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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 h- e# Q: x1 ]/ f7 M9 A2 V1 z z' Y
第十七回 绝情幽谷
; A2 b- I! _1 e! a- H( T$ o 次晨杨过醒来,走出石屋。昨晚黑暗中没看得清楚,原来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一路上已是风物佳胜,此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是见人不惊。' d' s# T" f* f1 H( q4 P! E
转了两个弯,那绿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见他过去,招呼道;“阁下起得好早,请用早餐罢。”说着在树上摘下两朵花,递给了他。
5 s) ~0 A3 A) S/ f3 d 杨过接过花来,心中嘀咕:“难道花儿也吃得的?”却见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于是学她的样,也吃了几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他细看花树,见枝叶上生满小刺,花瓣的颜色却是娇艳无比,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问道:“这是甚么花?我从来没见过。”那女郎道:“这叫做情花,听说世上并不多见。你说好吃么?”4 _2 `8 X0 r+ Y! K7 J
杨过道:“上口极甜,后来却苦了。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别致。”5 X% h5 A$ }0 X0 K7 i0 ~1 R& I! q
说着伸手去又摘花。那女郎道:“留神!树上有刺,别碰上了!”杨过避开枝上尖刺,落手甚是小心,岂知花朵背后又隐藏着小刺,还是将手指刺损了。
3 k& H9 z! j) ~! p+ Y 那女郎道:“这谷叫做‘绝情谷’,偏偏长着这许多情花。”杨过道:“为甚么叫绝情谷?这名字确是……确是不凡。”那女郎摇头道:“我也不知甚么意思。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名字,爹爹或者知道来历。”1 O' }& w; N" E# s" O0 Q
二人说着话,井肩而行。杨过鼻中闻到一阵阵的花香,又见道旁白兔、小鹿来去奔跃,甚是可爱,说不出的心旷神怡,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小龙女来,“倘若身旁陪我同行的是我姑姑,我真愿永远往在这儿,再不出谷去了。”" `2 _% c4 Y7 c. i# s9 Y4 h. a( _% B
刚想到此处,手指上刺损处突然剧痛,伤口微细,痛楚竟然厉害之极,宛如胸口蓦地里给人用大铁锤猛击一下,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忙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
9 f7 L7 M. J$ a: d* V5 m9 a 那女郎淡淡的道:”想到你意中人了,是不是?”杨过给她猜中心事,脸上一红,奇道:“咦,你怎知道?”女郎道:“身上若给情花的小刺刺痛了,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苦楚难当。”杨过大奇,道:“天下竟有这等怪事?”女郎道:“我爹爹说道:情之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你就算小心万分,也不免为其所伤。多半因为这花儿有这几般特色,人们才给它取上这个名儿。”3 l+ ^- W* b9 e7 M: Y
杨过问道:“那干么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不能……相思动情?”那女郎道:“爹爹说道:情花的刺上有毒。大凡一人动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而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甚么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于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些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杨过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将信将疑。! { w4 S- u( g. u4 [6 w5 V
两人缓步走到山阳,此处阳光照耀,地气和暖,情花开放得早,这时已结了果实。但见果子或青或红,有的青红相杂。还生着茸茸细毛,就如毛虫一般。杨过道:“那情花何等美丽,结的果实却这么难看。”女郎道:“情花的果实是吃不得的,有的酸,有的辣,有的更加臭气难闻,中人欲呕。”
/ K2 w! K9 x3 s8 Z, [+ X 杨过一笑,道:“难道就没甜如蜜糖的么?”那女郎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有是有的,只是从果子的外皮上却瞧不出来,有些长得极丑怪的.昧道倒甜.可是难看的又未必一定甜,只有亲口试了才知。十个果子九个苦,因此大家从来不去吃它。”杨过心想:”她说的虽是情花,却似是在比喻男女之情。难道相思的情味初时虽甜,到后来必定苦涩么?难道一对男女倾心相爱,到头来定是丑多美少吗?难道我这般苦苦的念着姑姑,将来……”) P% v: D. b+ t4 Y( h
他一想到小龙女,突然手指上又是几下剧痛,不禁右臂大抖了几下,才知那女郎所说果然不虚。那女郎见了他这等模样。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忍住。这时朝阳斜射在她脸上。只见她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杨过笑道:“我曾听人说故事,古时有一个甚么园王,烧烽火戏弄诸侯,送掉了大好江山,不过为求一个绝代佳人之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那女郎给杨过这么一逗,再也忍耐不住,格格一声,终于笑了出来。' D* S7 \) c( u& X2 h
杨过见她一直冷冰冰的,心存三分忌惮,此时这么一笑,二人之间的生分隔阂登时去了大半。杨过又道:“世上皆知美人一笑的难得,说甚么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是难得。”那女郎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甚么?”杨过道:“那便是美人的名字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的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须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 G A" n* {- Q7 p, s7 P' {3 W
他话未说完,女郎又已格格笑了起来。杨过仍是一本正经的道:“至于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真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 Q, j+ _ ]0 ?; n
那女郎道,“我不是甚么美人,这谷中从来没一人说过我美,你又何必取笑?”杨过长叹一声,道:“唉,怪不得这山谷叫做绝情谷。但依我之见,还是改一个名字的好。”那女郎道:“改甚么名字?”杨过道:“应该称作盲人谷。”女郎奇道,“为甚么?”杨过道:“你这么美丽,他们却不称赞你,这谷中所居的不都是瞎子么?”& ^) g2 c- x( T5 J. O
那女郎又是格格娇笑。其实她容貌虽也算得上等,但与小龙女相比固然远为不及,较之程英之柔、陆无双之俏,似乎微见逊色,只是她秀雅脱俗,自有一般清灵之气。她一生之中确是无人赞过她美貌,因她门中所习功夫近乎禅门,各人相见时都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旁人心中纵然觉她甚美,决无哪一个胆敢宣之于口。今日忽遇杨过,此人却生性跳脱,越是见她端严自持,越是要逗她除却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神态。她听了杨过之言,心中喜欢,笑道:“只怕你自己才是瞎子,将一个丑八怪看作了美人。”; ~9 ^* W9 k$ S/ }8 `# v; l, O2 I5 k
杨过板着脸道:“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这谷中要太平无事,你原是笑不得的。”那女郎奇道:“为甚么?”杨过道:“古人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其实是写了个别字。这个别字非国土之国,该当是山谷之谷。”( G' t- i* x- E! X2 ^& ^
那女郎微微弯腰,笑道:“多谢你,别再逗我了,好不好?”杨过见她腰肢袅娜,上身微颤,心中不禁一动,岂知这一动心不打紧,手指尖上却又一阵剧痛。( P3 ]6 x5 B" p+ j1 p
那女郎见他连连挥动手指,微感不快,嗔道:“我跟你说话儿,你却去思念你的意中人。”杨过道:“冤枉啊冤枉,我为你手指疼痛,你却来怪我。”8 o \2 U1 n1 z' I# a
那女郎满脸飞红,突然发足急奔。. s( }5 N: |. f7 q- U2 H
杨过一言出口,心中已是懊悔:“我既一心一意向着姑姑,这不规不矩的坏脾气却何以始终不改?杨过啊杨过,你这小坏蛋可别再胡说八道了。”
7 q. V; N7 }5 C. }: z 他天性中实带了父亲的三分轻薄无赖,虽然并无歹意,但和每个少女调笑几句,招惹一下,害得人家意乱情迷,却是他心之所喜。
9 w# T/ S+ e& o0 ~% X: } T: C 那女郎奔出数丈,忽地停住,站在一株情花树下面,垂下了头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回过头来,微笑道:“若是一个丑八怪把名字跟你说了,那定是你祖宗十八代坏事做得太多,以致贻祸子孙了。”杨过走近身去,笑道:“你偏生爱说反面话儿。我祖宗十八代做了这许多好事,到我身上,总该好有好报罢。”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对方之美。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说便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第二个说,更不许在旁人面前叫我。”杨过伸了伸舌头道:“唐突美人,我不怕绝子绝孙么?”: c! o1 a2 K2 ~6 A% W
那女郎又是嫣然一笑,道:“我爹爹复姓公孙……”她总是不肯直说己名,要绕个弯儿。杨过插嘴道:“但不知姑娘姓甚么?”那女郎抿嘴笑道:“那我可不知道啦。我爹爹曾给他的独生女儿取个名字,叫做绿萼。”杨过赞道:“果然名字跟人一样美。”
+ Y7 a9 c. c1 @" x, v; \& U 公孙绿萼将姓名跟杨过说了,跟他又亲密了几分,道:“待会儿爹爹要请你相见,你可不许对我笑。”杨过道:“笑了便怎地?”公孙绿萼叹道:“唉,若是他知道我对你笑过,又知我将名字跟你说了,真不知会怎样罚我呢?”杨过道:“也没听见过这样严厉的父亲,女儿对人笑一下也不行。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难道他就不爱惜么?”
! I H5 U5 e' e- ]9 ~! d6 n 公孙绿暮听他如此说,不禁眼眶一红,道:“从前爹爹是很爱惜我的,但自我六岁那年妈妈死后,爹爹就对我越来越严厉了。他娶了我新妈妈之后,不知还会对我怎样?”说着流下了两滴泪水。杨过安慰道,“你爹爹婚后心中高兴,定是待你更加好些。”绿萼摇头道:“我宁可他待我更凶些,也别娶新妈妈。”
6 E0 I& w' A# J1 D9 k% R 杨过父母早死,对这般心情不大了然,有意要逗她开心,道:“你新妈妈一定没你一半美。”绿萼忙道:“你偏说错了,我这新妈妈才真是美人儿呢。爹爹可为她……为她……昨儿我们把那姓周的老头儿捉了来,若不是爹爹忙着安排婚事,决不会再让这老顽童逃走。”杨过又惊又喜,问道:“老顽童又逃走了?”绿萼秀眉微蹙,道:“可不是吗?”
Y0 E' R* y# Z. M/ q 二人说了一阵子,朝阳渐渐升高。绿萼暮地惊觉,道:“你快回去罢,别让师兄们撞见我们在一起说话,去禀告我爹爹。”杨过对她处境油然而生相怜之意,伸左手握住了她手,右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意示安慰。
. h3 n7 I4 M) X 公孙绿萼眼中露出感激之色,低下头来,突然满脸红晕。杨过生怕想到小龙女,手指又痛,快步回到所居的石屋。( B& _/ ?0 v* M/ |! M5 ^$ t% v5 [ T
他尚未进门,就听得马光佐大叫大嚷,埋怨清水青莱怎能果腹,又说这些苦不苦、甜不甜的花瓣也叫人吃,那不是谋财害命么?尹克西笑道:“马兄,你身上有甚么宝贝,当真得好好收起,我瞧这谷主哪,有点儿不怀好意。”
' L: S' [6 S' p! } 马光佐不知他是取笑。连连点头称是。杨过走进屋去,只见石桌上堆了几盘情花的花瓣,人人部吃得愁眉苦脸,想起连金轮法王这大和向也受情花之累,不禁暗暗好笑。
5 {# ` h8 L3 u% ^ Y& z. G 他拿起水杯来喝了两口,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走进一个绿衫人未,拱手躬身,说道:“谷主有请六位贵客相见。”
8 K; ]; q$ P* @8 u5 D% L 法王、尼摩星等人均是一派宗师,不论到甚么处所,主人总是亲自远迎,连大蒙古国四王子忽必烈也是礼敬有加,却不道来到这深山幽谷之中,主人却如此大刺刺的无礼相待,各人都是心头有气,均想:“待会儿见到这鸟谷主,可要他知道我的厉害。”
. w6 S/ \% {+ f 六人随着那绿衫人向山后走去,行出里许,忽见迎面绿油油的好大一片竹林。北方竹子极少,这般大的一片竹林更是罕见。七人在绿竹莫中穿过,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穿过竹林,突然一阵清香涌至,眼前无边无际的全是水仙花。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种满了水仙。这花也是南方之物,不知何以竟会在关洛之间的山顶出现?法王心想:“必是这山峰下生有温泉之类,以致地气奇暖。” T9 f( Y9 p" [* A3 }
水塘中每隔四五尺便是一个木桩,引路的绿衫人身形微晃,纵跃踏桩而过。六人依样而为,只有马光佐身躯笨重,轻功又差,跨步虽大,却不能一跨便四五尺,踏倒了几根木桩之后,索性涉水而过。
! J5 u. s% c% W" [* y1 |' O 青石板路尽处,遥见山阴有座极大石屋。七人走近,只见两名绿衫憧几手执拂尘,站在门前。一个僮儿进去禀报,另一个便开门迎客。杨过心道:“不知谷主是否出门迎接?”思念未定,石屋中出来一个身穿绿袍的长须老者。" P- e5 \" G5 ?7 P8 W
这老者身材极矮,不逾四尺,五岳朝天,相貌清奇,最奇的是一丛胡子直垂至地,身穿墨绿色布袍,腰束绿色草绳,形貌极是古怪。杨过心道:“这谷主这等怪模怪样,生的女儿却美。”那老者向六人深深打躬,说道:“贵客光临,幸何如之,请入内奉茶。”
' G+ M, }; b- k. `( y9 Q) ~ 马光佐听到这个“茶”字,眉头深皱,大声道,“喝茶么!甚么地方没茶了?又何必定要到这里来?”长须老者不明其意,向他望了一眼,躬身让客。/ `3 t! v! @! |
尼摩星心想:“我是矮子,这里的谷主却比我更矮。矮是你矮,武功却是看谁强。”他抢前先行,伸出手去,笑道:“幸会,幸会。”拉住了老头的手,随即手上使劲。余人一见两人伸手相握,各自让开几步,要知两大高手较劲,非同小可。% A Z2 T+ u( T5 `# f- C2 T+ u9 H
尼摩星手上先使两分劲,只觉对方既不还击,亦不抗拒,微感奇怪,又加了两分劲,但觉手中似乎握着一段硬木。他跟着再加两分劲,那老者脸上微微闪过一阵绿气,那只手仍似木头一般僵直。尼摩呈大感诧异,最后几分劲不敢再使将出来,生怕全力施为之际,对方突然反击,自己抵挡不注,当下哈哈一笑,放脱了他的手。
1 |" `: [ O' ?" Y+ b) q% T 金轮法王走在第二,见了尼摩星的情状,知他没能试出那老者的深浅,心想对方虚实不明,自己不必妄自出手,当下双手合十,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潇湘子、尹克西二人鱼贯而入,更其次是马光佐。他见那老者长须垂地,十分奇特,他一早没吃过甚么东西,几朵情花只有越吃越饿,这时饥火与怒火交迸,进门时突然伸出大脚,往那老者长须上端去,一脚将他的须尖踏在足底。那老者不动声色,道:“贵客小心了。”马光佐另一只脚也踏到了他须上,道:“怎么?”那老者微一摇头,马光佐站立不稳,猛地里仰天一交摔倒。这样一个巨人摔将下来,实是一件大事。杨过走在最后,急忙抢上两步,伸掌在他屁股上一托,掌上发劲,将他庞大的身躯弹了进去。马光佐站桩立稳,双手摸着自己屁股发楞。1 w( g5 ~% H9 Z8 ]5 H. ?& s* }
那老者恍若未见,请六人在大厅上西首坐下,朗声说道:“贵客已至,请谷主见客,”杨过等都是一惊:“原来这矮子并非谷主。”4 p- d: ?0 u# t! |$ N" O( W
只见后堂转出十来个绿衫男女,在左边一字站开,公孙绿萼也在其内。
* z- T/ o/ D& s3 { 又隔片刻,屏风后转出一人,向六人一揖,随随便便的坐在东首椅上。’那长须老者垂手站在他椅子之侧。瞧那人的气派,自然是谷主了。) a4 K+ M( l% Q
那人四十五六岁年纪,面目英俊,举止满洒,只这么出厅来一揖一坐,便有轩轩高举之概,只是面皮蜡黄,容颜枯槁,不似身有绝高武功的模样。
% \0 S3 s9 k% v- Q 他一坐下,几个绿衣童子献上茶来。大厅内一切陈设均尚绿色,那谷主身上一件袍子却是崭新的宝蓝缎子,在万绿之中,显得甚是抢眼。
$ I U$ p# k: [' E+ A 谷主袍袖一拂,端起茶碗,道:“贵客请用茶。”马光佐见一碗茶冷冰冰的,水面上漂浮着两三片茶叶,想见其淡无比,发作道:“主人哪,你肉不舍得吃,茶也不舍得喝,无怪满脸病容了。”那谷主皮肉不动,喝了一口茶,说道:“本谷数百年来一直茹素。”马光佐道:“那有甚么好处?可是能长生不老么?”谷主道:“自敝祖上于唐玄宗时迁未谷中隐居,茹素之戒,子孙从不敢破。”
! L4 ^) U: n6 D; F 金轮法王拱手道:“原来尊府自天宝年间便已迁来此处,真是世泽绵长了。”谷主拱手道:“不敢。”4 e1 N( z5 U6 m6 _0 `6 _
潇湘子突然怪声怪气的道:“那你祖宗见过杨贵妃么?”这声音异常奇特。尼摩星、尹克西等听惯了他说话,均觉有异,部转头向他脸上瞧去。一看之下,更是吓了一跳,只见他脸容忽地全然改变,他本来生就一张僵尸脸,这时显得更加诡异。法王、尼摩星等心下暗自忌惮,均想:“原来此人的内功竟然如此厉害,连容貌也全变了。他暗自运功,是要立时发难,对这谷主一显颜色么?”各人想到此处,各自戒备。
* J0 O: {5 k3 i- I* \ 只听谷主答道:“敝姓始迁祖当年确是在唐玄宗朝上为官,后见杨国忠混乱朝政,这才愤而隐居。”满湘子咕咕一笑,说道:“那你祖宗一定喝过杨贵妃的洗脚水了。”, j& f4 t' K: z$ S, I" r6 T R2 U5 P
此言一出,大厅上人人变色。这句话自是向谷主下了战书,顷刻间就要动手。法王等都觉诧异:“这潇湘子本来极为阴险,诸事都让旁人去挡头阵,今日怎地如此奋勇当先?”
/ ~5 A; u7 K- k0 f1 K 那谷主并不理睬,向站在身后的长须老头一拂手。那老者大声道:“谷主敬你们是客,以礼相待,如何恁地胡说?”3 C3 ^, i. Y5 u" U0 O7 x' R4 s, N
潇湘子又是咕咕一笑,怪声怪气的道:“你们老祖宗当年非喝过杨贵妃的洗脚水不可,倘若没喝过,我把头割下来给你。”马光佐大感奇怪,问道:“潇湘兄,你怎知道?难道你当日一起喝了?”潇湘子哈哈大笑,声音又是一变,说道:“要不是喝洗脚水喝反了胃,怎么不吃荤腥?”马光佐鼓掌大笑,叫道:“对了,对了,定是这个道理。”( |/ `3 b. L1 I: _
法王等却眉头深皱,均觉潇湘子此言未免过火,想各人饮食自有习性,如何拿来取笑?何况六人深入谷中,眼见对方决非善类,就算动手较量,也该留下余地为是。- |+ }8 R; h \& [: v& j( b
那长须老头再也忍耐不住,走到厅心,说道:“潇湘先生,我们谷中可没得罪你啊。阁下既然定要伸手较量,就清下场。”潇湘子道:“好!”只见他连人带椅跃过身前桌子,登的一声,坐在厅心,叫道:“长胡子老头,你叫甚么名字?你知道我名字。我可不知道你的,动起手来太不公平。这个眼前亏我是万万吃不起的。”这几句话似通非通,那长须老人更增怒气,只是他见潇湘子连椅飞跃这手功夭飘逸灵动,非同凡俗,戒心却又深了一层。
! \- P$ }, u- O/ [# {% Z2 _ 那谷主道:“你跟他说罢,不打紧。”$ ?8 i8 h/ f& }/ e$ E
长须老人道:“好,我姓樊,名叫一翁,请站起来赐招罢。”潇湘子道:“你使甚么兵器,先取出来给我瞧瞧。”樊一翁道:“你要比兵刃?那也好。”1 o3 `# e; p9 x) l# t9 d3 ^/ @7 C: U" J
右足在地下一顿,叫道:“取来!”两名绿衣童子奔入内室,出来时肩头扛了一根长约一丈一尺的龙头钢杖。杨过等都是一惊:“如此长大沉重的兵刃,这矮子如何使用?”只见潇湘子理也不理,从长袍底下取出一柄极大的剪刀,说道:“你可知道这剪刀用来干甚么的?”
$ ~" W+ A+ ]+ m9 L2 p 众人见了这把大剪刀不过觉得希奇,杨过却是大吃一惊,他也不用伸手到衣囊中去摸,背脊微微一挺,便察觉囊中大剪刀已然失去,心想:“这大剪刀是冯铁匠给我打的,原本要用以剪断李莫愁的拂尘,怎么这僵尸竟在夜中偷偷摸了去,我可半点也没知觉?”0 ]& T1 c. D* ]
樊一翁接过钢杖,在地下一顿。石屋大厅极是开阔,钢杖一顿之下,震出嗡嗡之声,加上四壁回音,实是声势非凡。! k( E9 t. c" V+ p
潇湘子右手拿起剪刀,手指尽力撑持,方能使剪刀开合, 叫道,“喂,矮胡子,你不知我这宝剪的名字,可要我教你?”樊一翁怒道:“你这般旁门左道的兵刃,能有甚么高雅名字了。”潇湘子哈哈大笑,道:“不错,名字确是不雅,这叫做狗毛剪。”杨过心下不快:“我好好一柄剪刀,谁要你给取这样一个难听名字。”只听潇湘子又道:“我早知这里有个长胡子怪物,因此去定造了这柄狗毛剪,用来剪你的胡子。”
3 }/ a! [ T# P& E, P6 E+ D2 w 马光佐与尼摩星纵声大笑,尹克西与杨过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金轮法王端严自持,和那谷主隔坐相对,两人竟似没有听见。
. ~2 v1 K& S7 S* P- R 樊一翁提起钢杖,微微一摆,激起一股风声,说道:“我的胡子原嫌太长,你爱做剃头的待诏,那是再好也没有,请罢!”7 T3 q6 u3 { @2 ^6 w
潇湘子抬头望着大厅的横梁,呆呆出神,似乎全没听到他的说话,猛地里右臂闪电般向前伸出,喀的一响,大剪刀往他胡子上剪去。樊一翁万料不到他身坐椅子,竟会斗然发难,危急中不及闪避,钢杖急撑,身子向上跃起,一个筋斗翻高丈余,钢杖却仍是支在地下。潇湘子这一下发动极快,樊一翁也闪得甚是迅捷,这一剪一避,两位高手在一霎之间都露了上乘武功。但樊一翁终于吃亏在给对方攻了个措手不及,虽然让开了这一剪,还是有三茎胡子给剪刀尖头剪断了。
( l7 ?' I! X$ _5 V 潇湘子甚是得意,左于提起胡子,张口一吹,三茎胡子向桌上自己那碗茶飞去,乒乓一声,茶碗落在地下打得粉碎。杨过等皆知潇湘子故弄玄虚,推落茶碗的只是他所吹的那一口劲气。马光佐却不明其理,只道三根胡子被他这么一吹,竟能生出恁大力量,大声叫道:”潇湘子,你的胡子好厉害啊!”
- B. w. a% s k( v* o* q; f9 w 潇湘子哈哈一笑,剪刀一开一夹,叫道:“矮胡子,你想不想再试试我的狗毛剪?”
& O" e$ ?- D( L7 y 众人见他虽然纵声长笑,脸上却是皮肉不动,越来越是惊异,心想:“内功练到上乘境界,原可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无嗔无喜,但如他这般笑得极为喜欢,脸上却是阴森可怖,实是从所未见。”他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众人只瞧上一眼,便即转头。& o% e" x3 I6 {" {* X& P
樊一翁连遭戏弄,怒火大炽,向谷主躬身说道:“师父,弟子今日不能再以敬客之礼待人了。”杨过甚是奇怪:“这矮子年纪比谷主老得多,怎地称他师父?”那谷主微微点头,左手轻摆。樊一翁挥动钢杖,呼的一声,往潇湘子坐椅上横扫过去,他身子虽矮,却是神力惊人,这重逾百斤的钢杖挥将出来,风声甚是劲急。: r& v, Q$ E$ z( M
杨过等虽与潇湘子等同来,但他真正功夫到底如何,却也不甚了然,当下凝神观看二人拚斗,眼见那钢杖离椅脚不到半尺,潇湘子左臂垂下,竟然伸手去抓杖头,同时剪刀张开,又去剪对方长须。樊一翁怒极,心想:“你竟如此小觑于我!”脑袋一侧,长须甩开,钢杖却仍往他手上扫去,这一下正好击中他的手掌。众人“噫”的一声,同时站起,均想这一下潇湘子手掌定受重伤。樊一翁却感钢杖犹如击在水中,柔若无物,心知不妙,急忙收杖,哪知潇湘子手腕斗翻,己然抓注了杖头。
: K! F0 A# C( r" j; [# G 樊一翁只觉对方立即向里拉夺,当下将钢杖向前疾送,这一挺力道威猛,眼见潇湘子非离椅不可,不料他突然间又是连人带椅的跃起,向左一让,钢杖登时落空,但他手指却也不得不放开了杖头。樊一翁左手在头顶一转,钢杖打个圈子,往敌人头上挥击过去。潇湘子有意卖弄,连人带椅的跃高丈许,竟从钢杖之上越过。众人见这手功夫既奇特又轻捷,他虽身在椅中,实与空身无殊,都是不自禁的喝了一声采。
' h* v- _$ H4 Y- N# ~1 c5 f" U 樊一翁见对手功夫如此高强,全神接战,将一根钢杖使得呼呼风响,心知要打中他身子大是不易,但若打碎他的坐椅,也是占了先着。哪知潇湘子的武功竟尔神出鬼没,右手剪刀忽张忽合,不往往他长胡子上招呼,左手却使出擒拿手法乘隙夺他钢杖。二人在大厅中翻翻滚滚,转瞬间斗了数十合,似乎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败,其实满湘子身不离椅,全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k7 Z' J1 y' d& a
法王等心中暗惊:“瞧不出这僵尸般的怪物,竟有这等了不起的手段?”
) O6 Z( K; B. d. a2 j# u3 d2 H. E# z) W 又斗数合,樊一翁的钢杖尽是着地横扫的招数,潇湘子连人带椅的纵跃闪避,只听椅脚忽上忽落,登登乱响,越来越快。谷主忽地叫道:“别打椅子,否则你对付不了。”樊一翁一怔,登时省悟:“他坐在椅上,我才勉强与他战成平手。若是他双脚着地,只怕用不了几招,我胡子就给他剪去。”
3 ]1 ]* x* f6 M 突然杖法一变,狂舞急挥,但见一团银光之中裹着个长胡子的绿袍矮子,银光之外却是个僵尸般的人形坐在椅中跳蹦不定,洵是罕见奇观。
$ t9 d) g, W, y7 [* ` 那谷主瞧出潇湘子存心戏弄,再斗下去,樊一翁定要吃亏,当下缓步离席,说道:“一翁,你不是这位高人对手,退下罢。”樊一翁听到师父吩咐,大声答应:“是!”钢杖一挺,正要收招跃开,潇湘子叫道:“不行,不行!”
F8 f0 q2 X+ `! s7 z2 D+ ] 身子离椅飞起,往他钢杖上直扑下去。只听喀喇一响,一张椅子登时被钢杖打得粉碎,杖身却已被潇湘子左手抓住,左足踏定,同时大剪张开,已将樊一翁颊下长须夹入刃口,只须剪刀一合,这丛美髯就不保了。" \- \" a, |' S9 T$ I0 e* C
哪知道樊一翁留下这把长长的胡子,其实是一件极厉害的软兵刃,用法与软鞭、云帚、链子锤是同一的路子,只见他脑袋微晃,胡子倒卷,早已脱出剪口,倒反过来卷住剪刀,脑袋向后一仰,一股大力将剪刀往上扯夺。潇湘子大叫:“啊哟,老矮子,你的胡子真是厉害,我潇湘子可服了你啦。”
$ v* r9 a0 q! p) `) C 一个长须缠住剪刀,一个左手抓注钢杖,一时纠缠不决。潇湘子哈哈大笑,只叫:“有趣,有趣!”
- _3 \* Z) P( [6 M 突然大门口灰影晃动,一条人影迅捷异常的抢将进来,双掌齐出,突往潇湘子背后推去。谷主喝道:“是谁?”眼见这一下偷袭又快又猛,势必得手,潇湘子左掌成杖回转,往敌人时底一托,立时便将他掌力化解了,那人怒道:“贼厮鸟,跟你挤个你死我活!”
) N, R/ d% `0 r) K' o! f6 } 杨过等向他望去,惊奇不已,同声叫道:“潇湘子!”原来这进门偷袭的人却也是潇湘子。何以他一人化二?又何以他向自己的化身袭击?众人一时都是茫然不解。; r0 C/ N- S! @, A" }7 K
再定神看时,与樊一翁纠缠的那人明明穿着潇湘子的服色,衣服鞋帽,半点不错,脸孔虽然也是僵尸一般,面目却与潇湘子原来的相貌全然不同。
6 ^/ Z2 b7 x0 Q4 Y0 e 后来进厅那人面目是对了,却穿了谷中众人所服的绿衫绿裤,只见他双手犹如鸟爪,又向拿剪刀的潇湘子背心抓去,叫道:“施暗算的称甚么英雄好汉?”
- l$ c, K3 L m9 L, A# B/ n6 R 樊一翁斗见来了帮手,那人穿的虽是谷中服色,却非相识,微感惊讶,绰杖退在一边,但见两个僵尸一般的人砰砰嘭嘭,斗在一起。
5 b9 v: j' \- m; X' l 杨过此刻早已猜到,持剪刀那人定是偷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又掉换了潇湘子的衣衫,混到大厅中来胡搅,只因潇湘子平时的面相就和死人一般,初时谁都没瞧出来。杨过虽然时戴人皮面具,但戴上之后的相貌如何,自己却是不知,程英戴了面具的模样他又不敢多看,竟破这人瞒过。他凝神看了片刻,认明了持剪刀那人的武功,叫道:“周伯通,还我的面具剪刀。”说着跃到厅心,伸手去夺他手中大剪。
! V- S) }7 t6 \2 G4 f$ j0 @0 j4 C 原来此人正是周伯通。他一个没留神,给绝情谷的四弟子用渔网擒住。
, n, a8 R. V$ ^5 i4 p% G" m" u3 N 但他伸通广大,四人微一疏忽,立时破他破网逃出。他躲在山石之后,存心要在谷中闹个天翻地翟,邹见杨过等一行六人到来,到得晚问,他暗施偷袭,点了满湘子的穴道,将他移出石屋,除了他的衣服自行穿上。只囚他轻功了得,来去无踪,潇湘子固然在睡梦中着了他的道儿,连法王等也是浑然不觉。
* s9 b+ V2 h. w! U1 T& _ 周伯通换过衣服之后,回到石屋中在杨过身畔卧倒。顺手偷了他背囊中的剪刀与面具。次晨众人醒转,竟然均未发觉。
4 `; @/ T) T0 @4 n! Z7 ]1 M 潇湘子穴道被点,忙运内力自通,但周伯通点穴的手法厉害,直至三个时辰之后,四肢方能运转如意。那时他身上只剩下贴肉的短衫小衣,自是恼怒已极,见到谷中一个绿衫子弟走过,立即将之打倒,换了他的衣裤鞋袜,赶到大石屋中来。只见一人穿了自己的衣服正与樊一翁恶斗,当真是怒不可遏,连挥双掌,恶狠狠的向他扑击。
- X+ r- d) d9 f( `9 h3 P 周伯通见杨过上来抢夺剪刀,当即运起左右互搏之技,左掌忽伸忽缩,对付杨过,右手剪子或开或合,却将潇湘子逼得不敢近身。那大剪刀张开来时,剪刃之间相距二尺来长,若是给他夹中头颈,收劲一合,一个脑袋登时就得和脖子分了家潇湘子虽然狂怒,却也不敢轻率冒进。
- _- {" O+ e2 E' R. r W0 y, i: F5 E) m; \ 公孙谷主当见周伯通与樊一翁相斗之时,已是暗中惊佩,待见他双手分斗二人,宛然便是一人化身为二一般,自己所学的一门阴阳双刃功大与此略有相似之处,可怎能当真如他这般一心二用?又见潇湘子双爪如铁,出招狠辣,杨过却是风仪闲雅,姿形端丽.举手投足间飘飘有出尘之想,寻思:“天下之人,能人辈出。两个老儿固然了得,这少年功力虽浅,身法拳脚却也秀气得紧。”当下朗声说道:”三位且请住手。”4 p/ N/ B9 n/ R8 m8 U2 p7 P
杨过与潇湘子同时向后跃开,周伯通拉下人皮面具,连剪刀向杨过掷去,叫道:“玩得够了,我去也!”双足一登,疾往梁上窜去。# v6 @4 g# }" m) d' k1 V# H) X5 v
谷中弟子见他露出本来面目,无不哗然。公孙绿萼叫道:“爹爹,便是这老头儿!”周伯通横骑梁上,哈哈大笑,屋梁离地有三丈来高,厅中虽然好手甚多,但要这般一跃而上,却均自愧不能。樊一翁是绝情谷的掌门大弟子,年纪还大过谷主,谷中除谷主之外数他武功第一,今日连遭周伯通戏弄,如何不怒?他身子矮小,精干攀援之术,身形纵起,已抱住了柱子,犹似猿猴般爬了上去。周伯通最爱有人与他胡闹,眼见樊一翁爬上凑趣,正是投其所好,不等他爬到梁上,已伸出手来相接。
$ A; _# T9 \" f 樊一翁哪知他存的是好心,见他右手伸出,便伸指直戳他腕上“大陵穴”。
; e# I3 s! w6 S$ }& \+ E- t 周伯通手腕上微有知觉,立即闭住穴道,放松肌肉。樊一翁这一指犹如戳在棉花之中,急忙缩手,周伯通手掌疾翻,在他手背上拍的打了一下,声音极是清脆,叫道:“一箩麦,二箩麦,哥哥弟弟拍大麦!”樊一翁怒极,脑袋一晃,长须向他胸口疾甩过去。周怕通听得风声劲急,左足一撑,身子荡开,左手攀住横梁,全身悬空,就以打秋千般来回摇晃。
# K( g8 C ^1 `7 W1 R2 b 潇湘子心知樊一翁决非他的对手,纵然自己上去联手而斗,也未必能胜,转头向尼摩星和马光佐道:“尼马二兄,这老儿将咱们六人全不瞧在眼内,实是欺人太甚,”尼摩星性子暴躁,受不得激,马光佐脑筋迟钝,是非不明,听他说“将咱们六人全不瞧在眼内”,只道当真如此,齐声怒吼,纵身跃向横梁,去抓周伯通双脚。周伯通左一脚,右一脚,踢向尼马二人手掌。
`& ?3 b) S1 v: h% V 潇湘子向尹克西冷冷的道:“尹兄,你当真是袖手旁观吗?”尹克西微微一笑,说道:“潇湘兄先上,小弟愿附骥尾。”潇湘子一声怪啸,四座生寒,突然跃将起来。但见他双膝不弯,全身僵直,双臂也笔直的前伸,向周伯通小腹抓去。
, p9 e6 B/ r4 `" t2 p 周伯通见他双爪袭到,身子忽缩,如狸奴般卷成一球,抓住横梁的左手换成了右手。潇湘子双爪落空,在空中停留不住,落下地来。他全身犹似一根硬直的木材,足底在地下一登,又窜了上去。樊一翁在横梁上挥须横扫,潇湘子、尼摩星、马光佐三人此起彼落,此落彼起,不住高跃仰攻。
) Q& o% y' }8 W% N( W, g I 尹克西笑道:“这老儿果真身手不凡,我也来赶个热闹。”伸手在怀中一探,斗然间满厅珠光宝气,金辉耀眼,手中已多了一条软鞭。这软鞭以金丝银丝绞就,镶满了珠玉宝石,如此豪阔华贵的兵刃,武林中只怕就此一件而已。金丝珠鞭霞光闪烁,向周伯通小腿缠去。) S; ] i& i) M/ c
杨过瞧得有趣,心想:“这五人各显神通围攻老顽童,我若不出奇制胜,不足称能。”心念一动,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学着潇湘子般怪啸一声,拾起樊一翁抛在地下的钢杖,一撑之下,便已惜力跃在半空。钢杖本已有一丈有余,再加上这一撑,他已与周伯通齐头,大叫:“老顽童,看剪!”大剪刀往他白胡子上剪去。0 _9 \. S0 l! Z4 b, \; A! a
周伯通大喜,侧头避过剪刀,叫道:“小兄弟,你这法儿有趣得紧。”
5 v: U8 t. C+ X' j( D 杨过道:“老顽童,我没得罪你啊,干么开我玩笑?”周伯通笑道:“有来有往,你半点也没吃亏,反而占了便宜。”杨过一怔,道:“甚么有未有往?”
3 g# \4 p8 m) W) Q 周伯通笑道,“现下我要卖个关子,不跟你说。”眼见尹克西的金丝鞭击到,当即伸手抄去。尹克西软鞭倒卷,欲待反击对方背心,身子却已落了下去。
/ u$ P9 Z! ?: o+ T; R+ g# R 周伯通道:“你这根死赤练蛇,花花绿绿的倒也好玩。”此时樊一翁的长须也己挥将过来,他双手攀住横梁,全凭一把胡子击敌。- G% o E [- C& k0 s1 {3 G
周伯通笑道:“大胡子原来还有这用处?”学他模样,也将颊下长须甩将过去,但他胡子既远较樊一翁的为短,又没在胡子上练过功夫,这一甩全不管用,刷的一下,却给对方胡子打中了脸颊,脸上登时起了丝丝红痕,热辣辣的好不疼痛,若非他内力深厚,登时就会晕去。老顽童吃了一下苦头,却不恼怒,对樊一翁反大生钦佩之意,说道:“长胡子,我的胡子不及你,我认输,咱们不必比了。”
. C. N" w/ [, \2 } 樊一翁一招得手,却是见好不收,又是一胡子甩将过去。周伯通不敢再用胡子去和他对战,左手使出“空明拳”拳招,虚飘飘的挥拳打出,拳风推动樊一翁的胡子向右甩去,适逢马光佐纵身攻到,长胡子正好拂在他的脸上。! \1 U* n3 t+ L( I# x7 W4 R
马光佐双眼被遮,两手顺势抓住胡子。樊一翁的胡子本来舒卷自如,但被周伯通的拳风激得失却控纵之力,竟然落入马光佐掌中。他一惊之下用力夺回,却破马光佐使出蛮力,抓注了牢牢不放,身子下落时顺势一拉,二人一齐摔下地来。" [8 n8 I/ W- Q. c9 O+ `
马光佐皮粗肉厚,倒也不怎么疼痛。樊一翁摔在他的身上,怒道:”你怎么啦.还不放手?”马光佐摔得虽然不痛,给这矮子双足在小腹一撑,却有点经受不起,也是怒气勃发,喝道:“我偏不放,瞧你怎么?”说着手腕急转,竟将他胡子在臂上绕了几转。樊一翁劈面一掌,马光佐侧头避让,哪知对方这掌却是虚招,左手砰的一拳,正中鼻梁。马光佐哇哇大叫,回击一拳。说到武功,原是樊一翁高出甚多,苦在胡子缠于敌臂,难以转头,这一拳竞也被他击中颧骨。一高一矮,便在地下砰砰嘭嘭的打将起来,樊一翁虽然在上,却脱不出对方纠缠。) ]0 J4 f( Z& I" O- H. x8 M8 K3 y
金轮法王见厅上乱成一团,自己六人同来,已有五人出手,仍然奈何不了一个老顽童,未免脸上无光,呛啷啷两声响亮,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轮,一个铜轮,一个自左至右,一个自右至左,划成两道弧光,向周伯通袭去。双轮在空中当郎急响,声势惊人。
3 a7 S" ~0 ^+ Y; V! E z y+ ` 周伯通不知厉害,说道:“这是甚么东西?”伸手去抓。杨过大叫:“抓不得!”挥手将钢杖掷了上去,当的一声巨响.又粗又长一根钢杖给铜轮激得直飞到墙角,打得石墙火光四溅,石屑纷飞。铜轮回飞过来,法王左手一拨,轮子又急转着向横梁上旋去。$ F3 {; k$ O: N( Q* c$ C% e2 H5 \
这么一来,周伯通才知这个和尚甚不好惹,心想他们众人联手,自己抵挡不了,一个筋斗翻下地来,叫道:“各位请了,老顽童失陪,赶明儿咱们再玩。”说着奔向厅口,却见四个绿衫人张着一张渔网拦在门前。周伯通吃过这渔网的苦头,叫道:“不好!”纵身欲从东窗跃出,眼看绿影晃动,又是一张渔网罩将过来。1 m& l, ^! ?4 K0 g3 x& d
周伯通跃回厅心,只见东南西北四方均有四名绿衫人张开渔网挡住去路。周伯通又即跃上横梁,一招“冲天掌”在屋顶上打了个大洞,待要从洞中钻出,一抬头,却见上面也罩了一张渔网。他无路可走,翻身下地,指着谷主笑道:“黄脸皮老头儿,你留住我干么啊?要我陪你玩耍吗?”
5 w& [2 p' F/ F, C( _" S$ [6 T 公孙谷主淡淡的道,”你只须将取去的四件物事留下,立时放你出谷。”
8 s+ Q4 o) Z. P* b8 k 周伯通奇道:“咦!我要你的臭东西有甚么用?就算本领练到如你这般,好希罕么?”公孙谷主缓缓走到厅心,右袖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左袖又拂了一拂,说道:“若非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便得向你领教几招。你还是留下谷中之物,好好的去罢。”: }+ v% Q' c+ w0 W! {* {( ?4 r& q, x
周伯通大怒,叫道:“这么说,你硬栽我偷了你的东西啦。呸,你这穷山谷中能有甚么宝贝了?”说着便解衣服,一件件的脱将下来,手脚极其快捷,片刻之间已赤条条的除得精光。公孙谷主连声喝阻,他哪里理睬,将衣裤里里外外翻了一转,果然并无别物。厅上众女弟子均感狼狈,转过了头不敢看他。这一下却也大出谷主意料之外,他书房、丹房、芝房、剑房中每处失去的物事都甚要紧,非追回不可,难道这老顽童当真并未偷去?. c7 X, d) S' k
他正自沉吟。周伯通拍手叫道:”瞧你年纪也己一大把,怎地如此为老不尊?说话口不择言,行事颠三倒四,在大庭广众之间作此丑事,岂非笑掉了旁人牙齿?”这几句话其实正该责备他自己,不料却给他抢先说了,只听得公孙谷主啼笑皆非,倒也无言可对,见樊一翁与马光佐兀自在地下缠打不休,于是喝道:“一翁起来,别再跟客人胡闹。”
]% a V' m- X- C S B 周伯通笑道:“长胡子,你这脾气我很喜欢,咱二老大可交交啊。”其实樊一翁一生端严稳重,今日与马光佐厮打实是迫不得己,他早已数次欲待站起,苦干胡于给对方缠在手臂之上,无法脱身。! P7 y: o6 i' ^6 [: e' g
公孙谷主眉头微皱,指着周伯通道:“说到在大庭广众之间,行事惹人耻笑,只怕还是阁下自己。”周伯通道:“我赤条条从娘肚子中出来,现下赤身露体,清清白白,有甚么不对了?你这么老了,还想娶一个美貌的闺女为妻,嘿嘿,可笑啊可笑!”这几句话犹似一个大铁锤般打在谷主胸口,他焦黄的脸上掠过一片红潮,半晌说不出话来。/ j. x; j) K& I6 u- {
周伯通叫道:“啊哟,不好,没穿衣服,只怕着凉。”突然向厅口冲去。
3 Q% ~# a8 l& _ 厅中四个绿衫弟子只见人形一晃,急忙移动方位,四下里兜将上去,将他裹在网中。只觉他在网中猛力挣扎,四人将渔网四角结住,提到谷主面前,那渔网是极坚韧极柔软的金丝铸成,即是宝刀宝剑,也不易切割得破。四人兜网的手法十分奇特迅捷,交叉走位,遮天蔽地的撒将过来,纵是极强的高手也难应付,所差的是必须四人共使,若是单打独斗就用它不着。四人一兜成功,大是得意,却见谷主注视渔网,脸上神色不善,急忙低头看时,登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七手八脚解开金丝网,放出两个人来,却是樊一翁与马光佐。/ z) M S' B, Y6 R, a9 _
原来周伯通脱光了衣服,谁也没防到他竟会不穿衣服而猛地冲出。他身法奇快,兜手抄起地下正自缠斗的樊马二人,丢入网中。乘着四弟子急收渔网,他早已窜出。这一下虚虚实实,声东击西,端的是神出鬼没。; ]" ]9 ^$ W9 N- s# d
老顽童这么一闹,公孙谷主固是脸上无光,连金轮法王等也是心中有愧,均想:自己在称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合这许多人之力,尚且擒不住这样疯疯癫癫的一个老头儿,也算得无能之至。只有杨过甚感欣喜,他对周伯通极是佩服,心想他若失手被擒,我定要设法相救,现下他能自行脱逃,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B3 M7 A. R9 q* A- ]
法王本拟查察这谷主是何来历,但经周伯通一阵捣乱,觉得再耽下去也无意味,与潇湘子、尹克西两人悄悄议论了两句,站起身来拱手道:“极蒙谷主盛情,厚意相待,本该多所讨教,但因在下各人身上有事,就此别过。”! z$ a# B2 O1 e. X' G- i* K5 `9 }
公孙谷主本来疑心这六人与老顽童是一路的朋友,后见潇湘子与他性命相搏,法王、尹克西、杨过、尼摩星、马光佐各施绝技攻打,倒是颇有相助自己之意,于是拱手道:“小弟有一件不情之请,不知六位能予俯允否?”
! p6 K: {+ A+ K& W! B 法王道:“但教力之所及,当得效劳。”谷主道:“今日午后,小弟续弦行礼,想屈各位大驾观礼。这山谷僻处穷乡,数百年来外人罕至,今日六位贵客同时降临,也真是小弟三生有幸了。”马光佐道:“有酒喝么?”
- S3 C# K, x' J- F0 M 公孙谷主侍要回答,只见杨过双眼怔怔的瞪视着厅外,脸上神色古怪已极,似是大欢喜,又似是大苦恼。众人均感咤异,顺着他目光瞧去。只见一个白衣女郎缓缓的正从厅外长廊上走过,淡淡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清清冷冷,阳光似乎也变成了月光。她睫毛下泪光闪烁,走得几步,泪珠就从她脸颊上滚下。她脚步轻盈,身子便如在水面上飘浮一般掠过走廊,始终没向大厅内众人瞥上一眼。! S" v- [, l+ @- U3 M Q" X3 h
杨过好似给人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突然间大叫:“姑姑!”那白衣女郎已走到了长廊尽头,听到叫声,身子剧烈一震。轻轻的道:“过儿,过儿,你在哪儿?是你在叫我吗?”回过头来,似乎在寻找甚么,但目光茫然,犹似身在梦中。0 [! ]1 s4 n* n( y4 c6 U. ~6 N8 I% y
杨过从厅上急跃而出,拉住了她手,叫道:“姑姑,你也来啦,我找得你好苦!”接着“哎唷”一声,却是手指上被情花小刺刺伤处辜地里剧痛难当。
2 o2 K4 E3 l2 f( x! d/ } X 那白衣女郎“啊”的一声大叫,身子颤抖,坐倒在地,合了双眼,似乎晕了过去。杨过叫道:“咕姑,你……你怎么啦?”过了半晌,那女郎缓缓眸眼,站起身来,说道:“阁下是谁?你对我是怎生称呼?”: w @. w- n- t. K* M+ z i' C) a
杨过大吃一惊,向她凝目瞧去,却不是小龙女是谁?忙道:“姑姑,我是过儿啊,怎……怎地你不认得我了么?你身子好么?甚么地方不舒服?”6 V$ a2 M/ ]6 I( U2 y8 e8 l; K
那女郎再向他望了一眼,冷冷的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说着走进大厅,走到公孙谷主身旁坐下。杨过奇怪之极,迷迷惘惘的回进厅来,左手扶住椅背。
7 B& ~% I( c2 m1 S# k) \+ J 公孙谷主一直脸色漠然,此时不自禁的满脸喜色,举手向法王等人道:“她便是兄弟的新婚夫人,已择定今日午后行礼成亲。”说着眼角向杨过淡淡一扫,似怪他适才行事莽撞,认错了人,以致令他新夫人受惊。
, ?9 i3 V- r. d% B 杨过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大声道:“姑姑,难道你……你不是小龙女么?难道你不是我师父么?”那女郎缓缓摇头,说道:“不是!甚么小龙女?”5 r$ \* ~4 B& U3 `
杨过双手捏拳,指甲深陷掌心,脑中乱成一团:“姑姑恼了我,不肯认我?只因咱们身处险地,她故弄玄虚?她像我义父一样,甚么事都忘记了?- u& W1 A9 P8 K4 B
可是义父仍然认得我啊。莫非世间真有与她一模一样之人?”只说,“姑姑,你……你……我……我是过儿啊!”% f3 ^5 I8 R7 u0 [
公孙谷主见他失态,微微皱眉,低声向那女郎道:“柳妹,今日奇奇怪怪的人真多。”那女郎也不睬他,慢慢斟了一杯清水,慢慢喝了,眼光从金轮法王起逐一扫过,却避开了杨过,没再看他。众人但见她衣袖轻颤,杯中清水泼了出来溅上她衣衫,她却全然不觉。! v& U/ `* h& x+ N$ H
杨过心下慌乱,榜惶无计,转头问法王道:“我师父和你比过武的,你自然记得。你说我……我认错了人么?”* @3 ^7 v5 y4 l6 s2 l$ U
当这女郎进厅之时,法王早已认明她是小龙女,然而她却对杨过毫不理睬,心想定是这对少年男女闹甚么别扭,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大记得了。”小龙女与杨过联手使玉女素心剑法,令他遭受生平从所未有之大败,他想倘若这对男女龃龉反目,于自己实是大有好处,何必助他们和好?
) g/ j( N1 f2 O% w 杨过又是一愕,随即会意,心下大怒:“你这和尚可太也歹毒。当你在山顶养伤之际,我出力助你,此时你却来害我。”恨不得立时便杀了他。
. h1 `, I9 ?2 V& j/ p4 D% Z 金轮法王见他失神落魄,眼中却露出恨恨之意,寻思:“他对我己怀恨在心,留着这小子总是后患。今日他方寸大乱,实是除他的良机。”拱手向公孙谷主笑道:“今日欣逢谷主大喜,自当观礼道贺,只是老衲和这几位朋友未携薄礼,未免有愧。”
9 v# E N5 Z0 @9 H4 \( C: B$ G 公孙谷主听他说肯留下参与婚礼,心中大喜,对那女郎道:“这几位都是武林高人,只须请到一位,已是莫大荣幸,何况请到了……请到了……”3 s( p% u9 h9 K& d( c
他本想说“六位”,但觉杨过少年轻浮,适才见他与周伯通动手。姿式虽然美观,功力却是平平,料想武学修为华而不实,不能将他列于”武林高人”6 F) \5 I, T4 T6 i& O; ^) l5 W/ r
之数,但若将他除外而只说“五位”,未免又过于着迹,微一踌躇,接口道:“……请到了这众位英雄。”就没接下文。法王暗想:“这谷主气派俨然,瞧他布渔网擒拿老顽童的阵势,武功智谋部甚了得,可是器量却小。杨过与小龙女说了这几句话,他就耿耿于怀。”
, e3 ]- h& O. P5 W1 ]4 K: G 公孙谷主道:“柳妹,这位是金轮法王……”一个个的说下去,最后说了杨过姓名。那女郎听到各人名号时只微微点头,脸上木然,似对一切全不萦怀,对杨过却是连头也不点,眼睛向着厅外。0 G0 t. q' g; n j3 g2 J
杨过满脸胀得通红,心中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公孙谷主说甚么话,他半句也没听见。尼摩星、尹克西等本来不知他的渊源,只道他认错了人,以致有愧于心。
y( N9 [4 ~! \ c 公孙绿萼站在父亲背后,杨过这一切言语举止却没半点漏过她的耳目,尽自思量:“晨间他手指给情花刺伤,即遭相思之痛,瞧他此时情状,难道我这新妈妈便是他意中人么?天下事怎能有如此巧法?莫非他与这些人到我谷中,实是为我新妈妈而来?”侧头打量那“新妈妈”时,见她脸上竟无喜悦之意,亦无娇羞之色,实不似将作新嫁娘的模样,心下更是犯疑。, P( {3 q4 }5 b1 B& G0 F: O6 C3 F
杨过胸口闷塞,如欲窒息,随即转念:“姑姑既然执意不肯认我,料来她另有图谋,我当别寻途径试探真相。”于是站起身来,向谷主一揖,朗声说道:“小子有位尊亲,与……与这位姑娘容貌极是相像,适才不察,竟致误认,还请勿罪。”) S# ^/ l+ Y# {, c* n+ G% R
公孙谷主听到他这几句雍容有礼之言,立时改颜相向,还了一揖,说道:“认错了人,那也是常情,何怪之有?只是……”顿了一顿,笑道:“天下竟然另有一个如她这等容颜之人,那不仅巧合,也是奇怪之极了。”言下之意,自是说普天之下哪里还能有一个这般美貌的女子?杨过道:“是啊,小子也是十分奇怪。小子冒昧,请问这位姑娘高姓?”1 e3 K7 d1 b) M: T+ L) f- r; N
公孙谷主微微一笑,道:“她姓柳。尊亲可也姓柳?”杨过道:“那倒不是。”2 C4 @ ]( G7 y! ?
心下琢磨:“姑姑干么要改姓柳?”突然心念一动:“啊,为的是我姓杨。”, ^& G1 a( A# ~0 J
念头这么一转,手指上又剧痛起来。
) c4 e' U8 b3 Z/ @( A5 l 公孙绿萼见他痛楚神情,甚有怜惜之意,眼光始终不离他的脸庞。0 k$ g$ x6 Z" e
公孙谷主向杨过凝视片刻,又向那白衣女郎望了一眼,只见她低头垂眉,一声不响,心中起疑,又想:“刚才她听到这小子呼唤,我隐隐听到她似乎说‘过儿,过儿,你在哪儿?是你在叫我么?’莫非她真是这小子的姑姑?
/ c0 n$ x" E4 ~9 r 却何以不认他?”待要出言相询,但想眼下外人众多,此事待婚礼之后慢慢再问不迟,于是话到口边,却又缩回。+ F. i1 ?& g- A7 O1 ~3 {1 W
杨过又道:“这位柳姑娘自非在谷中世居的了,不知谷主如何与她结识?”, x7 q1 q& c( g" T2 d8 k
古时女子本来决不轻易与外人相见,成亲吉日更加不会见客,但金轮法王等或是西域胡人,或为江湖异流,绝不拘泥俗礼,见那白衣女郎出来,也不以为奇,只是觉得她于良辰吉日兀自全身缟素,未免太也不伦不类;听得杨过询问谷主与她结识的经过,涉及旁人私情,却均觉不免过分。
6 S% w' w. k2 \( s/ p% p- ` W 公孙谷主却也正想获知他未婚夫人的来历,心道:“这小子真的认识柳妹也未可知。”说道:“杨兄弟所料不差。半月之前,我到山边采药;遇到她卧在山脚之下,身受重伤,气息奄奄。我一加探视,知她因练内功走火,于是救到谷中,用家传灵药助她调养。说到相识的因缘,实是出于偶然。”
& J9 b8 i! u+ w- m5 y0 Y) y 法王插口道:“这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想必柳姑娘由是感恩图报,委身以事了。那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他这番话似是奉承谷主,用意却在刺伤杨过。
, L3 V& v* y- _# ]) t$ V6 M 杨过一听此言,果是脸色大变,全身发颤,突然间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下。; k/ m5 N% j/ y6 }
那白衣女郎见此情状,颤声道:“你……你……”急忙站起,伸手欲扶,但终于强自忍住,跟着也是一口鲜血吐在胸口,白衣上赤血殷然。
8 l. q, n+ e, }& U ~5 V9 r 这柳姑娘正是小龙女的化名。她那晚在客店中听了黄蓉一席话后,心想若与杨过结成夫妇,累得他终身受世人轻视唾骂,自己于心不安,但若与他长在古墓中厮守,日子一久,他定会闷闷不乐,左思右想,长夜盘算,终于硬起心肠,悄然离去。但她对杨过实是情深爱重,如此毅然割绝,实系出于一片爱他的深意。心想若回古墓,他必来寻找,于是独自踽踽凉凉的在旷野穷谷之中漫游,一日独坐用功,猛地里情思如潮,难以克制,内息突然冲突经脉,引得旧伤复发,若非公孙谷主路过将她救起,己然命丧荒山。9 V4 r1 W6 l# v" P
公孙谷主失偶己久,眼见小龙女秀丽娇美,实是生平所难想像,不由得在救人的心意上又加上了十倍殷勤。其时小龙女心灰意懒,又想此后独居,定然管不住自己,终不免重蹈覆辙,又会再去寻觅杨过,遗害于他,见公孙谷主情意缠绵、吐露求婚之意,当即忍心答允,心想此后既为人妇,与杨过这番孽缘自是一刀两断,兼之这幽谷外人罕至,料得此生与他万难相见。岂知老顽童突然出来捣乱,竟将他引来谷中。
: b8 g0 ~1 @5 X# {/ D/ Z 小龙女此刻斗然与杨过相逢,当真是柔肠百转,难以自己,心想:“我既已答允嫁与旁人,还是装作不识得他,任他大怒而去,终身恨我。以他这般才貌,何愁无淑女佳人相配?如此我虽伤心一世,却免得他日后受苦了。”* c2 S, J) ]- A" a6 v
因此眼见杨过情急难过,她总是漠然不理,但心中凄恻,越来越是难忍,蓦地里见他呕血,又是怜惜,又是伤痛,不由得热血逆涌,喷将出来。
9 d2 B9 u, y! ~/ K 她脸色惨白,摇摇晃晃的侍要走入内堂,公孙谷主忙道:“快坐着别动,莫震动了经脉。”转过头来,向杨过道:“你出去罢,以后可永远别来了。”" [* O; s+ M( v
杨过热泪盈眶,向小龙女道:“姑姑,倘若我有不是,你尽可打我骂我,便是一剑将我杀了,我也甘心。可是你怎能不认我啊?”小龙女低头不语,轻轻咳嗽两声。3 i8 |; }5 o! t* x$ q- T3 i
公孙谷主见他激得小龙女吐血,早已恼怒异常,总算他涵养功夫极好,却不发作,低沉着嗓子道:“你再不出去,可莫怪我手下无情。”
' U9 d# l4 g1 ~) ~ h2 A 杨过双目凝视着小龙女,哪去理睬这谷主,哀求道:“姑姑,我答允一生一世在古墓中陪你,决不后悔,咱们一齐走罢。”
* L1 `. q2 G# F! @3 o7 r 小龙女抬起头来,眼光与他相接,只见他脸上深情无限。愁苦万种,不由得心中摇动,心道:“我这就随着他!”但立即想到:“我与他分手,又非出于一时意气。好好恶恶,前后己思虑周详。眼下若无一时之忍,日后贻他终身之患。”于是将头转过,长叹一声,说道:“我不认得你。你说些甚么,我全不明白。你好好的走罢!”% T& i9 J# b/ T" g" M
这几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可是言语中充满着柔情蜜意,除了马光佐是个浑人、全无知觉之外,厅上人人皆知她对杨过实怀深情,这几句话乃是违心之言。
' x( h+ D, h/ b 公孙谷主不由得醋意大作,心想:”你虽允我婚事,却从未对我说过半句如此深情的言语。”侧目瞪了杨过一眼,但见他眉目清秀,奖气勃勃,与小龙女确是一对少年璧人。寻思:“瞧来他二人定是一对情侣。只因有甚言语失和,柳妹才愤而允我婚事,实则对这小子全未忘情。‘姑姑’、‘师父’甚么的,定是他二人平素调情时的称谓。这小子年纪比柳妹大着几岁,怎能当真叫她‘姑姑’、‘师父’?”想到此处,目光中更露愤恨之色。 T ^; M: o2 U6 y8 g
樊一翁对师父最是忠心,见他一直孤寂寡欢,常盼能有甚么法子为他解闷才好,日前见师父救回一个美貌少女,而这少女又允下嫁,他心中的喜欢几乎不逊于乃师,此时突见杨过出来阻挠,引得新师母呕血,师父却是一再忍耐,于是挺身而出,厉声喝道:“姓杨的小子,你识趣就快走!我们谷主不喜你这等无礼的宾客。”- R$ Z) j: e( k/ I2 O* ]+ L# d& q! C
杨过听而不闻,对小龙女柔声又道:“姑姑,你真的忘了过儿么?”樊一翁大怒,伸手往他背心抓去,想抓着他身子甩出厅去。杨过全心全意与小龙女说话,一切全是置之度外,直至樊一翁手指碰到背心,这才惊觉,急忙回缩,对方五指抓空,只听嗤的一响,背上衣服给抓出了一个大洞。# @8 y; A. c! {% H+ ]8 |- U) c+ s
杨过一再哀求,见小龙女始终不理,心中越来越急,若是在古墓之中或无人之处,自可慢慢求恳,偏生大厅上有这么多外人,而樊一翁又来喝骂动手,满腔委屈,登时尽数要发泄在他身上,回头喝道:“我自与我姑姑说话,又干你这矮子甚么事了?”樊一翁大声喝道:“谷主叫你出去,永远不许再来,你不听吩咐,莫怪我手下无情了。”杨过怒道:“我偏不出去,我姑姑不走,我就在这里耽一辈子。就是在我死了,尸骨化成灰,也是跟着她。”* L; Y9 m2 _" z2 T" z# u. y
这几句话自是说给小龙女听的。
4 \5 @; W6 Z7 B4 E9 C2 s- ` U# v 公孙谷主偷瞧小龙女的脸色,只见她目中泪珠滚来滚去,终于忍耐不住,一滴滴的溅在胸口鲜血之上。他又是含酸,又是担忧,向樊一翁做个眼色,微一摆手,叫他猛下杀手,毙了杨过,索性断绝小龙女之念,免有后患。
- \6 i% L$ ~! { 樊一翁见到师父这个手势,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他本来只想将杨过逐出谷去,叫他别再罗唣,也就是了,想不到师父竟会忽下杀人的号令,大声说道:“今日虽是师父大喜的好日子,难道我就杀不得人么?”说着眼望师父。7 H& f! R4 v0 W- T* s# x- o1 m
公孙谷主又是将手一摆,意思是说:“不用顾忌甚么吉日良辰,尽管毙了这小子便是。”樊一翁抬起纯钢巨杖,在地下重重顿落,只震得满厅嗡嗡发响,喝道:“小子,你当真不怕死么?”
/ n% q1 h# u5 D% t3 { 杨过适才喷了一口血,此时胸头满腔热血滚来滚去,又要夺口而出。古墓派内功十分讲究克己节欲,小龙女的师父传她心法之时,谆谆叮嘱须得摒绝喜怒哀乐,到后来小龙女克制不住心情,以致数度呕血。杨过受小龙女传授,内功与她路子相同,此时手足冰冷,心想:“我就在姑姑面前狂喷鲜血,一死了之,瞧她是否仍不理我?”但转念又想:“姑姑平时待我何等亲爱,今日之事,中间定有别情,多半她受了这贼谷主的挟持,无可奈何,才不敢认我。若我自残身躯,反而难与抗拒。”思念及此,雄心大振,决意拚命杀出重围,救护小龙女脱险,当下镇慑心神,气沉丹田,将满腔热血缓缓压落,微微一笑,指着樊一翁道:“你这死样活气的山谷,小爷要来时,你挡我不住,欲去时你也别想留客。”
. L$ [8 p" _; T8 X 众人见他本来情状大变,势欲疯狂,突然间神定气闲,均感奇怪。
( L. B3 I5 H% p: M4 _1 I5 ` 樊一翁先前见到杨过伤心呕血,心中暗暗代他难受,实不欲伤他性命,钢杖摆动,一股疾风带得杨过衣袂飘动,喝道:“你到底出不出去?”公孙谷主眉头一皱,说道:“一翁,你怎地罗唆个没完没了?”樊一翁见师父下了严令,只得抖起钢杖,往杨过脚腔上叩去。! n8 N* c7 h, b8 E" N8 `' g ~
公孙绿萼素知大师兄武艺惊人,虽然身长不满四尺,却是天生神力,武功已得父亲所传十之七八,这柄钢杖下杀毙过不少极凶猛的恶兽。她料想杨过年纪轻轻,决难敌得过大师兄九九八十一路泼水杖法,待得二人交上了手,再要救他就是极难,虽见父亲脸带严霜,神色极怒,还是鼓足勇气,站出来向杨过道:“杨公子,你在这里多耽无益,又何苦在自送了性命?”语气温柔,充满了关怀之意。
; q# t8 s" [4 [9 D0 e9 \ 法王等一齐向她望去,无不暗暗称奇,均想:“杨过和我等同时进谷,却怎地偷偷和这女孩子结下了交情?”
; T$ u! X7 A% q" k4 j 杨过点头一笑,说道:“多谢姑娘好意。你爱不爱用长胡子编个辫子来玩?”公孙绿萼一怔,间道:“甚么?”杨过道:“我拔下这矮子的胡子,送给你玩儿,好不好?”公孙绿萼大惊失色,心想这般玩笑也敢开,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绝情谷中规矩极严,她劝杨过这几句话,已是挤着受父亲重重一顿责罚,哪知反引得他胡说八道,脸上一红,再也不敢接嘴,退入了众弟子的行列。 d8 g: M6 V# \) I/ j
樊一翁身躯矮了,对自己的胡子向来极为自负,听到杨过出言轻薄,猛地抛下钢杖,纵上前来,喝道:“好小子,教你先吃我一胡子。”吆喝声中,长须已拂将过去。杨过笑道:“老顽童没剪下你的胡子,我来试试。”从背囊中取出大剪刀,疾向他胡子上剪落。樊一翁胡子直甩,猛往他头顶击落,势道着实凌厉。杨过步子微挫,早已让开,剪刀刃口回了过来,喀的一响,双刃合拢。樊一翁大惊,急忙一个筋斗翻出,只要迟得瞬息之间,一丛胡子便全给他剪断了。这一下惊得他非同小可。旁观众人也是不约而同“吁”的一声低呼。2 ~& m! D* B/ }3 R; |+ ~4 C
要知杨过请冯默风打造这柄剪刀,原意是对付李莫愁的拂尘。李莫愁以一对五毒神掌、一柄拂尘纵横江湖,云帚上的功夫何等了得,杨过欲以大剪破她,事先早已细细想过,她拂尘如何卷,大剪便如何刺,拂尘如何击,大剪又如何夹。岂不料李莫愁并未斗到。竟在这绝情谷中遇上这个以胡子当兵器的矮子。杨过心想:“你的胡子功再厉害,也决强不过李莫愁的拂尘去。”4 M7 v% |% G) L/ l, m3 { ?$ S
当下有恃无恐,手持大剪着着进迫。樊一翁在胡子上已有十余年的功力,因有双掌空着为辅,比之一般软鞭云帚更是厉害,只见他摇头晃脑,带动胡子,同时催发掌力向杨过急攻。
" \) C! M3 Q ^ c0 F N 适才周伯通以大剪去剪樊一翁胡子,反而被他以胡子卷住剪刀,只得服输。众人见识了周怕通的功夫,均自忖与他相比实是有所不及,哪知杨过使开了那把大剪刀,纵横剪夹,来去绞舞,竟是远胜老顽童的手法,各人无不纳罕。以武技功力而论,杨过与周伯通当然差得甚远,但他事先曾细心揣摩过李莫愁的云帚功夫,设想了剪刀的招数,而樊一翁的胡子正与云帚的用法大同小异,他这剪刀使将开来,果然是得心应手,大占上风。比之周伯通胡乱拿一柄大剪刀来全无章法的乱夹乱剪,自是大不相同。但法王等不知缘由,亲眼见到老顽童将大剪刀交给杨过,料想以周伯通之为人,这把古怪胡闹的兵刃自然是他异想夭开而去打造来的。杨过擅于使剑,乃法王所素知。) F& _% } }2 i6 H: ^
樊一翁数次险为剪刀所伤,登时除了轻视他年少无能之心,招法一变,将胡子舞得团团乱转,四面八方的打将过去,纵击横扫,居然也成招数。杨过连夹数剪,尽数落空,又见敌人掌风凌厉,有时胡子是虚招,掌力是实,有时掌法诱敌,却以胡子乘隙进攻,虚虚实实,的是武林中前所未见的奇妙功夫。辗转拆了数十招,杨过心想:“这谷主阴险狠辣,武功定是远在矮子之上,我不胜其徒,焉能敌师?”心中微感焦躁。只是樊一翁的胡子又长又厚,比李莫愁的拂尘长大得多,铺发开来,实无破绽。
) h9 z" g0 i. T% P2 t7 [5 ]9 w. v 又拆数招,杨过凝神望着对手,但见他摇头晃脑,神情滑稽,胡子越是使得急,那颗圆圆的小脑袋尤其晃动得厉害,斗地心念一动,己想到破法,剪刀喀的一声,跃后半丈,叫道:“且慢!”樊一翁并不追击,道:“小兄弟,你既服输,还是快出谷去罢!”杨过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丛大胡子剪短之后,要多久才留得回来?”樊一翁怒道:“那关你甚么事?我的胡子从来不剪的。”杨过摇头道:“可惜,可惜!”樊一翁道,“可惜甚么?”, T2 F8 i" N* O% |6 n- X9 y: |! B3 q
杨过道:“我三招之内,就要将你的大胡子剪去了。”
; q- q' N& @( M# E4 d 樊一翁心想:“你和我已斗了数十招,始终是个平手,三招之内要想取胜,哼,那是梦想。”怒喝一声:“看招!”右掌劈出。杨过左手斜格,右剪砸落,击向对方左额。他身子高,击敌头脸时剪刀自上而下,樊一翁侧头闪避,不料杨过左掌跟着落下,劈他右额。这一劈势道极是凶猛,樊一翁忙又偏头向左避让,敌招来得快,他这一偏也是极为迅捷,长胡子跟着甩了起来。杨过的大剪刀早已张开了守在右方,喀的一声,将他胡子剪去了两尺有余。
0 i& u3 R9 A& h/ j1 Q 众人“啊”的一声,无不大感惊讶,见他果然只用三招,就将樊一翁的胡子剪断了。, Q5 M( G j% d1 `% X, M$ l
原来杨过久斗之下,终于发见樊一翁胡子左甩,脑袋必先向右,胡子上击,脑袋必先低垂,暗骂自己愚蠢:“他胡子长在头上,若要挥动胡子,自然必先动头。我竟然不击其根本,却一味与他的胡子缠斗,实是大傻蛋一个。”
7 _' u% V/ j) ^% [ D% r: o x 心中定下了击首剪须之计,这才声言三招剪他胡子。$ i) x( F# C1 X* A7 C5 W6 M
樊一翁一呆,见自己以半生功大留起来的胡子一丝丝落在地下,又是可惜,又是愤怒,一个起落,将钢杖抢在手中,怒喝:“今日不拚个你死我活,你休想出得谷去。”杨过笑道:“我本就不想出去啊!”樊一翁钢杖横扫,往他腰里击去。
4 H5 _( h# b/ K- @# ^6 }5 K 马光佐刚才与樊一翁厮打良久,着实吃了亏,这时甚是得意,大声道:“老矮子,你相貌本就不美,少了这一大把胡子,那更是怪模怪样之极了。”# i* R, }( G( Y; I5 a
樊一翁听了,咬牙切齿,手上又加了三分劲。$ u; o$ k/ r7 O+ f; l% g
杨过与他相斗多时,一直是与他胡子的柔力周旋,不知他臂力如何,见他钢杖挥来,伸出剪刀去一格,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手臂酸麻,剪刀己给钢杖打得弯了过来,不成模样。
4 c) f, N+ r# ~5 p3 e, v% f 就只这么一招,那大剪刀已不能再用。旁观众人眼见杨过已然获胜,不料兵刃一变,二人登时优劣异势,樊一翁手持一件长大沉重的厉害兵刃,杨过却是拿着一堆废铁。公孙绿萼忍不住叫道:“杨公子,你不及我大师兄力大,何必再斗?”, N" }! D# X0 H" c7 D9 }
公孙谷主见女儿一再维护外人,怒气渐盛,向她瞪了一眼,只见她一脸的关切焦虑之状,再向小龙女望去时,却见她神色淡然,竟不以杨过的安危萦怀,当即转怒为喜,暗想:“原来她对这小子并无情意,否则眼见他身处险境,何以竟不介意?”他哪知小龙女素知杨过智计百出,武功也在樊一翁之上,二人相斗,他是有胜无败,是以绝不担心。
$ X' j+ V8 j9 F+ K& ? 杨过将那扭曲的大剪刀抛在地下,说道:“老樊,你不是我敌手,快快丢下钢杖投降了罢。”樊一翁怒道:“你若赢得我手中钢杖,我就一头撞死。”) U' Y- ^! C- G! N i. [5 P
杨过道:“可惜,可惜!”樊一翁叫道:“看招!”一招“泰山压顶”,钢杖当头击下。杨过侧身闪开,左足已踏住杖头。樊一翁双手疾抖,甩起钢杖。* Y/ g* c# P$ H
杨过身随杖起,竟给他带在半空,左足却稳稳站在杖上。樊一翁连抖几下,始终未能将池震落,待要倒转钢杖,杨过右足迈出,竟从杖身上走将过去。! t6 O7 N6 U7 L/ G; _
这两下怪招在旁人与樊一翁眼中,自是匪夷所思,其实却是古墓派武功中以绝顶轻功破长大兵刃的常法。当年李莫愁在嘉兴破窑外与武三通相斗,站在他当作兵器的栗树树干上,武三通始终甩她不脱,便是这门功夫。樊一翁一怔之际,杨过左足又跨前一步,右足飞起,向他鼻尖踢去。此时樊一翁处境狼狈之极,敌人附身钢杖,自己若向后闪跃,势必将敌人带了过来,这一脚自是躲避不了,他双手持杖,无法分手招架,而胡子被剪,又少了一件防身利器,情急之下,只得抛下钢杖,这才后跃而避了这一脚。当的一响,钢杖一端着地,另一端尚未跌落,已被杨过抄在手中。
) R A. J3 p, q" i2 _) W) W5 T6 j# F: G 马光佐、尼摩星、潇湘子等齐声喝彩。杨过将钢杖在地下一顿,笑道:“怎么?”樊一翁涨红了脸,道:“我一时不察,中了你的诡计,心中不服。”4 X4 V2 E7 {, \6 R( Y% T# D/ b9 N
杨过道:“咱们再来过。”将那钢杖轻轻抛去,樊一翁伸手去接。哪知钢杖飞到他身前两尺余之处,突然向上跃起,樊一翁接了个空,杨过飞身长臂,又抓了过来。马光佐等采声越响,樊一翁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紫酱色。
: ~5 z' B' J- E) p6 S6 T. U# s 金轮法王与尹克西相视一笑,心中暗赞杨过的聪明。昨会周伯通以断矛掷人,劲力即发即收,矛头掷出后中途变向,此时杨过自是学了他这个法子。; _; n; H- C* @
只是矛头有四而钢杖惟一,钢杖沉重,转劲不难,杨过此举远较周伯通为易。7 [, r* e( W8 Q. ?$ }0 H
但公孙谷主与众弟子不知有此缘由,不免大为惊诧。
" k; C9 @ h/ P9 N' O9 R' u- s6 ~, Q 杨过笑道:“怎么?要不要再来一次?”樊一翁胡子被剪,钢杖被夺,全是对方用智取胜,要他认输,如何肯服?大声说道:“你若凭真实本领胜我,自然服你。”杨过微笑道,“武学之道,以巧为先。你师父头脑不清,教出来的弟子自然也差劲了。我劝你啊,还是改投明师的是。”这话自是指着公孙谷主的鼻子在骂了。
1 O' B! m1 d/ v% n1 t 樊一翁心想:“我学艺不精,有辱师尊,若是当真不能取胜,今日只有自刎以谢师父了。”一咬牙,猱身直上,杨过横持钢杖,交在他的手里,说道:“这一次可要小心了,若再被我夺来,须怨不得旁人。”# t% h3 l( |' ?% t2 k- B
樊一翁不语,右手牢牢抓住杖端,心道:“再要夺得此杖,除非将我这条手臂割去。”杨过叫道:“小心了!”和身向前扑出,左手已搭住杖头,右手食中二指倏取他的双目,同时左足翻起,已压住杖身,这正是打狗棒法的绝招“獒口夺杖”。
! o, r7 V* ~# k# d0 E 先两次杨过夺杖,旁人虽感他手法奇特,但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次却连樊一翁也不明其中奥妙,只是眼睛一霎,钢杖又已到了敌人手中。只金轮法王武学深湛,又见识过打狗棒法,才知道杨过所使是这路棒法中的手段。
9 x- I8 m" O) F, \* |. ^; ` 马光佐叫道:”没胡子的长胡子,这一下你服了么?”樊一翁大叫:“他使的是妖术,又非真实武功,我如何能服?”杨过笑道:“你要怎地才服?”
; r4 \2 D! @* K6 m$ w0 I* M9 s9 T m 樊一翁道:“除非你凭真实本领打倒我,小老儿方肯服输。”杨过又将钢杖还他,道:“好罢,咱们再试几招。”
6 Y0 a) W' ^1 o+ c) C2 W1 Y; j) ? b 樊一翁对他空手夺杖的妙术极是忌惮,心想:“不论我如何占到上风,他抵挡不住之时,只须突使妖术夺杖,终难胜他。”于是说道:“我使这般长大兵刃,你却空手,就算胜了,你也不服。”
) P$ @1 q8 c8 m. T! G 杨过笑道:“你是怕了我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也罢,我用一样兵刃便是。”
, C5 d6 j' h# r$ R6 _* m$ t; B# L 目光在厅中一转,只见大厅四壁光秃秃的全无陈设,一件可用的兵刃也无,院子中却有两株大柳树,枝条依依,挂绿垂翠,他向小龙女望了一眼,说道:“你要姓柳,我就用柳枝作兵器罢!”说着纵身入庭,折了一根寸许圆径的柳枝,长约四尺,长短粗细,就与丐帮的打狗棒相似,只是不去柳叶,另增雅致。7 { H( e b6 v$ X* q
小龙女心中混乱一片,对日后如何已是全无主见,杨过在她眼前越久,越是难以割舍。她当时独自凝思,虽与杨过分手极是伤心,但想一了百了,尚可忍得,此刻这个人活生生的来到眼前,但觉他一言一动,一笑一怒,无不令她心动意荡,欲待入内不闻不见,却又如何舍得?她低头不语,内心却如千百把钢刀在绞剜一般。 * _- j2 F/ J(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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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公孙谷主8 k! \, L6 o/ \2 t7 K2 E3 Q* m8 {
樊一翁见杨过折柳枝作兵刃,宛似小儿戏耍,显是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怒气更盛,他哪知这柳枝柔中带韧,用以施展打狗棒法,虽不及丐帮世代相传的竹棒,其厉害处实不下于宝剑宝刀。
' o' _6 G. }/ ~* f/ m9 z0 R, s 马光佐道:“杨兄弟,你用我这柄刀罢!”说着刷的一声,抽刀出鞘,精光四射,确是一柄利刃。杨过双手一拱,笑道:“多谢了!这位矮老兄人是不坏的,只可惜他拜错了师父,武艺很差,一根柳条儿已够他受的。”柳枝抖动,往钢杖上搭去。, m5 ^5 A3 o0 L; l! P. M
樊一翁听他言语中又辱及师尊,心想此番交手,实决生死存亡,再无容情,呼呼声响,展开了九九八十一路泼水杖法。杖法号称“泼水”,乃是泼水不进之意,可见其严谨紧密。
4 ?7 ?1 X! ?4 P7 e0 M 杖法展开,初时响声凌厉,但数招之后,渐感挥出去方位微偏,杖头有点儿歪斜,带动的风声也略见减弱。原来杨过使开打狗棒法中的“缠”字诀,柳枝搭在杖头之上,对方钢杖到东,柳枝跟到东,钢杖上挑,柳枝也跟了上去,但总是在他劲力的横侧方向稍加推拉,使杖头不由自主的变向。这打狗棒法的“缠”字一诀,正是从武学中上乘功夫“四两拨千斤”中生发出来,精微奥妙,远胜于一般“借力打力”、“顺水推舟”之法。
+ F$ R0 u& Q; G, z 众人愈看愈奇,万料不到杨过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神妙武功。但见樊一翁钢杖上的力道逐步减弱,杨边柳枝劲道却是不住加强。
) g2 b& ~. }. q, ^/ g 此消彼长,三十招后,樊一翁全身已为柳条所制,手上劲力出得愈大,愈是颠颠倒倒,难以自己,到后来宛如入了一个极强的旋风涡中,只卷得他昏头晕脑,不明所向。公孙谷主伸手在石桌上一拍,叫道:“一翁,退下!”
& v: C! e' g7 T) v& `" Y. f: |7 c 这一声石破天惊,连杨过也是心头一凛,暗想:“此时岂能再让你退出。”
; t: K8 X* Q- I$ B! n' h 手臂抖处,己变为“转”字诀,身子凝立不动,手腕急画小圈,带得樊一翁如陀螺般急速旋转。杨过手腕抖得愈快,樊一翁转得也是愈快,手中钢杖就如陀螺的长柄,也是跟着滴溜溜的旋转。杨过朗声说道:“你能立定脚跟不倒,算你是英雄好汉。就只怕你师父差劲,教的出来徒儿上阵要摔交。”柳枝向上疾甩,跃后丈许。
' e& _+ c' B. A9 l9 ^/ M, @ 樊一翁此时心神身子已全然不由自主,眼见他脚步踉跄,再转得几转,立即就要摔倒。公孙谷主斗然跃高,身在半空,举掌在钢杖头上一拍,轻轻纵回。这一拍看上去轻描淡写,力道却是奇大,将钢杖拍得深入地下二尺有余,登时便不转了。樊一翁双手牢牢抓住钢杖,这才不致摔倒,但身子东摇西摆,恍如中酒,一时之间难以宁定。
" O; d4 |: H' I2 {; o 潇湘子、尹克西等瞧瞧杨过,又瞧瞧公孙谷主,心想这二人均非易与之辈,且看这场龙争虎斗谁胜谁败,心下均存了幸灾乐祸的隔岸观火之意。只有马光佐一意助着杨过,大声呼喝:场兄弟,好功夫!矮胡子输了!”
* [. W4 t3 _" B/ | 樊一翁深吸一口气,宁定心神,转过身来,突向师父跪倒,拜了几拜,磕了四个头,一言不发,猛向石柱上撞去。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万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烈性,比武受挫竟会自杀。公孙谷主叫声:“啊哟!”急从席间跃出,伸手去抓他背心,只是相距太远,而樊一翁这一撞又是极为迅捷,一抓却抓了个空。; C$ U+ L9 V! ^0 f
樊一翁纵身撞柱,使上了十成刚劲,突觉额头所触之处竟是软绵绵地,抬起头来,见是杨过伸出双掌,站在柱前,说道:“樊兄,世间最伤心之事是甚么?”
% K' n9 N9 Y/ p" m+ Z4 y 原来杨过见樊一翁向师父跪拜,已知他将有非常之举,已自全神戒备,他与樊一翁相距既近,竟然抢在头里,出掌挡了他这一撞。1 J! q4 u8 N# E' V: H' B& `
樊一翁一怔;问道:“是甚么?”杨过凄然道:“我也不知。只是我心中伤痛过你十倍,我还没自尽,你又何必如此?”樊一翁道:“你比武胜了,心中又有甚么伤痛?”杨过摇头道:“比武胜败,算得甚么?我一生之中,不知给人打败过多少次。你要自尽,你师尊急得如此。若我自尽,我师父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这才是最伤心之事啊。”9 U; E& c8 S& R" u* V
樊一翁还未明白,公孙谷主厉声道:“一翁,你再生这种傻念头,那便是不遵师令。你站在一旁,瞧为师收拾这小子。”樊一翁对师命不敢有违,退在厅侧,瞪目瞧着杨过,自己也不明白对他是怨恨?是愤怒?还是佩服?" P7 R; r1 P2 s: C
小龙女听杨过说“若我自尽,我师父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这两句话,眼眶一红,几滴眼泪又掉了下来,心想:“若你死了,难道我还会活着么?”
2 g$ v3 w+ B3 h/ v' ?+ ~' D: a 公孙谷主隔不片刻,便向小龙女瞧上一眼,不断察看她的神情,突见她又流眼泪,心下又妒又恼,双手击了三下,叫道:“将这小子拿下了。”他自高身分,不屑与杨过动手。两旁的绿衫弟子齐声答应,十六人分站四方,“突然间呼的一声响。每四人合持一张渔网,同时展开,围在杨过身周。
8 {; P' L5 h/ |! _# I 杨过与法王等同来:法王隐然是一伙人的首领,此时闹到这个地步,是和是战,按理法王该当挺身主持,但他只是微微冷笑,始终袖手旁观。
. b, X, B: k& P8 J$ o9 C, x 公孙谷主不知法王用意,还道他讥笑自己对付不了杨过,心道:“终须让你见见绝情谷的手段。”双手又是击了三下。十六名绿衫弟子交叉换位,将包围圈子缩小了几步。四张渔网或横或竖、或平或斜,不断变换。
/ u0 Z8 l( h) ]; G 杨过曾两次见到绿衫弟子以渔网阵擒拿周伯通,确是变幻无方,极难抵挡,阵法之精,与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可说各有千秋。心想:“以老顽童这等武功,尚且给渔网擒住,我却如何对付?何况他是只求脱身,将樊马二人掷人网中,即能乘:机逃脱,我却偏偏要留在谷中。”
: Z+ e- Z# V( {3 M) _ 每张渔网张将开来丈许见方,持网者藏身网后,要破阵法,定须先行攻倒持网的绿衫弟子,但只要一近身,不免先就为渔网所擒,竟是无从着手。
6 S8 z' _. U: i8 g4 a! d 但见十六人愈迫愈近,杨过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只得展开古墓派轻功,在大厅中奔驰来去,斜窜急转,纵横飘忽,令敌人难以确定出手的方位。! E: [3 V5 m* C" Y$ M& h
他四下游走,十六名弟子却不跟着他转动,只是逐步缩小圈子。杨过脚下奔跑,眼中寻找阵法的破绽,见渔网转动虽极迅速,四网交接处却总是互相重叠,始终不露丝毫空隙,心想:“除了用暗器伤人,再无别法。”滴溜溜一个转身,手中已扣了一把玉蜂针,见西边四人欺近,左手一扬,七八枚金针向北边四人掷去。# k4 W5 X6 a& U5 R: \: @6 @
眼见四人要一齐中针,不料叮叮叮叮几声轻响,七八枚金针尽数被渔网吸住。原来渔网金丝的交错之处,缀有一块块小磁石,如此一张大网,不论敌人暗器如何厉害,自是尽数挡住。玉蜂针七成金、三成钢,只因这三成钢铁,便给网上的磁石吸住了。
5 @3 M6 f* x, X 杨过满拟一击成功,哪料到这张网竟有这许多妙用,百忙中向公孙谷主瞪了一眼,料知再发暗器也是无用。右手往怀中一揣,放回金针,正待再想破解之法,东边的渔网已兜近身边,掌阵者一声呼哨,眼前金光闪动,一张渔网已从右肩斜罩下来。杨过身形一挫,待要从西北方逸出,北边与西北的渔网同时凑拢。- A; F, K) R, ~ j4 z+ }. Y' b
杨过暗叫:“罢了,罢了!落入这贼谷主手中,不知要受何等折辱?”
1 X$ N7 d0 c; R4 W9 ^. M) W# I 忽听南边持网人中有人娇声叫道:“啊哟!”杨过回过头来,只见公孙绿萼摔倒在地,渔网一角软软垂下。
) M2 E7 T3 L, x t/ m$ [* ^ 这正是渔网阵的一个空隙,杨过想也不想,身子已激射而出,脱出包围,但见公孙绿萼连声呼痛,却向他使个眼色,叫他赶快逃出谷去。杨过暗想:“她舍命救我,情意自极可感。但我这一出谷去,姑姑定然被迫与这贼谷主成婚,今日拚着给他擒住,身受千刀之苦,也决不出谷。”站在厅角,双目瞪着小龙女,心想我在这顷刻之间身历奇险,难道你竟是无动于中么?
% v$ P2 C* q: M8 W 但见小龙女仍是低首垂眉,不作一声。! \ n' `5 w) B X$ M0 N# P7 w% m
公孙谷主击掌二下,四张渔网倏地分开。他向公孙绿尊冷冷的道:“你干甚么?”公孙绿萼道:“我脚上突然抽筋,痛得厉害。”公孙谷主早知女儿对杨过已然钟情,以致在紧急当口放了他一条生路,只是有外人在座,不便发作,冷笑一声,道:“好,你退下。十四儿补她的位置。”公孙绿萼垂首退开。一名绿衣少年应声而出,过去拉住了渔网,此人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头上扎着两条小辫。
" N) ]) q% B% O 公孙绿萼向杨过偷瞧一眼,目光中大有幽怨之意。杨过心中歉仄,暗道:“姑娘的盛情厚意,只怕我今生难以补报了。”
% Z0 L" U1 U9 J( ?3 w3 n9 J, S 公孙谷主又击掌四下,十六名弟子又突然快步退入内堂,杨过一怔,心想:“难道你认输了?”他正自奇怪,一回头,却见公孙绿萼神色极是惊惶,连使眼色,命他急速出谷,瞧这模样,自己便似有大祸临头一般。杨过微微一笑,反而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忽听得内堂叮叮当当一阵轻响,十六名弟子转了出来,手中仍是拉着渔网。. d( z0 C4 ]6 O
众人一见渔网,无不变色。原来四张渔网已经换过,网上遍生倒钩和匕首,精光闪闪,极是锋利,任谁被网兜住,全身中刀,绝无活命之望。马光佐大叫:“喂,谷主老兄,你用这般歹毒家伙对付客人,要不要脸?”' X5 P g: d0 Y; [3 Z6 v
公孙谷主指着杨过道:“非是我要害你,我几次三番请你出去,你偏生要在此捣乱。在下最后良言相劝,快快出谷去罢。”2 a. o+ K+ A6 `) U$ i# C- c
马光佐见了这四张渔网,饶是他胆气粗壮,也不由得肉为之颤,听得网上刀钩互撞而发出叮当之声,更是惊心动魄,站起身来拉着杨过的手道:“杨兄弟,这般歹毒的家伙,咱们去他妈的为妙,你何必跟他呕气?”
' z1 Z# A1 X) f; V# n 杨过眼望小龙女,瞧她有何话说。+ f7 Q( B9 Y: z C$ \1 l @
小龙女见谷主取出带有刀钩的渔网,心中早已想了一个“死”字,只待杨过一被渔网兜住,自己也就扑在渔网之上,与他相拥而死。她想到此处,心下反而泰然,觉得人世间的愁苦就此一了百了,嘴角不禁带着微笑。
* D4 I0 m. w( t 她这番曲折的心事,杨过却哪里明白,心想自己遭受极大危难,她居然还笑得出,心中一痛,又比适才更甚,就在这伤心、悲愤、危急交迸之际,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也不再想第二遍,径自走到小龙女身前,微微躬身,说道:“姑姑,过儿今日有难,你的金铃素与掌套给我一用。”
, e- y7 s R/ @$ O+ f/ E+ J 小龙女只想着与他同死之乐,此外更无别样念头,听了他这句话,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双白色手套、一条白绸带子,递了给他。3 m/ z" }/ H" a" `4 N& Z
杨过缓缓接过,凝视着她的脸,说道:“你现今认了我么?”小龙女柔情无限,微笑道:“我心中早就认你啦!”杨过精神大振,颤声问道:“那你决意跟了我去,不嫁给这谷主啦,是不是?”小龙女微笑点头,道:“我决意跟了你去,自是不能再嫁旁人啦。过儿,我自然是你的妻子。”4 h P7 o4 K R! a1 m# G
她话中“跟了你去”四字,说的是与他同死,连杨过也未明白,旁人自然不懂,但“我自然是你的妻子”这八个字,却是说得再也清楚不过。公孙谷主脸色惨白,双手猛击四下,催促绿衫弟子动手。十六名弟子抖动渔网,交叉走动。1 F. r4 [, K/ c; p
杨过听了小龙女这几句话,宛似死中复活,当真是勇气百倍,就算眼前是刀山油锅,他也不放在眼里,当即戴上了刀枪不损的金丝掌套,右手绸带抖动,玲玲声响,绸带就如一条白蛇般伸了出去。
3 \1 f: U) M7 q) O) z' c7 U+ Q 绸带未端是个发声的金铃,绸带一伸一缩,金铃已击中南边一名弟子的“阴谷穴”,回过来时击中了东边一名弟子的“曲泽穴”,那阴谷穴正当膝弯里侧,那人立足不牢,屈膝跪下;曲泽穴位处臂弯,被点中的手臂酸软,渔网脱手。' d% O7 l6 D% @; S, x8 Q
这两下先声夺人,金铃素一出手,渔网阵立现破绽,西边持网的四名弟子一惊之下,攻上时稍形迟缓,杨过金铃素倒将过来,可玲玲声响,又将两名弟子点倒。但就在此时,北边那张渔网已当头罩下,网上刀钩距他头顶不到半尺,以金铃索应敌已然不及。杨过左掌翻起,一把抓住渔网,借力甩出,他手上戴着掌套,”掌中虽然抓住匕首利钩,却是丝毫无损。渔网被他抓住了一抖,斗然向四名绿衫弟子反罩过去。3 I1 W- m4 I$ g& q$ C) N& P, H
众弟子操练渔网阵法之时,只怕敌人漏网兔脱,但求包罗严密,从来没想到这渔网竟会掉头反噬,但见网上明晃晃的刀钩向自己头上扑来,素知这渔网厉害无比,同声惊呼,撤手跃开。那替补公孙绿萼的少年身手较弱,大腿上终于给渔网的匕首带着,登时鲜血长流,摔倒在地,痛得哭号起来。4 |' }2 [! N( E5 S1 a" K" ~
杨过笑道:“小兄弟,别害怕,我不伤你。”左手抖动渔网,右手舞起金铃索,但听得呛啷啷、玎玲玲,刀钩互击,金铃声响,极是清脆动听。这一未,众弟子哪里还敢上前,远远靠墙站着,只是未得师父号令,不敢认输逃走,但虽不认输,却也是输了。
0 z) c8 b) W* K 马光佐拍手顿足,大声叫好,只是人群之中惟有他一人喝彩,未免显得寂寞,他叫了几声,瞪眼向法王道:“和尚,杨兄弟的本领不高么?怎么你不喝采?”法王一笑,道:“很高,很高,但也不必叫得这般惊天动地。”/ h/ \/ Y8 e, G7 r( r+ }' F
马光佐瞪眼道:“为甚么?”法王见公孙谷主双眉竖起,慢慢走到厅心,当下凝神注视他的动静,再也不去理会马光佐说些甚么。
( o& r: y0 G6 r3 ^1 R 公孙谷主听小龙女说了“我自然是你的妻子”这八字后,已知半月来一番好梦到头来终于成空,虽然又是失望,又是恼怒,但想:“我纵然得不了你的心,也须得到你的人。我一掌将这小畜生击毙,你不跟我也得跟我,时日一久,终能教你回心转意。”
8 x7 Y& C' m* {7 }* A 杨过见他双眉越竖越高,到后来眼睛与眉毛都似直立一般,不知是哪一派的厉害武功,心下也不禁骇然,右手提索,左手抓网,全神戒备,知道自己和小龙女的生死存亡,便在此一战,实不敢有丝毫怠忽。1 ?* h% E! E0 t) n& c4 l
公孙谷主绕着杨过缓缓走了一圈,杨过也在原地慢慢转头,眼睛始终不敢离开他的眼光,见他越是迟迟不动手,知道出手越是凌厉,只见他双手向前平举三次,双掌合拍,铮的一响,挣铮然如金铁相击。杨过心中一凛,退了一步,公孙谷主右臂突伸,一把抓住渔网边缘一扯。杨过但觉这一扯之力大得异乎寻常,五指剧痛,只得松手。公孙谷主将渔网抛向厅角空着手的四名弟子,这才喝道:“退下!”2 y8 a; S) }$ V+ i- M+ |" S" }
杨过渔网被夺,不容他再次抢到先手,绸索一振,金铃抖动,分击对方肩头“巨骨”与颈中“天鼎”两穴。公孙谷主胸口门户大开,双臂长伸在外,但杨过不敢贸然击他前胸大穴,先攻他身上小穴以作试探。公孙谷主的武功竟是另成一家,对杨过的金铃击穴绝不理睬,右臂一长,倏向他臂上抓来,但听叮叮两声,“巨骨”与“天鼎”双穴齐中,他恍若不觉,呼的了响,手抓变掌,拍向杨过左乳。杨过大惊,急忙侧身急闪,幸好他轻身功夫了得,才让开了对方这斗然而来的一掌。: n& J- x4 J# j2 ]$ }. D- b
杨过曾听欧阳锋、洪七公、黄药师等武林好手谈论武功,知道一人内功练到上乘境界,当敌招袭到之际可以暂时封闭穴道,但总有迹象可寻。又如欧阳锋的异派武功,练得经脉倒转,周身大穴全部变位,可是其时他头下脚上,更是一望而知。眼前这个敌人却对点穴绝无反应,就似身上不生穴道一般,这门功夫当真是罕见罕闻,心中一馁,不禁存了三分怯意。眼见他双掌翻起,手掌心隐隐带着一股黑气,拍到时劲风逼人而来,心知厉害,不敢正面硬接,右手以金铃索与他缠斗,左掌护住了全身各处要害。
, o/ W/ N- J2 o- c \& j7 o( W 顷刻间已拆了十余招,杨过全神招架,突见对方左掌轻飘飘当胸按来,似柔实刚,依稀便是完颜萍的“铁掌”路子,忙跃开数尺。公孙谷主一掌按空,并不收招,手掌仍是伸出两尺,身形一晃,已纵到杨过身前。常人出拳发掌,总是以臂使手,手臂回缩,拳掌便跟着打出,他这一招却是以身发掌,手掌不动,竟以身子前纵之劲击向敌人。本来全身之力虽大于一臂,然而以之发招,究嫌过于迟缓,公孙谷主这一掌却是威猛迅捷,兼而有之。杨过待要侧身闪避,已然不及,只得左掌挥出,硬接了这一招。啪的一响,双掌相交,震得杨过退后三步,公孙谷主却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身子微微一晃。
! Y3 V( E6 _# k7 B5 Y- m( w 公孙谷主稳住了身子,显是大占上风,其实杨过掌力反击,也已震得他胁口一阵隐痛,心中大感讶异:“我这一招铁掌功夫已使上了十成功力,这小子竟然接得下。缠斗下去,未必能毙得了他。倘若给他打成平局,一切全不用说了。”双掌连拍,铮挣作响,声音极是刺耳,说道:“姓杨的,本谷主掌下留情,你明白了么?”0 x5 j$ j, n5 H8 O4 @
若是平常比武,原是胜败已分,再打下去,杨过定然是有输无赢,谷主说到这句话,他该当自认武功不及,但今日之事,心知对方决不能平平安安的放小龙女与自己出谷,除拼死活之外,别无他途。当此生死大险之际,杨过对敌人仍是不改嬉皮笑脸的本色,何况小龙女已认了他,心中喜乐无涯,当即哈哈一笑,说道:“你若打死了我,我姑姑焉能嫁你?你若打不死我,我姑姑一般的不能嫁你。你哪里是掌底留情了?你这是轻不得,重不得,无可奈何之至,手足无措之极!”- f- U a6 E% \* w4 H
杨过这番猜测,却是将对手的心地推想得太过良善。公孙谷主恨不得一招就将他打死,绝了后患,纵然小龙女怨怪恼怒,那也顾不了许多,他的无可奈何,其实是一对手掌收拾不了这个少年。他转头向女儿道:“取我兵刃来。”公孙绿萼迟疑不答。谷主厉声道:“你没听见么?”公孙绿萼脸色惨白,只得应道:“是!”转入内堂。6 v$ Q" x/ u( q8 g
杨过瞧了父女二人的神情,心想:“凭他一双空手,我已经对付不了,再取出甚么古怪兵器,哪还有甚么生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走到小龙女身前,伸出手来,柔声道:“姑姑,你跟了过儿去罢!”3 D% V/ P5 ^! S
公孙谷主双掌蓄势,只要小龙女一站起身来伸手与杨过相握,立时便扑上去以铁掌猛袭杨过背脊,心中打定了主意:“拚着柳妹怪责,也要将这小子打死。柳妹若是跟了他去,我这下半生做人还有何乐趣。”
: b; L9 l2 Q" P& _; x3 r0 a 哪知小龙女并不站起,只淡淡的道:“我当然要跟你去。只是这里的公孙谷主救过我性命,咱们得跟他说明白一切缘由,请他见谅。”杨过大急,心想:“姑姑甚么事也不懂。你跟他说明白了,难道他就会见谅?”
1 P" ?; g' Z; d 却听得小龙女问道:“过儿,这几天来你好吗?”问到这句话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杨过听到这温柔语意,见到这爱怜神色,便是天塌下来也不顾了,哪里还想到甚么逃走?说道:“姑姑,你不恼我了?”
/ I- l3 X$ D+ u# Y 小龙女淡淡一笑,道:“我怎么会恼你?我从来没恼过你。你转过了身子。”杨过依言转身,只是不明她的用意。, y! C" m4 K3 m+ D
小龙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针线包儿,在针上穿了线,比量了一下他背心衣衫上给樊一翁抓出的破孔,叹道:“这些日子我老在打算给你缝件新袍子,但想今后永不再见你面了,缝了又有甚么用?唉,想不到你真会寻到这里来。”说话间凄伤神色转为欢愉,拿小剪刀在自己衣角上剪下一块白布,慢慢的替他缝补。* Z7 Y- n( L6 \- c' }# @' v
当二人同在古墓之时,杨过衣服破了,小龙女就这么将他拉在身边,替他缝补,这些年来也不知有过多少次。此时二人都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当真是旁若无人,大厅上虽是众目睽睽,两人就似是在古墓中相依为命之时一般无异。
! |$ z" g1 \( f) Q$ I) Q 杨过欢喜无限,热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姑姑,适才我激得你呕了血,我……我真是不好。”小龙女微微一笑,道:“那不关你的事。你知道我早有这个病根子。没见你几日,你功夫进步得好快。你刚才也呕了血,可没事吗?”杨过笑道:“那不打紧。我肚于里的血多得很。”小龙女微笑道:“你就爱这么胡说八道。”% E. C3 k( i1 {4 p0 ?( l
两人一问一答,说的话虽然平淡无奇,但人人都听得出来,他二人相互间情深爱切,以往又有极深的渊源。法王等面面相觑。公孙谷主又惊又妒,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I' |# X6 a5 \2 [; V
杨过道:“这几天中我遇到了好几个有趣之人。姑姑,你倒猜猜我这把大剪刀是哪里得来的?”小龙女道:“我也在奇怪啊,倒似是你早料到这里有个大胡子,定打了这剪刀来剪他胡子。唉,你真是顽皮,人家的长胡子辛辛苦苦留了几十年,却给你一下子剪断了,不可惜么?”说着抿嘴一笑,明眸流转,风致嫣然。* M5 n7 b$ A! n. T: Q! u
公孙谷主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往杨过当胸抓来,喝道:“小杂种,你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杨过竟不招架,说道:“不用忙,等姑姑给我补好了衣衫,再跟你打。”8 Z8 c% A) m6 }) z8 i
公孙谷主手指距他胸口数寸,他究是武学大宗匠的身份,虽然恼得胸口不住起伏,这一招总是不便就此送到杨过身上。忽听公孙绿萼在背后说道:“爹爹,兵刃取来啦。”他并不转身,肩头一晃,退后数尺,将兵刃接在手里。
; f+ H0 A& h$ @2 T2 P2 M% B 众人看时,只见他左手拿着一柄背厚刃宽的锯齿刀,金光闪闪,似是黄金打造,右手执的却是一柄又细又长的黑剑,在他手中轻轻颤动,显得刃身极是柔软,两边刃口发出蓝光,自是锋锐异常。两件兵器全然相反,一件至刚至重,一件却极尽轻柔。4 @, A# R3 o2 y! ]1 E& @) k f
杨过向他一对怪异兵刃望了一眼,说道:“姑姑,前几日我遇见一个女人,他跟我说了我杀父仇人是谁。”小龙女心中一凛,问道:“你的仇人是谁?”杨过咬着牙齿,恨恨的道:“你真猜一辈子也猜不着,我一直还当他们待我极好呢。”小龙女道:“他们?他们待你极好?”杨过道:“是啊,那就是……”
% |$ X2 n# O V8 g2 z 只听嗡嗡一响,声音清越,良久不绝,却是公孙谷主的黑剑与金刀相碰。 H4 y' V! K" Q% l7 |! J2 ^- s
他手腕抖动,嗡嗡嗡连刺三剑,一剑刺向杨过头顶,一剑刺他左颈,一剑刺他右颈,都是贴肉而过,相差不到半寸。那谷主自重身份,敌人既不出手抵御,也就不去伤他,只是这三剑击刺之准,的是神技。! `( C- ~5 Y t% ?
小龙女道:“补好啦!”轻轻在杨过背上一拍。杨过回头一笑,提着金铃索走到厅心。
# g% H$ _- [! a" i; z8 ~4 Y8 E 公孙谷主的武功之中,闭穴功夫、渔网阵、金刀黑剑阴阳双刃三项得自祖传,只因世居幽谷,数百年来不与外人交往,是以三项武功虽奇,却不为世间所知。且三项武功之中均有重大破绽,若为高手察觉,不免惨遭杀身之祸。公孙氏祖训严峻,不得到江湖上逞能争雄,也未始不是出于自知之明。
) @& v: `7 ]4 O* I0 [" o7 d 公孙谷主二十余年前又学到铁掌门的武功。传他武艺之人虽非了不起的高手,却是见识广博,心思周密,助他补足了家传武功中的不少缺陷,于阴阳双刃的招数改进尤多,曾对他言道:“这门刀剑合使的武功至此已灿然大备,对手就算绝顶聪明,也终不能在五十招内识破其中机关。但你双刃既动,岂有五十招内还杀他不得之理?”
: B$ @" I! k: h4 i3 ^6 i 他见杨过提素出战,当即叫道:“看剑!”黑剑颤动,当胸刺去,可是剑尖并非直进,却是在他身前乱转圈子。杨过不知这黑剑要刺向何方,大惊之下,急向后跃。
4 J: @$ f b9 N. x 公孙谷主出手快极,杨过后跃退避,黑剑划成的圆圈又已指向他身前,剑圈越划越大,初时还只绕着他前胸转圈,数招一过,已连他小腹也包在剑圈之中,再使数招,剑圈渐渐扩及他的头颈。杨过自颈至腹,所有要害已尽在他剑尖笼罩之下。金轮法王、尹克西、潇湘子等生平从未见过这般划圈逼敌的剑法,无不大为骇异。2 X0 |1 U, u' Q* O% X* T- L
公孙谷主一招使出,杨过立即窜避,他连划十次剑圈,杨过逃了十次,竟是无法还手,眼见敌人剑招越来越是凌厉,而左手倒提的一柄锯齿刀始终未用,待得他金刀再动,多半万难抵敌,当下不及多想,窜跃向左,抖动金铃索,可玲玲一响,金铃飞出,击敌左目。公孙谷主侧头避过,挺剑反击。* ]$ p& z+ Y0 x2 Y: v* c; X
杨过大喜,铃素一抖,已将他右腿缠住,刚要收力拉扯,谷主黑剑划下,嗤的一声轻响,金铃索从中断绝,这把黑剑竟是锋锐无比的利刃。
$ Z1 i- @9 Q8 e, y( } 众人齐声“啊”的一叫,只听得风声呼呼,公孙谷主已挥锯齿刀向杨过劈去。杨过倒地急滚,当的一响,震得四壁鸣响,原来他抢起樊一翁的钢杖挡架,杖刀相交,两人手臂都是震得隐隐发麻。公孙谷主暗自惊异:“这小子当真了得,竟接得住我十招以上。”左刀横斫,右剑斜刺。本来刀法以刚猛为主,剑招以轻灵为先,两般兵刃的性子截然相反,一人同使刀剑,几是绝不可能之事,但公孙谷主双手兵刃越使越急,而刀法剑法却分得清清楚楚,刚柔相济,阴阳相辅,当真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 j. F$ e& E& V# g* m% A
杨过大喝一声,运起钢杖,使出打狗棒法的“封”字诀,紧紧守住门户。8 V0 n$ U( h# Q. h
公孙谷主刀剑齐施,一时竟然难以攻入。只是打狗棒法以变化精微为主,一根轻轻巧巧的竹棒自可使得圆转自如,手中换了长大沉重的一条钢杖,数招之后便已感变化不灵。
5 k% _2 w' ~: u; B% ]7 H! @/ g 公孙谷主忽地寻到破绽,金刀上托,黑剑划将下来,喀的一声,钢杖竟给黑剑割断。杨过叫道,“妙极!我正嫌这劳什子太重!”舞动半截钢杖,反而大见灵动。公孙谷主“哼”了一声,说道:“妙是不妙,瞧瞧再说。”$ C9 X' M+ ]" g5 S( i0 o
左手金刀疾砍下来。% C+ P) B- M& r A
这一刀当头直砍,招数似乎颇为呆滞,杨过只须稍一侧身,便可轻易避过,然而谷主黑剑所划剑圈却笼罩住了他前后左右,令他绝无闪避躲让之处。
9 Y7 n- k! C I, n# ?/ H2 \4 s. r6 | 杨过只得举起半截钢杖,一招“只手擎天”,硬接了他这招。但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刀杖相交,只爆得火花四溅,杨过双臂只感一阵酸麻。公孙谷主第二刀连着又上,招法与第一刀一模一样。杨过武学所涉既广,临敌时又是机灵异常,但竟无法破解他这笨拙钝重的一招,除了同法硬架之外,更无善策。' b, z$ ?8 r+ E" p- }' s1 D; l
刀杖二度相交,杨过双臂酸麻更甚,心想只要再给他这般砍上几刀,我手臂上的筋络也要给震坏了。思念未定,谷主第三刀又砍了过来。再接数刀,杨过手中的半截钢杖己给金刀砍起累累缺口,右手虎口上也震出血来。
; f/ Z2 D" l W+ o- X N' | 公孙谷主见他危急之中仍是脸带微笑,左手一刀砍过,右手黑剑倏地往他小腹上刺去。杨过此时己给他逼在厅角,眼见剑尖刺到,忙伸手平掌一挡,剑尖刺中他掌心,剑刃弯成弧形,弹了回来。原来小龙女的掌套甚是坚密,黑剑虽利,却也伤它不得。& ~: V: q8 P" G* f
杨过试出掌套不惧黑剑,手掌一翻,突然伸手去拿他剑锋,要师法当年小龙女拗断郝大通长剑的故技,哪料到公孙谷主手腕微震,黑剑斗地弯弯的绕了过来,剑尖正中他下臂,鲜血迸出。杨过一惊,急忙向后跃开。公孙谷主却不追击,冷笑几声,这才缓步又迸。倘若公孙谷主手中只一柄锯齿金刀,或是一柄能拐弯刺人的黑剑,杨过定然有法抵御,现下两件兵刃一刚一柔,相济而攻,杨过登时给打了个手忙脚乱。
( D3 f7 s; d( L. x 法王、尹克西、潇湘子、尼摩星在一旁瞧着,均想:“这谷主的阴阳双刃实是凌厉凶狠已极,也亏得这小子机变百出,竟然躲得过这许多恶招。”
( N6 ^ A0 g8 M8 ? 公孙谷主左刀砍过,右剑疾刺,杨过肩头又中,袍子上鲜血斑斑。谷主沉声道:“你服了没有?”杨过微笑道:“你大占便宜的和我比武,居然还来问我服是不服,哈哈,公孙谷主,怎地你如此不要脸?”谷主收回刀剑,道:“我占了甚么便宜,倒要请教。”杨过道:“你使的是凑手兵刃,左手一柄怪刀,右手一柄奇剑,这一刀一剑,只怕走遍天下也再找不到同样的一对儿,是不是?”谷主道:“是便怎样?你的掌套铃素,可也并不寻常啊。”
) ~2 I) H& K: M3 | P 杨过将半截钢杖往地下一掷,笑道:“这是你大胡子弟子的。”除下掌套,拾起割成了两段的金铃索,掷给小龙女,道:“这是我姑姑的。”他双手一拍,弹了弹身上灰尘,也不理三处伤口中鲜血汩汩流出,笑道:“我空手来你谷中,岂有为敌之意?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 }; x, k! U" O( d& H9 M 公孙谷主见他气度闲适,面目俊秀,身上数处受伤,竟是谈笑自如,行若无事,相较之下,不由得自惭形秽,心想:“此人非我所及,若是留在世上,柳妹定是倾心于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挺剑往他胸口直刺过去。9 M' G0 m$ b/ f# D B
杨过早已打定了主意:“我既然打他不过,任他刺死便了。”见他剑到,不闪不避,却回头去望着小龙女,心想:“我瞧着姑姑而死,那也快活得很。”+ n2 [! Q6 Q5 J0 \" @
只见小龙女脸带甜笑,一步步向他走近,四目相投,对公孙谷主的黑剑竟是谁都不瞧一眼。
! C! z1 q: W& b4 L& Q+ H 公孙谷主与杨过素不相识,哪里来的仇怨?所以要将他置之死地,自全是为了小龙女之故,因此一剑既出,情不自禁的向小龙女瞧去。这一眼瞧过,心中立时打翻了醋缸,但见她情致缠绵的望着杨过,再斜眼向杨过看去,见他神色也与小龙女一般无异。此时黑剑剑尖已抵住杨过胸口,只须臂力微增,剑尖便透胸而入,但小龙女既不惊惶关切,杨过也不设法抵御,两人痴痴的互望,心意相通,早把身外之事尽数忘了。公孙谷主愤恚难平,心道:“此时将这小子杀了,看来柳妹立时要殉情而死,我定须逼迫她和我成婚,过了洞房花烛,再杀这小子不迟。”叫道:“柳妹,你要我杀他呢,还是饶他?”% [) s* B2 |6 J% R0 [# f
小龙女眼望杨过之时,全未想到公孙谷主,突然给他大声一呼,这才醒悟,惊道:“把剑拿开,你剑尖抵着他胸口干么?”谷主微微冷笑,说道:“要饶他性命不难,你叫他立时出谷,莫阻了你我的吉期。”
: u; N' V) N, q* B2 } 小龙女未见杨过之时,打定了主意永世不再与他相会,拚着自己一生伤心悲苦,盼他得能平安喜乐,此时当真会面,如何再肯与谷主成亲?自知这些日子来自己所打的主意绝难做到,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舍却他另嫁旁人,于是回头向谷主道:“公孙先生,多谢你救我性命。但我是不能跟你成亲的了。”3 P' k) t9 d" b
公孙谷主明知其理,仍是问道:“为甚么?”
; Q2 t: s# ^2 F% a 小龙女与杨过并肩而立,挽着他的手臂,微笑道:“我决意与他结成夫妻,终身厮守,难道你瞧不出来吗?”公孙谷主身子晃了两晃,说道:“当日你若坚不答允,我岂能乘人之危,以势相逼?你亲口允婚,那可是真心情愿的。”小龙女说道:“那不错,可是我舍不了他。咱们要去了,请你别见怪。”说着拉了杨过的手,径往厅口走去。
/ p6 j/ R0 v- A% h 公孙谷主急纵而起,拦在厅口,嘶哑着嗓子道,“若要出谷,除非你先将我杀了。”小龙女微笑道:“你于我有救命大恩,我焉能害你?再说,你武功这般高强,我也决计打你不过。”一面说,一面撕下自己衣襟给杨过裹伤。( p8 I9 ^1 R) `; }7 L2 ~' X
金轮法王突然大声说道:“公孙谷主,你还是让他们走的好。”谷主哼了一声,铁青着脸不语。法王又道:“他二人双剑联手,你的金刀黑剑如何能敌?与其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不如卖个人情,让了他罢。”他败在小龙女与杨过联手的“玉女素心剑法”之下,引为毕生奇耻,此后苦苦思索,始终想不出破解之法,这时见谷主阴阳刃法极是厉害,颇不在自己金轮之下,于是出言相激,要他三人相斗,一来可乘机再钻研二人联剑招法中的破绽,寻求取胜复仇之机,“二来也盼他们斗个三败俱伤。
" n7 F, s% I7 m# d 其实他纵不出言相激,公孙谷主也决不能让小龙女与杨过携手出谷,回头向金轮法王怒视一眼,心想:“你胆敢在我面前说这般言语。此刻无暇,日后再跟你算帐。”转过头来,咬牙切齿的瞧着小龙女,心道:“你的心不给我,身子定须给我。你活着不肯跟我成亲,你死了我也要跟你成亲。”初时他本拟以杨过的性命相胁,逼迫小龙女屈服,但见二人泯不畏死,心想纵然二人齐杀,也决不放人,双眉又是缓缓上竖,脸上杀气渐盛。
7 B0 d5 Q% Q/ Y1 B( L9 [, c 忽听得马光佐粗声叫道:“喂,公孙老头儿,人家说过不跟你成亲了,你还拦着人家干甚么?死皮赖活的,要脸不要?”潇湘子阴恻恻的插口道:“马兄别要胡说,公孙谷主今日已摆下喜宴,要请咱们大吃一顿呢。”马光佐大声道:“他的清水素菜,有甚么吃头?我若是这位姑娘,也决不嫁他。/ k. Z5 C: D1 f- k$ b+ z# J
如她这般美貌,便是皇帝娘娘也做得,何苦跟一个凶霸霸的老头儿一辈子吃青菜豆腐。就算不气死,淡也淡死了她!”( {7 P0 z) R+ C/ E% K$ Z, S; n
小龙女转过头来,婉言道:“马大爷,公孙先生于我有活命之恩,我……我……心中是永远感激他的。”1 a: \% {) K) C1 ~) d: f- W _! ]
马光佐叫道:“好罢,公孙老儿,你若要做个大仁大义之人。不如今日就让他小两口儿在此间拜堂成亲,洞房花烛。若是你救了一位姑娘,便想霸占她身子,岂不是如同下三滥的土匪贼强盗?”他心直口快,说出来的话句句令人刺心逆耳,却又难以反驳。
$ r3 T+ w Y8 p4 \& V- {9 |" @0 l 公孙谷主杀机一起,决意要将入谷外人一网打尽,当下不动声色,淡淡的道:“我这绝情谷虽非甚么了不起的地方,但各位说来便来,说去便去,我姓公孙的也太过让人小觑了。柳姑娘……”
- s; G. I2 l; k8 \* b 小龙女嫣然一笑,道:“我说姓柳是骗你的,我姓龙。为的是他姓杨,我便说姓柳。”公孙谷主醋意更甚,对她这几句话只作没听见,仍道:“柳姑娘,这……”他一句话还没接下去,马光佐插口道:“这位姑娘明明说是姓龙,你何以叫她柳姑娘?”小龙女道:“公孙先生叫惯了,这只怪我先前骗他的不好,他爱叫甚么便叫甚么罢。”
* P% c1 P& s+ v7 D! w o; g 公孙谷主对二人之言绝不理会,仍道:“柳姑娘,这姓杨的只要胜得了我手中阴阳双刃,我自任他平安出谷。咱二人私下的事,咱们自行了断,可与旁人无干。”说来说去,仍是要凭武力截留小龙女。% {; v* \% z9 P/ i# Z
小龙女叹了一口气,道:“公孙先生,我原不愿与你动手,但他一个人打你不过,我只好帮他。”公孙谷主双眉坚成两条直线,说道:“你不怕自己适才呕过血,那么一起上也成。”小龙女对他极感抱憾,又道:“我和他都没兵刃,空手跟你这对刀剑相斗准定是输。你大人大量,还是放我们走罢。”& I, {3 ]4 v0 u9 Y4 @6 i
金轮法王插口说道:“公孙谷主,你这谷中包罗万有,还缺两把长剑么?7 t2 B' Y% W. C2 P- j z
只是我先得提醒你,他二人双剑联手,只怕你性命难保。”# P8 f6 ]; ?, k3 L3 S C
公孙谷主向西首一指,道:“那边过去第三间便是剑室,你们要甚么兵刃,自行去挑选罢。只怕我所藏的利器,这几位贵客身上还未必有。”说着嘿嘿冷笑。
( t9 J! o' w3 n6 O 杨过与小龙女互视一眼,均想:“我二人若能撇开了旁人,在静室中相处片刻,死亦甘心。”当即携手向西,从侧门出去,走过两间房,来到第三间房前。
# Z7 G! H6 D3 V8 n2 \8 f+ Z 小龙女眼光始终没离开杨过之脸,见房门闭着,也不细看,伸手推开,正要跨过门槛进去,杨过猛地想到一事,忙伸手拉住道:“小心了。”小龙女道:“怎么?”杨过左足踏在门槛之外,右足跨过门槛往地板上一点,立即缩回,丝毫不见异状。小龙女道:“你怕谷主要暗害咱们吗?他这人很好,决不致于……”刚说完这三句话,猛听得嗤嗤声响,眼前白光闪动,八柄利剑自房门上下左右挺出,纵横交错,布满入口,若是有人于此时踏步进门,武功再高,也难免给这八柄利剑在身上对穿而过。) ?; s+ @' L% I. @. k* D3 C
小龙女透了口长气,说道:“过儿,这谷主恁地歹毒,我真瞧错他的为人了。咱们也不用跟他比甚么剑,这就走罢。”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谷主请两位入室拣剑。”两人回过头来,只见八名绿衫弟子手持带刀渔网,拦在身后,自是谷主防杨龙二人相偕逃走,派人截住了后路。小龙女的金铃索已被黑剑割断,再不能如适才这般遥点绿衫弟子的穴道。. m& P) A2 ~3 x4 a+ G; }. P
小龙女向杨过道:“你说这室中还有甚么古怪?”杨过将她双手握在掌中,说道:“姑姑,此刻你我相聚,复有何憾?便是万剑穿心,你我也死在一起。”小龙女心中也是柔情万种。两人一齐步入剑室,杨过随字把门带上。
/ P! V- N$ I1 k. v" U 只见室中壁上、桌上、架上、柜中、几间,尽皆列满兵刃,式样繁多,十之八九都是古剑,或长逾七尺,或短仅数寸,有的铁锈斑驳,有的寒光逼人,二人眼光撩乱,一时也看不清这许多。
0 C2 D3 W! o5 f; [9 C6 y0 O 小龙女对杨过凝视半晌,突然“嘤”的一声,投入他的怀中。杨过将她紧紧抱住,在她嘴上亲去。小龙女在他一吻之下,心魂俱醉,双手伸出去搂住他头颈。$ b8 K. s4 ^) z, ]& D- E3 G
突然砰的一声,室门推开,一名绿衫弟子厉声说道:“谷主有令,拣剑后立即出室,不得逗留。”0 I3 @- `* V. J1 A* D" i. t
杨过脸上一红,当即双手放开。小龙女却想自己喜欢杨过,二人相拥而吻决没甚么不该,只是有人在旁干扰,难以畅怀,当下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过儿,待咱们打败了那谷主,你再这般亲我。”杨过笑着点了点头,伸左手搂住她腰,柔声道:“我永生永世也亲你不够。你拣兵器罢。”
' R! _6 h6 b. g' V1 g 小龙女道:“这里的兵刃瞧来果然均是异物,没一件不好。咱们古墓里也没这么多。”于是先从壁间逐一看去,要想拣一对长短轻重都是一般的利剑,则与杨过联手御敌之时收效最大,但瞧来瞧去,各剑均自不同。她一面看,一面问道:“适才进室之时,你怎知此处装有机关?”杨过道:“我从谷主的脸色和眼光中猜想而知。他本想娶你为妻,但听到你要和我联手斗他,便想杀你了。以他为人,我不信他会好心让咱们来拣选兵刃。”4 x P, C; W; `$ d% h
小龙女又低低叹了口气,道:“咱们使玉女素心剑法,能胜得了他么?”; n0 M3 M; n3 H9 v# i
杨过道:“他武功虽强,却也并不在金轮法王之上。我二人联手胜得法王,谅来也可胜他。”小龙女道:“是了,法王不住激他和我二人动手,却也是存了私心。”杨过微笑道:“人心鬼蜮,你也领会得一些了。”随即说道:“我只担心你的身子,刚才你又呕了血。”2 l, c$ e2 e. c" g+ Q5 K9 M
小龙女笑靥如花,道:“你知道的,我伤心气恼的时候才会呕血,现下我欢喜得很,这点内伤不算甚么。你也呕了血,不打紧罢?”杨过道:“我见了你,甚么都不碍事了。”小龙女柔声道:“我也这样。”顿了一顿,又道:“你近来武功大有进境,合斗法王之时咱们尚且能胜,何况今日?”杨过听了此言,也觉这场比试定能取胜,握着她手说道:“我想要你答应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1 {3 e) P% I9 X
小龙女柔声道:“你又何必问我?我早已不是你师父,是你的妻子啦。: ?$ P; g+ K5 P9 E
你说甚么,我便听你的吩咐。”杨过道:“那……那真好,我……却不知道。”; h+ A; V+ o' e6 X
小龙女道:“自从那天在终南山的晚上,你和我这般亲热,我怎么还能是你的师父?你虽不肯娶我为妻,在我心里,我早就是你的妻子了。”杨过不知那晚在终南山上到底为了何事,她才突然如此相问,或许是她一时心情激动,或许是她久怀情愫而适于其时突然奔放流露,自然万万料想不到尹志平作恶那一节,心想:“那天我义父欧阳锋授我武功,将你点倒,我可并没和你亲热啊。”但耳听得她如此柔声说着缠绵的言语,醺醺如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 q! W K& W4 z7 G8 r 小龙女靠在他胸前,问道:“你要我答应甚么?”杨过抚着她秀发,说道:“咱们胜了那谷主,立即动身回古墓,以后不论甚么,你永远不能再离开我身边。”小龙女抬起头来,望着他双眼,说道:“难道我想离开你么?
# W9 o, f- N; W6 F+ C 难道离开你之后,我的伤心不及你厉害么?我自然答应你,便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离开你啦。”
; L8 I' ~" {7 G! y2 S- m 杨过大喜,待要说话,忽听为首的绿衫弟子大声道:“拣定了兵刃没有?”
: o0 I0 p$ j, C. C& \, G% c 小龙女微微一笑,向杨过道:“咱们尽快走罢。”转过身来,想任意取两把剑便是,却见西壁间一大片火烧的焦痕,几张桌椅也均烧得残破,不禁一怔。杨过笑道:“那老顽童曾闯进这剑房中来过,放了一把火,这焦痕自是他的手笔了。”只见屋角里半截画幅之下露出两段剑鞘来。他心念一动:“这两把剑本是以画遮住,只因画幅给老顽童烧去半截,剑身才显露出来。8 ^0 x& I2 C" a) V8 i4 y, p
主人如此布置,这两把剑定是十分珍异。”于是伸手到壁上摘了下来,将一柄交给小龙女,握住另一柄的剑柄,拔出剑鞘。1 E' r+ U2 R1 k: n1 B- [
剑一出鞘,两人脸上都感到一阵凉意,但剑身乌黑,没半点光泽,就似一段黑木一般。小龙女也拔剑出鞘。那剑与杨过手中的一模一样,大小长短,全无二致。双剑井列,室中寒气大增,只是两把剑既无尖头,又无剑锋,圆头钝边,倒有些似一条薄薄的木鞭。杨过翻转剑身,只见刻着两字,文日:“君子”,再看小龙女那把剑时,刻的是“淑女”两字。杨过本来不喜两剑形状,但很喜欢这成双成对的剑名,眼望小龙女瞧她意下如何。小龙女喜道:“此剑无尖无锋,正好用来与谷主过招,他曾救我性命,我本不想伤他。”; P* O# u( g% M
杨过笑道:“剑名君子淑女。我可当不起。这‘君’字若改成个‘浪’字,我用起来就更好了。”说着举剑虚刺两下,但觉轻重合手,极是灵便,道:“好,咱俩便用这对剑罢。”7 P, S! @8 ~* J% A2 q# a3 S: F- W% d
小龙女还剑入鞘,正要出室,只见桌上花瓶中插着的一丛花娇艳欲滴,美丽异常,只是插得乱七八糟,不成格局,于是顺手去整理一下。杨过叫道:“啊哟,使不得。”但为时不及,小龙女手指上已被花刺刺中数下,她愕然回顾,问道:“怎么?”杨过道:“这是情花啊,你在谷中这些日子,难道不知么?”小龙女将伤指在口中吮了数下,摇头道:“我不知道。情花?那是甚么花?”3 m; _# m' g# p4 l; g9 k; v
杨过待要解释,一众绿衫弟子连声催促,于是两人重回大厅。公孙谷主早已等得极不耐烦,向绿衫弟子怒目而视,显是怪责他们办事不力,何以任由杨龙二人耽搁了这许多时候。众弟子极为害怕,均各变色。
3 t! P2 `, l( P' ^- @+ D( p 公孙谷主待二人走近,说道:”柳姑娘,你拣定剑了?”小龙女取出“淑女剑”,点头道:“我们用这对钝剑,不敢当真与谷主拚斗,只是点到为止如何?”谷主心中一凛,厉声道:“是谁教你们取这剑的?”说着眼光向公孙绿萼一扫,随即又定在小龙女脸上。小龙女微感奇怪,道,”没人教我们啊。这对剑用不得么?那我们去换过两把便是。”谷主怒目向杨过横了一眼,道:“换两把剑,岂不又去半天?不用换了,动手罢。”8 J! [. w" Y+ D
小龙女道:“公孙先生,咱们话说明在先,我和他跟你单打独斗,都非你对手。现下以二对一,那是我们占了便宜。我们井非真的要跟你为敌,也不是与你比甚么胜败。只要你不加阻拦,我们向你认输道谢,”谷主冷笑道:“赢得我手中刀剑,我自是任你们处置,倘若你们输了,婚姻之约可冉不能反悔。”小龙女淡然一笑,道:“我们输了,我和他葬身在这谷中便是。”
7 m' x4 V8 l6 v, B" p 公孙谷主更不打话,左手金刀挥出,呼的一声,向杨过斜砍过去。% ~$ P7 M q# F P& `$ N& l
杨过提起剑来,还了一招“白鹤亮翅”,乃是全真派正宗剑法。公孙谷主心想:“这一招虽然法度严谨,却也只平稳而已。”右剑回过,向他肩头直刺,竟是撇开小龙女,刀剑齐向杨过身上招呼。杨过凝神应敌,严守门户,接了三招。
) `4 u& P; x5 W/ }2 S 小龙女待谷主出了三招,这才挺剑上前。公孙谷主对她剑招却不以金刀招架,只在她来势极急之时,方出黑剑挡开,招数之中显是故意容让。: {& Y1 M3 a# S( b
法王看了七八招,微笑道:“公孙谷主,你这般惜玉怜香,只怕要大吃苦头。”公孙谷主道:”大和尚,你若瞧不起在下,待会不妨下场赐教,此刻却不用费神指点。”说着催动刀剑,厅中风声渐响。
9 o9 @6 g' I5 i 义斗数合,杨过使一招全真剑法的“横行漠北”,小龙女使一招玉女剑法的””彩笔阀眉”,两下都是横剑斜削,但杨过长剑自左而右,横扫数尺,小龙女这剑却不过微微两颤,两招合成了玉女素心剑法中的一招“帘下梳妆”。公孙谷主一惊,举黑剑挡开了杨过长剑,横金刀守住眉心。小龙女的剑刀堪堪划到他双目之上,刀剑相交,当的一响,金刀的刀头竟被淑女剑割去了一截。
# \8 ^% h) k A% C 旁观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她手上这柄看来平平无奇的钝剑竟是如此锋锐。杨过与小龙女也是大出意外,他们初时选此一对钝剑,只为了名目好听而双剑同形,不料误打误撞,竟是选中了一对宝剑,这一来更是精神大振,双剑着着抢攻。) Z0 w- f4 C9 E3 n
公孙谷主也是暗暗纳罕:“柳妹与这小子武功都不及我,二人合力我本来丝毫不惧,怎知双剑合璧,竟然如此厉害,看来那贼秃的话倒也不假。若是今日输在他二人手下……若是今日输在他二人手下……”想到此处,猛地里左刀右攻,右剑左击。使出他平生绝学“阴阳倒乱刃法”来。黑剑本来阴柔,此时突然硬砍猛斫,变成了阳刚的刀法,而笨重长大的锯齿金刀却刺挑削洗,全走单剑的轻灵路子,刀成剑,剑变刀,当真是奇幻无方。$ n) N2 q7 P3 k2 D. Q
金轮法王、潇湘子、尹西克三人都是见识广博,但这路阴阳倒乱的刀法剑法却是生平从所未见,从所未闻。马光佐叫了起来:“喂,糟老头子,你这般乱七八糟,搅的是甚么古怪名堂?你……你……你可越老越不成话了!”& u& f% r" r# d7 F" b
公孙谷主不过四十来岁,年纪也不甚老,今日存心要与小龙女成亲,却给这浑人“糟老头子长,糟老头子短”的叫着,心中如何不恼?此时也无余暇与他算帐,全力施展这门已苦练了二十余年的武功,决意先打败杨龙二人再说。
. k/ ^0 s8 K- ~+ _+ L+ M 杨过与小龙女双剑合璧,本已渐占上风,但对手忽然刀剑错乱,招数奇特,二人不由得手忙脚乱,霎时之间连遇险招。杨过看出黑剑的威力强于金刀,当下将剑上的刀法尽数接了过来,让小龙女去挡锯齿金刀,心想她兵刃上占了便宜,金刀不敢与她淑女剑相碰,当不致有重大危险。但这样一来,二人备自为战,玉女素心剑法分成两截,威力立减。
5 |) Z" ]$ w# }1 _% ]( j 公孙谷主大喜,当当当,挥剑砍了三刀,左手刀却同时使了“定阳针”、“虚式分金”、”荆轲刺秦”、”九品莲台”四招。这四手剑招飘逸流转,四剑夹在三刀之中。杨过尚能勉力抵御,小龙女却意乱心慌,想挥剑去削他刀锋,但金刀势如飞凤,劈削不到。杨过情知不妙,拚着自身受伤,使一招全真剑法中的“马瞅落花”,平膀出剑,剑锋上指,将对方刀剑一齐接过。
7 c; } E' [" C R' C U0 v3 L 小龙女当即回剑护住杨过顶心。二人一起一合,又回到了玉女素心剑法。这套剑法的真谛在于使剑的两人心心相印,浑若一人,这一招杨过舍身相救,正是这剑术的无上心法。小龙女见他不守门户,相救自己,怕他受害,忙伸剑代他守护,于是二人皆不守而皆守,双剑之势骤然而长。0 b8 ]/ |6 E5 t$ q5 q3 B" |. L
数招一过,公孙谷主额头微微见汗,刀剑左支右细,败象已呈。小龙女与杨过却越打越是顺手。杨过左手捏个剑决,右手剑斜刺敌人左腰,小龙女双手持住剑柄,举剑上挑,这招叫做“举案齐眉”,剑意中温雅款款,风光旖旋。她心中满溢柔情蜜意,回首凝视杨过,突然之间,胸间犹如被大铁锤猛力一击,右手手指剧痛,险些连剑柄也拿捏不定,不由得脸色大变,跃开三步。, `( _2 U* k" E. [6 P ~( F
公孙谷主冷笑道:“嘿,情花,情花!”心中既喜且妒。小龙女不明其意,杨过却知是情花之毒发作,她适才在剑室中被情化的小刺刺损手指,此刻动情,指上顿感剧痛。他曾身受此苦,对小龙女极是怜惜,柔声问道:“很痛罢!”公孙谷主乘此良机,刀剑向杨过一阵急攻,小龙女疼痛稍减,提剑又上。杨过心中关注,道:“你再休息一下。”岂知他一动柔情,手指上也是疼痛斗作。
. b( B& m- ? q. M8 Q 公孙谷主乘隙黑剑急砍,当的一响,将他君子剑打落在地,黑剑随即前挺,己抵注杨过胸口。小龙女大惊来救,却给他金刀拦住,无法近身。谷主叫道:“拿下了这小子。”四名绿衫弟子应声上前,撒网兜转,将杨过擒在网里,渔网绕了数转,将他牢牢缠住。公孙谷主问道:“柳妹,你怎样?”
1 \1 q) m4 R, _! O3 v) Z; o 小龙女知道凭己一人非他敌手,将淑女剑往地下一掷,只听擦的一响,君子剑与淑女剑互相跃近,井在一起,牢牢的再不分开,原来双剑均有极强的磁力。小龙女悠然道:“剑犹如此,人岂不若?你将我们二人一齐杀了便是。”& U# X( H& Z$ m! z" W
公孙谷主哼了一声,道:“你随我来。”举手向法王等一拱道:“少陪!”/ x0 E& k( S* g. b# n( I
转入内堂。四名弟子拉着渔网,擒了杨过,跟着进去。小龙女也跟随入内。4 n7 W5 ^+ Z% b' A# B
马光佐道:“大和尚,僵尸鬼,咱们得设法救人。”金轮法王微笑不答。6 M- z2 m. Y) w v' ^
潇湘子冷笑道,“大个儿,你打得过这糟老头儿么?”马光佐抓耳摸腮,想不出主意,只道:“打不过也得打!打不过也得打!”
0 U) t, ] h9 K 公孙谷主昂首前行,走进一间小小的石室,说道:“割几捆情花来。”
1 e& T }( F& H7 H 杨过与小龙女既已决心一死,二人只是相向微笑,对公孙谷主做甚么事、说甚么话,全不理会。过不多时,石室门口传进来一阵醉人心魄的花香,二人转头瞧去,迎眼只见五色缤纷,娇红嫩黄,十多名绿衫弟子拿着一丛丛的情花走进室来。他们手上臂上部垫了牛皮,以防为情花的小刺所伤。公孙谷主右手一挥,冷然道:“都堆在这小子身上。”
5 | b- L: F. j 霎时之间,杨过全身犹似为千万只黄蜂同时蜇咬,四肢百骸,剧痛难当,忍不住大声号叫。小龙女又是怜惜,又是愤怒,向公孙谷主喝道:“你干甚么?”抢上去要移开杨过身上的情花。5 Q F1 \$ r! t
公孙谷主伸臂挡住,说道:“柳妹,今日本是你我洞房花烛的吉期,却给这小子闯进谷来,将大好的日子闹了个乱七八糟,我和他素不相识,原无怨仇,何况他既与你有旧,只要他谨守宾客之义,我自然也是礼敬有加,今日事已如此……”说到此处,左手一挥,众弟子退出石室,带上了室门。他继续说道:“……是祸是福,全在你一念之间。”! h! V1 g1 m0 ]% K/ e7 r E
杨过在情花小刺的围刺之下苦不堪言,只是不愿小龙女为自己难过,咬紧了牙关始终默不出声,于公孙谷主的话半句也没听进耳去。小龙女望着他痛楚的神情,怜惜之念大起,就在此时,手指上情花之毒发作,又是一阵剧痛,心想:“我只不过给情花略刺一下,已痛得如此厉害,他遍身千针万刺,那可如何抵受?”
5 \2 E7 w# c' q9 r% S 公孙谷主猜知她心意,说道:”柳妹,我是诚心诚意,想与你缔结百年良缘,对你只有一片爱慕之忱,绝无歹意,这一节你自是明白的。”小龙女点点头,凄然道:“你待我一直很好,且别说于我有救命之恩,在此之前,你对我千依百顺,殷勤周至,唯恐博不了我的欢心。”她垂首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公孙先生,当日你如没在荒山中遇着我,若是没救我性命,任我没声没息的死了,于咱们三人都更好些。你硬逼我与你成亲,明知我会终生不乐,这于你又有甚么好处?”
/ ^' h* Z3 ^% p7 } 公孙谷主双眉又是缓缓竖起,低沉着声音道:“我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不容人欺负折辱。你既答允了与我成亲,便得成亲。至于欢乐愁苦,世事原本难料,明天的事又有谁知道了?大家走着瞧罢。”袍袖一挥,说道:“此人遍身为情花所伤,每过一个时辰,疼痛便增一分,三十六日后全身剧痛而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我有秘制妙药可给他医治,一天之后却是神仙难救。他是死是活,就由你说罢”说着缓步走向室门,伸手推开了门,转头道:“若是你宁可任他慢慢痛死,那也由得你,你就在这儿瞧他三十六日,我对你绝无加害之意,你尽可放心。十二个时辰之内你如回心转意,只须呼叫一声,我便拿解药来救他性命。”说着便要迈步出室。! F7 j' x2 [. y' Y* F3 t0 h! A1 U
小龙女见杨过全身发颤,咬唇出血,双目本来朗若流呈,此刻已是黯然无光。想得到他身上如何痛苦,此时已然如此难当,若这疼痛每过一个时辰便增一分,一连痛上三十六天,只怕地狱之中也无如此苦刑,一咬牙,说道:“公孙先生,我允你成亲便了。你快放了他,取药解救。”( R5 B+ n0 N. J: Q
公孙谷主一直逼迫,为的便是要她口出此言,此时听在耳里,心中又是喜欢又是妒恨,知道自今之后,这女子对己只有怨憎,决无半分情意,点头道:“你能回心转意,于大家都好。今晚你我洞房花烛之后,明日一早我便取药救他。”小龙女道:“你先给他治好伤。”谷主叹道:“柳妹,你也大小觑我了。好容易才叫你答允,你实非真心情愿,我就再蠢,也岂能不知?难道我先能给他治伤么?”说着转身出门。
! m% [ t" `/ m( t4 O! U 小龙女与杨过惨然相对,半晌无言。杨过缓缓的道,“姑姑,过儿承你倾心相爱,虽在九泉,亦是心怀安畅。你将我一掌打死了罢!”小龙女心想:”
" U9 I0 o* m: v& b3 y6 \ 我先将他打死,随即自尽。”于是提起手来,潜运内劲。杨过脸露微笑,目光柔和,甜甜的瞧着她,低声道:”此刻才是你我洞房花烛的时分呢。”小龙女见他神采飞扬,心想:“这般一个俊俏郎君,何以老天便狠心如此,要他今日死于非命?”胸口一酸,突觉喉头发甜,似乎又要呕血,臂上的劲力登时消失。她突然扑在杨过身上,情花的千针万刺同时刺入她的体内,说道,“过儿,你我同受苦楚。”
# A5 {+ v4 A+ I" W 忽听背后公孙谷主“啊哟”一声惊呼,道:“你……你……”随即冷冷的道:“那又何苦如此?你身上挨痛,他的疼痛便能少了半分吗?”小龙女向杨过深深望了一眼,缓缓转过身去,迈步出室,再不回头。公孙谷主向杨过道:“杨兄弟,再过十个时辰,我便携同灵药前来救你。这十个时辰之中,只要你清心自持,不起情欲之念。纵有痛楚,亦不难熬。”说着出室关门,径自去了。
y, r( t- J. k* u) p" E; { 杨过身上受苦,心中伤痛:“前时所受的诸般苦楚,与今日相较已全部算不了甚么。这谷主如此狠毒,我焉能一死了之,任由姑姑落在他手中苦受折磨?何况我父仇未报,岂能让那假仁假义的郭靖、黄蓉作下恶事,不受报应?”思念及此,不由得热血如沸,激昂振奋,“死不得,无论如何死不得!
$ |( e6 `" l: K$ s- d- T 便算姑姑成了这谷主的夫人,我还是要救她出来。我还得苦练武功,给死去的父母报仇。”于是咬紧牙关,盘膝坐起,虽在渔网之中不能坐正姿式,还是气沉丹田,用起功来。8 V P1 Q% B0 B4 m9 y
过了两个时辰,已是午后,一名绿衫弟子端着盘子走进来。盘中装着四个无酵馒头,说道:”谷主今日新婚大喜,也让你好好吃一个饱。”将盘子放在渔网之侧,他手上密密层层的包着粗布,唯恐为情花所伤。杨过伸手出网,取过四个馒头都吃了,心想:“我既要和这贼谷主厮拚到底,便不能作践自己身子。”那弟子笑道:“瞧不出你胃口倒好。”" X _8 x- _8 K/ S
突然门口绿影一晃,又有一名绿衫弟子进来,悄没声的走到那人身后,伸拳在他背心上重重击落。先前那人没瞧见来人是谁,已被打得昏晕过去。+ t' ]5 j2 E1 r' Y- Y) d
杨过见偷袭的那人竟是公孙绿萼,奇道:“你……你……”公孙绿等转身先将室门关上,低声道:“杨大哥悄声,我来救你。”说着解开渔网的结子,搬开丛丛情花,放了杨过出来,她手上也缠着粗布。杨过迟疑道:“令尊若知此事……”公孙绿萼道:“我拚着身受重责便是。”随手摘下一小丛情花,塞在那绿衫弟子口中,令他醒后不能呼救,然后将他缚入渔网,情花堆了个满身,这才低声道:“杨大哥,倘若有人进来,你就躲在门后。你身中剧毒,我到丹房去取解药给你。”
3 l0 U" \, }( O% B 杨过好生感激,知她此举实是身犯奇险,自己与她相识不过一日,她竟背叛父亲来救自己,说道:“姑娘,我……我……”内心激动,竟然说不下去了。公孙绿萼微微一笑,说道:“你稍待片刻,我即时便回。”说着翩然出室。5 C6 ]3 X# {& A, Z6 g
杨过呆呆的出神:“她何以待我如此好法?我虽遭际不幸,自幼被人欺辱,但世上真心待我之人却也不少。姑姑是不必说了,如孙婆婆、洪老帮主、义父欧阳锋、黄岛主这些人,又如程英、陆无双,以及此间公孙绿萼这几位姑娘,无不对我极尽至诚。我的时辰八字必是极为古怪,否则何以待我好的如此之好,对我恶的又如此之恶?”他却想不到自己际遇特异,所逢之人不是待他极好,便是极恶,乃是他天性偏激使然,心性相投者他赤诚相待,言语不合便视若仇敌,他待别人如是,别人自然也便如是以报了。' l7 E& J' o+ b; e" A
等了良久,始终不见公孙绿萼现身。杨过越等越是担忧,初时还猜想定是丹房中有人,盗药一时不得其便,时刻渐久,心想纵然取药不得,她也必过来告知,瞧来此事已然凶多吉少,她为我甘冒大险,我怎可不设法相救?
. N5 g! ~2 @$ q 于是将室门推开一缝,向外张望,门外静悄悄的并无人影,当即溜了出来,却不知公孙绿萼陷身何处。
% {7 S- o: j% ^, J 正自徬徨,忽听转角处脚步声响,他忙缩身转角,只见两名绿衫弟子并肩而来,手中各执一条荆杖,显然是行刑之具。杨过大怒:“姑姑宁死不屈,这无耻谷主竟要对她苦刑逼迫!”当下放轻脚步,跟随在两名弟子之后。那二人并不知觉,曲曲折折的绕过几道长廊,来到一间石室之前,朗声说道:“启禀谷主,荆杖取到。”推门入内。
+ O( b; D, T" A3 K 杨过心中怦怦而跳,见那石室东首有窗,于是走到窗下,凑眼向内张望,岂知小龙女不在室内,公孙绿萼却垂首站在父亲之前。公孙谷主居中而坐,两名绿衫弟子手持长剑,守在绿萼左右。
& X; K8 }% A+ y# F$ W# a3 V 谷主接过荆杖,冷冷的道:”萼儿,你是我亲生骨肉,到底为何叛我?”2 f3 h4 r6 s8 Y# N% R+ O
公孙绿萼低头不语。谷主道:“你看中了那姓杨的小子,我岂有不知?我本说要放了他。你又何必性急?明日爹爹跟他说,就将你许配于他如何?”杨过如何不知公孙绿萼对己大有情意,但此刻听人公然说将出来,一颗心还是怦然而动。6 X$ c9 D% ?2 Q0 F1 n/ ?7 U
公孙绿萼低头不语,过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朗声说道:“爹爹,你此刻一心想着自己成亲,哪里还顾念到女儿?”公孙谷主哼了一声,并不接口。公孙绿萼又道:“不错,女儿钦慕杨公子为人正派,有情有义。但女儿知他心目中只有龙姑娘一人。女儿所以救他,就是……就是瞧不过爹爹的所作所为,别无他意,”杨过心中大是激动,暗想:”这贼谷主乖戾妄为,所生的女儿却如此仁义。”
2 Z0 V Y& }) a/ ^% r" k( F 公孙谷主脸上木然,并无气恼之色。淡淡的道:“依你说来,那我便是为人不正派了,便是无情无义了?”公孙绿萼道:“女儿怎敢如此数说爹爹。
2 e* @: Z1 M* G( n9 L; o 只是……只是……”谷主道:“只是怎么?”绿萼道:“那杨公子身受情花的千针万刺,痛楚如何抵挡?爹爹,你大恩大德,放了他罢。”谷主冷笑道:“我明日自会救他放他,何用你从中多事。”
. E; f, U9 L [ 公孙绿萼侧头沉吟,似在思量有几句话到底该不该说,终于脸现坚毅之色,说道,“爹爹,女儿受你生养抚育的大恩。那杨公子只是初识的外人,女儿如何会反去助他?倘若爹爹明日当真给他治伤,将他释放,女儿又何必冒险到丹房中来?”谷主厉声说道:“那你为何义来了?”公孙绿萼道:“女儿就知爹爹对他不怀善意,你逼迫龙姑娘与你成亲之后,便要使毒计害死杨公子,好绝了龙姑娘之念。”' P' i) `. J+ v4 `9 |
公孙谷主两道长眉登时义即竖起,冷冷的道:”哼,当真是养虎贻患。
. j0 L" a0 o4 o2 ^( T. p 把你养得这么大了,想不到今日竟来反咬我一口。拿来!”说着伸出手来。2 c0 T4 J* |! i
绿萼道:“爹爹要甚么?”谷主道:“你还装假呢?那治情花之毒的绝情丹啊。”绿萼道:“女儿没拿。”
2 i7 P7 w* F) c0 k' ]0 A; M 谷主站起身来,道:“那么哪里去了?” R0 x5 J; c. v
杨过打量室中,只见桌上、柜中满列药瓶,壁上一丛丛的挂着无数干草药,西首并列三座丹炉,这间石空自便是所谓丹房了。瞧着公孙谷主的神情,绿萼今日非受重刑不可,只听她道:“爹爹,女儿私进丹房,确是想取绝情丹去救杨公子,但找了半天没找到。否则何以会给爹爹知觉?”
* n5 {( u! U4 c- w/ y0 q, [ 谷主厉声道:“我这藏药之所极是机密,几个外人一直在厅,没离开过一步,这绝情丹突然失了影踪,难道它自己会生脚不成?”绿萼跪倒在地,哭道:“爹爹,你饶了杨公子性命,命他出谷之后永世不许回来,也就是了。”# J1 v4 @1 o" z
谷主冷笑道:“若是我性命垂危。你未必便肯跪地向人哭求。”绿萼不答,只是抱住了他双膝。
' e3 {5 o' K/ V% l2 a 谷上道:“你取去了绝情丹,又教我怎生救他?好,你不肯认,也山得你。你就在这儿耽一天。你虽偷了我的丹药,却送不到那姓杨的小子口中,总是枉然,十二个时辰之后,我再放你罢!”说着走向室门。 x* H+ P2 K" Z! p9 n$ @
公孙绿萼咬牙叫道:“爹爹!”
- b- i: `& o/ R, G' ~ 谷主道:“你还有何话说?”绿萼指着那四名弟子道:“你先叫他们出去。”谷主道:“我谷中众心如一,事无不可对人言。”绿萼满脸通红,随即惨白。说道:”好,你不信女儿的话,那你便瞧我身上有没有丹药。”说着解去上衫,接着便解裙子。公孙谷主忙挥手命四名弟子出外,关上了室门。
: R; F) u3 ~7 Y C3 p7 ?0 O5 ^3 J 片刻之间,绿萼已将外衫与裙子脱去,只留下贴身的小衣,果然身上并无一物。, U/ a4 @2 L& S8 d/ M
杨过在窗外见她全身晶莹洁白,心中怦的一动。他是少年男子,公孙绿萼又是身材丰腴,容颜俏丽,一看之下,不由得血脉贲张,但随即想起:“她是为救我性命,这才不惜解衣露躯,杨过啊杨过,你若再看一眼,那便是禽兽不如了。”急忙闭眼,但心神烦乱之际,额头竟轻轻在窗格子上一碰。" T# W$ g% B: I; v& z$ e
这一碰虽只发出微声,公孙谷主却已知觉,走到三座丹炉之旁,将中间一座丹炉推开,把东首的推到中间,西首的推到东首,然后将原在中间的推到了西首,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允你饶那小子的性命便是。”绿萼大喜,拜倒在地,颤声道:“爹爹!”
) {/ {# Y( F1 S/ p' j" v 谷主走到靠壁的椅中坐下,道:“我谷中规矩,你是知道的。擅入丹房,该当如何?”绿萼低首道:“该当处死。”谷主叹道:“你虽是我亲生女儿,但也不能坏了谷中规矩,你好好去罢!”说着抽出黑剑,举在半空,柔声道:“唉,萼儿,你若是从此不代那姓杨的小子求情,我便饶你。我只能饶一个人,饶你还是饶他?”公孙绿尊低声道:“饶他!”谷主道:“好,我女儿当真大仁大义,胜于为父的多了。”挥剑往她头顶直劈下去。
+ j( Y0 S) O T 杨过大惊,叫道:“且慢!”从窗口飞身跃入,跟着叫道:“该当杀我!”) R0 g1 Y) A$ n) @2 U4 V
右足在地下一点,正要伸手去抓公孙谷主手腕,阻他黑剑下劈,突觉足底一软,却似踏了个空。杨过暗叫不妙,急提真气,身子斗然向上拔起。公孙谷主双掌在女儿肩头一推。公孙绿萼身不由主的急退,往杨过身上撞来。( ]$ {# i2 d# c t' v
杨过跃起后正向下落,公孙绿萼恰好撞向他身上,两人登时一齐笔直堕下,但觉足底空虚,竟似直堕了数十丈尚未着地。杨过虽然惊惶,仍想到要护住绿萼性命,危急中双手将她身子托起,眼前一片黑暗,不知将落于何处,足底是刀山剑林?还是乱石巨岩?思念未定,扑通一声,两人已摔入水中,往下急沉,原来丹房之下竟是个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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