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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2 s1 k: Q+ k6 N) s' |
八五:以身试毒
, Z$ U* b, Q1 S# \ 裘千尺向一灯瞪了一眼,道:“老和尚胡说八道。二哥,咱们姓裘的一门豪杰,大哥给人害死,你全没放在心上,还算是什么英雄好汉?”慈恩心中一片混乱,自言自语:“我算什么英雄好汉?”裘千尺大声道:“是啊!想当年你纵横江湖,铁掌水上飘的名头有多大威风,想不到年纪一老,变作了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裘千仞,我跟你说,你不替大哥报仇,休要再认我这个妹子!”. {+ Q* @% U- g9 P, p
众人见她越逼越紧,都想:“这秃头老太婆好生厉害。”黄蓉当年中过裘千仞一掌,亏得一灯大师仗义相救,才得死里逃生,自然知道他的了得,霎时之间,心中已盘算了好几条脱身之策。郭芙却再也忍耐不住,喝道:“我爹爹妈妈只是不跟你一般见识,难道便怕你这糟老太婆?你再噜苏不休,姑娘可要对你不客气了。”黄蓉正要喝阻,但转念一想:“眼见那裘千仞便要中她激将之计,芙儿出来一打岔儿,倒可分散他的心神。”郭芙见母亲不出声拦阻,又道:“咱们远来是客,你不好好接待,却如此无礼,还夸什么英雄豪杰?”裘千尺冷冷的望着她,说道:“你便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吗?”郭芙道:“不错,你有本事便自己动手,你哥哥早已出家做了和尚,怎能再妄动无明?”' g9 m9 y0 y0 s
裘千尺喃喃的道:“好,你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你是郭靖和黄蓉的……”那“女儿”两字尚未说出,突然呼的一声,一枚铁枣核从口中喷了出来,向郭芙脑门激射过去。她上一句话说了“你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下一句再说“你是郭靖和黄蓉的”这八个字,人人都以为她定要再说“女儿”两字,那知在这一霎之间,竟会张口突发暗器。一来这一下出其不意,二来她口喷枣核的功夫实是神乎甚技,连公孙止这等高明武功,也给她射瞎了右眼,郭芙别说抵挡,竟连想躲避也没来得及想,厅上众人之中,只有杨过和小龙女知她有此奇技,但小龙女心地纯善,没料到她会暴起伤人,杨过却时时刻刻,均在留心,目光没一剎那间曾离开她的脸,但见她口唇一动,不是说“女儿”两字的模样,当即一跃上前,抽出郭芙腰间长剑,回手一掠,当的一声,接着呛啷一响,那长剑竟被铁枣核打得断成两截,剑尖掉在地下。0 K* r1 X1 i+ s, u2 o5 c1 I! c9 R
众人齐声惊呼,黄蓉和郭芙更是吓得花容失色。黄蓉心下自警:“我料得她必有毒辣手段,但万想不到她身不动、足不抬、手不扬、头不晃,竟会无影无踪的射出如此狠辣的暗器。”枣核打断长剑,劲力之强,人人都瞧得清楚,各人均想:“若不是杨过这么一阻,郭姑娘那里还有命在?他出手如此之快,也真令人惊诧。”" ]/ j9 C2 r6 I+ Q! S2 G
裘千尺瞪视杨过,没料到他竟敢大胆救人,冷冷的道:“你今日再中情花之毒,刻下纵然未发,决计挨不过三日。世上仅有半枚丹药,能救你性命,难道你不信么?”杨过出手相救郭芙之时,在那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怎有余裕想到此事,这时经裘千尺一提,不由得气馁,上前一躬倒地,说道:“裘老前辈,晚辈可没得罪你什么,若蒙赐予丹药,终身永感大德。”裘千尺道:“不错,我重见天日,也可说受你之赐。但我裘老太婆有仇必报,有恩却未必记在心上。你应承取郭靖、黄蓉的首级来此,我便赠药救你,岂知你非但没遵约言,反而救我仇人,又有何话说?” y" }0 X0 p2 B* ` B
公孙绿萼眼见事急,说道:“妈,舅舅的怨仇,跟杨大哥无干。你……你就发一次慈悲吧。”裘千尺道:“我这半枚丹药,是留给我好女婿的,可不能轻易送给外人。”公孙绿萼一听,满脸胀得通红,又羞又急。
+ Z7 r) z/ r' \9 w" @, R; z$ X 郭芙连得杨过救援,直到此时,方始相信杨过仁侠为怀,实无以妹妹来换解药之意,回思自己一再损伤于他,而他始终以德报怨,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感激,大声道:“杨大哥,小妹以往全都错了,请你见谅。”杨过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却大有苦涩之意,心想:
6 }$ r0 M. i- O: G0 `* \4 P ]+ ` “你出言认错最是容易不过,却不知我和龙儿为你受了多大苦楚。”但见裘千尺一只眼睛牢牢瞪着自己,显然若不允娶她女儿为妻,她决不肯取出那半枚救命的灵丹,知道再僵持下去,徒然使公孙绿萼和小龙女为难,于是朗声说道:“我已娶龙氏为妻,杨过死则死耳,岂能作负义之徒?”说着便即转身,携了小龙女的手,走向厅门,寻思:“让他们在厅中争闹,我却乘空去救天竺神僧和朱大叔。”
, b( n' ~& S0 M, p7 W8 F# i+ y. n! c 杨过这一句话,不但裘千尺为之一怔,连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等无不芳心大震!4 E* {( @& n- Q1 h5 u* X( s6 S
裘千尺冷笑道:“好,好!你自愿就死,与我无干。”转头对着慈恩道:“二哥,听说黄蓉是丐帮的帮主,咱们铁掌帮不敢得罪她吧。”慈恩道:“铁掌帮?早就散了伙啦,还有什么铁掌帮?”裘千尺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无所依仗,胆子就更加小了……”
8 v, n3 w" Z& o0 v- K 她不住的发言相激,公孙绿萼不再听母亲的言语,只是眼望杨过一步步的出厅。她突然奔出,叫道:“杨过,你这般无情无义,算是我瞎了眼睛。”杨过愕然停步,心想这位姑娘向来深沉大度,怎地忽然如此失常,难道是听得我和龙儿成婚,因而恚怒难当么,他微感歉仄,回过头来,说道:“公孙姑娘……”公孙绿萼骂道:“好奸贼,我叫你入谷容易出谷难……”她口中虽骂,脸上神色却是柔和温雅,同时连使眼色。杨过一见,早知别有缘故,也大声喝道:“我怎么了?谅你这区区绝情谷也难不了人。”他面向大厅,裘千尺看得明白,因此眉目之间不敢丝毫有异,绿萼骂道:“小贼,小贼,我恨不得将你一劈两半,剖出你的心来瞧瞧……”口一张,噗的一声,吐出一枚枣核,向杨过迎面飞去。
) F: I1 c* w& R; g4 h 杨过早有提防,伸手接过,冷笑道:“快快给我回去,那便不来伤你,谅你这点雕虫之技,能难为得我了?”绿萼使个眼色,命他快走,忽地伸手掩面,叫道:“妈,他……
# w% h% p& @6 E6 a$ }2 Y" G8 P 他歁侮人!”奔回大厅,她一番相思尽成虚空,意中人已与旁人结成良缘,这份伤心却是半点不假,裘千尺见她泪流满面,喝道:“萼儿,这成什么样子?那小子姓命指日难保。”绿萼伏在她的膝头,呜咽不止。这一场做作,大厅上人人都被瞒过,只有黄蓉肚中却暗暗好笑,心道:“她假意恼恨杨过,好叫母亲不防,便可俟机盗药。想不到杨过这小子到处惹下相思,叫这许多美貌姑娘为她颠倒。”想到此处,向程英和陆无双望了一眼。
! _. @: g7 x- s7 ` 杨过接了枣核,快步便行,只觉绿萼的话很是奇怪,一时想不透她是何用意。小龙女也见了绿萼的脸色和眼神,知她喝骂是假,说道:“过儿,她假意恼你,是不是叫她母亲不防,以便偷盗丹药?”杨过道:“但愿如此!”两人转了一个弯,杨过见四下无人,弯臂一看掌中枣核,只见不是枣核,却是一个橄榄核儿,橄榄中心,隐隐有一条细缝。他手指微一用力,榄核破为两半,原来榄核中空,藏着一张薄纸。小龙女笑道:“这位姑娘的话中藏着哑谜儿,什么‘一劈两半,剖出心来瞧瞧’,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F7 ?" q% { z- y1 O* u2 U. l' e" |
杨过打开薄纸,两人低首同看,见纸上写道:“半枚丹药母亲收藏极密,务当设法盗取相赠,天竺神僧及朱前辈囚于火浣室中。”字旁写着一张地图,通路盘旋曲折,终点写着“火浣室”三字,杨过大喜,道:“咱们快去,正好此时无人阻拦。”
( q1 Q# @/ o8 C- U (第三册完,2000/7/17pm04:59.共258.259字)
. P6 M0 y* Y+ |3 U. j# g p 旧版神雕侠侣第四册旧版神雕侠侣第四册2000/07/19/PM03:12这绝情谷占地甚广,群山围绕之中,方圆一万余亩。公孙止历代祖先为避世乱,在此幽居,深恐外人侵入这世外桃源,因而到处布置巧妙机关,一代相传一代,年深日久,逐步加添,到得公孙止和裘千尺夫妇手中,各处路径的变幻生克,虽尚不能和桃花岛相比,但工程之庞大和繁复,却已远胜,即令是谷主的亲信弟子,也只能知悉十之七八而已。杨过得到公孙绿萼绘图指点路径,当即和小龙女飞奔前往。& n. m2 c) L8 f/ L; J+ K3 _( w
他二人展开轻身工夫,道路虽然古怪曲折,但按图而行,顷刻即到,只见前面七八丈处数株大榆株交相荫覆,树底下是一座烧砖瓦的大窑。杨过心想这绝情谷不与外人交通,各物均须自给,有一座砖窑原本不奇,但看绿萼所绘的图上,天竺僧和朱子柳明明囚于此处,难道便关在这窑中么?于是向小龙女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瞧瞧,里面煤灰泥土,一定脏得紧。”他弓身走进窑门,一步踏入,迎面一股热气扑了上来,接着听得有人喝道:“什么人?”杨过道:“谷主有令,来提囚徒。”那人从砖壁后钻了出来,奇道:
1 }4 C5 u' x# p, o “什么?”
# E' k* X7 M! { \3 n 一见是杨过,更是惊疑,道:“你……你……”杨过见是个绿衣弟子,便道:“谷主命我带那和尚和那姓朱的出去。”那弟子知道谷主性命是他所救,绿萼又和他交好,此人日后十八会成为新谷主,倒也不敢得罪,说道:“但……谷主的令牌呢?”杨过不理,道:“你先领我进去瞧瞧。”那人答应了,领他进去。- s4 P& A7 _* k9 F3 j
转过砖壁,热气更加重了,两个粗工正在搬堆柴炭,此时虽当严寒,这两人却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一条牛头短裤,兀自全身大汗淋漓。杨过当日初进谷来,曾和金轮法王、尼摩星等共在火室中比试内功,知道裘千尺将二人关在此处,正也是以酷热火气相折磨之意,但想他二人被困已久,长期受热,如何抵挡得住?那绿衣弟子推开一块大石,露出一个小孔。杨过探首一张,只见里面是个一丈见方的石室,朱子柳面壁而坐,伸出食指,正在石壁上挥划,显是在练习书法,但见他手臂起落潇洒有致,似乎写来极是得意。那天竺僧却卧在地下,不知死活如何。
' j( u/ h9 `! D& q! i {! D9 [ 杨过叫道:“朱大叔,我来救你了。”朱子柳回过头来,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杨过暗自佩服,心想他被困多日,居然临难则恬然自得,遇救则淡然以嘻,这等胸襟素养,自己远远不及,问道:“神僧他老人家睡莫着了么?”这句话一问出,心中突突乱跳,盖小龙女的生死安危,全都寄托在这位天竺僧身上了。朱子柳不答,过了一会,才轻轻叹道:“师叔虽然不会武功,但他抗寒抗热的本领远不是我所能及,但他……”
+ n- I0 s9 O4 }' G 杨过听到这里,忽觉背后微风掠肤,有人来袭。他头也不回,举肘往那人胸口撞去,手肘尚未触及敌人身子,忽觉耳边一阵劲风过去,背后那人“啊”的一声叫,摔倒在地。原来朱子柳早已隔窗望见,随手在石壁上抓下一片碎片,以一阳指神功送出,打中了那人穴道。杨过回过身来,见跌倒的是一名从未见过的绿衣弟子,领他进来的那弟子却缩在石壁之旁,极是害怕。. e, S* N, L8 z' i" Q
杨过道:“快开室门,放他们出来。”那弟子奇道:“钥匙呢?这钥匙谷主亲自掌管。若叫你放人,定会将钥匙交你。”杨过心急,喝道:“让开了!”举起玄铁重剑,一剑刺出,喀的一声响,厚逾一尺的室壁上登时穿了一个大孔,那弟子“啊”的一声叫,吓得呆了。杨过直刺三剑,横劈两剑,竟将那三寸圆径的窗孔开成了可容一人出入的大洞。- o) D, `4 J5 K; C
朱子柳在室内见到杨过剑劈石壁的神威,这番吃惊比那绿衣弟子更甚。他和师叔天竺僧来求灵丹,只一吐来意,便被裘千尺派遣弟子,用带刀渔网阵半逼的驱入那“火浣室”
2 L' F& V7 v& j3 y/ S 中。他在室中日夜运起一阳指神功,想在两块大石之间挖出一条小缝,便可设法推石脱离,但那石壁所用的巨石庞大异常,实非人力所能推动,这时见杨过数剑破壁,功夫之强,实是生平未见,不由得脱口叫道:“杨兄弟,恭贺你功夫大进!”当下弯腰抱起天竺僧,从破孔中送了出来。
6 I1 a: b! Z) T5 s a) o: K 杨过伸手接过,摸到他手臂温暖,心中一宽,但随即见他只目紧闭,心道:“啊哟,这火浣室中死人也熏得热了。”忙伸手探他鼻息,觉得微有呼吸出入。朱子柳跟着从破洞中跃出,说道:“师叔昏迷了过去,想来并无大碍。”杨过脸上一红,暗叫:“惭愧!”4 n6 t1 U( l ?: `
他生平急人之难,极少为自己打算,这一次却自知所关心的其实并非真是天竺僧的死活,只是他妻子能否获救而已,问道:“神僧是给热昏了的么?快到外面透透气去。”抱着他走了出去。
3 z+ F' n4 L) \, t/ I7 T 小龙女在外等得急了,正想进去瞧瞧,见杨过等三人出来,大喜迎上。杨过道:“找些冷水给神僧脸上泼一泼。”朱子柳道:“不,我师叔是中了情花之毒。”杨过吃了一惊,道:“中得重不重?”朱子柳道:“我想不碍事,是师叔自己取了花刺来刺的。”杨过和小龙女大奇,齐声问道:“干么?”朱子柳叹道:“我师叔言道:这情花在天竺早已绝种,不知如何传入中土,如果流传出去,为祸大是不小,当年天竺国便有无数人畜生死于这花毒之下。我师叔生平精矸疗毒之术,但这情花的毒性太怪,他入此谷之时,早知灵丹未必能求到,却发愿要探寻一条解毒之方。他以身试毒,以便确知毒性如何,便可配药。”杨过又是惊诧,又是佩服,说道:“佛家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神僧为救世人,不惜干冒大难,实令人钦仰无已。”朱子柳道:“古人传说,神农尝百草,觅药救人,因时时食错毒药,以致脸为之青。我这位师叔也可说有此胸怀了。”杨过点了点头,道:“不知他老人家何时能够醒转?”朱子柳道:“他取花刺自刺,说道:若是所料不错,三日三夜间便可醒转,屈指算来已将近两日了。”杨过说了声“嗯”,和小龙女对望一眼,心中均想:“他昏迷三日三夜,中毒沉重之极。好在这情花毒性随人而异,心中若是动了男女之情,毒性便发作得厉害,这神僧四大皆空,这一节却胜于常人了。”
5 J! G5 H: I# |" l, Y+ n 小龙女道:“你们在这窑中,那里去觅情花?”朱子柳道:“咱二人被禁入火浣室中后,有一位年轻姑娘常来探望……”小龙女道:“可是长挑身材,脸色白嫩,嘴角旁有一颗小痣的么?”朱子柳道:“正是。”小龙女向杨过一笑,对朱子柳道:“这位便是谷主之女绿萼姑娘,她听说两位是为杨过求药而来,自然另眼相看。除了不敢开室释放之外,你们要什么便给什么了。”朱子柳道:“正是。师叔请她攀折情花花枝,我请她递讯出外求救,她一一应允,这火浣室规定每日有一个时辰焚烧烈火,也因她从中折冲,火势不旺,咱们才抵挡得住。我常问她是谁,她总是不肯说,想不到她竟是谷主之女。”小龙女道:“咱们所以能寻至这里,也是这位姑娘指点的。”; u' R* K+ `% l! C) i9 `
杨过道:“尊师一灯大师也到了。”朱子柳大喜,道:“啊,咱们出去吧。”杨过眉头皱皱,道:“就是慈恩和尚也来了,中间只怕有点麻烦。”' m+ P6 @, i" \. w
朱子柳奇道:“慈恩师兄来了,那岂不是好?他兄妹相见,裘谷主总是不能不念这份情谊啊。”他虽比慈恩先进师门,但慈恩的武功和江湖上的身份,本来均可与一灯大师争一日之短长,点苍渔隐和朱子柳等为了敬重他,都尊之为师兄,朱子柳请绿萼传讯出去求救,原是盼他舅舅来此,两家和好之意,忽听慈恩到来反而麻烦,甚是不解。杨过略述了慈恩心情失常,以及裘千尺言语相激的经过。朱子柳道:“郭夫人驾临谷中,那是最好不过。她权谋机智,天下无双,况且有我师主持大局,杨兄弟你武功又精进若斯,必无他变。我倒是耽心师叔的身子。”杨过也觉神僧的安危,实是第一等大事,说道:“还是找个所在,待神僧回复知觉。我夫妇和朱大叔一同守护便了。”朱子柳沉吟道:“却在那里好呢?”他想了许多所在,总觉这绝情谷中处处诡秘,心念一动,说道:“便在此处。”: `) \; M" o) k ^+ Y& M
杨过一怔,即明其意,笑道:“朱大叔所言大妙,此处看似凶险,其实是谷中最安稳之所,只须制住那两名绿衣弟子,使他们不敢泄漏机密即可。”朱子柳伸手虚点一指,笑道:“这事容易。”抱起神僧,道:“我在这窑中安如磬石,还是请杨兄弟贤夫妇去助我师一臂之力。”杨过想起一灯重伤未愈,慈恩善恶难测,自己若是只守着天竺僧一人,未免过于自私,于心难安,眼见朱子柳抱起神僧钻入窑中,便和小龙女重觅旧路回去。( s4 {* d, g& A$ B
两人经过一大丛情花之旁,其时正当酷寒,情花固然不华,叶子也已尽落,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甚是难看,树枝上兀自生满尖刺。杨过突然间想起李莫愁来,道:“情花之为物,有时极美,如你我一般,有时却极丑,便如你师姊一般。春花早谢,那尖刺却能制人死命。”小龙女道:“但盼神神能配就治疗花毒的妙药,不但医好了你,我师姊也因此得救。”杨过心中,却是盼望神僧第一步先治小龙女内脏所中之毒,想来神僧昏迷后必能醒转,但若他竟然不醒,终于死去,那便如何?他眼望妻子,心中柔情无限,突然之间,胸口一阵剧痛。他知乃因适才为救程陆姊妹,花毒加深之故,生怕小龙女怜惜自己而难过,于是转头瞧着那些光秃秃的花枝,想起情意绵绵之乐,生死茫茫之苦,不由得痴了。) E' ?2 S, l! R" {: N7 @
这时绝情谷的大厅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裘千尺出口相激兄长,语气越来越是严厉。一灯大师一言不发,但凭慈恩自决。慈恩望望妹子、望望师父,又望黄蓉,一个是同胞手足,一个是传法恩师,另一个却是杀兄之仇,他心中恩仇起伏,善恶交争,那里决得定主意?自幼至老数十年来的大事,在脑海中此来彼去,但见他忽而泪光莹莹,忽而嘴角带笑,这一番心中的火并,比他生平任何一场恶战,都更加激烈。
0 Q. n4 m& A6 R. q- G6 Q/ s r 陆无双见杨过出厅后久久不回,反正慈恩心意如何,与她毫不相干,轻轻牵了程英的衣袂,悄步走出厅去,程英也随后跟出,陆无双道:“表姊,那傻蛋到那儿去啊?”程英不答,只道:“他身中花毒,不知伤势怎样?”陆无双道:“嗯!”心中也甚牵挂,突然道:“真想不到,他终于和他师父……”程英黯然道:“这位龙姑娘真美,人又好,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方配得上杨大哥。”陆无双道:“你怎知龙姑娘人很好?你话都没跟她说过。”忽听得背后一个女子声音冷冷的道:“她脚又不跛,自然很好啊。”陆无双刷的一声拔出了柳叶刀,转过身来,只见说话的正是郭芙。她一见陆无双拔刀,忙从身后耶律齐的腰间拔出了长剑,怒目相向,说道:“要动手么?”. V. k) g8 a# \, F, {
陆无双笑嘻嘻的道:“干么不用自己的剑?”要知她自从幼年跛足之后,对自身的残废引为大恨,旁人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次和郭芙斗口,给她数次引“跛足”为讽,心中怒到了极处,于是也以郭芙长剑折断之事反唇相稽。郭芙怒道:“我便用别人的剑,领教领教你的功夫。”说着长剑虚劈,嗡嗡之声不绝,陆无双道:“没上没下的,原来郭家的孩子对长辈如此无礼。好,今日教训教训你,也好等你知道些好歹。”郭芙道:“呸,你是什么长辈了?”陆无双笑道:“无知小儿!我表姊是你师叔,你不叫我姑姑便得叫阿姨。你问问我表姊去!”说着向程英一指。/ K5 P6 E' j, y( j) `- P
当程英和黄蓉相见之时,郭芙确是亲耳听母亲叫她为“师妹”,可是心中却老大不服气,暗怪外公随随便便的收了这样一个幼徒,又想她年纪和自己相若,未必便有什么本领,这时给陆无双一顶,说道:“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外公名满天下,也不知有多少无耻之,想冒充他老人家徒子徒孙。”程英虽然生来温柔斯文,听了这话也不自禁有些生气,但她此时全心全意念着杨过的安危,无意多争这些闲气,说道:“表妹,咱们找……4 O% \9 }% F9 h# C6 w
找杨大哥去。”陆无双点点头,向郭芙道:“你听明白了没有?她不是亲口叫我表妹么?. l- b6 N. e! V6 Z% K- Y
郭大侠和黄帮主名满天下,也不知有多少无耻之徒,想冒充他两位的儿子儿女呢!”说着嘿嘿一笑,转身便走。
" S6 r' g1 C! {( @" _5 t" Q( @- Y2 G 郭芙一呆,心想:“有谁要冒充我爹爹妈妈的儿女?”但随即会过意来:“好啊,她是骂我野种来着,骂我不是爹妈的亲生女儿!”陆无双这一句话,确也是过于恶毒了些,郭芙又是火爆霹雳的脾气,一听懂她语中含意,那里还忍耐得住?纵身而上,一剑往她后心刺了过去。陆无双听得剑刃破风之声,回刀一挡,当的一响,只感手臂微感酸麻,郭芙喝道:“你骂我是野种么?”长剑连连进招,陆无双左挡右架,冷笑道:“郭大侠是忠厚长者,黄帮主是桃花岛主的亲女,他二人品德何等高超……”郭芙道:“那还须说得?不用你称赞爹爹妈妈来讨好我。”她只道陆无双真心颂扬她父母,剑招去势便缓了些。那知陆无双接着道:“你自己呢?你斩断杨大哥手臂,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枉好人,这种行径跟郭大侠夫妇有何相似之处?不由得令人怀疑?”郭芙道:“怀疑什么?”陆无双阴阴的道:“你自己想想去。”% b, f8 k) B" E7 B& z3 A j
耶律齐站在一旁听两人斗口,知道郭芙性子直爽,远不及陆无双机灵,口舌之争是定要输于她的,于是说道:“郭姑娘,不要跟她多说了。”她瞧出郭芙的武功是在陆无双之上,不说话只动手,定可取胜。岂料郭芙盛怒之际,一时没想到他的用意,说道:“你别多事!我偏要问她个明白。”陆无双向耶律齐瞪了一眼,道:“狗咬吕洞宾,将来有得苦头给你吃的。”耶律齐脸上一红,心知陆无双已瞧出自己对郭芙生了情意,话中是说,这位姑娘如此不讲道理,只怕你后患无穷,郭芙一瞥眼见耶律齐突然脸红,疑心大起,追问:“你也怀疑我不是爹爹妈妈的亲生女儿吗?”耶律齐忙道:“不是,不是,咱们快走吧,别理会她了。”陆无双抢着道:“他自然疑心啊,否则何以要你走?”郭芙满脸通红,按剑不语。耶律齐心想只有明言,说道:“这位姑娘说话尖酸刻薄,你要跟她比武便比,不用多说。”陆无双又抢着道:“他说你笨嘴蠢舌,多说话只有出丑露乖。”9 ~9 e% S" R$ m6 f
这时郭芙心中对耶律齐也已有了异样之感,女孩儿家初尝情味,患得患失之心特重,旁人的一句话纵然是极无道理,只要牵涉到她意中人,她总是要反复思量,细细咀嚼。1 M- q& e9 N* w- V% L* J d
郭芙自幼得父宠爱,两个小伴武氏兄弟又对她千依百顺,除了杨过偶然顶撞于她之外,从未与人如此口角过,今日斗然间遇上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对手,登时处处落于下风,她自知再说下去,只有多受她的阴损,骂道:“我不把你另一只脚也斩跛了,我不姓郭。”% V2 N: M6 ?* b5 \
说着运剑如风,向陆无双刺了过去。陆无双道:“你不用斩我的脚,便已不姓郭了,谁知道你姓张姓李?”她转弯抹角,总是骂她“野种”,说话之间,两人刀剑相交已斗得甚是激烈。
9 w( q7 Z7 o( G$ F( d6 q 郭靖夫妇对这娇女甚是爱惜,传授她的都是最上乘的功夫。这些武功自扎根基做起,一时难于速成,郭芙的天资悟性,又是多似父亲而少似母亲,因此根基虽好,学的又是正宗武功,但这时火候未到,许多厉害的杀手还用不出来。饶是如此,陆无双究竟不是她的对手,加之一足跛了,纵跃趋退之际总是不大灵便。郭芙怒火头上,剑招果然是着眼于攻她下盘,剑光闪闪,存心要在她右腿上再刺一剑。0 x) c) j A; @& J. \6 F. T
程英在旁瞧着,秀眉微蹙,暗想:“表妹骂人虽然刻薄,但这位郭姑娘也太横蛮了些,无怪他的右臂会被她斩断。再斗下去,表妹的右腿难保。”只见陆无双不住倒退,郭芙招招进逼,忽听得嗤的一声,陆无双裙子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跟着轻叫一声:“啊哟!”7 }. K9 H% N2 Y% c# n4 d
她跄踉倒退,脸色苍白。郭芙踏上一步,横腿扫去,有心要将陆无双踢一个跟斗,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程英见她得胜后继续进逼,陆无双已处险境,当即轻轻纵上,双手一拦,说道:“郭姑娘手下容情。”郭芙提起剑来,见刃上有一条血痕,知道陆无双腿上已经受伤,得意洋洋的指着她道:“今日姑娘教训教训你,好让你以后不敢再胡说八道。”
0 N9 w2 D4 K+ r B- u 陆无双是个性子激烈,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李莫愁如此毒辣,她也敢背师盗书而逃,可见其余,这时虽然输给了郭芙,但眼见自己罗裙上鲜血渗出,不惧反怒,说道:“但凭你一把剑,就封得了天下人悠悠之口吗?”她知道郭芙以父母为荣,偏偏就不住的诬他为“野种”。郭芙喝道:“天下人说什么了?”踏上一步,长剑送出,要将剑尖指在她胸口之上。程英挟在中间,眼见长剑递到,伸出三指,搭住剑刃的平面,向旁轻轻一推,将长剑荡开去,劝道:“表妹、郭姑娘,咱们身处险地,别作这些无谓之争了。”
7 A4 t9 ?6 v. K9 F7 o3 i 郭芙一剑本来向前递出,但给她赤手空拳的轻轻一推,竟尔荡开,不禁又惊又怒,喝道:“你要帮她是不是?好好好,你们两个对付我一个,我也不怕。你抽兵刃吧!”说着长剑指着程英当胸,欲刺不刺,静待她抽出腰间玉箫。程英淡淡一笑,道:“不错,郭姑娘,咱们身在敌境,还得处处小心为是。”郭芙急道:“好啊,你不帮我,反而帮别人。”她见程英淡雅宜人,风致嫣然,心中突然动念:“难道他是看上她了?”耶律齐半点也没猜到她的念头,续道:“那慈恩和尚有些古怪,咱们还是去瞧瞧令堂去。”
6 i; ~$ C9 f6 Q s 陆无双精灵之极,只看到郭芙一言一动,立时便猜到了她的心事,说道:“我表姊相貌比你美,人品比你温柔,武功又比你高,你千万要小心些!”这几句话每一句都刺中了郭芙的心事,她胸口一震,却道:“我小心些什么?”陆无双冷笑道:“除非我是个傻蛋,我才不喜欢表姊而来喜欢你呢!”这句话说得过于明显,郭芙实在难以抵受,长剑一晃,绕过程英,向陆无双胁下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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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芙这一剑叫作“玉漏催银箭”,是乃母所授的家传绝技,剑锋成弧,旁敲侧击,去势似乎不急,但剑尖笼罩地域极广,除非武功高于她的敌手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则绝难闪避。程英眉心一蹙,心道:“这位姑娘怎地尽是这等凶狠招数?我表妹便算言语中得罪了你,终究不是强仇大敌,怎可不分轻重的便下杀手?”好在黄药师也传过她这路剑法,此一招剑锋的去势她了然于胸,当下劲蓄中指,待她剑划成弧、将落未落、臂劲全然成虚之际,快如闪电般一弹,铮的一声轻响,已将长剑弹落于地。
( F' N% T) |$ f) }7 E0 i1 O7 g 这一弹程英使的虽是“弹指神通”功夫,但所得力的纯在巧劲,倘若她不是事先明白郭芙的剑路,她两人的功夫只在伯仲之间,单凭一指之力,可不能弹去郭芙手中的长剑。/ o; M' W# a0 M. N8 |# b
她出指之际,早已盘算好了后者,左足一步跨上,已将长剑踏住,同时玉箫出手,对准了郭芙腰间穴道。弹剑、踏剑、指穴这三下一气呵气,郭芙被她一占机先,处境登时极为尴尬,如俯身抢剑,腰间数处穴道非有一处给点中不可,但若跃后闪避,那长剑是给人家夺定了。她武功虽然不弱,临阵经验却少,一时之间俏脸胀得通红,竟是打不定主意。! ?: T' z5 D: K5 c* U8 ?
耶律齐喝道:“呔,兀那姑娘,你把我的兵刃踏在地下干么?”侧身长臂,来抓玉箫。程英手臂一缩,转身挽了陆无双的手臂便走。郭芙忙抢起长剑,叫道:“慢走,你我好好的比划比划。”陆无双回头笑道:“还比划……”程英手臂一抬,带着她向前连跃三步,二人身子已在数丈之外,陆无双那句话没能说完。耶律齐道:“郭姑娘,她侥幸一招得手,其实你们二人胜败未分。”郭芙恨恨的道:“是啊,我剑划弧形,尚未刺出,她已乘虚出指。看不出她斯斯文文的却这么狡猾。”耶律齐“嗯”了一声,他为人正直,不愿饰词讨好郭芙,说道:“这位姑娘武功大是不弱,下次如再跟她动手,不可轻敌。”郭芙听他称赞程英,心头掠过一阵阴云,忍不住冲口而说:“你说她武功好吗?”耶律齐道:“是。”郭芙怒道:“那你不用理我,去跟她好啊。”说着转过了身子。
% a' r% n8 T. N, j 耶律齐急道:“我要你不可轻敌,要你留神,那是帮你呢,还是帮她呢?”郭芙一辨他话中的含意,确是回护自己,心中甜甜的一笑,耶律齐说道:“我不是帮你夺剑么?你还怪我吗?”郭芙回过头来,说道:“怪你,怪你,怪你!”但脸上却堆满了笑意。5 p: g6 K/ h% t( u; i- x) a" P
耶律齐心中一喜,忽听得大厅中传来吼声连连,同时呛啷、呛啷,铁器碰撞,响声不绝,郭芙叫道:“啊哟,咱们瞧瞧去。”她本来听裘千尺啰唆不绝,说的都是数十年前的旧事,她可不知每一句话中都含着危机,越听越是腻烦,便溜了出来,无缘无故的和程陆姊妹打了一架,这时猛听得异声大作。挂念母亲,便即奔回,她一跨步进厅,只见一灯大师盘膝坐在大厅中心,手持念珠,口宣佛号,脸上神色甚是庄严慈祥。慈恩和尚在大厅上绕圈疾行,口中不时发出声音惨厉的虎吼,手上套着一副手铐,可是却已挣断,挥动时相互碰撞,发出声响。裘千尺坐在正中,脸色铁青,她相貌本便难看,这时更是狰狞可怖。
7 _# H; n7 C C7 B7 S3 l 黄蓉、武三通等坐在大厅一角,注视慈恩的动静。
. z) ^% Q; c5 V4 C0 _" ? 慈恩奔了一阵,额头大汗淋漓,头顶心便如蒸笼一般冒出丝丝白气,那白气越来越浓,慈恩也是越奔越快。一灯突然提气喝道:“慈恩,慈恩,善恶之分,你到今日还是参悟不透么?”慈恩一呆,头上白气忽地消失,他身子一晃,一交摔倒。( z: ^# Z5 v% x7 k
裘千尺喝道:“萼儿,快扶舅舅起来。”公孙绿萼上前扶起。慈恩一睁眼,见绿萼的脸庞离他双眼不过尺余,迷迷糊糊望出来,但见她长眉细口,绿鬓玉颜,依稀是当年妹子的容貌,叫道:“三妹,我在那里啊?”绿萼道:“舅舅,我是绿萼。”慈恩喃喃道:“舅舅?谁是你舅舅?你叫谁啊?”裘千尺喝道:“二哥,她是你三妹的女儿。她要你领她去见大舅舅。”慈恩矍然而惊,说道:“我大哥么?你见不到了,他已在铁掌峰下跌得粉身碎骨,尸首无存。”他一见到绿萼,一颗心登时全为昔日的旧事所占,一跃而起,指着黄蓉喝道:“黄蓉,我大哥是你害死的,你……你……偿他的命来!”- \2 D& ~1 T1 n3 Y. T
郭芙进厅后靠在母亲身边,接过妹子抱在怀里,突见慈恩这般凶神恶煞般指着母亲喝骂,她第一个忍耐不住。走上数步,说道:“和尚,你再无礼,姑娘可容不得你了。”裘千尺冷笑道:“这小女子可算得大胆……”慈恩道:“你是谁?”郭芙道:“我早说过了,你不生耳朵么?郭大侠是我爹爹,黄帮主是我妈妈。”慈恩道:“这女娃娃是谁?”郭芙道:“是我的妹子。”慈恩厉声道:“哼,郭靖黄蓉,居然还生了两个孩子。”黄蓉听他语声有异,喝道:“芙儿,快退开!”郭芙见慈恩疯疯癫癫,说了半天也不动手,料想他害怕母亲了得,心中对他毫不忌惮,反而走上一步,笑道:“你有本事就快报仇,没本事便少开口!”) e6 |% J$ P5 j' }% ^3 \
慈恩喝道:“好一个有本事便快报仇!”这一声呼喝宛如半空中响了个霹雳,只震得几案上的茶碗当当乱响,郭芙绝未料想到一个人竟能发出这般响声,一惊之下,不禁手足无措,但见慈恩左掌拍出,右手成抓,同时袭到,两股强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她待欲退后逃避,却那里还来得及?- M9 F, B9 v" j) `9 V% t/ C# u; T
黄蓉、武三通、耶律齐三人不约而同的纵上,三人眼光均甚厉害,知道慈恩右手这一抓虽是凶猛,但远不及左掌那么一触即能制人死命,因此三掌齐出,三股掌力碰的一声和他左掌一撞。慈恩嘿的一声,屹立不动,黄蓉等三人却同时倒退了数步。耶律齐功夫最浅,退得最远,其次则是黄蓉。她未稳身形,先看女儿,只见郭襄已给慈恩抓在手里,郭芙却兀自呆立当地,地惊得慌了,竟是忘了躲闪。黄蓉大吃一惊:“莫非芙儿终究还是为掌力所伤。”右足一点,立即纵上,伸左手将她拉了回来,右手打狗棒护在身前,此棒一出手,只要使出“封”字诀,慈恩掌力再猛,一时也已伤她不得。
/ U4 S/ _1 l: i) n 郭芙其实丝毫未受损伤,但心中一片混乱,直到靠在母亲身上,方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时武氏兄弟、耶律燕、完颜萍等见慈恩终于动手,各自拔出兵刃。裘千尺手下的众弟子也都纷纷散开,只待谷主一声令下,便即上前围攻。只有一灯大师仍是一动不动的盘膝坐在厅心,对周遭的变故便如不闻不见,口诵佛经,声音虽不响亮,却是极为清澈。
1 H* K+ Z3 W3 v0 M0 b: v 慈恩举起郭襄,大叫:“这是郭靖、黄蓉的女儿,我先杀此女,再杀郭黄!”裘千尺大喜道:“好二哥!这才是英名盖世的铁掌水上飘裘大帮主!”
% t, @$ [. T8 I U+ _ 当此情势,别说大厅上无一人的武功能胜过慈恩,即会有武功远胜于他的,投鼠忌器,也是难以将郭襄从这半疯之人手下救出来。郭芙突然大叫:“杨大哥,杨大哥!你在那儿?快来救我妹妹。”她临到危难之际,忽地想起了杨过。
& Y8 {$ J3 q7 z9 {) Y: u 郭芙数次遭逢大难,都是杨过出其不意的救了她出来,这时眼看人人无法可施,心中自然的盼望杨过来救。但杨过此时,却正和小龙女偷闲相聚,两人携手缓行,正自观赏绝情谷中夕阳下山的晚景,那想到大厅之中,已出现了惊心动魄的场面。2 R$ s! N! J. i0 |. ^# Q
慈恩右手上挺,将郭襄举在头顶,左掌护身,冷笑道:“杨过?杨过是什么人?此时便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一齐来此,也只能伤得我裘千仞性命,却救不了这小小女儿。”一灯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她慈恩,但见他双目之中红丝满布,全是杀气,说道:7 J/ f3 U% ^' y2 K8 a; e( {
“你要找人家报仇,人家来找你报仇,却又如何?”慈恩喝道:“谁有胆子,那便过来!”这时天将傍晚,暮色入厅,众人眼中望出来均有朦胧之感,那慈恩的脸色更是显得阴森。
# n+ q- b* [' ]( `+ N 突然之间,猛听得黄蓉哈哈大笑,这笑声忽高忽低,便如疯子发出来一般。众人一听到这笑声,都是毛骨悚然。郭芙叫道:“妈妈!”武三通、耶律齐一齐叫道:“郭夫人!”各人均是心中怦怦而跳,想是她女儿陷入敌手,以致神态失常。但见她将打狗棒往地下一拋,踏上两步,拆散了头发,笑声更加尖细,阴风惨惨,殊无半丝暖意。郭芙叫道:“妈妈!”上前拉她手臂。黄蓉手一甩,将她挥得跌出数步,随即张开双臂,大笑着往慈恩身上抱去。
9 g% p4 |. x- C- E6 ^# M 这一下连裘千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瞪目凝视,惊疑不定。武三通叫道:“郭夫人你别心慌,咱们定当夺回令爱。”黄蓉理也不理,只臂箕张,瞪着慈恩,说道:“你快把这孩子搯死了!要搯她咽喉,不可放松。”慈恩脸无人色,将郭襄抱在怀里,说道:“你…, I/ V/ H& ^. q' Z5 T+ u
…你……你是谁?”黄蓉纵声大笑,张臂往前一扑。慈恩的左掌虽然挡在身前,竟是不敢出击,只是向侧滑开两步,闪开她这一扑,又问:“你是谁?”黄蓉阴恻恻的道:“你全忘记了吗?那天晚上在大理皇宫之中,你抓住了一个孩子……对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弄得他半死不活,终于无法活命……我是这孩子的母亲,你快弄死她啊,快弄死她啊,干么还不下手?”! u' g+ j3 w9 L! P: a: f
慈恩听到这里,全身发抖,数十年前的往事,蓦地兜上心来。当年他击伤大理国刘贵妃的孩子,要南帝段皇爷(即今一灯大师,详见“射雕英雄传”)舍却数年功力为他治伤,段皇爷忍心不治,此孩终于毙命。后来刘贵妃瑛姑和慈恩数度相遇,势如疯虎般要抱住他拼个同归于尽,慈恩武功虽高于她,却也不敢抵挡,只有落荒而逃,黄蓉知道这是他一生最大的心病,但见他手中抱着孩子,情况依稀和当年相似,于是孤注一掷,反而出言叫他搯死郭襄。武三通、耶律齐等那知道其理,只道她是疯了,以致出语不伦,其实这却是黄蓉的大智大勇,便是一等一的须眉男子,也未必便有此胆识。瞧准了敌人的最大心病,一击中的,此是大智,竟有胆子出言要他搯死自己女儿,此是大勇。若在旁人,纵然思及此策,但母女情切,“快弄死她啊”这一句话,势必不敢出口,眼看慈恩如此怨气冲天,凶悍可怖,他轻轻一捏,岂不立时便送了郭襄的性命?
% S- k2 r) U1 ^; E X. N 慈恩望望黄蓉,又望望一灯,再瞧瞧手中的孩子,倏然间痛悔之念不能自已,道:“死了,死了!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我活生生的搯死了。”缓步走到黄蓉面前,将孩子递出,说道:“孩子是我弄死的,你打死我抵命吧!”黄蓉欢喜无限,伸手欲接,只听得一灯喝道:“冤冤相报,何时方了?手中屠刀,何时方拋?”慈恩一惊,双手一松,郭襄直往地下掉去。0 v1 ?) @/ h: B( g7 K
不等郭襄身子落地,黄蓉右脚伸出,一脚向她身上踢去,将她踢得向外飞出,同时狂笑叫道:“孩子给你弄死了,好啊,好啊,妙得紧啊。”其实她这一脚看似用力,碰在郭襄身上时,却是用脚背在婴儿的腰间轻轻一托,再轻轻往外一送。她知道这是相差不得不点的紧急关头,如俯身抱起女儿,说不定慈恩的心神又有变化。郭襄在半空中稳稳飞出,掷向耶律齐。他一伸手臂接住,但见郭襄乌溜溜的一对眼珠不住滚动,张开小嘴正欲大哭,鲜灵活龙,竟没半点损伤。耶律齐一怔,随即会意,黄蓉定是知道郭芙莽撞,才将这幼女掷到自己身前,当即手掌在她口上一按,阻住她哭出声来,大叫:“啊哟,孩子给这和尚弄死了。”: H5 b5 M- u' q3 a
慈恩面如死灰,剎时之间大澈大悟,向一灯行个稽首,说道:“多谢和尚点化!”一灯还了一礼,道:“恭喜和尚终证大道!”两人相对一笑,慈恩扬长而出。裘千尺急叫:
$ R7 [) c6 K/ r5 J- a3 Y “二哥,二哥,你回来!”慈恩回过头来,说道:“你叫我回来,我却要叫你回来呢!”8 G% H' ^% ~1 J1 r. W
说罢大袖一挥,飘然出了大厅。一灯喜容满脸,说道:“好,好,好!”退到厅角,低首垂眉,不再言语。黄蓉挽起头发,从耶律齐手中抱过郭襄。郭芙扑在她的怀里,又惊又喜,说道:“妈,我还道你当真发疯了呢?”黄蓉走到一灯身前,行下礼儿,说道:“大师,小侄女迫于无奈,提及旧事,请大师见谅。”一灯微笑说道:“蓉儿,蓉儿,真乃女中诸葛也!”大厅上诸人之中,只有武三通隐约知悉一些旧事,余人均是相顾茫然,不知一灯和黄蓉葫芦中到底卖些什么药。6 W7 f7 n, t" s1 V* M/ X, T$ H
裘千尺见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确也是大出自己意料之外,兄长这一去,料想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望着慈恩的背影终于在屏门外隐没,胸口不禁一酸,体味他“你叫我回来,我却要叫你回来呢”那句话,似乎是劝自己勒马回头,心中隐隐的感到一阵惆怅一阵悔意。但这悔意一瞬即逝,随即傲然说道:“各位在此稍候,老婆子失陪了。”黄蓉道:“且慢!咱们今日造访,为求绝情丹而来……”裘千尺向身旁之绿衣弟子一点头,众弟子齐声忽哨,每处门口都涌出四名绿衣弟子,高举装着利刃的渔网,拦住去路。四名侍女抬起裘千尺的坐骑,退入了内堂。武三通、耶律齐等见到渔网阵的声势,心下暗暗吃惊,均想:2 \# t7 T+ d4 D- Q
“这件兵刃好不厉害,不知如何方能破得?”便这么一迟疑,大厅的前门后门一齐轧轧关上,众绿衣弟子缩身退出。武氏兄弟仗剑外冲,砰的一声,大门合拢,两兄弟的双剑挟在门缝之中,登时折断。看来这大门竟是钢铁所铸。黄蓉低声道:“不须惊惶!出这大厅决不难,但咱们得想个法儿,如何破那带刀渔网,如何盗药救人?”
1 }4 L# w/ e! j 公孙绿萼随着母亲进了内堂,问道:“妈,怎么办?”裘千尺见兄长一去,对方好手云集,也觉此事甚为棘手,但杀兄大仇到了眼前,决不能好言善罢,微一沉吟,道:“你去瞧瞧,杨过和那三个女子在干什么。”此言正合绿萼心意,她点头答应,向“火浣室”
. J5 U: `7 b3 c' c 而去。# C! K/ E0 x, Y- H( S
行到半路,听得前面有说话之声,正是杨过的声音,接着小龙女回答了一句,好象说到“公孙姑娘”四字。这时天色已经全黑,绿萼往道旁柳丛中一闪,心道:“不知她在说我些什么?”放轻脚步,悄悄走近,但见杨过和小龙女并肩站着,听杨过道:“你说此事得多谢公孙姑娘,当真不错,但愿神僧早日醒转,大家释仇解怨,邪毒尽除,岂不是妙?
9 b( s& }' C' Y; i a ……啊哟!”这“啊哟”两字,突如其来,绿萼吓了一跳。不知杨过蓦地里遇上了什么怪事。- g/ C, C- ^! E& K
她心中关切,情不自禁的探头一望,朦胧中只见杨过摔倒在地,小龙女俯身扶着他的左臂。杨过背部抽搐颤动,似在强忍痛楚。小龙女低声道:“是情花之毒发作了吗?”杨过道:“嗯……嗯……”竟是痛得牙关难开,绿萼大是怜惜,心想:“他服了半枚丹药,再服半枚,情花之毒便解,这半枚灵丹,说什么也得去问妈妈要来。”过了片刻,杨过缓缓站起,吁了一口长气。小龙女道:“过儿,你每次发作相距越来越近,更是一次比一次厉害。那神僧尚须一日方能醒转,便算他能配解药也未必……也未必……你这番苦楚也难受得很啊。”她本想说“也未必来得及”,但终于改了口。杨过苦笑说道:“这位公孙老太太性子执拗之极,她的解药又藏得隐秘异常,若非她自愿给我,否则便是谷中老幼尽数杀了,便是将钢刀架在她头颈中,也是决不肯拿出来的。”小龙女道:“我倒有个法子。”杨过早猜到她的心意,说道:“龙儿,你再也休提此言。你我夫妻情深爱笃,若能白头偕好,固是谢天谢地,如有不测,那也是命数使然,咱两人之间,决不容有第三个人拦入。”小龙女呜咽道:“那公孙姑娘……我瞧她人很好啊,你便听了我的话吧。”/ o+ |! F, ]+ ~2 O: z
绿萼心中大震,知道小龙女是在劝杨过娶了自己,以便求药活命,只听杨过朗声一笑,道:“龙儿,那公孙姑娘自然是好。其实天下好女子岂是少了?那程英姑娘,陆无双陆姑娘,也都是重情笃义之人。只是你我既然两心相爱,怎容另有他念?你再设身处地一想,若有那一个男人能解你体内剧毒,却要你委身以事,你肯不肯啊?”小龙女道:“我是女子,自作别论。”杨过笑道:“旁人重男轻女,我杨过却是重女轻男……”说到此处,忽听得树丛中瑟的一声响。杨过问道:“是谁?”
[3 @' J+ _7 \# @8 b# v3 G 绿萼知道已被他发觉了踪迹,正要应声,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傻蛋,是我!”
8 D8 w# A5 B3 N; L* v- _7 ]6 t 接着只见陆无双和程英从树丛中携手而出,原来公孙绿萼在一旁窃听,程英姊妹也到了邻近。绿萼乘机悄悄退开,心中思潮起伏不定:“别说和龙姑娘相比,便是这程陆二位姑娘,她们的品貌武功,和他的交情,又岂是我所能及?”她自见杨过后,对他一往情深,先前固已知他对小龙女情深爱重,但总盼再能见他一面,是以在绝情谷中苦候,此刻听了这番话,更知自己相思成空,已是定局。她父母都是性情乖戾之人,因此她自幼便郁郁寡欢,今日万念俱灰,决意不再想活了,漫步向西走去。
: C6 ?/ {0 a' N \! a 她神不守舍,信步所之,浑不知身在何处,只是她熟识当地道路,黑夜中才不敢堕入山坑水漥之中,心中只是有一个声音说:“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在山石彼端忽然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绿萼凝神一看,不禁微微一惊,原来神魂颠倒的乱走,竟已到了谷西自来极少人行之处,抬头见一座山峰冲天而起,正是谷中绝险之地的绝情峰,那绝情峰峰腰之中,有一处山崖,不知是若干年代之前,有人在崖上刻了“断肠崖”三字,自此而上数百丈光溜溜的寸草不生,终年云雾环绕,便是飞鸟,也甚难在峰顶停足。那山崖下临深渊,渊口藤牵蔓缠,堆满了枯草败叶,藤蔓之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深渊到底有多深,那便谁也不知道的了。正因有此险境和外界隔绝,这水仙幽谷数百年来才得成为世外之地,外人不致进入。
9 @: b' z" \, Y# L7 N' `! |. j; D “断肠崖”前后风景清幽,只是地势太险,稍不小心便掉入山路旁的深渊之中,因此谷中居民相戒裹足,便是自负武功的众绿衣弟子,轻易不敢来此,却不知谁在此处说话?! k8 U. J" J0 a# z) F( i" a
公孙绿萼本来除死之外,已无别念,这时却起了好奇之心,于是隐身在山石之后,侧耳倾听,一听之下,心中怦的一跳,原来说话之人竟是父亲。她父亲虽然对不起母亲,对她也是冷酷情,但母亲以枣核针射瞎了他一目,又将他逐出绝情谷,绿萼念起父女之情,总不免暗有怜意,此刻忽又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心想原来父亲并未离开绝情谷,却躲在这人迹罕至之处,只听他说道:“你的眼睛为杨过这小贼所伤,我眼目之伤,也可说因这小贼而起,咱俩倒可说是同病相怜了。”说着笑了起来,但对方却并未回答,绿萼颇感奇怪,暗想父亲是在跟谁说话啊?一时之间,想不起有谁的眼睛为杨过所伤,而听父亲说话的语气之中,微带轻薄之意,难道另一人是个女子么?
. z! {* _. t2 U. a& U 只听得公孙止又道:“咱们在这里相会,也可说是有缘,不但是‘同病相怜’,而且还是‘独具只眼’,不不,是‘各具只眼’。”忽听一个女人“呸”的一声,怒道:“你是笑我丑八怪么?”公孙止忙道:“你别生气,我是胡说八道。我见了你,是喜欢得胡涂了。”那女子嗔道:“我全是为情花刺伤,你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尽是拿人家来取笑?”9 h8 S S% R* F: N1 X
绿萼心道:“啊,原来是今日闯进谷来的李莫愁。怎地她的眼睛也是给他弄伤的?”
% V* \+ F/ x2 X4 e" y, e) E 与公孙止说话之人,正是李莫愁。她中了情花之毒,亟于寻觅解药,但绝情谷中道路错综繁复,她乱走乱撞,竟到了这断肠崖前,恰好公孙止也在此处。公孙止是有意来此,好使谷中诸人不易发觉,然后俟机害死裘千尺,以便重夺谷主之位,李莫愁却是无心而至。两人曾交过手。都知对方武功了得,一见面后心中均想:“我正有事于谷中,何不倚他为助?”三言两语,竟尔说得甚是投契。李莫愁年纪已经不少,但自幼习练内功,仍是容颜端丽,公孙止一娶小龙女不成,二劫完颜萍不得,忽与她邂逅相遇,又起了不良之念:
: ~' m: R7 ~' G0 E “杀了裘千尺那恶妇后,不如便娶了这姑娘。她容貌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虽瞎一眼,却正好和我相配,大家两不嫌弃。”那知李莫愁心地狠毒,用情却是极专,她一生恶孽,便是因“情”之一字而来,这时听公孙止言语越来越不庄重,心下如何不恼?但为求花毒的解药,只得稍假辞色,敷衍对答。
" `9 y1 o8 m- m$ Q 公孙止道:“我是本谷的谷主,这情花解药的配制之法,天下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只是配制费时,远水救不了近火,好在谷中尚余一枚,在那恶妇手中,咱们只须除灭了她,那便什么都是你的了。他最后一句话意存双关,意思说不但解药给你,连绝情谷的主妇之位,也都属你。天下只有公孙止一人知晓解药的制法,这话原本不假,那情花在谷中生长已久,公孙止上代的祖先损伤了不少人命,才试出解药的配制之方,为了情花有阻拦阻外人入谷之功,因此并不爻除,而解药的方子,也是父子相传,不会落入旁人之手。虽是裘千尺,也只道解药是上代遗存,方子却已失传。但裘千尺那枚解药现下只剩半枚一事,公孙止却不知悉。李莫愁沉吟道:“既是如此,你这话岂不白说?解药在尊夫人手中,而尊夫人又已与你反目成仇,便算杀她不难,解药却如何能够到手?”公孙止踌躇不答,过了半晌,说道:“李师妹,你我一见投缘,为了救你,我纵死亦不足惜。”李莫愁淡淡的说道:“这可多谢你了。”公孙止道:“我有一计,能从恶妇手中夺得灵丹,但盼你答应我一件事。”李莫愁勃然道:“小妹一生闯荡江湖,独来独往,从不受人要胁。那解药你肯给便给,不肯便索罢休。我李莫愁岂是哀怜乞命之辈?”
6 Y4 W/ P+ w6 O, ~! \' I0 j+ ^" j 公孙止武功虽然极强,但他一生僻处幽谷之中,江湖上便是最厉害的人物,也均不识,纵然略有所闻,也是得自数十年前裘千尺的转述。近十年来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声名响亮无比,武林中人人皆知她貌如桃李,心若蛇蝎,这公孙止却懵懵懂懂的一无所悉,此刻听她这番话说得甚有气派,只有更喜,忙谢罪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但盼能为你稍尽绵薄,欢喜还来不及,岂有要胁之意?只是要夺那绝情丹,须得伤了我亲生女儿的性命,因之我说得不甚妥善,也是有的。”
7 t1 ?" _- ~3 z( Y8 z; Q1 w, Z 公孙绿萼隐身在大石之后,听到“须得伤了我亲生女儿的性命”这句话,不由得全身一震。李莫愁也感诧异,道:“难道解药是在令爱手中么?”公孙止道:“不是的,我跟你实说了罢!那恶妇性情固执暴戾之极,这解药必是收藏在隐秘无比的处所,强迫要她献出,势所不能,只有出之诱取一途。”李莫愁点头道:“确是如此。”公孙止说道:“这恶妇对人人均无情义,心肠恶毒,无所不至,世上唯有对她亲生女儿,才不免有母女之情。咱们瞧准了这点,由我去将女儿绿萼诱来,你出伤她,将她掷在情花丛中。这么一来,那恶妇必要取出绝情丹来救治女儿,咱们俟机劫夺,便能一举成功。便可惜这绝情丹世间唯存一枚,既给了你,我那女儿的小命便保不住了。”李莫愁沉吟道:“咱们不用真的情花花刺伤她,做作得让她中了假毒,那便既可夺丹,又能保全令爱。”公孙止叹道:“那恶妇精明强干,中假毒之事焉能瞒得过她?”说到这里,忽然声音呜咽,流下泪来,似乎动了真情。李莫愁道:“为了救我性命,却须伤害令爱,我心何忍?看来你原也舍她不得,此事便作罢休。”公孙止忙道:“不,不!我虽舍她不得,可更加舍你不得。”李莫愁默然,心想除此之外,确也更无别法。公孙止道:“咱们在此稍待,过了夜半,我便去叫女儿出来,凭她千伶百俐也决想不到她爹爹有此计谋。”1 T, c* ^; g* J' {
两人如此对答,每一句话绿萼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禁越听越是害怕。那日公孙止将她和杨过驱入鳄鱼潭,她已知父亲绝无半点父女之情,但当时还可说是一时之愤,今日竟然如此处心积虑,要害死亲生女儿来讨好一个初识面的女子,用心之狠毒,真是胜于豺狼虎豹。她本来不想活了,然而听到这二人如此安排下毒计图谋自己,自然而然的想设法逃开,好在四下里阴森森的山石嶙峋,隐蔽之处甚多,于是轻轻向后退出一步,隔了片刻,又退出一步,直到退至数十丈外,才敢加快脚步。5 d1 B: c, r0 f b1 ~
她走了半个时辰,离那绝情峰已经甚远,知道父亲不久便要前来相诱,连卧房也不敢回去。她凄凄凉凉的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冷月窥人,落叶低语,越听越觉世间实无可恋,喃喃自语:“我本就不想活了,你何必设这毒计来害我?你要害我,尽管害吧。真是奇怪,我又何必要逃?”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射进了心里:“爹爹用心虽毒,此计却是大妙。反正我要自尽,何不用此计向妈妈骗取灵丹,去救了杨大哥的性命?他夫妻团圆,总不免要感激我这一心一意待他的苦命姑娘。”想到此处,又是欣喜,又是伤心,精神却为之一振,于是向四周一看,瞧清了身在何处,举步回向母亲卧房。
9 t* C! U5 c- M0 Z. t1 z, d: J4 V 她经过情花树丛之时,小心攀折了两大根花枝,用衣带提在手中,以免刺伤肌肤,走到母亲房外,低声叫道:“妈,你睡了么?”裘千尺在房中应道:“萼儿,有什么事?”9 H. ?. B4 S+ z, T* f
绿萼叫道:“妈,妈!我……给情花刺伤了。”说着张臂便往情花枝上用力一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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