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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3:49 | 只看该作者
第06章 无双罗袖
) U- Y1 A) i# e( f' x 卓长卿怜意方生,人家两只罗袖已自挥来,剑眉微轩,双掌一反,掌风便自冲天而起,呼的将漫天袖影挡了回去。5 l5 c# C( E2 ~2 b/ F1 ], R9 r
  但这绝色少女的两只罗袖,长几达丈,飞舞之间,不但招式诡异,而且收招之间,奇诡迅快,更是武林罕睹。
3 o$ Q8 K# T) m0 l5 `$ ^# i- ]& ~  卓长卿此刻身手已经展开,双腿屹立如山,招式虽然推动得较缓,但从他双掌中带出的掌风,却像是一道铜壁,堵在那绝色少女的袖影前面,但一时之间,还是守多攻少。4 @' i+ }( ]; _
  那少女秋波流转,望到城下的两条淡红人影,此刻已自掠至城脚,目光突然一凛,左手罗袖呼的一声,有如一道经天彩虹,斜斜的划了个半弧,电也似的卷向卓长卿的右臂。
; F. R/ u. w0 u  右手罗袖却突然一收,便又齐腕叠起,露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纤手来,娇躯微拧,玉腕稍沉,骈指疾点卓长卿肩井。
9 o" A$ S" t: U# a  S* b  这样一来,她身法也随之大变。须知她左袖长挥,右手短攻,一长一短,距离差着老远,但出招之间,却未因之而有丝毫不便。只见她娇躯宛转,突而远攻,突而近取,身法之诡异、奇妙,又远在方才之上。! b9 W( |) K* O7 n* t( i) T+ d+ }
  卓长卿一代大侠之子,自出生之日始,便受乃父熏炙,扎下了极好的武功根基,此后更得到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青睐,破例收为门下,十年苦练,成就岂在小可?4 m3 Z5 K+ _: c6 z+ W
  七十年前,武林正值最为纷乱之时,其时正邪两派,高手辈出,不但武当、少林、昆仑,这几个久倨武林霸业的名门正派,人材济济,邪派之中,更是出了几个天下侧目的魔头,掀动着风浪,使得武林中人,个个惶然难安。
) Y" T/ }) W6 g7 d! M) A  而司空尧日却就在这时候,出道江湖,不到数年时间,不知做过多少件惊天动地的事来,掌毙大漠三凶,剑劈南荒一怪,十二连环坞中,单身孤剑,扫荡群魔,使得他和当时武林中另一位高手古鲲,被天下武林尊为天地双仙。& [/ z, [1 }  m6 X, o
  这天仙司空尧日,自疚于早年杀孽太重,晚年便深自收敛,只是他生具孤洁之性,一生之中,独来独往,直到晚年,非但无妻无子,就连徒弟,都没有收过。
" m& A; L+ f. h! K+ O- b  但他在黄山始信峰下,因稍迟一步,而使他故友地仙占鲲之徒卓浩然夫妇双双毙命,心里正有些自责,再加上卓长卿过人的天资、至性和性格,竟得到这从不轻易传人的武林异人的青睐。
, T" f8 C2 j$ x+ z2 i+ `/ i  于是他才动了收徒之念,而天仙司空老人的一身绝技,也因之有传。# a; ^' s2 O2 z
  须知这司空老人武功渊博如海,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他都有所深猎,晚年收徒,自然爱护备加,卓长卿也因之不但武功超群,而且武功门派之知识,亦是超人一筹。# z# X4 A* I# ]/ E( r& k& s" G
  但此刻这绝色少女这种诡异的身法,卓长卿搜遍记忆,却还是看不出她的派别来。
+ A( j0 r+ Q4 c1 h2 z9 v  朝曦初升,使得她的身形,看来有如一团流动的火焰。卓长卿心中一动,突起长啸一声,身形有如神龙般冲天而起。
5 e. m. O- |3 @- F5 _  那绝色少女螓首微抬,只见他这一拔之势,竟然高达三丈。他那凌空飘舞的衣衫,虽是一片黑色,使她看来犹如一只玄鹤,但他脚上那双朱履之底却是仍然洁白,仅有些许尘迹,显见他走路之时,脚底完全踏在地面上的时候不多。
9 \# x6 |+ b0 c. ^. ]* _$ I! e( y0 B+ @% N2 X  她芳心方才暗骇,不知对方此举,藏着什么厉害的后着,身形不禁微微一仰,向后滑开五尺,全神凝注,观其后变。
2 F' w2 B. j4 ^* m* L  哪知卓长卿身形在空中毫无变化,就又飘飘落了下来。那绝色少女又自一怔,却见他那英俊的面目上,此刻望去,有如寒冰。9 a$ ^2 B, p% g, A: V7 H8 O$ K2 u
  此刻那两条远远掠来的淡红人影,已掠至城脚,却正是那在多臂神剑云谦寿诞之日翩然而来,技惊群豪的一双红裳少女。+ @" ]9 f& o% J, z! _" i( r
  这两个红裳少女一路追来,虽然绕了不少圈子,但终于找到她们要找的人。熹微的晨光中,只见她们面色嫣红,有如桃花,裹在那轻纱红裳之中的酥胸,也不住起伏着,显见是奔驰过急。2 Q, k, S4 p! X1 J- L, u+ L1 \3 q  P
  但稍一驻足,她们便又回复过来,抬眼一望那高矗直立的城墙,两人互望一眼,突然并肩跃起,罗裙飘飘,望之直如一双彩蝶。3 [: W* i4 m- d6 s% P( d
  两人齐齐掠至两丈,眼看势道将竭,左侧少女,突然伸出右掌,轻轻一按右侧少女的左肩,娇躯便又藉势而起,右侧少女却落到地上。& y# Q7 ]. {0 G/ u4 S# J/ p" f
  左侧少女凌空藉势,掠上城墙,秋波一转,见到自己的主人轻轻伸手向自己打了个手式,便也微一颔首,一面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条极长的红色彩索来,垂下一端。
; w5 J$ i. Y7 n' R4 g7 U  城下那少女娇躯一长,凌空抓住那彩带,有如惊鸿般跃上城墙。
3 r, y8 f  f" R5 t' O8 @0 K2 M0 B  卓长卿长啸而起,翩然而落,目光森冷地在那绝色少女身上一扫,冷冷地说道:“温如玉是你什么人?”
6 N2 t+ b3 H" n% I* P  原来他方才搜遍记忆,却仍看不出这绝色少女的身法,不禁大为惊诧。' Q- i  A) j# [/ @- a0 K
  他深知自己的师父之渊博,那么此事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少女的这种诡异的身法,是某一个武林高手近年才创出来的。
9 y5 T* p0 ^" |. O, |  苦思之下,他见到这少女的一身红裳,十年之前,黄山始信峰下那凄惨的一幕,突又电也似的从他心里闪过。
& n  K' r% _. O1 y  那一衣红裳、高挽云鬓的奇丑妇人,和那美丽的小女孩子的身形面容,便又历历如在目前。; M( N. d4 ~: s7 l; ]7 W! B1 p' J
  他仿佛又见到那红裳奇丑妇人──后来他已知道她就是丑人温如玉,正伸出她那干枯的手掌,冷酷地杀死自己的双亲。于是眨目之间,他只觉心胸之中,热血翻涌,便自长啸一声,冲天拔起。& w& g! n# C7 h" A
  那绝色少女闻言不禁微微一怔,秋波轻转,看到自己的帮手已自掠上城来,轻轻伸出玉掌,拢了拢鬓角,却乘便打了个手式,突又娇笑起来。
# J. j# M% V+ ^4 q8 }8 @  卓长卿目光眨也不眨地凝注在对面这少女的身上。他虽然心切亲仇,神智略有混乱,但像他这种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听觉毕竟不同凡响,这种情形下,他还是察觉到身后又有人来。( L% }% U  Q$ {. q
  但是他目光却并未因之而从那绝色少女身上移开。只见她那娇媚的面目上,突又泛出春花一般的笑容,娇笑着道:“你认得温如玉吗?”
8 V5 W- N9 P& b$ V9 A+ x* f. B  缓缓自鬓角放下玉手,又道:“你问我这话干什么?”5 t, Y4 n* h5 Z0 O1 e0 f6 H! v& a
  卓长卿剑眉一挑,厉声道:“在下方才所问之话,你若不好好答复,就莫怪在下要不客气了。”' S( M7 ~. p% `3 s4 M  \- ~
  那绝色少女罗袖微扬,咯咯一阵娇笑,指着卓长卿道:“你这人倒凶得很。你问我的话,我不答复又怎样──”/ y" B' B! Q( E3 C, H) @& X8 P
  她话声一顿,本来娇笑如花的面靥,突然又一沉,冷叱道:“小琼,小玲,你们快替我把这厮抓下来。”
6 t& B: H3 L2 l* \% \; w  卓长卿冷笑一声,身形突又冲天拔起。须知他江湖历练虽少,却是聪明绝顶之人,早就知道身后的来人,和这绝色少女必是一路,是以表面上虽仍一丝未变,暗中却早有防备。2 N2 |% V4 s  i! b/ Y8 E& T
  他目光一垂,果然看到两条红衫人影,电也似的从他身后掠来,但此刻他身形已高高在上,这两人自然扑了个空。
8 G" B& g2 y: @6 ?- F0 ]' O$ s2 T  那绝色少女柳眉一竖,冷笑道:“你上得去难道别人就上不去!”+ G' f4 {. C7 V; K% d% \1 N
  娇躯一扭,便也冲天拔起,呼、呼两声,两条罗袖,又自挥出。
+ f' f7 L# A- G2 A& n, @) R9 F$ l  这种奇诡的武功,虽脱胎于武当绝技流云飞袖,但又和这种正宗内家绝技有些不同,却原来正是那红衣仙子温如玉晚年苦研而成的绝技,无双罗袖。
3 G' a; c6 ?& U# R4 \  卓长卿自然不会知道这种身法的由来,但此刻他却已知道这三个红裳少女,必定和自己的杀父仇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 S9 W6 I# D' n2 P' T  他身形凌空一折,突然双掌齐出,五指如钩,电也似的抓住这两只罗袖,口中猛“哼”一声,手腕猛然一抖、一扯。* Z& z, F7 g. I
  只听“嘶”的一声,那两只绛红衣袖,竟硬生生被他一抖两半,露出那绝色少女有如玉藕般的半段手臂来。0 S: X8 e4 n4 V4 L' C5 _
  那绝色少女嘤咛一声,玉容大变,身形又落在城垛上。卓长卿手掌一扬,将手中的两截断袖,呼的抛了开去,身形亦随即飘下。
' Q6 U* r3 p6 S9 o$ n  他用尽全力,一招得手,便再也不肯给她喘息的机会,霎眼之间,便又攻出数掌,不但掌掌含蕴内力,而且着着都是攻向要害。
! K; ~' J' u) y! q- v4 [. I  那绝色少女此刻玉容苍白,柳腰连闪,避开他这激厉无匹的数掌,芳心之中,惊怒交集。她一生之中,从未受过有如此刻之挫辱,却又不知道这少年为什么如此对付自己。
% k+ K) I# X3 m2 i) d6 k, m3 Y8 p2 x" s  她娇纵已惯,从来不知有人,只知有己,此刻受了这种挫辱,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娇叱连声,玉掌连扬,霎眼之间,便和卓长卿拆了十数招。6 l% f  I  Q% N7 }( ^. z
  那两个红裳少女小琼、小玲,目中亦自各现惊骇之色。她们一向以为自己小姐的武功,天下无双,却再也想不到这年轻而英俊的少年,竟有如此高的武功,竟把她的无双罗袖硬生生扯了下来。
+ y3 J9 ^! s3 P* I  a. B8 |( {( Z  她们稍微一怔,各自娇叱一声,也自展娇躯,扬玉掌,一连数掌,向卓长卿拍了过去。霎眼之间,但见那三条人影,有如火焰,漫天而起,而他们那种激厉的掌风,也使彼此身上的衣袂,不断地飘舞起来。
' B1 I* V( F. ]# h: x; [7 B! |  她们的身形虽然动如流云,卓长卿却是静如山岳,像一座玄冰似的,屹立在这片火焰之中。
5 V  u3 T+ D  {- c  他们原先都自恃身手,各有轻视对方之意,但此刻交手之后,却不禁各自心有戒惕。那绝色少女方才虽被卓长卿扯断衣袖,但那只不过是因为她出手之间,略有疏忽,而且也万万想不到卓长卿身在空中,还能施出内力。
4 [$ p% y4 s, W! T, S  此刻她警惕之心一起,出手虽仍然奇诡而狠辣,但却显见已较先前谨慎,再加上那两个红裳少女小琼、小玲,身如飞燕,掌如飘絮,功力虽不深,招式却颇高。那卓长卿功力之深,虽已如纯青之炉火,但此刻以一敌三,却未见占得上风。
# s% B3 l. H" ?- i' U( V  朝露将干,旭日已升,道道阳光,如枝枝金箭,从东方云层的空隙中射了出来,新的一日,已经来临。但在这新的日子里,武林中又将生出什么新的变故呢?9 s, J; `$ o5 O4 f
  卓长卿身形如山,双掌如电,虽然被围在这三个红裳少女的漫天袖影掌风之中,却没有现出丝毫败象。+ a- g$ G7 f" O1 q# ]# I& V
  可是交手一久,他心里却不禁有些恼躁,暗叹一声,忖道:“这三个女子若真是那丑人温如玉的门下,此刻我都不能取胜,还有什么希望胜得了她们的师父,还谈什么报仇?”: h6 e$ [* r9 Y: t) ?/ _
  念头转到这里,不禁又自责起来:“唉,师父叫我再过三年才能下山,我悔不该没有听他老人家的话──”9 j% l3 L: v0 S6 ?0 ~: j. z
  他心里这一自责自怨,身手自然就慢了下来。那绝色丽人娇叱一声,一双莹莹如玉的手掌,忽然在那双破袖中一伸一缩,轻飘飘地拍出五掌,出掌时虽有先后,掌到时却浑如一体。
9 ?# F+ f! M  R, a$ _  卓长卿目一眨,只见五只俏生生的掌影──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向自己前胸、双肩拍来,招数之刁钻诡异,前所未见。
$ o; o) S* x# @& ~: H  他心中不禁微微一惊,脚跟半旋,斜身一让,哪知眼前突又掌风大作,那小琼、小玲的四只玉掌,也已拍了过来。
7 ]  k) h7 J. K7 G) |  须知高手过招,差之毫厘,便可失之千里。卓长卿方才心神略疏,此刻便让对方占了先机,眼见得四面八方都是人家的掌影,这些掌影也都已堪堪拍到自己的身上。
5 x# a% |; \$ h, O  那绝色丽人嘴角方显一丝得意的笑容,哪知卓长卿突然肩头微塌,手腕向上一抖,他两只宽大的衣袖,就突然兜了上来,带着凌厉的风声,“呼”的划了个圈子。
3 L; N/ a% r0 E0 a7 Y  那绝色丽人笑容顿敛,柳腰一折,倏然退了三步,却听小琼、小玲同声娇呼,原来她们撤招不及,玉腕被衣袖扫着一点,只觉宛如刀划,痛彻心骨。4 N* e8 O9 j7 s9 `0 }$ t
  卓长卿冷笑一声,蓦然双手从袖中伸出。他以一招正宗的流云飞袖又复抢得先机,脚步微错,正待向那绝色丽人拍去,哪知城下突然传来轰然一阵长声,一个中气颇足的苍老声音在下面喝道:“长卿,好俊的功夫!”
5 q. h7 }$ x2 b  卓长卿不禁微微一怔,双掌斜挥,孔雀开屏,唰的向小琼、小玲以及那绝色丽人各个拍出一掌,身形微偏,目光下扫,却见城下竟已站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排众当先而立,却正是那多臂神剑云谦。! O, r5 M+ A  Y- }6 f, o
  原来卓长卿和这三个红裳少女在这城头上激战,掌风红影,自然极为显目,有人远远看见,就奔来看热闹。云谦父子帮着快刀会的快刀丁七料理了一下善后,本在着急着卓长卿的下落,一听城上有人激斗,就飞也似的奔了来,果然看到卓长卿站在一个城垛上,和三个身形流走的红裳少女在动手。
) s, \% c7 C: }4 s  这时正当卓长卿双袖拂退了这三个红裳少女的攻势,云谦一见故人之子,武功如此,禁不住高声喝起彩来。临安城中,武林豪士云集,此刻赶来看热闹的,自然大半是练家子,看到卓长卿这一招“流云飞袖”自然也都识货。
( _2 n( {0 k% p$ T8 D* B# t  这一喝彩声,叫得卓长卿精神一振,口角含笑,手掌由外而内,“呼”的又划了个半圈,当胸一合,由合而分,突又挥了出去,刚好和那绝色少女击来的一掌相击,那绝色少女口中闷哼一声,飘飘向后退了五尺,退到另一个城垛上。
2 [# M' C" R# z( S  卓长卿这一招不但姿势曼妙,攻守兼备,而且他这双掌一合,显见是在向城下的群豪见礼。群豪见这少年竟能在这种情形下施出这种招式来,又运用得那么恰到好处,不禁又轰然喝起彩来。8 a# F/ ?; t/ V& A- i3 K
  多臂神剑手捋长须,哈哈大笑,侧顾云中程大声说道:“中程,你看看,人家这才叫虎父无犬子。只有这么样的儿子,才配得起我卓浩然卓老弟那样的父亲。就冲他这一招流云飞袖,武当山上的白石道人都未必能强他多少。唉,真难为他年纪轻轻,怎么学来的!”7 J# l0 h8 a; K# D6 G8 E
  这豪迈的老人见到故人有后,不禁老怀大放,大声地称赞起来。旁边的武林豪士一听在城上动手的少年,竟是昔日名震天下的中原大侠之子,不禁暗中传语,都道此少年了得。
: b0 ?# y( e1 S; L; |9 H! B  那绝色丽人粉面凝霜,全神攻敌,下面的话,她根本没听见。小琼、小玲远远掠到另一个城垛上,伸出手腕,只见那玉也似的肌肤上,此刻已多了一道青紫的伤痕,心中不禁暗自一骇。自己才不过被衣袖沾着一点,就已如此,若是完全让那双衣袖扫着,此刻怕不早已腕骨尽折。$ B+ p; U9 x! u- O4 ^6 f; ^8 w
  她们互望一眼,各个俱都花容失色。但那绝色丽人丝毫没有退意,出手反倒更见激厉。她们心中虽已有惧意,但也不得不一挺纤腰,再扬玉掌,又自和卓长卿动起手来。: s" v! w7 i+ c! v" a  t: t3 E
  城下群豪,指指点点,虽在暗中夸奖着卓长卿,却也不禁为这三个红裳少女的武功所惊,暗中各自奇怪,武林之中,怎会突然出来如许年轻高手。* Q' H: s8 e' \* o5 e1 l
  大家仰首而观,只见城上的人影,身法变化得越来越快,小琼、小玲忍着手腕之痛,和那绝色少女展开有如狂风惊飚般的掌法,虽然好像已将卓长卿笼罩在她们的掌风威力之下,但卓长卿屹立如山,双掌一挥,就是攻敌之所必救,那红裳少女的掌法虽是奇诡惊人,但却都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化开。7 ^7 F2 q, z- X, ?; X! M
  多臂神剑久闯江湖,武功虽然并非登峰造极,但他数十年来,身经百战,阅历之丰,却是丰富到极点,此刻看到他们动手的情形,知道卓长卿已占上风。他有心让这初出江湖的少年,在人前扬威露脸,是以哈哈又自笑道:“中程,你看看,这三个女孩子的武功怎样?”
  s, C" \) t6 O! P4 A  云中程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见云谦又朗笑道:“你知不知道她们就是昔年红衣娘娘的弟子?你看她这一招拂云手,使得又有多高。嘿,这亏了是长卿在上面,若是别人的话──”
/ U+ ~( t  X2 E3 f$ e  他语声一顿,云中程暗中一笑,已知道他爹爹故意说出这三个少女的来历武功,只是为了显出卓长卿的武功之高来,遂接口笑道:“这要是换了孩儿我上去的话,不用十个照面,就得被她们打下来。”) w2 h( P# h7 y* i9 o8 V% @
  他此言一出,群豪不禁又相顾色变。须知芜湖云门在武林中的地位极高,仁义剑客云中程更是江南武林中屈指可数的人物,此刻他们如此一说,群豪对卓长卿的看法,果自又是不同。9 N5 v7 J, f; r. W% d- l7 L# y4 R7 X
  多臂神剑声如洪钟,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传人卓长卿的耳中。他耳中听得这三个少女,果然就是自己仇人的弟子,心里不觉热血沸腾,心神不禁又微微一疏。
, A' s. W- x# ?7 m+ J& w$ h1 a  那绝色丽人一声娇叱,小琼、小玲红袖一舞,唰的攻出四招,她却身形一转,转到卓长卿的左侧。" K; \# |6 s3 ?! \$ X" M  X1 `
  卓长卿身随念转,避开小琼、小玲的四招,哪知却恰好转到那绝色丽人的身前。
% e0 g' Z% z/ q+ }  n/ z3 C; b  那绝色丽人左掌当胸一推,右手五指,却微微分开,唰的点向卓长卿胸前的四处大穴。旭日光下,只见她这十支纤纤玉指上的蔻丹,致致生光。但卓长卿自己心里有数,知道只要让她这十支犹如春葱般的玉指沾上一点,便立时就会不得了。
& d  D& F3 C- |3 n1 |) a  须知他忖量情形,早就看出小琼、小玲不过仅是这绝色丽人的丫鬟而已,是以出手时,便对这两个垂髫少女留了几分情。$ }7 ]9 X0 R5 f( P
  但此刻他却因她们之牵制,而屡遇险招,剑眉一轩,蓦地暴喝一声,左掌呼的反挥了出去,一股激烈的掌风,将又自他身后袭来的小琼、小玲挥开五尺,右掌一沉一曲,五指如钩,去刁那绝色少女的右手腕门。
. G6 h2 F! U. F0 B  那绝色少女知道卓长卿的功力,不敢和他对掌,纤指一扬,将右手缩了回去,左掌却仍原式击出。
( u' @  d5 r9 A4 T5 ]! G  哪知卓长卿右肘突又一曲,一个肘拳撞向她的左掌,那绝色丽人一惊,收招,却见卓长卿一只铁掌突又伸出,五指箕张,掌心内陷,竟以内家小天星的掌力,击向自己前胸。
' v- e8 h+ P+ F# F2 s% V5 |  卓长卿这只右手一抓、一撞、一击、拆招,浑如一体,招式之妙,可说妙到毫巅,出招之快,更是快如闪电,正是那天仙司空老人昔年名扬天下的神龙八式中的一招天龙行空。
  r7 ]& M8 a9 ]) n$ r8 H  卓长卿掌到中途,目光动处,忽然睹见那绝色丽人的酥胸微微隆起在那轻红罗衫里,起伏之间,眩目动心,而自己这一招天龙行空竟是往人家的酥胸上击去。+ A* v# \% j7 ?& c6 b: ~- D
  他此刻虽已力贯掌指,但一睹之下,此掌便再也无法击出,口中闷哼一声,硬生生将手掌一顿。3 M% j( Q$ e& q7 r: g; I
  那绝色丽人微一冷笑,玉掌便又如电击出。小玲、小琼身形一退,此刻又已如行云流水般掠了过来,倏然拍出四掌。
& ^, ]+ {9 A1 W- y2 ]0 t  卓长卿大喝一声,身躯猛拧,但右肘曲池穴间,已被那绝色丽人的掌缘扫中。
$ L% ?: }0 x% x8 F7 J  右臂顿时发麻。但人家怎肯再给他喘息的机会?唰的又是数掌。卓长卿大转身,连退四步,哪知脚下突地一脚踏空,右肩又中了小琼一掌,便再也稳不住身形,竟从城头掉了下去。+ Y1 c6 i- n* A. f
  群豪翘首而望,正自意眩心惊,突然看到卓长卿从城头上掉了下来,不禁齐的发出一声惊呼。多臂神剑面容骤变,一撩长衫,跺脚奔了过去。哪知卓长卿犹如流星下坠的身形,方到了中途,突然一缓,头上脚下,飘然落了下来。
5 Y* R3 H1 P$ ~) o  多臂神剑一捋长须,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 Y% _- E/ [. C7 ^$ d: Y( B8 ~' e  卓长卿剑眉微皱,伸出左掌,在自己右肩、肋下,极快地拍了两下,一面道:“不妨事的。”+ k7 g% A% b: j
  抬头一望,只见城头之上,红衫飘飘,但他立处却因为站在墙角,是以她们此刻究竟在做什么,他却一点也看不到。5 e( S* N0 X% |' w7 b3 R* r
  多臂神剑沉声道:“这三个少女是红衣娘娘的门下,你要小心些才是。如果无甚怨仇,也不必和她们苦斗,免得多惹仇家。”
* e5 s9 Z: z2 o9 @  他根本不知道此事的真相,是以才说出这种劝解的话来。6 H4 s! O& }# [0 I, |" A: r
  卓长卿剑眉一轩,突又轻叹一声,双臂微张,嗖的直窜而上。他方才一招失着,被人家逼下城来,虽是因为他自己格于礼数,不忍下手,但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遭受此辱,心中自是不忿,此刻便生像是在身法上卖弄一下,这纵身一跃,竟然高达三丈。3 |, ^/ o6 F) X8 O6 M" R
  他根基本佳,再加上所习内功,又是玄门正宗,是以此刻他虽经激战,但是内劲却无显著的损耗,身形凌空一起,耳中却又听到城下群豪齐声发出轰然的喝彩声,那多臂神剑先自大声喝道:“长卿,小心了。”1 b/ C: |" M) c! C9 b  |
  他不禁又暗叹一声,一双宽大的衣袖,猛然往外一拂,身形一折,双掌又在墙边一按,藉势再次拔起。
+ X: [1 ?/ T! U, X  哪知城头之上,突然传下一阵朗笑之声,笑声清越,穿云裂石──( I, p; y) d1 F  o
  笑声方入卓长卿之耳,他的身形便也窜到城头,目光四扫,只见那绝色少女凌风而立,正在挽着那双已经被扯断小半的衣袖。小琼、小玲,依依的站在她身侧,三人的六道秋波,却都凝注在一个不知何时掠上城头的黄衫少年身上。
0 q) P. y' m2 G% V* \% \. U  这黄衫少年笑声未绝,却是背向卓长卿而立。卓长卿只见他长衫飘飘,身材硕长,却未看到他的面貌。
& L( Z& u+ t6 I% F( ?  n- B0 _  这黄衫少年笑声突然一顿,回过头来,冷冷向卓长卿瞥了一眼。两人目光相对,卓长卿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好个漂亮人物!”
# u0 Y8 _+ S1 A9 q  `1 o* N  相惜之心,油然而生。6 ~# p3 Y) L  t7 u# G
  哪知那黄衫少年冷冷打量卓长卿几眼,眼皮一翻,却又回过头去,朗声道:“两位姑娘匆匆而别,在下正自悬念得紧,不想今日却又在此处相遇。哈,这真让在下高兴得很,高兴得很。”0 B9 x) T$ A8 `+ N8 y
  他一连说了两个高兴得很,朗笑之声,又复大作。卓长卿剑眉微皱,暗忖:“这少年好生倨傲。”. w2 x/ T5 Z: a9 R+ s. j, `1 K: ]
  微举一步,亦自掠到他卓立的城垛上,冷冷道:“兄台且慢叙旧,在下与这三位姑娘还有事未了,请兄台暂退一步。”
+ \/ `8 l/ |8 W7 N/ }2 q5 F8 o  那黄衫少年眼皮一翻,望也不望卓长卿一眼,朗笑又道:“方才在下从城外行来,远远就看到城头之上,红衣飘动,在下心里就想,这必定是姑娘们了,赶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8 `9 I& V2 e" q8 x  他哈哈一声,目光在中间那绝色丽人身上转了几转,便再也舍不得离开,缓缓又道:“这位姑娘,怎么如此面善──”% y+ x; i4 x  x1 t
  突然伸出右掌,在自己前额猛的一拍,哈哈笑道:“原来姑娘就是那位画中之人。在下自从见了姑娘的画中倩影之后,就终日神魂牵萦,可不禁有些疑惑,世间焉有如此美人,只怕是那画工的一枝丹青妙笔,故意渲染出来的。今日见了姑娘之面,才知道那画工之笔,实是庸手。那幅画又何曾将姑娘之美画出万一?下次我若见了他──哼。”! m7 l% M' p4 e" \3 U8 l; o
  这黄衫少年指手画脚,旁若无人,滔滔不绝地放肆而言,卓长卿的一双剑眉皱到一处。$ }( j$ L( S% e  A; y
  他方才见这黄衫少年身材挺秀,本自有些好感,此刻却不禁厌恶万分,暗暗忖道:“这真是人不能貌相了。这少年看来虽是个好男儿,哪知竟如此俗恶,却又如此猖狂。”: L) Y* ~" r+ \4 Q" a. j' o; q/ S
  想到他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剑眉一轩,才方欲发作,哪知黄衫少年话声方顿,那绝色丽人却柳眉一展,梨涡浅现,伸出玉掌,一掠鬓角,突然娇声笑道:“你若见了他怎么样?”
6 |; n% V" R, w+ s9 Z. l  那黄衫少年微微一怔,便又仰天大笑道:“日后我若见了那蠢才,我先要将他双手剁下来,让他永远──”
6 _: _1 C3 f& q7 {5 N, v  那绝色丽人突又咯咯一阵娇笑,截断了他的话,却将一双玉手,笔直地伸了出来,秋波四转,娇笑着道:“那你就赶快来剁吧,画那幅画的,可不是别人,就是我呀!”
. b( Y" G# x( ~& ?" Z  小琼、小玲一直掩口相视,此刻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卓长卿虽是满腹怒火,但此刻却也不禁暗中一笑,心想这少女倒是个可人,故对她的恶感,竟也消去几分。! \2 w8 u- |/ w
  其实这少女是他仇人门下,方才又乘隙击了他一掌,那黄衫少年却和他素不相识,他对这少女的恶感,本应远在这黄衫少年之上。但人们的情感,却是那么奇怪,卓长卿只觉这少女和自己的仇恨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她本身,并无可厌可恨之处,而那黄衫少年在他眼中看来,此刻却是面目可憎,这少女用言词伤刺于他,卓长卿就觉得非常痛快。
3 p9 D9 o9 E1 L# n* h  r+ p5 n  人们的喜恶,本是出于本性的直觉,而并非出于理智的判断,而喜恶之与恩仇,性质也是截然而异的,因为恩仇的判别却全然是出于理智,这其中的关系,虽然微妙,却能解释。; c/ E- h3 [7 J" W/ ?5 g2 j7 G2 t
  卓长卿心中暗笑,侧目一望,只见那黄衫少年站在那里,面上笑容方敛,眼睛瞪在那绝色丽人的一双玉手上,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0 ?$ {. I" r; Q7 A; {- f3 ]1 v3 n  那绝色丽人秋波一笑,明眸如电,在卓长卿身上一转,笑道:“你急什么,他要是能把我的手剁下来,你的气,不是也出了吗?”5 {2 R0 {  N$ o
  多臂神剑站在城下,看到那狂傲的少年岑粲,突然在城头上出现,竟然和那红裳少女们谈笑起来,他虽然能够很清楚地听到岑粲的笑声,却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0 X; @$ c+ [4 v' o
  须知岑粲等人立在高处,话声又不甚高,自易被强劲的晨风吹散,是以两人若立在地势高低悬殊的地方通话,远较立在平地的相同距离困难。
( L/ Q7 d1 n8 v* G0 E6 g  多臂神剑心急如焚,暗忖:“这岑粲若和那些女子联手,长卿便恐不是敌手──”
9 f4 d( a0 v) W+ A3 _' i+ N! r  念头尚未转完,只见岑粲和卓长卿果然动起手来。
: z; d+ K: t( Q3 c; m$ x  原来那黄衫少年岑粲自以为非常潇洒风趣地说出那番话来,结果却讨得个无趣。' \/ @8 {7 A- M6 v
  他乃十分自满自傲之人,此刻心目中自是羞恼交集,但却又将那少女无可奈何,目光一转,看到旁边一个少年,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禁将满腔怒火都发作出来,厉喝道:“你笑什么?”, h' w1 T6 x) t/ }3 A8 P2 d! G
  卓长卿剑眉一竖,冷冷道:“阁下言语放庄重些,自然便就无人笑你。”4 C/ G; `3 M, Q- i" @) D
  岑粲大喝一声,陡然向卓长卿冲了过去,扬手一掌,掴向卓长卿的面颊。
& }; m# H" |5 I( ]6 B  卓长卿不禁大怒,手腕一翻,反手去刁岑粲的手腕,左掌却从右肘下穿出,骈指如剑,指向他的肋下。! m. B2 X; T# N4 k' Y: P- ~; x
  他身形未动,却疾如闪电般发出两招,正是攻守俱佳的妙着。那黄衫少年岑粲似乎微微一怔,想不到这对手竟是如此高手,不禁尽去轻敌之念,右掌猛一伸缩,倏又拍出两掌。# h, V  n" b3 j/ L, p) A
  两人站在同一城垛之上,脚下俱未曾动,瞬息之间,却已拆了十余招。那绝色少女轻轻一笑,和小琼、小玲远远站了开去,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动手。
7 \$ s/ `1 g' c& \/ m1 c  但她面上虽带着笑容,心中却不禁暗地吃惊。须知岑粲和卓长卿此刻动手,看来虽极平淡,其实这种近身而斗,却远比四处游走来得凶险。这两人举手投足间,所使的竟都是最上乘的功夫,只要稍有疏忽,便立刻就要被对方伤在掌下。- f: N* o0 J9 R" G
  这绝色丽人自己身怀绝技,此刻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 K1 W$ I. Y& x) S% n# ]; Y  她秋波四转,目光一会凝注城上,一会又转到城下,突然轻笑一声,道:“你们两位在这里多玩一会吧,小琼,小玲,我们可得走了。”
3 j6 E- ^- m+ s: X  \8 m2 X) [  柳腰一转,竟蓦地朝城外落下城墙。
% p8 D8 x  b7 J# N  小琼、小玲探首一望城下,轻轻一皱眉头,也随之掠了下去,一面娇喝道:“瑾姑娘,您可得接着我们一点。”9 N% C! Q* g8 x
  卓长卿目光一转,大喝道:“且慢!”9 J8 d* O! U6 @% c/ z4 m
  呼的劈出一掌,将岑粲逼开一步,猛一长身,亦自掠向城下。* q+ y' X- B" a( I1 a  E# k. R8 Z% W
  那黄衫少年微微一怔,转身过去,只见前面三条红影,有如流星经天,如飞地向城外的一座丛林掠去,后面一条乌影,衔尾急追,霎眼之间,这四条人影竟都已掠去很远。
: w3 s( ]1 J1 r$ M/ f4 K3 U  他暗叹一声,心中的傲气,竟为之消去一些,亦自向城下掠去。7 n# i5 y  s( ^$ t: b
  多臂神剑云谦本在关心着卓长卿的安危,正待设法上城助他一臂之力,哪知瞬息之间,情形竟然变化如此。卓长卿等人掠到城外之后的情形如何,他在城内自然无法看到。+ f+ @7 \; L+ S
  云中程双眉紧皱,站在他爹爹身侧,回目四望,只见群豪多已陆续散去,个个都在惊讶低语,不知道方才这场激斗,究竟是为着什么,却又糊里糊涂地不了了之。6 A: b" K1 p3 u2 [
  多臂神剑手捋长须,微一跺足,沉声道:“中程,到城外看看。”
7 \5 z  z$ B& z1 y  p  一撩长衫,大步向城门奔去。3 d. Z+ E4 f# e$ }- \
  此刻早市已起,城门内外,人群熙来攘往,云谦却急步而奔,虽未施出轻功,却已使得行人驻目而望,心里奇怪,以为这老头子疯了。, l4 m  y7 V) t0 D
  一个挑着担子的菜贩,被他轻轻一撞,蹬,蹬,蹬,连退几步,险些倒在地上,方自骂了句“这个老疯子──”5 T4 f5 `% N: e1 K8 Y6 c7 r
  哪知一个白面微须的汉子突地奔了过来,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道:“嘴里干净些。”
% R6 q( O. P+ l6 t  他抬头一望,只见这汉子目光中威棱闪现,吓得将未骂完的话都咽回肚里。) I3 V  B+ C2 p* I  G2 W
  云中程随手一掏,掏出半锭银子,抛在这菜贩脚下,转身奔出城外,只见他爹爹站在一块石墩上,伸颈四望。但此刻除了这向城外的一条官道上,不时有牛车菜贩、行商走卒往来而行之外,那卓长卿和红裳少女们,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g+ |/ U- F% W
  武林中的恩仇残杀,使得临安城外的安份居民,心中都有些惊惶,对于行状略为扎眼的人,连正眼都不敢望一眼。城门口的兵卒也多了起来,扛着红缨枪,四下查巡。其实他们也在心里发慌,看到云氏父子,都故意走到另一边去,生怕祸事临到自己头上。
8 {( E( `+ m4 \* o  多臂神剑极目四顾,四野一片青绿。路上来往的行人,也有些将身上单薄衣衫的袖子,高高挽了起来,但这已经垂暮的武林健者心中却不禁暗叹,知道此刻虽是盛夏,只是距离秋天,却一天比一天的近了。
" v+ r: J: o; [1 c; i; i  于是有许多他本极为看重的事,在这一刹那间,却似乎已都不再放在心上,长叹一声,沉声道:“中程,我看──我们还是进城吧,反正长卿,他──他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S0 C, ]4 y4 a7 j' F  y; n- T
  云中程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盛夏的旭日之光,刚好照在他爹爹的面上,于是这老人面上的皱纹,也越发清晰了。
' b) r( O: q, R' Z  这一瞬间,云中程觉得他爹爹仿佛又苍老了许多。他恍惚忆及当他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抬头望着他爹爹的面庞,那时,这张面孔在他眼中,有如天神般辉煌。+ m" K/ G5 c0 Y7 J. f9 h5 _6 K- T
  然而此刻,那种辉煌的光采,却永远在这张面孔上消失了。
* o* E; S2 D  Y) Q  t& d7 V9 B  于是他也在心中长叹一声,道:“爹爹,我们还是回去吧──”
+ {! y& V( T8 L& M, A+ S  连日来丛生的变故,使得这倔强的老人口头虽不服老,但心中豪气却消去了许多。他转目一望云中程,目光中倏然闪过一丝难言的光芒,喃喃叹道:“壮士暮年,雄心未已──雄心未已──唉,中程,回去也好。”
+ p3 R9 w& ~, @9 g) @' R  伸出一只那已因岁月的消磨,而变得有些松弛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爱子的肩上,缓步向城内走去。
4 _! \& a5 g7 r7 i9 w  此刻虽是盛夏,但名倾江南的芜湖云门父子,却有着暮秋般的心情。炽热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却也生像是再也没有什么暖意。
' p$ G) Z$ H" f2 j+ ^  云谦侧目一顾,不禁又自长叹道:“中程,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你也早些洗手算了。今日之江湖,唉,已不再是──”
( L: z! }! W& z  话犹未了,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呼声,喝道:“前面的可是云老爷子吗?”
9 U/ Y! r- W6 P5 V3 P$ m3 v$ Z  呼喝之声,随着急遽的马蹄声顺风传来。多臂神剑驻足回顾,只见三匹健马箭也似的在官道上急驰而来。
3 `* R) `* v; k; p- k2 i  就在这微一驻足间,这几匹马都已冲到他面前。
4 C$ q  {' _  F9 S9 c" b- r7 Z  健马扬蹄昂首间,唏律一声长嘶,马上的骑士,矫健地掠下马来,竟不再理会那长嘶着的坐骑,嗖的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云谦双眉方自一皱,哪知这条汉子,就在这官道上,竟扑的一声,向自己跪了下来。# ^& @" I7 o2 }( a' ^2 B" G
  他不禁为之一怔,目光转处,只见这汉子,衣衫凌乱,风尘满面,目光之中,更是满带惊惶之色,像是方遭巨变,心中方自一动。
5 `" Q2 g# B  L4 h  哪知这条汉子已连连叩首道:“云老爷子,你老人家大概不记得小人是谁,小人却在太湖总寨里,见过你老人家一面──”& `4 T0 p( Y( e* s- y
  多臂神剑哦了一声,接口道:“原来兄台是贺三爷的门下。有话好说,快快起来。贺三爷这一向可好吗?唉!太湖一别,一别多年,老夫已有许多日子没有看到他了。”, U) U! _5 c! E+ M! U1 U
  那条汉子却仍跪在地上,面上蓦地泛出悲怆之色,长叹道:“你老人家恐怕再也见不到我们贺三爷了。”4 n4 U' D( n7 Z6 Y
  多臂神剑面目骤变,急声问道:“怎么?”1 m) b" v. P, O! K# m2 \6 u3 a
  那汉子伸手一抹面上的汗珠,接着道:“他老人家,在余杭城里──已遭了别人的毒手。小人们无能,连害死他老人家的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2 D4 `: k$ K: P) ~9 r7 ]7 [1 @' n  云中程目光四转,只见来往的行人,都禁不住向自己这边投来惊诧的目光,剑眉微皱,伸手拉起这气急败坏的汉子,道:“兄台且定定神,有话不妨入城再说──”
( Q( z$ o" }# o# N& p$ N  那汉子双手据地,却伏在地上不肯起来,一面连声道:“云老爷子,您跟我们总舵主是道义之交,这件事就全凭您老人家做主了。”) `/ v6 B3 ~1 r! s
  多臂神剑长叹一声,连连跺脚。云中程手上微一施劲,将那汉子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起走回城里。此刻临安城里的武林豪士,正是人人惶恐不安,生怕又有什么祸事轮到自己头上来。. x, f6 q, X# d
  到了云氏父子落脚之处,那汉子就将余杭城里的变故,滔滔不绝说了出来。云氏父子这才知道,天目山麓邻近的各城,这几天来竟都是迭生惨变,那边的遭遇,竟也和临安城里的快刀会和红巾会一样,不明不白地就丧了性命。$ b- ?; \6 z! }1 f: a! D3 U, D
  江湖风波,虽本险恶,但百十年来,武林中却从未发生过如此残酷的屠杀,因为在屠杀过后,这凶手究竟是谁,普天之下,竟没有一人知道真相的。; J2 c7 }1 f. j! e" O# `3 S. V3 e
  多臂神剑云谦久历风尘,可说是武林经验丰富到了极点的老江湖了,此刻却也不禁全然没了主意。他虽有为江湖主持公道之心,但却无为武林伸张正义之力。何况,他即使有着这分力量,却也无法寻得那冷酷而神秘的凶手呀!" l4 ?8 |3 f. E% T
  他希望卓长卿回来的时候,能带回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s+ b6 d. q. U  U7 @# V+ Z
  但由清晨而傍晚,由傍晚而深夜──/ A/ {2 U- m  K/ J
  一直到夜已很深了,卓长卿却仍然没有回来,于是,多臂神剑在种种忧虑之外,又开始为这少年的安全而忧虑了。7 y. k+ L7 ?/ I
  在这一整天焦急等待之后,他发觉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许多值得疑惑之处。此事本由那江湖巨富,武林神偷乔迁手上的三幅画卷开端,但是直到此刻,这乔迁却始终未再现过行踪。
% a0 g% Z) q. Z" s6 u' M  于是,他对这事真实的目的开始发生了怀疑。难道那三幅画卷只是那魔头丑人温如玉的香饵,目的只是要将天下武林豪士都诱到这天目山来,然后再逐个击杀,一网打尽?
5 g! W$ A) g! p3 r; A  这念头一经在他心中闪过,这久经世故的老人心中,也不禁开始泛出一阵阵寒意。# p$ f( ^5 n4 s" y! J4 n; v
  因此那两个红裳少女,才会禁止在没有上山参与此会之前,就不得擅自离去──( `0 T: K  |- |+ Q) l
  他暗中思忖着,推究着此事的真相。( W1 C6 e$ @( ^6 l. ?" U+ P# h
  “但既是如此,那么那限令他们在两日之中离开此城的,又是什么人呢?”
' c, \4 l2 p* K0 @  |  于是他又开始陷入迷乱的疑云之中,因为此事从头到尾,看来竟都大悖常理,自然不是任何人能够推测得出的。5 s2 ^  {5 ~' l
  多臂神剑长叹了一声,望着窗外的夜色,沉重地说道:“看来我们只有等到另一件流血的变故生出了,除此之外──唉!”
0 _+ Z. y$ E* z  他沉重地结束了自己的话,又为之落入沉思里。
/ t3 K: R4 g8 m8 b& C7 d# v3 r  等待,是全然不同于追寻的。对一个尚未可知的谜团,有些人安于等待,另外一些人却急于追寻。) t2 q: ~/ B# W; i
  多臂神剑叱咤江湖,并不是安于等待的人,只是此刻他连追寻的目标都没有,除了等待,他是全然无能为力的了。- A# d% m5 f& x  J/ Z7 F
  而卓长卿呢?8 t# O; F) z# b! g- f8 v; v( e
  这初入江湖的武林高手,却是在积极地追寻着他们急于知道的解答──那些冷酷、凶残的屠杀,是不是这三个红裳少女做出的呢?这三个红裳少女,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她们是限令快刀会众人在两日之内离开临安的?抑或是禁止他们离开临安的?
) |- D7 c$ p4 b3 c6 D2 o  而最重要的,他还是在急欲知道这三个红裳少女,和自己的仇人丑人温如玉究竟有着什么关系?如果她们真是温如玉的门下,那么自己那不共戴天的仇人的下落,不是可以从她们身上知道了吗?9 f  a& C0 k/ |! c, H
  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使得他不顾一切地朝三个红裳少女的去向追了过去。那时还是清晨,盛夏的阳光,甚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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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3:50 | 只看该作者
第07章 多事头陀( w9 o1 ]" l; I/ @0 u' i
卓长卿极目而望,只见那两个红裳少女,一左一右,搭在那绝色丽人的肩上,纵跃如飞地向城郊外一片大树林里掠去。
2 s% [5 n/ S. P9 _  远远望去,只见这三条人影,在盛夏青葱的郊野上,几乎变成一抹红光,流星般地一掠而逝。
4 s  u  |, x7 C, v  卓长卿掠下城时,远在她们之后,此刻便已落后了十数丈。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卓长卿不再迟疑,连那黄衫少年的行止都顾不得看了,展动身形,嗖然追去。  j5 P% I6 E) l( Q. m% R! c
  刹那间,那一团红影,已经闪入林木之中。卓长卿不由心中大急,双臂一张,身形有如鹰隼般掠了起来,掠入林去──) O& C! [9 b7 ]2 }$ f
  哪知他身形方落,一团光影,带着激厉的风声,蓦地当头向他压了下来,一个有如洪钟般的声音厉叱道:“站住!”% x; _2 j8 Z- b& `
  卓长卿倏然一惊,眼看自己箭一般的身形,已堪堪被那团青蓝的光影卷入,口中闷哼一声,身形蓦然一挫,竟藉着体内真气的收转,硬生生将自己前进的力道变为后退,蜂腰微拧,行云流水般地后退了三步。
+ k8 Z+ s, g- [, Y% v3 t  他这种身形的转折变化,可说是足以惊世而骇俗的,只听那团光影之中,也不禁为之发出一声轻轻的惊讶之声。9 i7 N7 N9 r) f3 `. o. o
  卓长卿长袖一拂,挺逸的身形,便自倏然顿住,只有身上的长衫,仍在不住波动起伏着,看来像欲随风而去。
- t; D; n% S% g% H! P" `  他全身的真气自随着长袖之一拂而满聚臂上,但那团光影,却未跟踪击来。他心中不禁微微一怔,闪目望去,只见一株树干粗大、枝叶浓密的树前,卓然站着一个身躯魁伟高大的和尚,双臂向前伸得笔直,手中横持着一支精光雪亮的佛门兵刃“如意方便铲”,铲上的铜环,兀自叮当作响。
. b+ X, P% m/ y* G2 a( j9 K  卓长卿不禁又为之一愕,不知道这魁伟的僧人,为何突然向自己出手。目光转动处,只见这魁伟的僧人,脸上怒容满面,一双环目,威光毕露,正自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
* X8 s/ t3 K6 ^4 A  树后红影闪动,粗大的树干后面,一边各闪出来一个云鬓高挽的头,眨起一只眼睛,望着他嫣然一笑,却正是那两个红裳少女。7 q9 [5 N& k- @. ~; _/ R  h% C
  卓长卿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又奇怪,哪知那魁伟僧人狠狠地瞪了他半晌,突然暴喝一声,手腕一翻,将掌中的如意方便铲舞起一团光影,一面厉声喝道:“你这小伙子,看来倒蛮像人的,哪知却是个衣冠禽兽。”( _6 G6 t0 m3 H3 ?' V
  手腕微伸,哗然一声,那支精光雪亮的方便铲,又自笔直地伸了出来。1 q9 i/ X& `1 u1 f
  那僧人却又喝道:“洒家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0 f. x$ D2 M1 l1 z) @8 s7 s
  卓长卿脚步微错,倏然滑开五步,心中更是惊诧莫名,不知道这魁伟的僧人,怎的好端端骂自己是个“衣冠禽兽”。
6 e. o) a. H6 K* N1 C' Z! `$ G6 R  他心念一转,剑眉微轩,朗声叱道:“小可与大师素不相识,大师如此大骂,不知所为何来──大师若是那三位姑娘一路──”
! _- ?# ]4 T8 {) c; T8 H) V  话犹未了,那魁伟的僧人却又暴喝一声,圆睁环目,叱道:“你这小子真正气煞洒家了!洒家且问你,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对人家少女无礼,你不是个衣冠禽兽是什么?”% V. P3 P* z" v; p' V
  语声方落,那支精光雪亮的方便铲,已自满带风声,朝卓长卿拦腰一扫。
1 d/ P0 i2 X5 p* }5 ^3 d3 o  卓长卿既惊且怒,微一倾身,那支方便铲,便已堪堪从他身侧扫了过去。* R1 `2 h: y6 J- D
  树后的那两个红裳少女“噗哧”掩口一笑,又将螓首缩回树后。卓长卿心念转处,知道这鲁莽的头陀,必定是受了这些狡黠的红裳少女的愚弄,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向自己出手。
( A6 P  w5 Y7 i& d" \  他不禁在心中暗骂这僧人的鲁莽:若换了别人,岂不要被这一铲打得昏去。6 y* Q5 i3 j, \/ @& ?( X" ?& F$ }7 j" ]
  长袖再拂,身形猛转,乘着这方便铲去势已将竭,嗖地,往树后掠了过去。, Z( E* ?8 {& }1 Z: S
  哪知这魁伟的僧人虽鲁莽,武功却绝高,手腕一挫,竟硬生生将这支方便铲带了回来,寒光一溜,又自挡在卓长卿身前。9 N) Y2 s6 ], Q2 z! t- L; s4 B
  卓长卿虽不愿和这多事的头陀多作纠缠,惹些没来由的是非,但于此刻却仍不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大喝一声,道:“哪见你这僧人怎么如此鲁莽,连话都不问问清楚就胡乱──”, `4 a9 P+ E* A/ `+ S  F( N% V
  那魁伟的僧人暴喝一声,截断了他的话,横肘一带,左手一抄,阴阳把式一合,将那支重量几达百斤的方便铲,挥动得犹如草芥铲头,铜环连声响动问,已又击出数招。
. z$ b7 j5 q* l7 m$ c8 \5 q' L6 R7 B  刹那之间,风声满林,寒光挥动间,树梢的枝叶纷纷坠落,但被卓长卿的掌风一激,又远远飞了出去,生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7 I, h: s4 T2 y  卓长卿长衫飘飘,潇洒而曼妙地将这漫天压下的铲影轻易地化解开去,目光却不时扫向树后,生怕那三个红裳少女乘隙逸走。- L6 {8 d- q# @7 l" i9 m
  但那株巨树周围竟几达三人合抱,树后面的红裳少女究竟走了没有,卓长卿根本无法看到。他缓缓移动身形,想往树后移去,只是那僧人挥舞出的铲影,却犹如一堵光墙,挡在树身前面。9 L, k8 v; l! V' _* `1 M
  数十招一过,卓长卿已自看出这僧人所施的招式,不但功力极深,而且是嫡传的少林心法降龙罗汉铲。4 J' H  q8 {$ k; L4 ~1 a
  这种沉重的外门兵刃,配合着这种外家登峰造极的武功,一经施展,威力可说霸道已极。这种刚猛的武功,正有如一个刚强的汉子,宁折而毋屈。卓长卿知道除非自己以绝顶的内家功力,将这鲁莽的僧人震伤,否则只有守而不攻。除此之外,你若想以招式来破解,却不是容易的事。
8 x! H9 ~) h2 O, r. \  他虽然气恼这僧人的鲁莽多事,却也不愿将个素无怨仇的人伤在自己掌下。又拆了十数个照面,他心里越加急躁,招式的施展,也不觉加了几分力道,只将那支重达百斤的如意方便铲,有时一招尚未施展开,就被震得飞了开去。2 p. T% n3 m: i' P* _1 f2 V: z) t
  但是僧人大吼一声,腕肘伸缩间,却又立刻将这空隙填满。只见他宽大的袈裟衣,都缩到肘上,露出一双虬筋纠结的铁臂来。显见他的外家功力,已是登峰造极。
7 j) o# f1 g& C' p0 ]$ ]  又是数招拆过,卓长卿长袖一拂,身形突然溜开,远远退到七尺开外。那魁伟的僧人愕了一愕,铲身一横,方待追击,却见卓长卿轩眉一笑,用一根手指指着他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可是嵩山少林,达摩院首座上人空澄大师的弟子?”
3 Z3 z* b3 M, J. d2 M  那僧人果自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洒家的师承?”
! c) J4 g" Q" J9 _  x; N" n) O  卓长卿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吗?”6 d/ l9 n& T8 j# {2 G
  那僧人又为之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卓长卿目光一转,道:“你既然不知道我是谁,怎敢和我动手?”
3 G* [% k5 Q% ~1 M' f- ~2 a  那僧人目光一呆,威光尽敛,暗中忖道:是呀,这厮年纪虽轻,武功却高,说不定有什么特别来历──6 N% D: i' d# h
  卓长卿又自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三个红裳少女是谁吗?”; L+ N& ^% @4 O5 e: F
  那僧人伸出巨掌,摸了摸前额,却听卓长卿又自冷冷笑道:“你连她们的名姓来历都不知道,就敢胡乱帮她们出手,你可知道方才那三个红裳少女,其实是三个女强盗吗?”- q) _/ o6 ~* b; \
  那僧人暗叹一声,忖道:“是呀!我连她们名姓来历都不知道,怎么就胡乱听信了她们的话呢!这少年看来也不像是个坏人呀!”  q0 o5 w, R' F2 n
  目光一抬,嗫嚅着问道:“阁下是谁?此话可果然是真的吗?”; m- u# i: B- z9 P
  卓长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像是在暗笑这僧人的莽撞,面上却故意森冷地笑道:“你快帮我把那三个女贼抓住再说,否则──哼。”2 U/ M3 M/ X9 E+ w6 g
  “哼”声犹自未落,他的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到树后,目光扫处,却见树后空空,哪里还有那三个红裳少女的人影?5 Q  n" U9 j  f" o: |$ K5 `; o- K7 U2 l
  他暗中一跺脚,也顾不得再和那僧人多说,身形轻折,朝树林深处,飞掠而去。1 H  V8 b; N1 y0 n& p- J6 a$ @7 B2 Z& K
  那僧人怔了半晌,望着卓长卿的人影,消失在林木深处,心中却不禁暗骂自己,怎么今日又做了无头无尾的糊涂事。* p  ]7 R( ?4 k8 y3 X( o' ^0 e
  原来他行脚至此,贪图风凉,又懒得挂单,昨夜就在这浓密的林木中歇下了。今晨一觉醒来,却见有三个红裳少女飞也似的掠进树林里,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东西似的。! W: @% [+ p% T
  那三个少女一入林中,一眼望到林中的巨树下,躺着一个长大僧人,身旁横放着一柄精光雪亮的方便铲,似乎也微微一惊,六道秋波,一齐在他身侧的方便铲上扫了几眼。
8 V9 I- U( O1 _6 J; y+ E  其中一个红裳少女,就微频黛眉,朝他深深一福,道:“大师救救命,后面有人要……要欺负我们,已经追过来了。”
& O9 P6 m+ X/ T" _& e  这魁伟的僧人生性最是喜欢多管闲事,出道以来,已不知惹下多少事端,此刻一听此话,立刻翻身跳了起来,伸手一抄身侧的方便铲,拍胸道:“有洒家在这里,你们还怕什么?有什么事,洒家完全做主。”/ e9 z! `1 v$ U  c  u# H
  那三个红裳少女,媚目一转,却见卓长卿已如飞掠来,连忙躲到树后,却教这僧人和卓长卿糊里糊涂地打了场架。
, r  f" J. b5 P# n/ x1 D  此刻,他呆呆地站在树下,脑中却仍然是混混沌沌的,不知道在玄衫少年和那三个红裳少女之间,究竟有着什么纠纷。7 \. ]! G& v: Z; ^
  此刻,他虽已不完全相信那三个红裳少女的话,可是对卓长卿的话,他也有些疑惑。须知他武功虽已登堂入室,临事却并不老练。江湖上有许多人故意捉弄他,他吃了亏却也不知道。& l: ?2 ]' Y" K+ u5 I% {/ l: z+ [
  他怔了半晌,将右掌的方便铲,倒曳在地,左掌又自一拍前额,摇头叹道:“真奇怪,那少年怎会知道我的师承的?他又不认得我!”
7 J( O! x! C' R8 P- d  倒曳着方便铲,方一转身,哪知树梢林叶深处,突然传出噗哧一笑,笑声之娇柔清脆,生像百啭黄莺。
* T. V! h8 x/ U+ }4 d+ t) U  他微吃一惊,横持起方便铲,抬头望去,一个满身红裳的绝色丽人,伸出一只纤纤玉掌,抓着一支柔弱的树枝,全身竟笔直地垂了下来,却用另一只玉手,整理着鬓边的发丝,正自垂首嫣然含笑。
# z7 ]6 ~5 g$ W: c4 d  翠绿的木叶掩映中,只见这红裳少女,更是美如天仙,生像是绿叶之中一朵娇艳的红花。
" T8 g* N! f& a  P0 R- D* P+ Q: U  有风穿林而过,吹得树梢的枝叶,簌然发出阵阵清籁,那绝色丽人的轻红罗衫,也随着这微风清柔地飘起。: e! C$ E7 X) u/ {% s: m
  罗袖垂落,玉臂莹莹,更像是在这红花绿叶之中,多添了一节春藕。那一双明亮的秋波,如果望在你脸上,那么纵然是盛夏清晨的微风,也会远远不及这秋波动人了。
- \6 y. R1 w1 i! s  ^/ x  那鲁莽的僧人目光抬望处,也不禁为之凝目半晌,方自问道:“你这小姑娘,讪笑洒家什么?”- d( ]+ m4 ]4 L! G
  那绝色丽人“噗哧”又是一笑,玉掌微松,飘然从树梢落了下来,罗衫的衣袂,微微扬起一些,另一只纤手却仍理着鬓角巧笑道:“我笑大师真是有点糊涂。”& G4 w9 Y9 ^+ M1 T& I  G1 J) L
  那僧人面色一凛,圆睁环目,厉声道:“洒家刚刚帮了你的忙,你却说洒家糊涂,难道洒家帮忙还帮错了不成?”' @+ `/ \3 j# @  A) G# k) |
  那绝色丽人放下纤掌,轻折柳腰,微微一福,娇声说道:“大师方才仗义援手,我先谢过了,只不过──”
. A6 q5 b$ h( B' {" r  她竟又嫣然一笑,道:“大师的确也有些糊涂。方才那个穿着一身黑衣裳的黑心肠,猜到了大师的师承,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非但知道大师的师承,还知道大师的名字哩!”2 |5 j" Z; c1 d2 R6 {8 _
  她语声微微一顿,秋波在那僧人身上一转,掩口娇笑道:“大师可就是名闻天下的多事头陀,上无下根,无根大师?”
8 P+ n, {" }" e: C  那僧人多事头陀无根,一顿掌中的方便铲,连声道:“这倒奇怪了,怎么你们都认得洒家,洒家却不认得你们?”
- V; X0 O" f1 R  t0 N- f; i9 B+ C  那绝色丽人咯咯笑道:“我们又何尝认得大师,只不过从大师的招法身段上猜出来的罢了。”
& v( c; D* `8 j. P2 |1 w  她缓缓伸出三只春葱般的玉指,又自笑道:“天下武林中人,谁不知道少室嵩山的少林三老?他们三位老人家虽然终岁隐迹深山,武林中人却也都知道,三老中若论内力修为,自然要数藏经阁的空灵上人,若论拳掌轻功,却要数罗汉堂的首座空慧上人,可是要论少林的镇山荡魔如意方便铲法,那就得数达摩院的空澄上人了──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 W6 ^6 V% w8 f7 G' q  多事头陀无根讷讷地点了点头,却听那绝色丽人又自笑道:“大师方才所使的那种降龙罗汉铲,只要是稍会武功的人,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有什么高妙。除了空澄上人之外,又有谁传授得出像大师这样的弟子哩──你说这话可对吗?”
; O2 j, y5 I- K* ~  多事头陀目中禁不住闪过一丝喜悦的光彩,却兀自问道:“可是你却又怎么会知道洒家就是多事头陀无根呢?”
$ j# f4 e8 t$ F# V8 S  那绝色少女掩口笑道:“除了多事头陀无根大师之外,当今天下,又有谁会路见不平,拔刀来帮我们这三个弱女子的忙呢?”
0 H; d. V, D/ c; g  多事头陀一拍前额,仰天大笑了起来,一面笑道:“你们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些道理洒家怎么想不出来?”
$ m  t. ]0 f- y2 g8 g4 s$ [; d+ x; y* |  语音微顿,突然大喝一声,用一只蒲扇般大的手掌,指着那少女道:“姑娘,你是否在骗洒家?”! X- T  [  O( _' |# F. Y( P0 e
  那绝色少女微微一怔,却见这鲁莽的头陀双手一抄,又将那精光雪亮的方便铲横持于手中,微一抖动,铜环叮咚。7 {: R' h" V$ Z- n$ @7 {
  而那绝色丽人面上,却立刻又泛出春花般的笑容,悄声道:“大师,难道你也要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吗?”& l; G, `; P2 P! X  W2 A
  多事头陀目光为之呆滞了一下,然而终于厉声喝道:“什么弱女子,难道你把洒家当成呆子,看不出你有武功来?哼──就凭你这身武功,天下还有什么人能欺负你?哼──那小子的武功也未见能高出你,难怪他说你是个女强盗。”+ `) B- G9 f( s
  他一连“哼”了两声,但语声却越来越低,直到最后说出“女强盗”三字,那语声更是几乎微弱得无法听到。他虽然鲁莽,却也看出这少女语中颇多不尽不实之处,只是不知怎么,他却不愿说出一些令这少女伤心难受的话来,尤其是当她温柔地笑着的时候。
  Z: q9 F- d  W3 D! H# Y' E3 C  那绝色少女果然伸出玉掌,轻轻一抹眼睑,然后娇柔地叹了口气,道:“大师,不瞒您说,我确实会些武功,但是可万万也比不上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家伙,自然──也万万比不上大师您了。”
; t' B  J) M+ h  ?  多事头陀缓缓放下手中横持着的如意方便铲,脸上露出一种怜惜的神色来。那绝色丽人秋波一转,轻轻垂下罗袖,将自己娇柔而纤弱的身躯宛转一折,又叹道:“其实,大师您也该看得出来,我──总不该像个女强盗吧?”
& o- Y- q" C* V1 @- e  多事头陀一双神光棱棱的环目,此刻不禁为之尽敛威扬,一拍前额,终于又将心中最后一个疑问问了出来:“不过,姑娘方才存身在这树上面,洒家和那小子竟然全不知道,姑娘这身──”
& ~' v) @8 ?3 v. \0 w0 M  语音未了,那绝色少女又咯咯娇笑了起来,掩口道:“大师,您又糊涂起来了。您看,这树林子里林叶这么浓密,风又很大,风吹得树叶子簌簌的响,别说我了,就算比我再笨一点的人爬上树,恐怕大师也未必听得出来哩!”$ e0 ^8 e0 \: i+ C% s
  她娇丽如花,语音如莺,婉啭娇柔地说出这番话来,眼看这鲁莽的头陀再也深信不疑,秋波中不禁露出得意的神采来,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树梢果然又爬上一个人去,正如她自己所说,此刻风吹林木,她根本就无法听得出来。3 n, @1 K. A% V/ J' C
  原来卓长卿掠到树后,眼见树后空空,心中一急,就追了下去。
, @1 k0 k  t' X. U5 X  但追了两步,他心中一动,暗想人家已走了不知多久了,自己根本就未必追得上,而且在这种茂密的丛林里,自己纵然追上,说不定反而会受到人家暗算。9 d$ S, h& v& s2 _4 V
  心念至此,他脚步不禁停了下来,哪知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像是那鲁莽的头陀发出的。他心中一动,便又折了回来。# i9 |; u  e1 `  q. M1 q
  越行越近方才那株大树,他果自又听到那少女娇柔的笑声,正和那鲁莽的头陀说道:“……自然,也万万比不上大师您了……”
- I& M/ s" C5 ?' t& U! n  卓长卿剑眉一皱,沉吟片刻,唰的掠上树去,别说还有风声掩饰,就算没有风声,也无人能够听出他身形掠动时的声息来。$ \. O0 x! C- p; E2 b9 N& d7 h
  他居高临下,只见那少女宛转娇躯,正又柔声说道:“……您也该看得出来,我──总不该像个女强盗吧?”
9 x: s  L2 F# A3 [  卓长卿听在耳里,再想到她方才不是也和自己在说着类似的话:“……你看,我这双手像是杀人的手吗?”
. e+ `! l( b+ j- G4 N$ {% A  心里不知是笑是怒。  {' Q* X  {! p+ ~( w* A
  又听到那少女说:“……就算再笨一些的人爬上树……”
0 M$ U( T; N& G6 i  他几乎忍不住要跃下树去,但转念一想,此刻这鲁莽的头陀想必已受这少女之愚,自己跃下树去,他一定会帮着这狡黠而美丽的少女联手对付自己,遂屏住声息,躲在浓密的林叶里,看看这少女对那头陀又在玩什么花样。  z$ p' P( P6 g" s$ I1 [; p
  多事头陀一手持着方便铲,庞大的身躯,便斜斜倚在那支可刚可柔的方便铲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7 l$ B; L0 p$ u" L/ ?3 T) S- m  那绝色丽人却微伸玉手,抚弄着鬓边的乱发,突又笑道:“大师您这次来,是不是也为着那天目山的盛会呀?”: _/ @9 U) y! B: o2 X* F" k* `
  多事头陀双目一睁,道:“你怎么知道?”% H& x4 S. x7 J# s: \7 ~
  那绝色丽人噗哧一笑,道:“您这次来是为了想弄把宝剑呢,还是想得到那位美人呢?”% S& N. V' B. r; m+ l  Z) g1 j. D' Q) e7 j
  多事头陀突然仰天长笑了,一面用手拍着前额,连声道:“人人都道洒家‘多事’,你这小姑娘却比洒家还要多事,连洒家的事都管了起来。洒家既非为剑,也非为人,却是想弄几两银子。”
' \, x6 k' L- V  这次却轮到那绝色丽人一怔,却听多事头陀又复笑道:“洒家此次南游以来,又管了不少的闲事,别的不说,洒家竟欠了别人一万两银子的债。小姑娘,你想想,酒家身上除了这支方便铲还值几个钱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怎么还得了人家的债?所以么……哈,哈,听到天目山上有这等事,洒家就赶来了。”
. S( ]9 v+ a0 Y  那绝色丽人娇美的脸庞上,喜动颜色,秋波一转,娇笑道:“那么,我若是替大师还了债,大师可不可以再帮我个忙呢?”2 l2 u0 f# A2 [( \
  多事头陀身躯一直,大声道:“那若是好事,洒家不要你的银子也行。可是你若要想叫洒家做些不仁不义的事,哼──洒家先一铲打扁你。”" p" }% @) N1 m* n& ]9 K
  躲在林叶中的卓长卿不禁暗赞一声:“这多事头陀虽然鲁莽,却不失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X7 I6 p& X* d+ ?& W/ N! a  U+ P& Z
  目光下望,却见那绝色少女又笑道:“我怎会请大师做不仁不义的事呢?”; `! I3 S7 K" S% V( I
  秋波一转,袅娜前行两步,又笑道:“大师,你有没有看过那三幅画呀──就是上面画着宝剑、黄金,和一个女孩子的那三幅画?”
$ ?( P1 x8 m( S; x& C  多事头陀一双环目在那少女面前一扫,突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声道:“洒家真是糊涂,洒家真是糊涂──难怪看着你好生面熟,原来你就是那幅画上的女子。好极,好极,洒家正好问你,你在天目山上,究竟弄了些什么花样,竟能难倒这些不远千里而来的武林群豪?你那些宝剑黄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你这样做究竟是为着什么?”' J2 y9 Z3 ]5 j; |# Q  i0 T
  多事头陀一连串问了三句,却也是躲在树上的卓长卿,以及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的天下武林群豪心里想问却未问出来的话。
: Z: m  [7 E8 e4 E9 s, l  那绝色丽人秋波转了两转,忽又噗哧一声,娇笑了起来,缓缓说道:“您一连串问了人家这么多问题,叫人家怎么回答您才好呢──这样好了,我索性带您去看看,那么您不就全知道了吗?”8 ]4 W! C2 K6 F# u1 x/ r
  卓长卿居高临下,只见这少女笑起来有如花枝乱颤,头上的鬓发,也不住随风飘舞,不禁暗中自忖道:“我在书籍上常常看到‘尤物’二字,却始终不知道要怎样的人才能称得上尤物,今日见了这少女,才知道尤物是什么样子。唉──看来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恐怕也再难找出一个这样的人来了。”
/ V. ?# M7 V6 A( S4 x5 K  一念至此,忽又想到自己的爹爹在教自己念书之时,常常说的几句话来。
' {$ G- n! F1 q0 t! Y- ]* t  一时之间,他像又看到他爹爹正带着满脸慈祥亲切,但却又正气肃然的神情,站在他眼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反反复复地教他念着书上的词句,每当读到“孔曰成仁,孟云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这一类话时,爹爹就会为之掩卷叹息。" Y6 U3 c; [" w& E4 u. _
  “爹爹终于成仁取义了,他一生之中,该没什么值得惭愧的事了吧?但是爹爹为何又死得那么不值得呢?您老人家为别人之死叹息,可是此刻茫茫天下,又有谁会为您老人家的死叹息呢?”
  _; E8 e' k1 p/ T; P8 z$ H  他心中思潮翻涌,一会儿想到他爹爹妈妈,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快乐的童年,但快乐的童年逝去永不再来,死去的双亲也永不会复生了。% F4 u5 P; G8 Y& \) H+ d
  在这翻涌的思潮中,却似乎有一点红色的影子,越来越大,终于凝成那绝色丽人的身形,似乎又娇笑着伸出一双有如春葱的玉手,柔声道:“这像一双杀过人的手吗?”
0 L: t* @6 z( {: W6 U% t) _& l  “这像一双杀过人的手吗?这像一双杀过人……”这句话似乎一句连着一句,在卓长卿的脑海中撞击着,扩散着……
1 D6 A% d2 m& C; g" U  他茫然闭起眼睛,哪知眼前却又浮动出自己爹爹的身影,满身浴血,正自戟指大骂:“我死了,你这不孝的儿子不替我报仇,心里却在想着仇人的弟子,在想着她是个尤物,我要你这不孝的儿子又有何用!”
( [) ^8 n$ C# g% z  猛然一拳,打在自己脸上。
1 c$ J( X3 P! x9 V1 o  他大叫一声,从树桠上滚了下去。张目四顾,林中空空,不但自己爹爹的影子不见了,那少女和多事头陀竟也失去踪影。伸手一握,只觉掌心湿湿的,满是冷汗,方才竟是做了一场噩梦。/ w( n) E8 p4 b1 s, K2 s
  但此刻噩梦已醒,他却不禁暗骂自己,怎么在这紧要关头上,却想起心事来!此刻那少女早已走得不知哪里去了,却教自己如何找去?
' B( P8 K6 n9 i. y" j/ L4 x  又想到那少女求那多事头陀一事,却不知又是什么事;多事头陀方才问她的三个问题,又不知她到底如何回答。
- Y* T: X. i9 ]% D6 x; |  卓长卿虽然是聪明绝顶之人,但到底年纪还轻,又是初入江湖,此刻面临着许多错综复杂之事,不禁呆呆地愕住了,茫然没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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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3:51 | 只看该作者
第08章 香车宝盖
, L, |0 F4 i& [; Z3 s: ~  i: }  他呆呆地愕了半晌,本想笔直走向天目山,去寻那绝色少女,但转念一想,自己就算找到了她又当如何?何况偌大一座天目山,自己根本就未必找得到。想来想去,不禁忖道:“我还是先去找到云老伯父子才是。”
+ S2 J* j5 B+ w& ?( C9 \" Z  他就像一个无主意的孩子,极需有个人能为他分解心中紊乱的思潮。
/ I- N/ Z; t. f% p+ g5 r  p  他天性本甚坚毅,十年深山苦练,更使得他有着超于常人的智慧,但此刻心绪却一乱如是,他只当是自己处世经验不够,临事难免如此,却不知自己已对那少女有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情感,这种情感是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 s, r- U' t8 R7 e
  须知人们将自己的情感压制,情感反会在不知不觉中迸发出来,等到自己发觉的时候,这种情感却早已像洪水般将自己吞没了。
: F2 k5 h, O6 `/ L6 n* N7 R  他长叹一声,走出林外,哪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笑声,回头望去,只见方才在城垛上和自己动手的黄衫少年,左手抚着下颔,右手放在左胁之下,正望着自己嘿嘿冷笑。1 ^' x( n& q8 ^7 D; j; Q
  他和这黄衫少年本来素不相识,方才虽已动过手,但彼此之间,却无纠葛,此时他心中紊乱如麻,哪有心情再多惹麻烦?望了一眼,便又回身走去,一面在心中寻思,要怎样从那少女身上,找着她师父丑人温如玉的下落来。
5 j! m$ ?( F. i  “好大的架子,却连个女子也追不上。”
, L: k' ?1 D/ h7 n4 C! w$ m; ]  卓长卿愕然回顾,心想: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他怎么处处找我麻烦?那黄衫少年见他转回头来,两眼上翻,冷冷说道:“阁下年纪虽轻,武功却不弱,真是难得的很。”  @$ x* p2 b, I
  卓长卿又是一愕,心想:此人怎么如此奇怪,方才出言讥嘲自己,此刻又捧起自己来,但语气之中,老气横秋,却又没有半点捧人的意思。
1 S. C$ p9 \2 {& T& w  却见这黄衫少年放下双手,负在身后,两眼望在天上,缓缓踱起方步来,一面又道:“只是阁下若想凭着这点身手,就想独占魁首,哼,那还差得远哩!”
' L) q! R4 Q; R, m& s6 i  卓长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气,厉声道:“在下与兄台素不相识,兄台屡屡以言相欺,却是什么意思?”
% r. e" A, Q4 s# l# ?9 D9 f' R  那黄衫少年望也不望卓长卿一眼,冷冷接道:“在下的意思就是请阁下少惹麻烦,阁下从何处来,就快些回何处去,不然──哼哼,真得──哼哼。”
! r4 D: q; o$ ]4 {8 z9 m% k  他一连哼了四声,虽未说出下文来,但言下之意,卓长卿又不是呆子,哪有不明之理?剑眉一轩,亦自冷笑道:“这可怪了,在下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又与阁下何干?至于在下会不会惹上麻烦,那更是在下自己之事了。”
9 r/ p/ ]6 t/ ^: o3 E  a2 M  那黄衫少年双目一睁,目光便有如两道利箭,射在卓长卿身上,冷冷道:“阁下两日之内若不离开这临安城,哼──只怕再想走就嫌晚了。”5 w$ {+ k: k% M' x. u$ x1 O! m
  长袖一拂,回头就走,哪知眼前一花,那卓长卿竟突然挡在他身前,身形之疾,有如苍鹰。- @  `3 T/ J5 ~9 k
  这一来却令得那黄衫少年岑粲为之一怔。只见卓长卿面带寒霜,眼如利箭,厉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K/ u8 E( w  P  {  q  X
  那黄衫少年岑粲虽觉对方神势赫赫,正气凛然,但他自恃身手,且又是极端倨傲自大之人,双目微翻,冷哼一声,又自说道:“阁下两日之内若不离开这临安城,哼──”
/ c' S7 C" ?7 [+ Q9 A  哪知他语犹未了,卓长卿突然厉叱一声,右手一伸,疾如闪电般抓住他的衣襟,厉声道:“两日之前,在那快刀会与红巾会房中留下字柬的,是不是你?”/ }& n5 ^# |$ f0 s0 c/ f$ s
  黄衫少年岑粲再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出手,此刻被他抓住衣襟,竟怔了一怔,随即剑眉怒轩,右手手腕一反,去扣卓长卿的脉门,左手并指如剑,疾疾点向他腋下三寸、乳后一寸的天池大穴,一面口中喝道:“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7 A$ ^& X( o. e/ F
  卓长卿右臂一缩,生像是一尾游鱼般从他两掌间缩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黄衫少年岑粲蹬,蹬,蹬,连退三步。卓长卿身形也不禁为之晃了一晃。原来他右臂一缩,便即向那黄衫少年的左手手背上拍去,那黄衫少年来不及变招,只得手腕一翻,立掌一扬,双掌相交,竟各自对了一掌。
  U( w; l* W3 Y5 V4 V9 L, E  黄衫少年岑粲内力本就稍逊一筹,用的又是左掌,连连退出三步,方自立桩站稳,面色一变,方待开口,哪知卓长卿又厉声喝道:“那么快刀会和红巾会的数百个兄弟的惨死,也就是你一手干出来的事了?”2 ~- H3 l/ T8 p
  岑粲面色又是一变,似乎怔了一怔,随即大喝一声,和身扑上,双臂一伸一缩之间,已自向卓长卿前胸、双臂拍了三掌,一面喝道:“是我杀的又怎样?不是我杀的又怎样?”
  k! f7 i1 D' e" o; J  卓长卿厉喝一声:“如此就好。”
* I1 m5 T; g4 S3 r4 @  眼看这黄衫少年的双掌,已堪堪拍到他身上,突然胸腹一吸,上身竟倏然退后半尺,双脚却仍像石桩似的钉在地上,只听又是“啪”的一声,卓长卿双掌一扬,和那黄衫少年又自对了一掌。% i) V- Y  w' j* v1 [: }% a
  此刻他已认定了这黄衫少年就是昨夜的凶手,心中不禁对那绝色少女有些歉疚,自己错怪了人家,是以对这黄衫少年也就更为愤恨,出手之间,竟尽了全力。双掌相交之下,那黄衫少年便又倒退了一步,身形方自一晃,卓长卿的双掌便又漫天向他拍了下来,掌风呼呼,凌厉异常。  j; V) F' p$ m# x* M
  岑粲方才和他对了一掌,心知人家的掌力在自己之上,此刻掌法施展开来,便不敢走劈、撞、封、打、砍、推等刚猛的路子,只是到处游走,避开卓长卿的正锋,专以闪转腾揶,灵巧的招式取胜。他身法本是以轻灵见长,此刻身手一施展开来,只见卓长卿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但每一出手,便无一不是击向卓长卿身上的要穴,认穴之稳、准、狠、辣,端的惊人无比。, S/ X; q9 N- P
  方才城头之上,卓长卿已和他动了次手,早就知道这少年武功不弱。但城头上面地方究竟太小,两人的身手都未施展开,此刻他见这少年轻功竟如此之妙,心中也不禁为之暗惊,越发认定那快刀会和红巾会中弟子之惨死,必是这少年干出的事。只是两人武功相差并不远,一时之间,他也未能就将这黄衫少年伤在自己掌下。
& G) k& }) `9 Z/ [( V  两人方自过了数十招,哪知远处突然飘来一阵阵悠扬的乐声。他们动手正急,先前并未在意,但那乐声却越来越近,而且声音极为奇特,既非弄箫,亦非吹笛,也不是筝琶管弦之声。只听这乐声尖细高亢,却又极为美妙动听。两人心中大异,都不知这乐声是什么乐器奏出的。
/ G/ E1 H: b+ x. K6 r0 G$ |! ~* f  又当高手过招,心神一丝都松懈不得,两人心中虽然奇怪,却谁也不敢向乐声传来之处去望一眼。哪知又拼了十数招,乐声竟突然一顿,一个娇柔的声音喝道:“是谁敢在这里动手,还不快停住!你们有几个脑袋,胆敢惊动娘娘的凤驾。”' i1 V! S! s1 q6 D: {& m8 K8 O! Q
  声音虽娇柔,但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卓长卿和岑粲听在耳里,心中都不禁一动,暗暗忖道:“娘娘的凤驾,该不是皇帝娘娘前来出巡,这倒冲撞不得。”
  W1 i, W# X% ^3 T1 {  两人同一心念,各自大喝一声,退开五步。转目望去,只见一行穿着轻红罗衫的少女,袅娜行来,手里各自拿着一段青色的竹子,但竹子却有长有短,也没有音孔。两人方才虽是动手拼命,但此刻却不禁对望一眼,暗忖:“这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吹奏得出那么好听的乐声来?”* @: A, D7 j+ z$ J  y$ s
  原来两人都是初入江湖,足迹又未离过中州,却不知道这些少女手中所持的“乐器”虽是一段普通的竹子,但彼此长短不一,吹奏起来宫商自也名异,再加上她们久居苗疆,都得谙苗人的吹竹之技,又都久经训练,彼此配合得极为和谐,吹出乐声来,自然是极为奇特而美妙的了。+ {+ v$ Y# [  [( P
  两人面面相觑,那黄衫少年突然两眼一翻,嘴角朝下一撩,作了个轻蔑的神色,转过头去,再也不望卓长卿一眼。" i5 |- C3 `+ P0 w; @* L; j# [7 X
  卓长卿微微一怔,心中不知是笑是怒,亦自转过头去,却见这些手持青竹的红裳少女之后,竟是一辆香车。宝盖流苏,镂凤雕龙,衬着车上的血红缎垫,更显得富丽华贵,不可方物。
( V+ ~0 s% B: D) a/ N  车行极缓,车辕两侧,却有四个红裳少女,一手推着车子,另一手却将手中所持的鹅毛羽扇,向车上轻轻扇动。6 L) n; p' J( C* W9 Q9 R1 ^
  这些红裳少女看到卓长卿和岑粲愕愕地站在旁边,一个个面上都露出笑意,但却没有一人敢笑出声来,轻拈玉手,又将手中的青竹放到唇边,撮口而吹。霎眼之间,乐声又复大作。这些红裳少女方自缓缓前行,数十双媚目却有意无意间,向卓长卿和那黄衫少年岑粲瞟上一眼。
+ }* ^2 w3 w- O$ |: @# M' \  那岑粲飞扬桀倨,平日自命倜傥风流,但此刻不知怎么,竟似为这种气派所慑,两只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望在这些少女身上,但却不敢露出一些轻薄之意来。那卓长卿生性坚毅方正,更是连望也不望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路旁,但心里却自暗暗猜测,不知这些少女究竟是何路道。- j0 N: Z# K0 ^
  片刻之间,这行奇异的行列,便缓缓在他们身前行过……
0 w' p$ F7 q" M+ b9 L  w" D' ^  卓长卿正自猜疑,心中忽然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又自举目望去,只见那辆香车之上,坐着的竟是一个全身红衣的老妇,她那枯瘦的身躯,深深埋在那堆柔软的缎垫之中,衣衫鲜红,缎垫亦是鲜红,是以远远望去,竟分辨不出这老妇的身形来。
. ?3 n1 d9 A8 t  那四个缓推香车,轻摇羽扇的红裳少女,八道秋波,也望在这两个少年身上,但脚步未停,径自将香车推过。' [& Z  a. U: @1 x
  这四个少女仿佛比前面吹竹的少女都较为大些,望去更是花容玉貌.风姿绰约,那种成熟少女的风韵,任何少年见了都会心动。5 }3 |8 {: i/ o0 i
  但卓长卿的目光,却越过这些少女娇美如花的面庞,停留在那枯瘦的红衫老妇身上。1 {& ]# a5 {2 ^5 n1 Z. a+ @- z
  这老妇不但通体红衫,头上竟也梳着当今闺中少妇最为盛行的坠马髻,云鬓如雾,斜斜挽起,仍然漆黑的头发上,缀着珠佩金环,在日光之中,闪闪生光。
) B% z# I  M' ]! T' f  T4 k5 U" l  但在这美丽的头发下面,却是一张其丑无比的面容,正自闭着双目,有气无力地养着神,那种衰老的样子,和她身上的衣衫、头上的发式,形成一种丑恶而可笑的对比。
8 H7 K+ T* B* k, f. e' c  卓长卿愕愕地思索半晌,这辆香车已缓缓由他身前推了过去,岑粲的目光,也还留恋地望在那些红裳少女的背影上。阵阵清风,吹得她们身上的衣衫微微飘动,和大地上的一片翠绿,映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 e# @! x6 m$ h* y' ]" U2 A0 G8 s  岑粲回过头来,冷笑一声,又缓缓向卓长卿行去。哪知卓长卿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D, g( \( {5 _- l& s/ [9 \
  声如霹雳,入耳锵然,岑粲不禁为之一惊,却见他喝声方住,身形已如苍鹰般地向那辆香车掠了过去。) F. a7 c6 O3 L8 z% [, k: }  u
  那些红裳少女一齐惊讶地回过头,吹竹的停了吹竹,摇扇的停了摇扇,岑粲暗忖:这厮又在玩什么花样?
( v& y/ Q% R* C# m. ~  双足一顿,亦自如飞跟了过去,却见卓长卿已拦在车前,双目凛然发着寒光,望着那车上的红衫老妇。
- G8 q3 ~8 ?7 l& O0 d" q$ S  他生性方正,目不斜视,见到这行少女一个个面目如花,秋波如水,而且都值妙龄,便不敢去望人家,但心中却暗忖道:这些少女怎么都穿着红衫?
- C) T3 }: n3 G4 Y5 C5 M2 O  便举目望去,又见到车上的老妇那种诡异的装束,忽然想起十年之前在天目山下的奇丑妇人来,心中不禁又一动:难道她就是丑人温如玉?( a& F* Z7 i1 a/ k
  但眼前这红衫老妇却苍老得很,仿佛年已古稀,他不禁有些怀疑。
9 [, j2 ^; }# [! W4 e5 o$ I  “十年时日虽长,但丑人温如玉内功深湛,不该苍老得如此模样呀?”
8 \  h& K9 f! J. v* t- {8 k3 Z1 u  k& e  犹疑半晌,忽然想到方才那娇柔的声音喊的:“……娘娘的凤驾……”温如玉不是也叫红衣娘娘吗?, g/ L! Z, x5 A) _
  他再无疑念,大喝一声,身形暴起,挡在这辆香车前面,便又喝道:“阁下可是姓温的?”
2 g9 q  h9 |) P- T, C  哪知那红衣老妇却仍自闭着眼睛,卧在车上,除了身上的衣袂被风吹得微微有些波动之外,她竟像是睡着了似的,连眼皮都没有睁开一下。
+ U8 b( A' |- y" S3 A  岑粲却不禁心中一动:“难道这像是已死了半截的怪物,就是名震天下的红衣娘娘吗?”
: R8 }9 X% u' l9 F9 ]  他方才眼中所见,心中所想,俱是那些红裳少女的秋波倩影,几乎看得痴了,想得痴了,心中哪有余隙来思考这问题?- K" x& C1 x, @  p; m8 e
  但此刻他见了卓长卿的神态,双目便也不禁望在这奇丑老妇身上。
4 D4 _# _4 X4 @6 X7 k: W) z  走在最前的两个红裳少女,此刻突然一齐折了回来,纤腰微拧,便自一边一个,站在卓长卿身旁,各自伸出一只纤掌来,拍向卓长卿的肩上,另一只手拿着的青竹,电光也似的点向他双乳上一寸六分处的膺窗大穴,口中却娇声笑道:“娘娘睡着了,你乱叫什么?”
; `; F8 v# w0 p1 }3 h0 u  卓长卿口中闷哼一声,双臂一振,那两个少女便已抵受不住,向后连退三步,方才站住,花容却已变色。: z+ k. T: K$ c2 \
  但那车上的老妇,却仍动也不动。卓长卿冷哼一声,跨前半步,双臂斜斜划了个半圈,突然电也似的当胸推出,口中喝道:“姓温的,十年之前,始信峰下的事你忘了吗?”5 m& c- U) k8 T! t2 w
  掌风虎虎,余锋所及,立在车辕旁的红裳少女身上,竟都不觉泛出一阵寒意,身上的衣衫也被震得飞扬了起来。
" t. H: w. P3 w- I) O  那红裳老妇双目仍未睁,身形亦未动,但一双本已落在缎垫上的长袖,却“呼”的一声,反卷了起来,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卷向卓长卿的双掌。
- ^, K; v1 u$ d& U5 @  卓长卿大喝一声,双掌一翻,不避反迎,五指箕张,电也似的抓向那两只长袖。7 M# ?* h$ K" o" K9 z
  他双手这一翻、一抓,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快如奔电,劲透指端,正是淮南鹰爪门中登峰造极的手法,就算淮南鹰爪门当今的掌门人亲自使出这招来,也未必能强胜于他。方才在城垛上,他便以这同样的手法,撕落了那绝色少女的一双罗袖。
* Q% J+ F6 R# v# Y7 [: N6 e  此刻他立在地上,又是全力而发,劲力更何止比方才强了一倍,原想只一招就要将这老妇的长袖扯落,哪知这双长袖生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突然一伸一缩,竟自从他双掌中穿了过去,袖脚笔直地扫向他胸前的乳泉穴上。
) ?/ _) M" G4 v  卓长卿心头一凛,拧身错步,唰的向后退出五步,却见那老妇冷笑一声,道:“你们还不给我把这小子拿下来!”8 m* G  x  C* M5 s, r) N# H
  长袖一缩,又自落在垫上,立在车辕两侧的四个少女,却突然掠向卓长卿,四柄银白的羽扇,分做四处,却在同一刹那间向他拍了下去。
0 ?! N2 K/ t/ o  卓长卿双目已赤,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面前,十年郁积在心中的仇恨,此刻便像山洪似的爆发了出来,双臂一圈,已在这四个手持羽扇的红裳少女的四只玉腕之上,各个划出一掌。
+ A- R7 t: o4 k1 D  四个红裳少女万万想不到,这少年的招式竟是如此之快,玉腕一缩,各自后退一步。; ^$ v$ M6 u9 w  C' z
  卓长卿大喝一声,并不追击,却又向车上的老妇扑了过去。
# z; w- m1 x$ o" U  哪知他身形才展,已有五根青竹并排向他点了过去,当中三根点向他前胸华盖、璇机三处要穴,旁边两根出手的部位更是刁钻,虽是落空而出,却生像是等着他身子自己送上去似的。
& H. I0 X( F- `  卓长卿嘿嘿冷笑,根本未将这五根青竹放在心上,双掌一扬,又是“呼”的一声,面前的三根青竹便电也似的退了回去。( p  }* k) Y  H! o; P) e
  他掌力尚未使尽,身后却是同声袭来,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掌,哪知方才点向他身侧的两枝青竹,此刻却实地向内一圈,宛如两条飞驰而来的青蛇,噬向他左右两肋之下。
) h) c" _1 W7 {1 r% f9 R  他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此刻已落入人家配合得十分巧妙的阵式中。这些少女的武功虽不可畏,但自己若被这阵式困住,再要想脱身出来,确是大为不易。须知他动手经验虽不太多,但司空老人十年的教导,却使得他在对付高手时情况的判断,大异常人。3 {6 n5 t/ i8 t- S# q1 u
  但此刻却容不得他多加思索。他身躯一拧,方自避开身侧的两条青蛇,那四柄其白如雪的羽扇,便又四面八方地拍了过来。" a2 c  Q! y1 E) ~, O  d
  漫天扇影之中,还夹杂着根根青竹,只要他身法稍有空隙,这些青竹便说不定会点在他身上哪一处重穴之上。
7 k$ @; S2 J3 u8 J; X+ n  岑粲负手而观,此刻也已确定这坐在车上的老妇,必定就是那红衣娘娘温如玉,因为普天之下,能够将袖上的功夫练入化境的,除了这诡异毒辣的女魔头外,实在再也找不出别人来。
2 S6 N( y; A' A) G  他眼见卓长卿被那些红裳少女困住,心下大为得意,而且他也看出这些少女所施展的身法,虽和自己在芜湖云宅所遇的相同,但身手配合的巧妙,却又远在那些少女之上,不禁暗道一声侥幸。
+ l: F2 X* {& R2 K1 D  起先他还以为红衣娘娘名震武林之霓裳仙舞阵也不过如此,今日一见,才知道他那次不过是较为幸运而已,不但那些少女身手较弱,而且人数也较少,显见是未能发挥这霓裳仙舞阵的威力,是以才被他容容易易地破解了出来。" E( `" }* O$ R. ^$ M7 T
  他暗中忖道:那日我遇着的若就是这些人,只怕那天便已栽在人家手里了。
$ E/ O- f- |! k( v/ x  他虽然骄傲自负已极,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神态而已。须知任何骄傲之人,自己心中寻思之际,必也并非一如他表面所显露的。这道理世人皆同,岑粲自然也不例外。5 n7 G! k- e' M" n2 K8 k! t
  他定睛而视,只见这霓裳仙舞阵之变化繁复,配合巧妙,实令人无隙可乘,心中又不禁大为高兴:“这厮被困在这等阵式里,他武功再好,只怕也抵受不住吧?”7 m* t8 _3 Z% C, n* a
  幸灾乐祸之心,使他更往前走了几步,想看得更仔细些。
6 l. _! p# x5 v# D. W. W, f2 s9 [  I  哪知被困在阵里的卓长卿,情况并不如他所想像的不堪。此刻他虽已采取守势,但精妙的步法和凌厉的掌风,却使得那四柄羽扇、十四枝青竹,空自舞起满天舞影,却也无法逼进他身前半步。但一时半刻,他却也无法脱身而出。" ]9 k, x+ G! \  u/ f: L
  这时岑粲不觉间,已行近那辆香车之侧。哪知身侧突然响起了一个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喝道:“住手。”- P4 _1 L& k$ p# v% U5 f
  声调虽不甚高,但岑粲耳中却为之生出一种震荡的感觉,仿佛有人用支极尖锐的针,在他耳中戳了一下。
0 i3 M) B' v6 Q" g  那些红裳少女身形本自旋舞不息,但喝声方住,岑粲只觉眼前一花,漫天红影缤纷,这些红裳少女竟都四下飘了开去,在卓然而立的卓长卿四侧,围成一道圆圆的圈子。
9 H* l- X! c3 g& G' T' |% g1 v  回目一望,只见那红裳老妇,缓缓自车上站了起来,双目一睁,神光炯然,她面上那种衰老之气,竟为之一扫而空。; s- C' q  c0 \! D+ L- B* P) g2 l
  卓长卿微微一怔,却见这老妇缓缓走到自己身前来,枯瘦的身材在宽大的衣衫中,宛如一根枯竹。
& Y4 b* ^" R2 P7 ?1 J  她缓缓而行,衣衫的下襟一直拖到脚面,使她看来有如蹑空而行。卓长卿心中不知怎的,竟突然泛出一阵无法说出的寒意,微一定神,方待开口,哪知这老妇已森冷地说道:“方才你说什么?”
7 i, \+ {- A- z: l8 ^7 U: W  R  卓长卿一挺胸膛,大喝道:“我问你十年前始信峰下的血债,你可曾忘了?”3 e$ b* M3 ^4 E9 b% Y) N- U
  这老妇利如鹰隼的目光,像利箭般在卓长卿身上一扫,冷冷地又说道:“那么你就是那姓卓的后代了?”$ v. {9 j0 O3 t. ^( m
  卓长卿道:“正是。”
; D2 G% U! K% d0 Q4 ^  哪知道老妇目光一瞬,竟突然仰天长笑起来,笑声有如枭鸟夜啼,令人难以相信这枯瘦而衰老的妇人,怎能发出如此高亢的笑声来。" }$ V3 i* T3 r0 z( h: Z! G
  笑声一顿,那被笑声震得几乎摇摇欲坠的枝叶,也倏然而静,却听这老妇已自缓缓道:“这数十年来,死在我手下之人,何止千数,我正自奇怪,怎么这些人的门人后代,竟从无一人来找我复仇的,哪知道──嘿嘿,今日却让我见着了一个。”
/ ^$ G$ ?' I5 ~  目光一侧,又自望着岑粲喝道:“你又是谁?是否也是帮着他来复仇的?”7 w& s) Y4 c: F" R( C: g+ e
  岑粲心中一凛,走前三步,躬身一礼,道:“晚辈和此人不但素不相识,而且──”
, C# J2 a7 ~$ W- }+ j& {( Q+ U# G  那红裳老妇冷哼一声,森冷的目光,凝注在他面上,接口道:“如此说来,你站在旁边,是存心想看看热闹的了?”) F+ |. ?6 c9 n5 m- Y9 ~8 s
  语声虽是极为平淡,但岑粲听在耳里,却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倨傲之气为之尽消,怔了半天,方自恭声答道:“晚辈和此人有些过节未了,是以──”
4 U. q+ e; T7 F  T" N  哪知那红裳老妇不等他话说完,又自接口道:“你是否想等他与我之间的事情了后,再寻他了却你与他之间的过节?”
- Z2 u! a, j7 p' D& v6 C  岑粲微一颔首,却见她又纵声狂笑起来,一面说道:“好极,好极,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倒还聪明得很──”
- E; m- E1 K& v6 o6 _0 c1 ~! X  她话虽只说一半,但岑粲正是绝顶聪明之人,当然已了解她话中的含意,是说等会根本无须自己动手了,卓长卿已再无活路,自己岂非捡了个便宜。目光一转,却见这红裳老妇目光又凛然回到卓长卿的身上,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一整头上鬓发,缓缓向他逼近了去。
+ A' c7 L) X' m0 \5 d  一阵风吹动,岑粲身上似乎觉得有些寒意。他知道刹那之间,此地便要立刻演出一场流血惨剧了。. Q( {+ V3 }5 o' w" z
  卓长卿只觉心中热血奔腾,激动难安。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与仇人相对的一刻,于是十年的积郁,此刻便如山洪般的爆发出来。
' [- \; Y* K) [, v! e0 Y  只是多年之锻炼,却使他在这种情况下犹能保持镇静,因为他知道,此刻正是生死存亡系于一线之时,自己若能胜得了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朝得报,心中便再无牵挂之事,否则,这丑人温如玉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 ^+ P, p: h- V1 e5 u8 V2 O' \  他努力地将心中激动之情,深深压制,抬目而望,只见那丑人温如玉也正在凝视着自己,一面不住点首道:“你这小孩子倒是长得有几分和那姓卓的相像,只是比他──”9 W0 |1 E( a- E; X0 L2 Q. D+ X3 F
  卓长卿见这丑人温如玉此刻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生像是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又听得她提及自己的父亲,说话之时,神态自若,就像是说起自己的知交故友一样,哪里像是在说一个被她残害之人。
* C/ C/ c( L8 j  他更是悲愤填胸,暗中调匀真气,只待出手一击,便将她伤在掌下。
) w! ]$ l: s/ a  ~& O7 A  哪知红衣娘娘温如玉话说到一半,语声突然一顿,身形毫未作势,只见她宽大的衣袂向左一扬,便电也似的朝立在右边的岑粲掠了过去,伸出右掌,倏然向岑粲当胸抓去。
0 F4 R  ~7 E; W  岑粲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边,正待静观这玄衫少年的流血惨剧,哪知这红衣娘娘竟突然向自己掠了过来,心中不由大惊,方待拧身退却,先避其锋,哪知这红衣娘娘看来虽枯瘦衰老,身法却快如飞矢,又是在岑粲万万料想不到的时候出手,岑粲身形还未来得及展动,前胸的衣襟,已被一把抓住。1 l4 ~7 q  T7 T" W! _( ~
  他片刻之间,一连两次被人家抓住前胸的衣襟,虽说两次俱为自己意料不到,是以猝不及防,但终究是十分丢人之事,心中羞恼交集。眼看这红衣娘娘的目光,冰冷地望着自己,既怯于她的武功,又怯于她的声名,便不敢贸然出手,只得惶声问道:“老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5 D" J* T4 q$ E1 i- J: A  红衣娘娘温如玉阴恻侧的一笑,缓缓说道:“十年之前,黄山始信峰下,你是否也是在场的人其中之一?”) d9 r# I6 U& }+ k* Y3 E' b& @
  岑粲心中一凛,十年前的往事,闪电般的在心头一掠而过──8 S8 @# G& J, A+ N" E9 l$ `" q( _
  那时他还是个年龄极幼的童子,虽然在豪富之家,但却一直得不到父母的欢心,他天性偏激,也就越发顽劣,应该入塾念书的时候,他却偷偷地跑到荒坟野地中去独自嬉戏。  U. b" X; j. ~, Y% ?$ q
  哪知,一天却有个羽衣星冠的道人,突然像神仙似的自天而降,问他愿不愿意离开家庭,去学武功。他一想父母对自己本无情感,自己留在家里也毫无意思,倒不如学得一身本事,也像这道人一样的能在空中飞掠,那该多有意思,便毫不考虑地一口答应了。
8 @- s2 e2 g# L, v+ T+ X  后来他才知道,这道人便是名震武林的万妙真君,便和另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跟着他一起到了黄山。% I, v. r) D7 ?: s6 O/ o
  于是十年前黄山始信峰下那一幕惊心动魄的往事,此刻便又历历如在眼前。
2 p, |  L9 o2 f) W. r7 ]! \, Z  飞扬的尘砂,野兽的嘶鸣,气魄慷慨的中年汉子,温柔美丽的中年美妇,跟在他们身侧的幼童,和自己的师父见着他们时,面上显露的神情,便也一幕幕自眼前闪过。. z3 U& p- L% H; d. G
  他想起那骨瘦如柴的红衫妇人,貌美如仙的天真女童,和最后发生的那一段惨剧,再看到眼前这玄衫少年对这红衣娘娘的神情,不禁心中大为恍然,忖道:“原来这玄衫少年便是十年前,跟在那中年美妇身侧的孩子,这红衣娘娘便是杀死他父母的仇人。”
( g8 i; m/ |9 A% ?: l% A  又忖道:“那三幅画卷中的美女之像,便是方才在城墙上所见的绝色少女,而这绝色少女,想必就是十年前那貌美如仙的绝色女童了。难怪我见着那幅画时,便觉得十分眼熟,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t  \8 ^" J$ M
  卓长卿方才见那丑人温如玉竟陡然舍却自己,而向那黄衫少年出手,心中方自一怔,但听到温如玉冷冷向那黄衫少年问出来的话之后,心中也不禁恍然而悟,忖道:“原来这黄衫少年就是十年前始信峰下的黄衫童子。”9 ]( z6 t! E' R& g4 H/ f7 o5 G
  便也想到自己方才所见的绝色少女,必定就是那娇美女童,不禁暗叹一声,又忖道:“造化安排,的确弄人,十年前在那小小一片山崖上的人,经过十年之久,竟又聚集一处。”8 E( F% l  z" y- b. O- Q
  他却不知道造化弄人,更不止于此,非但将他们聚做一处,更将他们彼此之间的情仇恩怨,密密纠缠,使得他们自己也几乎化解不开哩。8 R" u' d& `/ v# ~# V
  那红衣娘娘一把抓住岑粲,却见他竟呆呆地愕住了,眼中一片茫然,竟不知在想着什么,亦是大为奇怪,冷叱一声,又自喝问道:“你可是那万妙真君的弟子?哼哼,你那师父一生奸狡油猾,想不到收个徒弟,也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j9 C9 E" `1 S) J) }& U9 D
  岑粲微一定神,吭声道:“家师正是万妙真君。晚辈常听家师说起老前辈来,说他老人家和老前辈是多年深交。此刻老前辈如此对待晚辈,却叫晚辈好生不解。”
9 N) W3 }, I& H/ V. V  那丑人温如玉突又仰天长笑起来,长笑声中,连声说道:“多年深交,多年深交──”& E# \; `4 K# j' h7 t3 c2 n1 p0 s
  笑声突然一顿:“好个多年深交!十数年来,便宜的事都让他占尽了。十年之前,我和那姓卓的无怨无仇,都是为了这个多年深交,才──”3 R8 t3 o" ]$ e5 e
  她语声突又一顿,转过头去,向卓长卿森冷地说道:“我说我的,不关你的事。你爹爹的确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只管冲着我来好了。”. W' X7 C7 F) i% ~# a* @8 y
  目光再次转向岑粲,指道:“自从那日之后,你师父又不知算计了我多少次。我只道是天下奸狡之人,再也莫过于万妙真君的了,嘿嘿,哪知你这小鬼,也比他差不多少。我问问你,你方才既说与这姓卓的后人素不相识,怎么又说和他有着过节未了?你和这素不相识之人究竟有什么仇恨,你倒说给我听听看。”
  a# e# a2 d8 H+ `% V! _3 C  岑粲不觉为之一怔,暗问道:“我和这姓卓的有何仇恨?”
, [1 `6 b" w$ x0 {7 Q  却连自己也回答不出。须知他对卓长卿极为妒恨,但这种妒恨又岂能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又怎能算得上是过节呢?/ p6 h9 w9 ]' J" j# ^" q0 X
  红衣娘娘温如玉望着他面上的神情,冷笑一声,又道:“你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快跟我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否则──嘿嘿!”% S/ V: V; s1 M0 Y3 m
  手腕一紧,几乎将岑粲离地扯起。$ J# G1 a8 X6 ~! a- U
  岑粲剑眉一轩,抗声道:“晚辈所说句句俱是实言,晚辈素仰老前辈英名,又怎会对老前辈怀有不轨之心──”* p& g+ g/ U. G8 t$ `. ~2 P/ S
  话犹未了,蓦然欺身一进,指戳肘撞,双手各击出两招,左腿也同时飞起,横扫温如玉右膝。
' Y) u1 ~( @9 [& [; {- t, i  温如玉不禁为之一惊,再也想不到这少年会斗胆向自己出手,而且招招狠辣,无一不是击向自己要害。她武功再高,也不能不先图自救,手腕一松,错步仰身,倏然滑开数步。
: P& Y1 Y( o( e. y" J2 P  岑粲胸前一松,亦自拧身错步,退出一步。须知他乃十分狂傲之人,虽对红衣娘娘有所怯惧,但心下亦大为气愤,此刻见自己微一出手,便使得她不得不放松手掌,不禁冷笑暗忖:原来她武功也不过如此。
& V: M; T* M/ b3 a' b6 `; o1 H  怯惧之心,为之大减,双手一整衣衫,又道:“老前辈口口声声讥嘲辱骂于我,实不知是何居心。家师纵然对老前辈有不是之处,但家师并未死去,老前辈却也不该将这笔帐算在晚辈身上呀!”9 X  _2 d4 B4 p# P
  言下之意,自是暗讥这丑人温如玉只知以上凌下,以强凌弱,却不敢去找自己的师父算帐。5 }/ d! T& j8 e
  如此露骨之话,温如玉怎会听不出来。岑粲目光凝注,心想她必定又要仰天狂笑,或是暴跳如雷。哪知道望了半晌,这诡异毒辣的女魔头面上,不但连半丝表情都没有,而且目光黯淡,像是正在想着心事,又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T  @' t5 E7 R: d# Q/ P
  这么一来,自然大大出了岑粲意料,转目一望,却见玄衫少年──卓长卿亦在俯首深思,他心下不禁大奇,自忖道:“这厮怎么如此奇怪,起先一副声势汹汹、目眦尽裂的样子,此刻却又站在这里发呆──”# S& |9 D+ M3 w( Q/ k
  转目一望,那红衣娘娘亦仍垂首未动。
/ O. a6 V2 l; N  “这温如玉怎么也如此模样,倒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想情郎的样子。”
& I' T# k& G5 A, ~2 v% l0 s! z  目光四扫,只见那十余个红裳少女,有的手持青竹,有的轻捧羽扇,远远围成一圈,竟也是一个个目光低垂,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c$ O6 Q% {% S% s; ~. l9 Q6 w
  岑粲人虽狂傲,机智却深,此刻暗中冷笑一声忖道:“这些人一个个都像有着三分痴呆,我却又留在这里作什么。”
3 h$ ?2 @3 v/ q0 }) }7 X  须知他与红衣娘娘以及卓长卿之间,本无深仇大恨,虽对卓长卿有些妒恨,但忖量眼前局势,知道自己若还留在这里,非但毫无用处,只怕还要惹些麻烦。又看到这些人都在出着神,像是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心念一动,再不迟疑,回身便走,只希望那红衣娘娘不要又突然拦住自己。
" @+ N: `5 Q& D* u- r  走了几步,身后没有反应,他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哪知方一回顾间,那红衣娘娘的面容,却又赫然在他眼前,一面冷冷道:“你师父现在哪里?”2 X, p+ }( R9 C4 @) v
  岑粲心中一阵剧跳,往前一窜七尺,方敢转回头,却听这红衣娘娘森冷地又追问一句:“你师父现在哪里?”1 k& [/ u5 ~- M( [
  岑粲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的师父必定做了一些非常对不起这红衣娘娘之事,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她方才的神色,心想:“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和这奇丑的怪物,有着什么情感的纠纷?”5 b6 c* `# }# R2 V
  一念至此,不禁又向这丑人温如玉仔细看了两眼,只觉她不但丑得吓人,而且苍老已极,只怕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爱上这种女子。1 {) h$ b$ `2 [2 W" w4 U0 W
  心中转了几转,这狡黠的少年不禁疑云大起,沉吟半晌,方自说道:“家师现在何处,晚辈也不知道。老前辈与家师本是故友,怎的此刻却问起晚辈了?”1 c# c# d+ Q" y+ C; W
  那丑人温如玉面上本是极其森冷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奇特,目中威光尽敛,竟幽幽叹道:“我已将近五年没有见着他了,唉──不知他为什么总是不愿见我──”: i9 U$ N3 ?) i  a4 l0 E: Y
  目光一垂,又陷入深思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F' J) d$ g& u4 _
  她这种情感的变化,看在岑粲眼里,岑粲不觉为之暗笑一声,知道自己方才的推测,并不离谱,奇怪的只是自己的师父年华虽已老去,却仍风度翩翩,不知怎的竟会搭惹上这种女子。
" ^$ h  l& _. C! h( k  他却不知道那万妙真君尹凡之阴险狡诈,世罕其匹,果真为着一事,而骗了这丑人温如玉之情感。原来温如玉有生以来,从未有过一个男人喜欢过她。她面上虽然毒辣怪僻,其实心中又何尝不在渴望着一个男人的温情。+ |2 w( d; G+ u8 e1 ?
  而尹凡就利用了她这个弱点,使得她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等到他觉得她已不再值得自己利用,便一脚将她踢开。" {3 p0 l. i7 @: s
  这当然使温如玉痛苦到了极处。只是情感一事,偏又那么微妙,她虽然将他恨到极处,却偏偏又忘不了他,只希望他能回心转意。3 Q9 D: \" r3 Z4 F
  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才使得她方才的神色,生出那么多变化。只是岑粲虽是尹凡的弟子,对这段事却一点也不知道。
* C' g9 l. X0 ~" ]8 i6 y6 N" G  这两人对面而立,心中各有所思,哪知远远站在一边的卓长卿,此刻竟突然以拳击掌,像是心中所思已有了决定,抬目四望一眼,便自如飞掠来,口中厉喝一声,道:“姓温的,不管你是为着什么,我爹爹总是死在你的手下,今日你武功若强胜于我,那么你就一掌将我击死,否则的话,我就要以你颈上人头,来祭爹爹的在天之灵。”- Z. c' G$ j* w% x$ P6 ]
  温如玉倏然从甜蜜的梦幻中惊醒过来,听他说完了话,面上不觉又泛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容,扫目一望岑粲,冷冷道:“你别想走!”7 k' {& g5 g: _6 Y5 B& h6 ?# }
  才转过头向卓长卿道:“我若一掌将你击死,那么姓卓的岂非再无后代,你爹爹的大仇,岂非永将沉于海底──哼哼,我先还当你是个孝子,哪知却也是个无用的懦夫!”. r, P! O' S3 P0 C! v% \
  卓长卿呆了一呆。他方才见了这丑人温如玉的身法,知道自己并无把握能够取胜,今日若想复仇,实是难如登天,本想乘着她和那黄衫少年答话之际,藉机一走,回到王屋山去,将武功苦练一番,再来复仇。# ?7 |( e2 r- ?
  但转念一想,此刻大仇在前,自己若畏缩一走,又怎能再称男子?须知他本是至阳至刚之人,正是宁折毋弯的性格,心想便是今日抛却性命,也要和这红衣娘娘拼上一拼。他心中唯一顾虑的,只是自己若死了,又有谁会为爹爹复仇。0 N5 ]* T9 w# i" y' w
  此刻这丑人温如玉的话,竟讲入他的心里,他一呆之后,讷讷说道:“我若死了,我爹爹相知满天下,自然有人会为他复仇的。但今日我若将你杀死,只怕连个复仇的人都不会有哩。”' R8 ~0 N- j7 e
  丑人温如玉双目一睁,威光暴现,但却又哈哈笑道:“好个相知满天下!我倒要问问你,我老人家将你爹爹击毙已有十年,怎么就没有人来找我老人家为他报仇的?”( |5 m+ ?0 K1 w% e# a" x' q) z
  卓长卿不禁又为之一愕,不知道她说此话到底是何用意。沉吟半晌,突然朗声道:“我们姓卓的代代相传,做事但求心安而已。今日我若放过了你,便将食不知味,卧不安寝。你多说也无用,何况──哼,你武功虽高,我却也不畏惧于你。”
& I$ m5 G3 ]9 b- t2 y+ |8 q( a  丑人温如玉哈哈大笑,说道:“好极,好极,我老人家就冲着你这分志气,倒是要给个便宜给你占占──”
! Q  t( z0 ~2 f2 R: p1 ?  她语声一顿,笑容尽敛,冷冷又道:“今日你若胜得了我老人家一招半招,你便尽管将我颈上人头割去,祭你爹爹之灵,我老人家绝不会说半个不字。”9 x, o3 ~1 B, @3 T" ~9 H
  卓长卿冷冷一笑,道:“阁下名满天下,自然不会失信于我一个后生晚辈,这个我倒放心得很。只是──”他目光向那些围在四侧的红裳少女一扫。+ `2 J/ D/ Y3 E
  丑人温如玉已自冷叱道:“你把我老人家当做什么人?难道我还要这些小丫头帮忙不成!今日你我两人动手,谁也不准有人帮忙。如果你胜了,你大仇得报,也──”& P3 y; C& E' y% A
  她语声一顿,像是轻微地叹了一声气,接道:“也不会有人找你复仇。”/ r! [  y, ?, J
  卓长卿一挺胸膛,朗声接道:“如果阁下胜了,也尽管将在下颈上人头取去就是──”
! k3 i$ q* g0 ~  温如玉微一摆手,冷冷笑道:“如此说来,我老人家还算给你占什么便宜?”
2 x4 S5 z, Y1 f1 S6 M  r  卓长卿怔道:“那便怎的?”
0 C& o, P* I# c8 g/ D  心中不禁大为奇怪,难道这魔头心肠变了不成?
: ~5 @" O% u8 `  C+ I  却听温如玉一笑接道:“你若败在我的手下,只要代我做成一事,日后你再练武功,仍可找我老人家来复仇,我老人家也不会怨你。”
1 j7 W7 C/ [6 i  此话一出,不但卓长卿大出意外,那岑粲心中亦自大奇,转念又忖道:“这红衣娘娘要他做的事,必定比死还要困难十倍。哼,若是她要与我订此赌约,我再也不会答应的。”  K: l/ j- g7 ]8 I4 N
  侧目而望,只见那玄衫少年──卓长卿的双拳紧握,目光低垂,正在想着心事。
- V# N7 E+ H1 h% }  卓长卿何尝不知道这温如玉所提出之事,必定万分困难,但无论如何,自己今日若败于她手下,也只有此法才能有再次复仇的机会,微一咬牙,抬起头来,朗声道:“君子一言──”
& ]1 Q1 z! D4 ^! _' k) }, `- P5 [  温如玉冷然接道:“难道我老人家还会戏弄于你不成?”
5 p0 J2 }( U5 q+ a  岑粲暗中一笑,忖道:“这下姓卓的准要上当了。”
& l6 I; U" F& ]7 i7 f9 f  双手一负,静听下文。6 F4 ?4 A7 m# E$ V7 v& e- a1 Z4 l2 C
  卓长卿朗声道:“那么就请阁下快些说出来。”
) `& v" y( H7 I2 i4 K  温如玉冷冷笑道:“要是此事你无法办成又该如何?”6 K  d! S/ T( @: z  g/ t
  岑粲暗中又一笑,心想这红衣娘娘果然难缠,她要是说出一个卓长卿根本无法办到之事,那岂非还是与叫卓长卿不胜便死一样。! Y' y- x8 v. l# h, H9 I) ^7 r( t
  卓长卿果然亦是一怔,朗声道:“阁下所说之事,要是根本就非在下能做之事,而是强人所难,那么阁下就毋须说出来,反正我卓长卿根本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2 l( w3 D& Z9 {* ]/ k
  温如玉拂然道:“此事自是你能力所及。”1 a' j( O' d: _! W! v! ?
  卓长卿挺胸道:“此事若是在下能力所及,亦无亏于忠义,在下虽不才,但有生以来,却从未认为一事是人力无法办到的。”
; a. n5 J9 G: S2 a5 c  温如玉森冷的面上,泛起一丝笑意,颔首道:“如此好极──”5 s3 t) @" w. C5 @$ {: T
  话声未落,突然身形一展,电也似的掠到卓长卿身前,左掌斜劈,右掌横切,只刹那之间,两招齐出。
% v5 d' h0 `7 s( j' f5 `% B4 }  卓长卿复吃一惊,这两招之突来,虽然大出他之意料,但他面对仇家,早已戒备,是以此刻也并不慌乱,右掌微一伸缩,引开她斜击之力,脚下错步,滑开三尺,口中却喝道:“阁下之事尚未说出,怎么突然动起手来?”1 `. D8 F$ @& f! n0 I, x. d
  温如玉冷冷说道:“你若胜了我,此事根本无须再说。你若败了,我也决不取你性命,到那时再说也不迟。”
5 z3 K& P7 M" f5 H& c# M  口中虽在说着话,但身手却未因之稍顿,霎眼之间,掌影翻飞,已拍出十余掌。* m6 F, j! i  I* n: a  \
  岑粲本在静听这温如玉究竟要说出什么事来,见她突然出手,亦是大奇,但转念忖道:“这红衣娘娘果然狠辣,首先逼得这卓长卿动手,他若败了,那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依这姓卓的个性,无论温如玉说出任何事来,他都万万不会反悔不做。但是这红衣娘娘费了如此周章,却到底是要那姓卓的做什么事呢?”
* a: c3 M' p' W. e$ y  心念至此,好奇之心大起,但突又想到这红衣娘娘方才喝令自己留下,不知要对自己玩什么花样,此刻乘她正在动手之际,自己若不乘隙一走,更待何时?反正是无论要那姓卓的做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又何苦一定要知道。- _+ Y4 P) O3 w' A, G/ U- C! `
  他略一权衡利害,什么热闹也不想看了,身形一转,方待掠走,哪知目光动处,那些红裳少女已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侧围了个圈子,不禁暗叹一声,索性负手而立,凝目于这红衣娘娘和卓长卿的比斗,再也不作逃走的念头。
! z0 R( [  K5 Q  E% U& J  温如玉倏然拍出十掌。她手掌虽然枯瘦,但其掌力却是凌厉无比,带得卓长卿头上的头巾,猎猎飞舞。方才她和这少年稍一动手,便知道他年纪虽轻,武功却非等闲,是以招招俱是杀手,十招一过,便已尽占先机,将卓长卿压在满天掌影之下,几乎寻不着空隙还手。
- t; ?3 E' O( a/ K* Z8 Y0 D4 q2 \  但卓长卿身受久负天下武林第一高手之誉的司空老人十年亲炙,加上先天之资,后天之调,俱是好到极处,掌挥拳击,守了十数招,突然大喝一声,双掌俱出,当胸猛击。他这一招虽然空门大露,全身上下几无一处不在对方掌锋之下,但温如玉目光动处,只见他指尖斜骈,掌心内陷,竟是内家登峰造极的掌力,心中不禁一凛,知道自己纵然能将他一掌击毙,但自己前胸若被他这双掌击下,亦是再无活路。' ~0 G6 a: |3 S' l7 T+ q3 m" P
  她目光动处,身形已随掌风飘出,但等到卓长卿一击之势,已将势竭,遂又一掠而前,倏然三掌,拍向他的面门。; l# u8 ^+ ~3 d, u- S; B
  卓长卿闷哼一声,撤掌拧身,堪堪避开这三掌,突又双掌同击,但却是一上一下,右掌上攻左额,左掌下切右肋,不但掌风虎虎,不在方才那两掌之下,而且掌式变幻无伦。温如玉享名武林数十年,是何等人物,但此刻却竟也看不出他这掌招的来路,当下身形一动,倒打金钟,竟又倏然掠出两丈开外。红衫飘舞,风声猎猎,宛如行云流水。; W7 H# s, D- M) M0 l" q( v
  卓长卿见她身形倏忽来往,瞬目之间,已进退数次,心下也不禁骇然,双腿钉立如桩,双掌一招连着一招地猛击出来,将地上的砂土都激得飞扬而起。那凝目而望的岑粲,见到他掌力竟如此惊人,心中惊怒交集,暗暗忖道:“以他这种身手,武林中除了有数几人之外,还有谁是他之敌手?想那天目山之会,也必定要被他独占鳌头──”9 X1 Z$ b- q7 v( A
  妒怒之下,更立心要将此人除去。
1 l( c/ u4 O* `0 c! ^  卓长卿这一轮急攻,看似虽将温如玉逼退,而抢得先机,但只要自己掌力稍有空隙,温如玉立即快如闪电地欺身而进,若非他年轻力强,内力含蓄又深,便早已不敌。! I! g2 y0 Z: e
  但饶是如此,这种全凭内家真力的掌力,究竟容易亏损,越到后来,他就越感吃力。只见温如玉红衫飘飘,身形仍然从容自若,而且越逼越近,不消数十招,卓长卿便又落在下风。而这一次,他内力将竭,却连平反之力都没有了。
5 F* [, u( [/ E  红日既升,骄阳如火,卓长卿的额角鼻尖,也已沁出汗珠。他不禁暗中长叹,知道再过数十招,自己就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7 p+ g: r  @  f3 }/ M, U" y* _  此刻他虽在动手,但心中却是思潮翻涌,悲愤填胸,知道今日自己复仇已是无望了。& S2 _$ k  e- q- P% A1 K) u7 s
  又拆了十数招,卓长卿暗道一声:“罢了。”9 }% p8 m2 l4 j6 g5 t' @- c$ r( ?* T
  呼呼攻出两掌,纵身退出圈外,垂手而立,黯然道:“阁下究竟是何事,只管说出便是。”
/ o2 u* S$ F( ]4 y3 \9 x. D  温如玉长袖一拂,仰天笑道:“胜则胜,败则败,你这孩子倒的确是个磊落的男儿。”9 U! a* u/ C+ a( n& ?" z% ?
  回首侧目一望岑粲,面上笑容尽敛,又道:“比你和你师父都强得多了。”
' h! s8 v# D* |- H6 S  f  岑粲心中暗哼一声,转过头去,故意向对面站着的一个红裳少女微微一笑。
- m, t5 l: S) x# F* E4 |  温如玉目光动处,寒光凛然,恨声道:“果真与他师父一个样子。”: j- E" v4 K8 J( W# D+ w
  双掌一拍,那十余个红裳少女突然同时娇声一笑,岑粲只觉眼前微花,漫天的青竹、羽扇,已自当头压下,他不用思索,就知道自己又陷入那霓裳仙舞阵了。" C, |' O4 [9 Y. J( v2 j* R5 e
  温如玉冷笑一声,双掌又一拍,那些红裳少女口中突然曼声唱了起来,身形也越舞越疾。岑粲只见一道道红墙接二连三地向自己压了过来,方自击退一道,另一道就跟踪而来。他虽已领教过霓裳仙舞阵的滋味,但此刻亦不禁骇然。& q  ~# q' d* _+ V% e4 p! d0 n
  卓长卿闪目而视,只觉这些少女歌声一起,阵法的变幻,就更玄妙迅快,才知道方才自己陷入阵中时,人家并未使出全力来,心下不禁更惊,知道自己复仇,只怕越发困难。: u. L2 T3 `  w2 f
  却见温如玉眼望着困在阵里的岑粲,面上又露出极为奇特的神色来,垂首沉吟了半晌,方自侧目向卓长卿道:“我此事说出,非但不是加害于你,反却是件别人求之不得之事,你若像他一样──”0 r) x* ^4 X- j3 D8 U0 S
  她随手一指岑粲,冷哼一声,接道:“只怕你跪在地上求我,我还不答应哩!”
. g0 E& [% U% D3 ?  卓长卿心中一愕,面上却仍是木无表情。须知他此刻既败于自己仇人之手,又得听命于她,心中羞愧自责之情,正是无以复加,若不是忖念自己父仇未报,连死都不能,只怕他早已引颈自决了,至于温如玉叫他所做之事是好是坏,根本未在他心上。
) O: s; I. u" D; I8 X# t  他冷然而望,只见这红衣娘娘温如玉突然长叹一声,缓缓道:“数十年来,我费了无穷心力,搜尽天下的奇珍异宝。为着这些身外之物,我不知造下多少杀孽,唉──直至此刻,年华已去,那些东西价值虽高,却又怎能挽回既去的青春──”1 p* z2 z) x+ X) O6 A: H; f, S
  她话声突然一顿,双目凛然一睁,眨也不眨地望在卓长卿面上,冷然接道:“只是那些东西,却仍然是无价之宝,世人想求一件,亦不可得。我近年来虽被一人骗去不少,但所余之物,仍然非同小可。别的不说,就单以宝剑一样,就全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你知道吗?”
* o0 o5 d9 X9 s5 N0 M6 I  V$ L2 m  卓长卿茫然点了点头,她便又接道:“我之一生,孤僻寡合,常人只要稍拂我意,我便一掌击毙。是以武林中人,当着我面,都尊称我一声‘红衣娘娘’、‘红衣仙子’,但却没有一人不在背后将我骂得体无完肤。哼,只是那些家伙俱是猪狗不如,无论他们怎么骂,我都不放在心上。”  c6 I  E) F5 @, j  l
  卓长卿见她越扯越远,心下正是不耐,却听她又叹道:“这些话我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今日不知怎么,竟对你说了出来。也许是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也跟你一样,是个宁折毋弯的牛脾气,是以一见你,便觉投缘。这倒真是奇怪得很。”" ~; z/ G8 c# F8 x! F
  她长叹一声,缓缓向那辆华丽的香车走去。卓长卿见这素来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此刻竟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怔怔地望着她那枯瘦的背影,心里想到她一生的寂寞,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几乎已忘却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h+ P; l& X7 m$ D
  须知他情感极为丰富,是以此刻才有这种心情,亦自缓缓移动脚步,跟了过去。只见她沉重地坐到车上,像是她衰老的一生之中的一连串寂寞的岁月,已使得她此刻极为疲倦,世间无论任何人,又还有哪一件更比寂寞令人难以忍受的呢?/ t9 q( q7 Q& ^0 n4 n
  哪知她方自坐到车上,目光突又一凛,森冷地说道:“你若不遵诺言,我一样还是要你的命。哼,你莫以为我真的对你好──”5 w2 O4 p. c5 ]$ Q- p# H( u
  卓长卿不禁又一愕,心想这红衣娘娘性情真令人难以捉摸,却见她身形一倒,靠在车上的丝垫上,霎眼之间,又仿佛衰老许多,老得令人难以相信她是个震慑武林的魔头。" ?* Y9 B2 v# U  Y
  只见她双目睁开一线,仰视着白云苍穹,沉思了片刻,又道:“我一生之中,恨尽天下人,天下人也尽恨我,但只有一人,却是我真心爱着的,为了她,叫我立刻去死,我也不会稍有犹豫──”& e2 n8 B, J' P8 N8 h' k. c% A9 W
  说至此处,她面上竟又满含温情之意。卓长卿暗叹一声,心里却奇怪,能被这女魔头深深爱着的,又是什么人呢?转念又想:这人是谁,与我又有何关系。不禁又暗骂自己,怎么会对这杀父的仇人生出同情之心来。
0 ]* x# A+ U) o# \  于是他目光一凛,沉声道:“阁下究竟有何事──”
6 [! x- l$ y$ B5 Z- m  哪知温如玉却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自管自地说下去,道:“你是个正直而倔强的孩子,所以我才告诉你,我所深爱之人,就是我那唯一的徒弟。那天在始信峰下,想必你也见过她了,只要你不是瞎子,你总该看出她是多么美丽。我一生之中见过的女人虽有不少,但却从未见过有一人比她更好看的了!”
5 ~% Y8 x' R$ J" z/ u  她微微一叹,又道:“只是这孩子表面虽温柔,骨子里却倔强得很,跟我一样,是天生的坏脾气。有这样脾气的人,就算她武功再高,还是要一生受苦。我自己知道我年纪老了,活不长了,就开始为她担心,不知道她将来怎么办。”
  l  y0 ^/ a- g( M# `' N8 o' B  这名慑天下的魔头,此刻斜倚香车之上,竟娓娓与卓长卿话起家常来了,却将她究竟要卓长卿做什么事一字不提。
( Z; t6 n# j: m7 j; q4 n* ?4 q* q  卓长卿心中越听越是不耐,但不知怎么,却不忍打断她的话。
- U* W# S, d& X9 U7 S  他却不知那被困在霓裳仙舞阵中的岑粲,心中的急躁,更远在他之上,只恨不得从那竹风扇影之中飞身而出,飞到这里来,听听温如玉说的是什么。
1 |& o6 }3 l% c  但他轻功虽高,此刻却被那些旋舞着的少女逼得寸步难行。他目光斜瞟处,只见那红衣娘娘娓娓而言,而那卓长卿却在垂首静听,心里更奇怪,不知她究竟在说什么,急躁之下,出手便急,但他使尽全力,却也不能脱身而出。9 f/ s% k, P. j& M8 N6 K
  一段时间过后,他发现这些红衫少女的身形虽仍转动不息,但却并不存心伤他,只是将他层层围住而已,于是他出手之间,便只攻不守,这么一来,威力虽增强一倍,却也仍然无法伤得了人家。
0 z8 _" x  H7 t( R) N# M" t# l  他武功虽不弱,此刻气力却也已觉着不支,心里想到方才卓长卿撒手认输之事,亦自暗叹一声:“罢了。”
2 _  A+ k# Q% w  身形一停,不再出手。
# U. I4 n" \8 x* r5 c# L  哪知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一些并不致命的地方,就在他停下身形的那一刹那,便已轻轻着了十数掌,耳边只听那些少女娇声笑道:“看你还蛮像样的,怎么这么不中用呀?”- z4 v5 L; \: L8 G6 E* i
  打得虽轻,笑得虽甜,但打在岑粲身上,听在岑粲耳里,直比砍他一刀还难受。此刻他纵然要被活活累死,却再也不会停手的了,狂吼一声,攻出数掌。但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他虽存心拼命,却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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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3:52 | 只看该作者
第09章 善恶难分7 g3 [9 J" k: e2 |5 B$ d
 这一声狂吼使得卓长卿微微一怔,方待转首而望,却听那红衣娘娘温如玉已自冷冷说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7 H9 O! X/ A/ U* y: K
  卓长卿暗叹一声,沉声道:“小可正在听着。”0 A9 Y2 b' \% m- y7 ^3 a* o
  他心中虽对这温如玉冷冷叱责的语气极为不惯,但是他乃禀性刚直之人,想到自己已毁于此人之手,又有诺言在先,自己此刻便得听命于她,是以便将心中怒火强忍下去。
- J% ^' [* f5 q% Y0 F  U5 c0 r9 g  温如玉冷哼一声,忽又叹道:“我那徒弟年纪极小的时候,爹爹妈妈就全都死了,她……”
6 ?1 X+ p3 q% L; k  语声突然一顿。卓长卿抬眼望去,只见这名满天下的魔头,目光之中,瞬息之间已换了数种变化,此刻目中竟满含着一种幽怨、自责的神色。卓长卿心中不禁大奇:“这魔头昔日难道也有着什么伤心之事?”& A1 R, k# h4 {9 p1 G
  却见她又长叹一声,又道:“她甚至连她爹爹妈妈的姓名都不知道,我就替她取了个名字,叫做温瑾。你说,我取的这个名字可还好吗?”
$ h9 Q6 U, n# `& _3 l0 k/ m" V5 R  卓长卿又是一愕,茫然点了点头。温如玉丑陋严峻的面上微笑一下,又道:“这些年来,瑾儿一直跟着我,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脸上的笑容却一年比一年少。她还不到忧郁的年纪,却远比别人要忧愁很多。我问她为什么,她嘴里不说,我心里却知道,她是在感怀身世。你想想,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活了许多年,却连她亲生父母的姓名都不知道,该是件多么惨的事。”9 m3 a% z+ T+ |* b' M7 d3 V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原来那天真刁蛮的女子,身世却如此凄凉可怜!”# k* N9 l8 r% j8 F3 @7 Z3 r/ o
  心下不禁对她大起同情之心。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却正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他心中思潮数转,不觉又想得痴了。, Q' ^$ [  S# k: R+ y8 x' t, e
  温如玉目光转处,突又森冷如剑,在卓长卿面前一扫,冷冷道:“你心里在想着什么?”
7 |+ H3 Q9 O3 I9 f; i  卓长卿陡然一惊,温如玉又道:“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哼哼,我老人家平生杀人无数,可从未有过一人敢来复仇的。你既有如此孝心,又有如此豪气,我老人家总有成全你的一天。”( v6 w9 t+ j! G2 X0 a
  卓长卿心中又一愕,暗忖:此话何意?" R8 p, m: g: a. a2 F0 }! E* ]4 m! N
  却见她冷笑一声,又道:“只是现在你却得好好听着我的话,不但眼睛不要望向他处,心里也不得乱想心思,如若不然──哼哼!”
1 n% e- Z0 x( V% U/ |$ b5 W  卓长卿剑眉一轩,胸中怒气大作,但转念一想,不禁又自长叹道:“那温瑾的身世性格,与小可并无关系。阁下还是先将对小可的吩咐说出──”! B% }7 f! w/ k4 H
  温如玉突然泛起一个奇怪的笑容,接口道:“瑾儿的身世性格此刻虽然与你无关,可是日后却大有关系了。”
4 T7 H) M/ r- Y7 _, W6 U  卓长卿大奇道:“此话怎讲?”# x4 c# L. m% q8 A" u
  哪知温如玉伸出枯瘦的手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却不回答他的话,只管接着说道:“我久居苗疆,足迹很少到江南来,瑾儿便也跟着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步。我看她一年比一年忧郁,就想尽了各种办法来使她开心些。哪知她表面露出笑容,心里却还是不快活!”! ?. O; R2 q0 w& z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这丑人温如玉狠毒一生,却料不到她竟会对一个女孩如此温柔。师父常说:‘世上无论如何凶残狠毒之人,心中却总有善良的一面。’我先还不信,此刻才知道这话果然是对的了。”" k0 N9 y7 b2 r: _" m1 c
  又想到:“那温瑾虽然身世凄苦,却有个师父对她如此好,她也算是个幸福的人了。”
7 G# v& X9 _- q) r. g! W) P! k: K: H  此刻他眼前似乎又泛出那红裳少女温瑾美如春花般的笑容。这温如玉的言语虽久久没有归入正题,他竟也未觉不耐。
: I& t  t& u3 b7 N0 W  温如玉目光一抬,又道:“有一天,瑾儿忽然跑来要求我,说她想要见一下天下英雄。我和她自幼相处,别人不敢在我面前说的话,她都敢说,可是她提出这个要求来,我却愕住了。试想我温如玉一生之中,普天之下,都是恨我、怕我的人,我又怎能为她找来天下所有的英雄?”" q! M: n$ ]# N
  “可是她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要求,此刻她既然说了出来,我又怎能拒绝?当时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办法来。”! _: I4 x+ ]: b
  她话声微微一顿,又道:“有一天,我静坐之中,回念旧事,忽然想到那次黄山始信峰下之事……那天的事,你总该很清楚的了!”3 m) `0 F- S+ d/ K5 @" D% M
  卓长卿暗哼一声,亢声道:“那天的事,在下即是粉身碎骨,也万万不全忘记的。”+ x# T8 z. ]  \1 p. o9 z
  温如玉目光一凛,在卓长卿面上凝注半晌,忽然微微颔首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有骨气的正直孩子。唉──你爹爹虽然已死,但他若知道有你这种儿子,也该含笑九泉了。”- r/ y7 w+ K" }: r
  语气之中,竟满含感慨羡慕之意,又似乎微带惆怅。& i6 P% v- P' A/ h# ^
  卓长卿目光一抬,只见她目光之中的肃杀冷削之意,此刻竟已全然消失,却像是个慈祥的老妇,在温柔地望着自己,一时之间,他心中百感交集,亦不知是惊是怒,是恨是愁。7 z" N4 v/ p3 w9 H$ C
  却听温如玉又道:“那天在黄山始信峰的铁船头里,出了件奇事。你该也看到黄山周围百里的蛇虫野兽,都疯了似的跑到铁船头去。它们虽然明知在那里有个它们的克星,它们去了,必定送死,但是它们却又无法克制自己,明知送死也要跑去。
$ g+ P0 i* f8 v! \) O  “你武功不弱,当然是有名师指点。你可知道那是为着什么吗?”
6 a" H: K- Q, s9 n! D+ H  卓长卿沉吟半晌,心中虽不愿回答她的话,却仍然说道:“那潜伏在铁船头中的异兽,乃天下至毒之物,而且能够发出一种极为奇异的香味,使得任何一种蛇虫猛兽都无法抗拒。”( y- ^- l, y3 |& ], o4 ?* ?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对了。当时我就在想,我若召集天下英雄,别人一定不会赶来。但我若和那星蜍一样,用天下英雄都无法抗拒的诱惑,那么他们纵然恨我、怕我,却也不得不来了。”
4 B1 l) o/ O1 }4 E; j% ]5 u  她得意地笑了一下,又道:“我虽不能和那星蜍一样,体发异香,但我却有着普天之下,没有一人见了不动心的奇珍异宝,这些珍宝就是我发出的香气。凭着这香气,我就能将天下武林豪七,都叫到我那瑾儿面前。”
7 q8 f! p3 H1 Y3 F2 }  卓长卿剑眉微皱,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D- c- `2 `9 o9 s/ c( ^* M
  他先前本在奇怪,天目山上,怎会有个如此盛会,此刻一听才知道真相。7 l9 [$ Z6 c: y& r; j
  温如玉笑容一敛,突又叹道:“哪知道瑾儿听了我这计划,却道:‘你老人家的奇珍异宝虽然都是世人梦寐以求之物,却也未见得能将天下英雄都引来。来的若都是一些不成材的角色,那我还不如不看哩。’我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办法,本来以为已经很好了,哪知却被她这一句话全盘推翻。但我仔细一想,却又不能不承认她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J' z0 ~  y& f2 V9 B# o2 S
  卓长卿暗中颔首,忖道:“看来这温瑾还是个聪明绝顶之人。”
2 D$ W% H$ u0 A1 l) q  却听温如玉又道:“过了几天,她忽然自己画了三幅画,拿来给我看,又对我说要在天目山开个较技之会。她说:‘这么一来,一些贪财爱宝的人,固然是非来不可,另一些还未成婚的少年豪杰,也一定会来。就算还有些这两样都不能打动的人,但他们只要是武林中人,就不会没有争名好胜之心,一听天目山上有个如此的较技之会,必定会赶来的。’她又说:‘好利、好名、好色、好奇,本是人们的根性,这么一做,我就不相信世人还有既不好名利,也不好奇的人!’”
( v9 Z8 C/ q" ], }( W# T- g  卓长卿心中暗道:“惭愧。”
4 x7 \$ S5 H! [$ x0 a  他自己虽不好名利财色,但好奇之心,却还是不能克制。这温瑾如此做来,确已是将世人一网打尽了。
* \2 G# N: J' S- [* v9 W7 t0 ]  温如玉缓缓又道:“我当时听了,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就问她:‘假如在那较技之会上武功最强的人,是个秃子麻子,那么你是否也要嫁给他呢?’她微微一笑,却不回答我的话,只问我肯不肯。我想来想去,还是答应了她,只是答应了之后,又有些后悔,心想普天之下,武功若能胜得了我这瑾儿的,本不会太多,即使有上几个,年龄也必定很大了,品貌也未必会好,瑾儿嫁给了这种人,岂非是彩凤随鸦?”2 q8 X' k% J- e5 Q; o
  她目光又自缓缓注向卓长卿身上,又道:“可是今日我见了你,才知道天下果然是奇人辈出。能够教得出你这一身武功的人,那他的武功,也一定深不可测了。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你也一定不会告诉我,可是我却很钦佩他,因为他不但将你教成一身武功,还将你教成一个大丈夫。哼!世上有些人武功虽高,行为却卑鄙得很。”
3 e$ E5 [8 {3 |+ `- N  她随手一指那被困在霓裳仙舞阵中,此刻身法也越来越缓,气力已渐不支的岑粲,又道:“他和他那师父,就全都是这种人。”0 _3 B" N" `0 K" x% i* y" f$ z
  语气之中,怨恨之意,又复大作。卓长卿心中一动,他听了这温如玉一席话,心中思潮翻涌,几乎已将这赌命之事忘了。
% W5 V4 O3 u( n3 A1 ~9 C8 v  此刻他见这温如玉对那黄衫少年,似乎甚为恨毒,心下又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这丑人温如玉与他们师徒本是一丘之貉,她却说出此话,岂非有些奇怪?他却不知道温如玉心中对那万妙真君尹凡的怨恨,只怕还在他自己之上呢。
: D/ K4 n8 M/ k6 S8 Z4 V  转目望去,只见温如玉目光低垂,凝注在自己的手指上,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而且看来还不知要想多久的样子。
+ ~8 j2 u) w3 v4 E( H4 O2 P0 U' L  卓长卿干咳一声,见她仍然浑然如未觉,心思数转,想问她要自己做的究竟是什么事,但目光动处,却见到她此刻面上竟是一片安宁祥和之色。她这张丑陋不堪的面容,暴戾冷削之气一去,看来也就似乎没有那样丑陋了。卓长卿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忖道:“此刻她心中所思,必定是十分善良之事。她一生行恶,一生之中,大约极为难得有这种安宁祥和之色。”# i9 Y4 a" A# \+ _& u
  一念至此,遂将已到口边的话忍住了,转目望向那被困在漫天红影中的黄衫少年。- N& `( U1 [7 L- v
  那些红裳少女仍然是衫袖飘飘,身形曼妙,一副曼舞清歌的样子,但她们身形的交替流转,却是极为迅快。卓长卿一眼望去,根本无法看清那黄衫少年的身形,只觉在这一片红影中的黄色人形,展动已越来越缓,显见已是难以支持了。; e- t# p: T9 i% w# i: R
  卓长卿与这黄衫少年曾经交手,知道此人虽然狂傲,武功却极为不弱,在武林中已可列为一流高手之称,而此刻却被这些武功并不甚高的少女,困得一筹莫展,如此看来,显见这霓裳仙舞阵的确有着不同凡俗的威力。0 C+ Z: E( u) ^! a  a
  一念至此,他便定睛而望,留意去观察这些少女所施展的身法,只觉她们身法配合的确是妙到毫巅,一时之间,竟无法看出她们的身形,是如何展动的。
  q- F  D0 j* e& z) _  他这一定睛而望,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须知任何一个天性好武之人,遇着这种深奥的武功,便有如一个稚龄幼童,见着他最最喜爱的糖果一样。* w, _% V5 e4 [( @5 L# v- r
  他全神凝注着这些红裳少女的身形变化,只觉这霓裳仙舞阵似乎和那武林第一宗派,武当派的镇山九宫八卦阵有些相似,但其繁复变化,却犹有过之。他虽是绝顶聪明之人,但看了许久,却仍未参透其中的奥妙,心下不禁大为急躁,暗中感叹一声,忖道:看来这丑人温如玉的聪明才智,的确不是常人能及。唉──日后我若想报此深仇,只怕不是易事呢!
& R: J) x% Z9 @2 \  他心中正自繁乱难安,哪知耳侧突然响起一声冷笑,只听温如玉冷冷说道:“我这霓裳仙舞阵虽非盖绝天下,却也不是你略微一看,便能参详得透的。”+ O$ x7 f5 P6 `& Q. D+ p' \. z
  卓长卿心中一凛,却听温如玉又道:“我这阵法关键所在,全在脚步之间,你若单只注意她们的身形掌法,莫说就这一时半刻,只怕你再看上一年,也是枉然。”
3 M# }  [2 Q! i, G3 b: z  卓长卿暗道一声:“惭愧!”% G% p6 X8 J& H/ R: N
  却见温如玉突然伸出双掌,轻轻一拍,掌声清脆,有如击玉。
4 N$ [5 O8 S1 T% g9 Q  那些红裳少女一闻掌声,身形竟突然慢了下来。卓长卿心中一动,不禁大奇,忖道:难道这温如玉有意将这阵法的奥妙,让我参透吗?
0 p; K7 {( c* B  [+ G* S  这想法看来不但不合情理,而且简直荒谬得近于决不可能。一个毒辣而狠心的魔头,怎肯将自己苦心研成的不传之秘,如此轻易的传授给一个明知要向自己复仇的仇人之子呢?( A$ ]1 G4 M+ N0 U' y; @# l- r
  但卓长卿目光动处,却见这些红裳少女,不但已将身形放缓,而且举手投足间,身形、步法都极清晰可见。卓长卿虽对方才自己的想法,惊奇难信,但此刻却又不得不信了。
0 a; W' k1 a( W1 J  这霓裳仙舞阵法一松,卓长卿固然惊异交集,那黄衫少年岑粲,更是大感奇怪。他此刻已是精竭力尽,就连发出的招式,都软弱得有如武功粗浅之人一般,此刻得到喘息的机会,精神突然一振,拼尽余力,呼呼攻出数掌,冀求能够冲出阵外。8 M8 x9 H# K" m' c7 B* @% L
  哪知阵法方自转动三五次,温如玉突又一拍手掌,掌声方落,那些红裳少女的身形便又电似的转动起来。) h5 V! c8 G1 m" Q' f8 S+ r; J
  温如玉斜眼一瞟,只见卓长卿兀自对着阵法出神,干咳一声,问道:“你可看清了?”
  b- X- ]8 v) M1 Q  卓长卿回首一笑,道:“多承指教。”8 r$ q, \, H2 u, {: w
  他天资绝顶,就在方才那一刻内,便已将这霓裳仙舞阵的奥妙,窥出多半,此刻心中突又一动,忖道:“这温如玉将此阵法的奥妙传授于我,难道就是为了她要叫我做的那事,与此阵法有关?”
! C* T& x1 y" f* A0 G" u+ X  念头尚未转完,却听温如玉已冷冷说道:“此刻距离八月中秋尚有数日,在这数日之间,你切需寻得一法破去此阵,到了八月中秋那一天,你便赶到天目山。”* D1 ?3 A* G3 a7 j7 g- a4 u' E) j
  卓长卿微微一怔,脱口问道:“这难道就是阁下要我所做之事吗?”6 i; E' M! p" p  Z, J
  温如玉面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却又道:“这次天目山上的较技之会,大河两岸,长江南北的武林英豪,闻讯而来的,几乎已占了普天之下的武林俊颜大半,这其中自然不乏身手高强,武功精绝的人。你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务须将他们全都击败……”
; x7 w  z0 ]0 |9 d5 t( L; j! U  她微微一笑,又道:“以你之武功,只要没有意外,此事当可有八分把握。”
% v3 h0 X7 t$ j0 V8 H  卓长卿越听越觉奇怪,不知道这温如玉此举,究竟何意。
; R0 `" {: N& _( ~+ O  温如玉目光微扫,面上竟又露出一丝笑容,缓缓又道:“然后你便得破去这霓裳仙舞阵,最后你还得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和我那徒儿温瑾较一较身手。只要你能将她击败,那么……”( c; A+ C( x, R2 F5 x
  她又自一笑,倏然中止了话。卓长卿心中猛然一阵剧跳,张开口来,却半晌说不出话。只见温如玉目光缓缓移向自己面上,又道:“瑾儿若是嫁给了你,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她脾气不好,凡事你都得让着她一点……”
+ Y7 r9 ?# @) R0 A- w& ~  她语声突然一凛,接道:“你若对她不好,我就算死了,做鬼也得找你算帐。”- ^* V8 T: U$ b2 f% b0 J9 C
  卓长卿心中轰然一震,呆呆地愕了半晌,挣扎着说道:“难道这就是阁下要我所做之事吗?”$ R0 y/ U* J1 J7 f# \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正是此事……若不是我看你聪明正直,你跪在地上求我三天三夜,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 q" [$ x& G8 i% L/ `0 b8 K4 v  卓长卿定了定神,一清喉咙,道:“在下方才既然已败于阁下之手,阁下便是让我赴汤蹈火,在下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只是此事……”, S" g( F* b! Z. `9 z
  温如玉冷笑了一声,接口说道:“此事便又怎的?难道有违于仁义道德?难道是人力无法做到的不成?”, Q# T+ ^4 E  Q5 O
  卓长卿呆了一呆,俯下头去,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千思百转,却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人家的话。要知道温如玉让他所做之事,的确是既无亏于仁义道德,亦非人力无法做到之事,他本该遵守诺言,一口答允,但那温瑾却又是他杀父仇人的徒弟……9 N: A1 w7 p/ T3 s) e$ q
  一时之间,他心中思潮反复,矛盾难安,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只听得那丑人温如玉又自冷笑一声,道:“此事是你亲口答允于我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是你亲口所说之话。我只当你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大丈夫,哪知道──哼哼,如今你却做出这种模样来,让我老人家瞧见了,实在失望得很。”8 I) E: R& f  ]3 [: f
  卓长卿目光一抬,只见这温如玉目光之中,满是讥讽嘲笑之意,心中不由热血上涌,忖道:“古之尾生,与女子约于桥下,女子未至,洪水却至,尾生宁死而不失信,竟抱桥柱而死。其人虽死,其名却留之千古。我卓长卿不能尽忠于国,又无法承欢于父母膝下,这信之一字,无论如何也得守他一守。我爹爹昔年是何等英雄,他老人家九泉之下若有知,想必也不愿意我做个失信于人的懦夫,让这温如玉来讪笑于我。”
3 l. q* r, d( m7 }2 o/ r  一念至此,心胸之间,不觉豪气大作,朗声道:“此事既是我亲口所说,我自然绝对不会反悔。只是我纵然娶了你的徒弟,三年之内,我仍必定寻你复仇。你若以为我会忘了复仇之事,那你却是大大的错了。”
1 P( M# |5 G- x2 T; T7 m/ J5 i1 V5 d, c  温如玉冷冷一笑,道:“莫说三年,就算三十年,我老人家一样等着你来复仇。只怕──哼哼。”# ]! Z2 W5 i; u: Y
  她冷哼两声,倏然中止了自己的话,言下之意,却是只怕你这一生一世若想找我复仇,亦是无望的。
+ F/ k( k( B# A: U9 j( `9 T, o  卓长卿心智绝顶,焉有听不出她言下之意的道理?剑眉微轩,方欲反唇相讥,却见这红衣娘娘突然一拂袍袖,长身而起,向卓长卿冷冷瞥了一眼,接着又道:“八月中秋之日,你无论有着何事,也得立刻放下,到那天目山上……”
8 f& G- r6 c$ ]" B( w% y" G  卓长卿一挺胸膛,朗声接口道:“纵然我卓长卿化骨扬灰,八月十五那一天,也定要赶到天目山去,阁下大可放心。姓卓的世代相传,从未有过一人是言而无信之徒。”
7 Z: u8 g2 d2 c- n( j9 D& f* a  温如玉目光之下,竟似又隐泛笑意,沉声道:“如此便好。”
% ?! H! |1 n  N  目光一转,转向那边已自被困在红衫舞影中的黄衫少年岑粲,眼中所隐泛的笑容,立时便又换作冷削肃杀之意,缓步走下车子,突又轻轻一拍手掌。卓长卿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掌声方落,那些红裳少女便一齐顿住身形,动作浑如一体,全无快慢之分。
* U+ f: A! D) U  而那黄衫少年岑粲,却是须发凌乱,满头汗珠,气喘咻咻地站在中间,先前那种潇洒狂傲之态,如今却已变得狼狈不堪,竟连那双炯然有光的眼睛,都已失去原有的光采,望着温如玉颤声说道:“家师纵然与你不睦,你又何必恁地羞辱于我……”# w& c& I( G7 x+ X
  话犹未了,竟“噗”的一声,坐到地上,显见是将全身精力,全都耗尽,此刻纵然是个普通壮汉打他一拳,只怕他也是无法还手的了。
/ B7 i+ G- Z2 }# f( ?$ n  卓长卿与他虽然是敌非友,但此刻见了他这种模样,心下仍然大为不忍,缓缓转过身子,不再望他一眼。: r, W% l+ p' o) M
  温如玉冷笑一声,轻轻做了个手式,亦自转身回到车上。那些红裳少女便将岑粲半拉半扯地扶了起来,一人纤手微拂,在他胸口璇玑穴上轻轻一点,瞬息之间,这行少女,便又扶车而去。只听那红衣娘娘冷然回首道:“此刻距离八月中秋已无多久,你还是寻个地方,好好再练练功夫吧。就凭你此刻的身手……哼,只怕还未必成呢。”: h0 w. h  d+ x0 O: N: a
  卓长卿怔怔的望着她们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初秋翠绿的林野里,暗中长叹一声,只觉自己一生之中,遭遇之奇,莫过于方才和这丑人温如玉打赌之事了。他虽是聪明绝顶之人,却也万万料想不到,自己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惜以自家性命来赌之事,竟是要让自己来娶她的徒弟。
% x! ~( {3 P  W8 N  f3 P  他不敢想像此事日后将要发展到何种地步,因为此事根本就今人无法思议。站在初秋仍然酷热的阳光里,他呆呆地愕了半晌,突又想道:“昨夜快刀会会众的惨死,不知究竟是谁干的。难道温瑾听了黄山始信峰下,铁船头里异兽星蜍的那一段故事,也想将天下武林豪士都诱到这天目山下来,然后也学那星蜍的样子,将他们一一杀死吗?”
% w6 a, N! P. T. }3 x$ ^$ W  想到这里,他全身不禁为之泛起一阵寒意,眼前似乎又泛起十年之前,始信峰下,那些蛇虫猛兽,争先恐后地奔向铁船头去的情景,不禁长叹一声,忖道:那些虫兽何尝不知道自己此去实是送死,但却仍然无法抗拒那星蜍散发出的香气,明知送死,还是照去不误。而此刻这些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的武林豪士,又何尝能抗拒那温瑾在天目山中设下的种种诱惑呢?只怕他们也和那些无知的虫兽一样,明知如此,也要去试上一试的了。- E  t$ {( _$ Q2 I5 @) t0 z( v
  他心念数转,越想越觉得这天目山中的武林盛会,实是一个极大的陷阱,当下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自己既然知道此事,就得将这场武林浩劫,消于无形。只是自己该如何去做呢?却仍然茫无头绪。
+ J9 T0 ?) r4 o4 R% @: N  此刻在他身后的林木之中,突然缓缓踱出一个玄服高冠的长髯老者来,脚下穿着的虽是厚达三寸的厚底官靴,但行走之时,却仍是漫无声息,而且他出现得又是那么突然,生像是树木的精灵,突然由地底涌现,又似乎是许久以前,他便已在那树林之中,只是直到此刻,他方自现出身形来。
3 x* Q% _3 x/ Y; W+ |! t# D  他缓缓走到那俯首沉思着的卓长卿身侧,突然朗笑一声,道:“兄台双眉深皱,面带忧色,难道心中有着什么忧愁之事?”
* b! h! i/ N/ X7 W6 O  卓长卿蓦地一惊,抬目而望。只见自己身侧,赫然多了一个长身玉立,丰神冲夷的长髯老者,正自含笑望着自己。- I  V) f4 S7 a9 s3 ?; |
  阳光耀目,将这老者颔下长髯,映得漆黑光亮,也映得他那隐含笑意的双睛,神光宛如利剑。一眼望去,卓长卿但觉此人年纪虽似已近古稀,但神采之间,却仍潇洒无比,宛然带着几分仙气。
& j: p# Z9 i% v4 S# L  他方才虽是凝神而思,但自信耳目仍然异常灵敏,此刻见这老者已经来到自己身侧,而自己却仍未觉察,心下又不禁为之骇然,呆呆地愕了一愕,却见那老者又自朗声笑道:“千古以来,少年人多半未曾识得愁中滋味。兄台虽然温文尔雅。但眉目之间,却是英气逼人,老夫自问双目不盲,一望而知,兄台必定是位身怀绝技的少年英雄,绝非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酸丁可比。此刻却又为着何事,如此愁眉不展呢?”
' r7 R: C6 W, S' W7 t7 E  这老者不但丰神冲夷,而且言语清朗,令人见了无法不生好感。
2 c) ?6 O$ L' \% A! V6 S, ?  卓长卿此刻虽对这老者有如幽灵一般的突然出现,大感惊异,却又不禁为他这种潇洒神态,清朗言词所醉,含笑一揖,亦自朗声说道:“多谢长者垂询。小可心中,确是愁烦紊乱,不能自已。”
- `7 X+ G& y5 k  这长髯老者朗声一笑,捋须笑道:“兄台如果不嫌老夫冒昧,不知可否将心中烦愁之事,说与老夫一听?老夫虽然碌碌无能,却终是痴长几岁,也许能为兄台分忧一二,亦未可知。”% ~6 G9 \0 \) @$ v
  卓长卿抬目而望,只觉这老者目光之中,生像是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长叹一声,道:“既承长者关怀,小可敢不从命……”
) F' d. I0 J( k) n# k  心念一转,突然想到自己心中无法化解之事,不但有关自己一生的命运,而且是武林之中一件绝大秘密,这老者言语之中,虽似对自己极为关怀,但自己却又怎能将这种有关武林劫运的生死大事,随便说将出来?一念至此,便顿住了话声,望着这行踪诡异,武功却似绝高的老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 f8 _1 G: b; O0 Y$ r  哪知这老人突又朗声笑道:“兄台如不愿说,老夫实是……”
/ T  o' {, S* P0 j9 v  卓长卿轻喟一声,接口道:“并非小可不愿说与老丈知道,而是此事关系太大。如果是小可一人之事,既承老丈关切,小可万无不说之理。”* O4 ^2 W# e' B$ y
  长髯老人微微一笑,道:“兄台既如此说,老夫自然不便再问。只是兄台若将此等关系重大之事隐藏于心,不去寻人商量一下,亦非善策──”3 `$ z- P; c' I- ]4 a" D
  他一捋长须,接着又道:“须知一人智慧有限,兄台纵然是聪明绝顶,恐也无法将这等关系重大之事,想出一个适善对策来。与其空在这里发愁,倒不如寻个知心之人商量商量,老夫与兄台交浅而言深,但望兄台莫怪。”4 w/ Y! H, T4 {; R0 w
  他又自哈哈一笑,目光炯然,凝神望在卓长卿面上。- W# `, a" m" h$ V% [; ?
  卓长卿但觉此人言语之中,句句都极为有理。但他生性谨慎,绝无一般少年飞扬跳脱之性,心中虽觉这老者之话极为有理,却仍然不肯将此事贸然说了出来,方自俯首沉吟,却听这高冠老者又自笑道:“兄台毋庸多虑,老夫并无探询兄台隐秘之意。兄台如不愿说,也就罢了。”
* v3 o' I) w% h# n+ U  卓长卿暗中一叹,心下大生歉疚之意。须知凡是至情至性之人,便受不得人家半分好处。若是受了人家的好处,他便要千方百计地去报答人家的好处。若教他得了人家的好处而不去报答人家,那却比教他做任何事都要令他难受些。
5 {0 V$ F7 i( _. k4 J+ F  此刻卓长卿心中便是觉得,这老者虽与自己素不相识,但无论如何。人家对自己总是一番好意,而自己却无法报答人家的这番好意,是以心中便生出歉疚之心来。$ V. q* H8 j7 q% P& A
  那长髯老者望着他的面色,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容,像是十分得意,只是他这种笑容却被他的掩口长须一齐掩住,卓长卿无法看出来而已。
7 h" n4 J+ c3 r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中忍不住要将此事说出来,但忽而又忍了下去。沉吟再三,终于叹道:“老丈如此关怀于我,小可却有负老丈盛情,实在难受得很──”
3 j- n: @. ]( x% K  长髯老人捋须一笑,截断了他的话,含笑缓缓说道:“兄台如此说,却是见外了。老夫与兄台虽是萍水相逢,对兄台为人,却倾慕得很。兄台如不嫌弃,不知可否让老夫做个小小东道,寻个荒村野店,放怀一醉,一来也让兄台稍遣愁怀,再者老夫也可多聆些教益。”& v8 B! e0 x. d& Z% N. c2 r3 R* _
  卓长卿长揖谢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叨扰老丈了。”9 w5 d" s4 ]  b$ S0 m" _
  他心中对这高冠老者,本有歉疚之意,此刻自然一口答允。两人并肩而行,那高冠长髯老者言谈风雅,语声清朗,一路之上,娓娓而谈,却绝口不提方才所问之事。: a) S% v& t* l& k2 z- B
  顿饭光景,临安城廓,便已在望。在这段时间中,卓长卿不觉已对高冠老者大生好感,心中暗忖:“这老者不但丰神冲夷,谈吐高妙,而且武功仿佛绝高,轻功更仿佛还在我之上。像他这种人物,必定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角色。”
+ _4 h# W/ d8 \  一念至此,不由转首含笑问道:“小可卓长卿,不知老丈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O3 ]. F* g; c7 Z
  那长髯老者微微一笑:“老夫飘泊风尘,多年以前,便将姓名忘怀了。江湖中人有识得老夫的,多称老夫一声高冠羽士。‘羽士’两字,老夫愧不敢当;这‘高冠’二字,确是名副其实。是以老夫便也却之不恭,也自称为高冠羽士了。”
7 K1 }: W  \9 k) G  他朗声一笑,手指前方,含笑又道:“前面青帘高挑,想必有个小小酒铺。这种荒村野店,虽然粗陋些,但你我却可略脱形迹,放怀畅谈,倒比那些酒楼饭庄要好得多了。”
  |2 n/ s9 C0 m1 u  卓长卿口中自是连声称是,心中却不禁大为奇怪。这“高冠羽士”四字,虽亦极为高雅,但却不是声名显赫的姓氏。司空老人虽然足迹久已不履人世。但对天下各门各派的奇人异士,都知之甚详,也曾非常仔细地对卓长卿说了一遍。
, k$ d7 ~8 D; B3 J# C% J( S  但卓长卿此刻搜遍记忆,却也想不出这“高冠羽士”四字的油来。这“高冠羽士”四字,若是那黄衫少年的名字,卓长卿便不会生出奇怪的感觉来。为他这种潇洒神态,清朗言词所醉,含笑一揖,亦自朗声说道:“多谢长者垂询。小可心中,确是愁烦紊乱,不能自已。”
: h# C6 K$ F. X. @+ k  |! N7 `' j  这长髯老者朗声一笑,捋须笑道:“兄台如果不嫌老夫冒昧,不知可否将心中烦愁之事,说与老夫一听?老夫虽然碌碌无能,却终是痴长几岁,也许能为兄台分忧一二,亦未可知。”7 g# Q/ A% Y7 q- T
  卓长卿抬目而望,只觉这老者目光之中,生像是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长叹一声,道:“既承长者关怀,小可敢不从命……”
) H$ a' a: P+ `' r. F6 a  心念一转,突然想到自己心中无法化解之事,不但有关自己一生的命运,而且是武林之中一件绝大秘密,这老者言语之中,虽似对自己极为关怀,但自己却又怎能将这种有关武林劫运的生死大事,随便说将出来?一念至此,便顿住了话声,望着这行踪诡异,武功却似绝高的老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3 }' o- e, Q3 {
  哪知这老人突又朗声笑道:“兄台如不愿说,老夫实是……”
, C  ?! s0 U  M9 W8 o  卓长卿轻喟一声,接口道:“并非小可不愿说与老丈知道,而是此事关系太大。如果是小可一人之事,既承老丈关切,小可万无不说之理。”
( J8 E( }0 n4 Z# ]# @  长髯老人微微一笑,道:“兄台既如此说,老夫自然不便再问。只是兄台若将此等关系重大之事隐藏于心,不去寻人商量一下,亦非善策──”  |( N# x, k0 z
  他一捋长须,接着又道:“须知一人智慧有限,兄台纵然是聪明绝顶,恐也无法将这等关系重大之事,想出一个适善对策来。与其空在这里发愁,倒不如寻个知心之人商量商量,老夫与兄台交浅而言深,但望兄台莫怪。”6 ~+ w; a* u; y. J
  他又自哈哈一笑,目光炯然,凝神望在卓长卿面上。
3 g! t/ ~5 c, T  p" s5 L% A  卓长卿但觉此人言语之中,句句都极为有理。但他生性谨慎,绝无一般少年飞扬跳脱之性,心中虽觉这老者之话极为有理,却仍然不肯将此事贸然说了出来,方自俯首沉吟,却听这高冠老者又自笑道:“兄台毋庸多虑,老夫并无探询兄台隐秘之意。兄台如不愿说,也就罢了。”% G0 r, z9 S$ i3 e8 h; {
  卓长卿暗中一叹,心下大生歉疚之意。须知凡是至情至性之人,便受不得人家半分好处。若是受了人家的好处,他便要千方百计地去报答人家的好处。若教他得了人家的好处而不去报答人家,那却比教他做任何事都要令他难受些。/ P0 Q+ z: K2 W# j9 l& t
  此刻卓长卿心中便是觉得,这老者虽与自己素不相识,但无论如何。人家对自己总是一番好意,而自己却无法报答人家的这番好意,是以心中便生出歉疚之心来。
$ u: {9 Q. Q6 ]2 L" y  那长髯老者望着他的面色,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容,像是十分得意,只是他这种笑容却被他的掩口长须一齐掩住,卓长卿无法看出来而已。
/ a5 @, C1 Q4 R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中忍不住要将此事说出来,但忽而又忍了下去。沉吟再三,终于叹道:“老丈如此关怀于我,小可却有负老丈盛情,实在难受得很──”; t! G7 v8 i$ l' u, d. x; s1 b9 Q
  长髯老人捋须一笑,截断了他的话,含笑缓缓说道:“兄台如此说,却是见外了。老夫与兄台虽是萍水相逢,对兄台为人,却倾慕得很。兄台如不嫌弃,不知可否让老夫做个小小东道,寻个荒村野店,放怀一醉,一来也让兄台稍遣愁怀,再者老夫也可多聆些教益。”6 {6 A% T: g7 ?
  卓长卿长揖谢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叨扰老丈了。”
" \4 r$ g- L- {9 ~' l  他心中对这高冠老者,本有歉疚之意,此刻自然一口答允。两人并肩而行,那高冠长髯老者言谈风雅,语声清朗,一路之上,娓娓而谈,却绝口不提方才所问之事。# ~0 s- ~( N& r) l- ]
  顿饭光景,临安城廓,便已在望。在这段时间中,卓长卿不觉已对高冠老者大生好感,心中暗忖:“这老者不但丰神冲夷,谈吐高妙,而且武功仿佛绝高,轻功更仿佛还在我之上。像他这种人物,必定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角色。”
8 [3 P! S$ G! U  一念至此,不由转首含笑问道:“小可卓长卿,不知老丈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6 L$ q+ Y  E! _' Z* d- O! X  那长髯老者微微一笑:“老夫飘泊风尘,多年以前,便将姓名忘怀了。江湖中人有识得老夫的,多称老夫一声高冠羽士。‘羽士’两字,老夫愧不敢当;这‘高冠’二字,确是名副其实。是以老夫便也却之不恭,也自称为高冠羽士了。”, N. c4 @% N$ V4 r6 ~$ {
  他朗声一笑,手指前方,含笑又道:“前面青帘高挑,想必有个小小酒铺。这种荒村野店,虽然粗陋螳,但你我却可略脱形迹,放怀畅谈,倒比那些酒楼饭庄要好得多了。”  x% E( _; C4 Q. v
  卓长卿口中自是连声称是,心中却不禁大为奇怪。这“高冠羽士”四字,虽亦极为高雅,但却不是声名显赫的姓氏。司空老人虽然足迹久已不履人世。但对天下各门各派的奇人异士,都知之甚详,也曾非常仔细地对卓长卿说了一遍。
+ f: f0 E4 X& X6 c  但卓长卿此刻搜遍记忆,却也想不出这“高冠羽士”四字的油来。这“高冠羽士”四字,若是那黄衫少年的名字,卓长卿便不会生出奇怪的感觉来。
( X9 H: M  u' ]( R  因为那黄衫少年岑粲终究甚为年轻,显见是初入江湖人物,武功虽高,声名却不响,自是极为可能。
7 G! ]+ H3 k1 E3 h4 h5 C4 y9 e1 M  而此刻这高冠长髯的老者,不但出现之时,有如幽灵一般地突然而来,已使卓长卿心中暗骇,后来与卓长卿并肩而行之际,肩不动,腿不曲,脚下点尘不扬,光天化日之下,走的虽不甚快,但卓长卿却一望而知此人轻功深不可测。6 F1 T$ c0 k( ~) b" V
  如此人物的姓名,却是武林中一个极为生疏的名字,卓长卿自然觉得奇怪。心念转动之中,却已见这高冠羽士,已自含笑揖客人坐,遂也一屏心神,坐了下来,一面心中暗忖道:无论此人姓名是真是假,人家对我,总是一番好意。也许他亦有不愿为外人得知的隐秘,是以不愿将真实姓名说出来,我又何苦去费心猜测人家的隐私呢?( H2 W0 X3 I0 o! c. ~$ g
  一念至此,心下顿觉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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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3:54 | 只看该作者
第10章 恩怨缠结1 D' u$ I2 h8 Q% S* @9 X* ~0 Y
 此刻已是未末申初之交,这间生意本就不佳的酒铺,在这种午饭已过,晚饭未至的时候,上座自然更坏。
2 U: Y$ u$ c. ]  这间只摆了七八张白杨木桌的小小酒铺,此刻座客除了卓长卿和那高冠羽士之外,便再无别人,酒菜便自然也做得精致些。
" I' Y- v7 c$ |8 R' `  对酌三杯,菜略动着,高冠羽士举起手中木筷,含笑说:“此间酒既不精,菜亦不美,老夫这个东道,做的岂非太嫌不敬?”
3 Z* b1 E3 b1 x( E' o  卓长卿微微一笑,方待谦谢两句,却听这高冠羽士笑道:“不过老夫倒可说个故事与兄台听听,权充兄台下酒之物。”, p6 {: n5 n" z1 b
  卓长卿停杯笑道:“如此说来,小可今日的口福虽然差些,耳福却是不错的了。”1 `+ ?) y/ V# G& F* m& ?
  高冠羽士朗声一笑,道:“这故事虽然并不十分精奇,但兄台听了,却定必是极感兴趣的。”
! J: k, p2 u6 A( K& E$ b( R  卓长卿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筷子,问道:“难道这故事与小可有关不成?”
, q, L7 i" O: R9 b  高冠羽士目光之中,突地掠过一丝令人难测的神采,缓缓说道:“此事不但与兄台有关,而且关系颇大。”
# Y/ w* x7 ]! d: g- ]& z6 p6 b) a  卓长卿不禁又为之一愣,暗自忖道:这高冠羽士与我本来素不相识,又怎知此事与我大有关系?何况我初入江湖,武林故事与我有关系的,更是少而又少──2 L5 c& |& s# X! ?% N  O  l
  一念至此,心下不觉大奇,对这“高冠羽士”的身份来历,先前虽已坦然,此刻却又不禁开始疑惑起来。; l  u3 D( X% i1 }' B1 t
  高冠羽士目光一转,嘴角似又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缓缓说道:“三十年前,武林之中有着一对名闻天下的侠侣,那时兄台……哈哈,兄台年纪较轻,自然不会知道这两位的大名。可是三十年前武侠中人提起梁孟双侠,却绝不会有一人不知道的。”/ d' E% _2 K% ~! k2 b
  他语声微顿,店伙恰好又送上一样菜来。他伸出筷子,挟了一筷,咀嚼半晌,停着笑道:“这馆子别的菜做得虽不甚佳,这鱼杂豆腐却是极为不错的,兄台不妨先尝两口。”# [# F) {- b" H2 ~" Z
  卓长卿无可奈何地伸出筷子,挟了一筷,心中却是思潮百转,又是惊奇,又是奇怪,哪有心情去吃这浙江省内,临安城外一间小小鄂菜馆子的鱼杂豆腐。' X/ {' r# U+ q$ ]5 Z; @
  他口中一面咀嚼着鱼杂豆腐,一面却不禁在心中暗地思忖:这梁孟双侠纵然名震江湖,却又与我有什么关系?5 L7 ]8 t' F9 T1 k
  却见这高冠羽士好整以暇地浅浅啜了口酒,方自接着说道:“这梁孟双侠在武林之中,声名显赫无比,武功却并不甚高强。他们在武林中得享盛名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夫妇两人,俱都美绝天人。女的固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男的更如玉树临风,英姿飒爽。武林中人先还有些荡妇淫徒,想打这两人的主意,只是他们夫妇两人,不但情感极深,而且彼此之间,俱是相敬如宾。十数年间,他夫妇两人遍历江湖,武林中却从未有人见过那梁同鸿对孟如光偶出疾言,也从未有人见过那孟如光对梁同鸿稍有厉色的。”
2 @: f* ]& [; X! e4 {; w  卓长卿心中暗叹一声,忖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4 l: y0 o  [2 U  J$ O4 O. ~: g  转念却又不禁暗忖:只是这两人与我又有何干系?
. Z7 E  t- ?2 \$ p' S% x: A7 N  想来想去,还是无法猜出这高冠羽士说这故事的真意来。只见他语声微顿,略喘了口气,又道:“武林中,一些正派侠士,见到莽莽江湖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对夫妻,对这梁孟二人,自是大生好感;那些荡妇淫徒见到这两人在江湖中人缘如此之好,也就将满腔邪心欲火,强自忍了下去。”
' ]8 C' X; ?! Y; [) n$ x  卓长卿暗皱眉头,心中转念,直到此刻,这高冠羽士所说的故事,虽然动听,却仍然和自己毫无关系,心下方自奇怪。7 W' j5 q, d# S, t- A0 W
  抬目望去,却见这高冠羽士的一双电目,正自凝目望着自己,目光之中似笑非笑,接着又道:“他们夫妇两人将大河两岸,长江南北游历一遍之后,足迹便远至苗疆。这对夫妇一生之中,平稳安静,他们却再也想不到,在畅游苗疆之际,会遇到一个令这对被武林羡慕不已的侠侣夫妇,从此魂归离恨的武林魔头。”/ a; U) z9 n; O' U0 h
  听到这里,卓长卿不由全身一震,推杯而起,脱口问道:“难道此人便是那丑人温如玉!”0 K/ e5 {. R, T+ ]  C) p
  高冠羽士哈哈一笑,将面前的一杯花雕,仰首一干而尽,道:“不错,此人正是那被天下武林同道称为红衣娘娘,却自称丑人的温如玉!”. O9 b  G* a8 ~% N3 z  p
  一时之间,卓长卿但觉心胸之中,怒火沸腾,几乎忘了这高冠羽士怎会知道自己和那丑人温如玉有着深仇,脱口又道:“这丑人温如玉难道又将这对神仙侠侣双双害死了吗?”* @6 j. X. Q! h: {7 T1 N
  高冠羽士微微一笑,颔首道:“这温如玉自称丑人,其实‘丑’的一字,还远不足以形容其人。哪知她却偏偏看上了那美如子建的梁同鸿。试想梁同鸿有妻如花,而且温柔贤慧,却又怎会对这貌赛无盐的丑人温如玉稍假词色呢?”
1 u) i& k, C5 Z0 d0 ?  他长叹一声,目光仰视,接着又道:“于是这温如玉因爱生妒,因妒生仇,竟将一生之中,谦谦自守,在武林里从未与人结过梁子的梁同鸿,一掌击毙在他的爱妻面前。”  l. b/ M* Z5 H- d! |( N
  卓长卿耳边轰然一声,全身亦不禁为之一震,心胸之间,像是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双目直视,茫然忖道:“爹爹他老人家一生之中,不但是个谦谦自守的君子,而且是个急人之难的侠士,但是……他老人家又何尝不是被这万恶的魔头,一拳击毙在自己的爱妻面前。”6 g: Q3 c) _# r* q: ], y  z) l! L
  一念至此,两行泪珠,便不能自止地沿着面颊缓缓落了下来,落在他身上穿着的玄色长衫上,却又毫不停留地从衣上滑落了下去。  W" Q$ X7 o3 F3 p1 {0 _5 g
  那高冠羽士凝注在卓长卿面上的目光,亦随着他的泪珠缓缓移下,一丝令人难测的光采,便又在他的目中闪过。, }9 {$ L# p$ w& D% m& U3 B' s
  但等到他的目光转到那两滴由卓长卿的玄色衣衫上滑落的泪珠时,他双目中所显示的神采,却全然变为惊愕了。
/ e" V/ [( ~) B6 P8 B' a% \  这几乎是一件无法思议的事,因为那泪珠几乎是毫不留滞地自衣衫上滑下,那么,这该又是什么质料制成的衣料呢?
) {( j) j3 M0 X7 Q5 g  V. N+ P  于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这件玄色的衣衫上停留了半晌,双眉微微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但瞬即接着叹道:“梁同鸿一死,孟如光自然痛不欲生。只是这可怜的女子那时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为了这点梁氏骨肉,孟如光纵然想死,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容不得她就此一死了。”6 N' j4 e/ p5 b+ I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但你如果聪明,你可以发现他这声沉重的叹息声中,几乎全然没有惋惜和哀伤的意味。
: _2 P) \% t$ D  但卓长卿此刻正是悲愤填膺,泪如泉涌,又怎能发觉他叹息声中的真意呢?
* g- ?! {- n6 ?, L$ T% B, c) W  高冠羽士微一捋须,便又叹道:“生死之事,虽是千古之人最难以勘破之事.但欲死不能,却远比求生不得还要痛苦得多──”
! C4 A" r. F9 l) m6 ~. @% q  m  他竟又自微微一叹,接道:“兄台,你年纪还轻,虽是绝世奇才,但对人世之间的一些悲惨之事,终究不如我这历尽沧桑的伤心人体会得多。试想那梁同鸿与孟如光本是江湖中人人羡慕的神仙眷属,但如今鸳鸯失偶,本已痛不欲生,如能同穴而死,则情天虽已常恨,比翼之鸟可期,也还能含笑于九泉之下,但如今欲死却亦不能,唉──人世间最凄惨之事,怕也莫过于此了。”
2 v0 ~4 c4 M; z. i6 T! r  他双目微合,面目之上,露出了颇为哀痛的表情来,稍微一顿,又道:“那天似乎是冬天,苗山之内,天时虽较暖,但仍是凛风怒吼,叶落满山,只差没有下雪而已。孟如光伏在梁同鸿的尸身上,哀哀地痛哭着,哭声与风声相和,便混合成一种令人不忍卒听的声音。”
  v' K1 c+ X- ?6 P# R* _  “但是那丑人温如玉,竟将这对已成死别的鸳鸯,还要生生拆开,将那梁同鸿的尸身,葬在贡黎山右的穴地之中,却将孟如光软囚在贡黎山左的一个所在,也不将她置之死地,因为这心如蛇蝎的魔头知道,与其将她杀死,还不如这样更要令她痛苦得多。
1 A/ a) y# l8 N6 [- V# W  他一拍桌子,又道:“不但如此,这丑人温如玉更想尽了千方百计,去折磨这可怜的女子。但是孟如光却都忍受了下来。”
7 ~# p* ]; }! ^* f  F/ m  这高冠羽士说话之时,不但语声清朗,而且加以手式表情,将这个本已是惨绝人寰的武林故事,描述得更是凄惨绝伦。9 r3 |1 _: w" G! W3 u
  卓长卿本是伤心人,听到这种伤心事,自然更是如醉如痴,一时之间,但觉醉从中来,不能自已,竟忘了再想这故事究竟与自己有何关系。8 K) r# T# {1 |/ O9 Y1 V: H
  高冠羽士目光一转,接着又道:“直到那梁同鸿的亲生骨血生下来的那一天,孟如光便将那女孩子交给一个在这数月内,在苗疆中结识的一个知己,再三嘱咐叮咛之后,便挟着满腔悲愤,去寻那丑人温如玉,去报那不共戴天的杀夫深仇。5 l* A/ q# z5 c
  “只是她的武功,却又怎比得上那身怀异禀,武功绝世的温如玉呢?不出三招,这恨满心头的可怜女子,也就魂归离恨天了。”
" ~3 @$ Z% V0 c* `5 E0 n$ e; ?  卓长卿剑眉怒轩,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啪”的一声,重重一拍桌子,将桌上的杯盏碗筷,都震得直飞了起来。
2 i1 g- j% q$ E5 [, o5 M9 M# z- U: X$ ]  高冠羽士微喟一声,道:“人世之中,悲惨之事原本远较欢乐之事为多,兄台也不必为此事太过悲愤。唉──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人生处世,得过且过,若是十分认真起来,那只怕谁也不愿在世上多活一日了。”  [) V9 |. v. S: i5 \
  卓长卿双眉微蹙,朗声道:“若是人人俱做如此想法,那人世间,魑魅岂非更加横行,群魔乱舞,真正安分守己之人,还有处身之地吗?”6 d& L4 w! A6 |( Y
  高冠羽士朗声一笑,道:“兄台既有如此仁侠之心,老夫自然钦佩得很。”
! Y5 s: C+ V. Z9 C1 d, C# {/ |; |  他笑容一敛,便又叹道:“只是老夫虽是如此说,对那温如玉的愤怒之心,却也未见就在兄台之下哩。" C9 k0 {+ W; W" H
  “那温如玉将孟如光击死之后,竟将孟如光的尸骨,火化成灰,撒在贡黎山右,让她随风而去,永生永世也不能和梁同鸿聚在一处。”- C6 q' k% ?5 S9 q$ z! H' Y
  卓长卿心念一转,忍不住问道:“难道这女魔头斩草不欲除根,竟将那梁同鸿的亲生骨血,轻轻放过?”
7 O) z* {2 `! ]. m  高冠羽士微微一笑,道:“兄台这一问,却也未免将那温如玉看得太过简单了。”
  ~  m6 n! B6 `, U& Q6 n  卓长卿俯首沉吟半晌,心中突地一动,道:“难道那孟如光自认是自己知己的人,却是温如玉早已预先安排的吗?”/ [0 o$ {# ]8 m; h8 p4 V8 T4 C4 X
  高冠羽士猛地一击手掌,颔首笑道:“老夫早说兄台聪明绝顶,心智之机巧,确是超于常人。那丑人温如玉果然早已将自己的心腹,安排在孟如光左右,故意对这可怜女子作出同情之态。那孟如光在那种濒临绝境的情况之下,有人对她有三分好处,她便当作十分,何况这人对她本是蓄意结纳,她自然也就难免将这人当作自己的患难知己。”
( }- Q# z+ s1 ]+ w; c6 \  卓长卿长叹一声,道:“那孩子落到那丑人温如玉手中,岂非亦是凶多吉少?”
2 X' L' K9 e4 W  x# ^* H  高冠羽士摇首笑道:“兄台这一猜,却猜错了。”# r$ I2 c; k5 C/ f4 \2 M4 g
  卓长卿微微一愕,暗地寻思道:“难道这孩子也和我一样,被一武林异人,救出生天吗?”
5 P% q6 v. Q6 ~8 K5 I# G  却听高冠羽士又道:“那温如玉非但未将这孩子置之死地,却反而对她爱护有加──”
. Z! ]6 d( S/ M9 c& ?' ]  ?  q  卓长卿不禁又自接口问道:“难道这孩子长的与那梁同鸿十分相像,那温如玉将自己对人家的单相思,都移到这孩子身上了?”& L( k) c9 _/ _4 z- e" [
  高冠羽士拊掌叹道:“兄台事事洞烛先机,确是高人一等,老夫的确钦佩得很──”他话声一顿,又道:“温如玉一生之中,恨尽天下之人,对这孩子,却是爱护倍于常人,竟将自己的一身武功,都传给了这孩子──”- R9 ~& A, k& V+ N/ B4 V
  卓长卿剑眉一轩,突地长身而起,脱口问道:“难道这孩子便是她那弟子温瑾?”* \0 r9 ]/ T3 B
  高冠羽士微一颔首,目光缓缓移注到他面目之上,只见他神色之中,又是错愕,又是惊奇,却又有种无法描测的喜悦之意,生像是他再也料想不到,自己心中一个无法化解的死结,竟在这刹那之间化解开了。6 G+ `- @9 b6 E. e, V! s
  高冠羽士便一笑说道:“人道举其一而反之三,便是世上绝顶聪明之人,不想兄台之聪明才智,尤在此辈之上,老夫实是口服心服的了。”$ x' i" T4 g9 }" K
  他微一拊掌,便又正色说道:“此一可怜之孤女,正是被那丑人温如玉将其终身交托于兄台的温瑾了──”/ t$ f7 B3 J& \9 J! q
  卓长卿面容一变,接口道:“难道老丈先前便在树林之中,将小可方才与那丑人的谈话,全都听到了?”7 Z, \$ o9 o- P6 S1 Q
  高冠羽士哈哈一笑,道:“不瞒兄台说,老夫萍踪寄迹,到处为家,方才走得累了,便在那树林之中,寻了个木叶浓密的枝桠,歇息了下来,却不想无意之中,竟将兄台与那丑人温如玉的答话,全都听到耳里。但望兄台不要怪罪于我。”  N' d' p) ?8 a0 _
  卓长卿颀长的身躯,像是顿然失去了支持的力量,缓缓地又坐了下来,目光越过桌子,却仍然停留在那高冠羽士的身上。- Y) T3 L7 X& q" S
  在这刹那之间,他心中怒潮般地翻涌起许多惊诧与疑惑。
$ G& O4 K& T, d* p/ E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高冠羽士将这故事告诉自己的用意,暗中寻思道:“此事纠缠复杂,可说隐秘已极,这高冠羽士又怎会知道的呢?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飘泊风尘的武林隐士,但以他的身份,本应万万不会知道这魔头温如玉的隐秘之事的呀!”: r/ ?$ [! a' e% x, L
  于是这高冠羽士的身世来历,便再一次成为他心中困惑难解之事。
: c8 K2 s3 G( V  “他到底是谁呢?如此交结于我,又有什么用意?”; c( a0 Q" G# a/ i/ w5 p6 O- {' a
  卓长卿暗问自己,只是他亦自知道这问题并非自己能够解答的。
! n0 _( A/ v4 W" H! i8 Y; g' u  只见那高冠羽士伸手一捋颔下漆黑的长髯,笑容敛处,神色之间,突地变得十分庄穆,目光之中,更是正气凛然。& q9 q: q3 o) h+ S. f+ T0 ^" w
  卓长卿虽对此人大起疑惑之心,但却再也无法从此人身上,看出一些奸狡之态来,俯首沉吟半晌,方自答道:“老丈对此等隐秘之事,坦诚相告于我,小可感激还来不及,焉有怪罪老丈之理?”
( c/ j, U# L; V4 X/ Y, \3 ~8 d  高冠羽士微喟一声,正容说道:“此事不但极为隐秘,而且关系颇大。武林之中,知道此事的,可说是少而又少,就算那些曾经参与此事的温如玉的亲信苗人,事后亦都被这女魔头杀却灭口。要知道那梁孟双侠生前交游颇众,温如玉虽然骄横跋扈,凶焰甚高,却也不敢将此事泄露出去,唯恐有人寻她复仇。”3 l  }5 p$ O! L; d5 u, s! O4 W
  他话声微微一顿,又道:“武林中人虽然奇怪这梁孟双侠怎会突地失踪,但时日一久,也都逐渐淡忘。然而那丑人温如玉却将此事隐藏得越发严密,为的是那孤女温瑾已经长大成人,温如玉自然不愿让她知道自己曾经害死她的父母。唉──梁孟双侠九泉之下,若还有知,知道自己的独生爱女,竟对温如玉千依百顺,奉之如母,真是死难瞑目了──”- O1 G6 W1 o4 [" ]+ B
  他又自长叹一声,像是十分悲哀的样子。卓长卿剑眉一轩,突地问道:“此事既是恁地隐秘,却不知老丈又是怎生知道的?”
1 }  X( [; t! \+ d  高冠羽士微微一笑,神色之间,丝毫未显惊慌之态,缓缓说道:“老夫壮年之时,曾经深入苗疆采药,在荒山之中,遇见一个垂死的苗人,这苗人便是曾经参与此事,又被温如玉杀之灭口的。他临死之际,将这件事告诉了我,还让我为他复仇,只是──”
) p% p. l2 m3 c6 U  他语声微顿,叹息一声,方自接口道:“我自问武功不是那温如玉的敌手,又不敢将此事随便告诉别人,是以便只有任凭这件惨绝人寰之事,在武林中隐藏如许多年。唉──其实老夫却是时时刻刻想将此事了却的。”; @3 H0 A4 H$ t2 e1 Y) m- ?
  他目光一抬,笔直地望向卓长卿,沉声又道:“如今我将这件在武林中,已近湮没的秘闻告诉兄台,兄台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0 g' z% z( P% i( z  卓长卿道:“正想请教。”
) Y9 A( a; E3 Q+ ~9 H- x0 D' o' \  高冠羽士目光微转,正色又道:“兄台少年英俊,不但聪慧绝人,而且正气凛然。老夫自问双眼不盲,行走江湖,亦有数十年,却从未见过有如兄台这样的少年侠士。想那温如玉明知与兄台仇不可解,却仍然将自己唯一爱护之人托付给兄台,因此可知,这女魔头虽然是骄横凶酷,对兄台却也是十分器重的。”0 p1 [0 L7 o0 x* ?2 ^" |
  卓长卿微一摆手,正待谦谢几句,却听这高冠羽士又道:“老夫与兄台萍水相逢,便将这等重大之事,告诉兄台,为的是想请兄台将此事了却,也免得梁孟双侠冤沉海底。老夫虽已老朽,但为着此事,只要兄台有用得着老夫之处,老夫也愿拼尽全力,以供鞭策。”
, _  h" `* W. p6 F  卓长卿剑眉微轩,朗声道:“这等凄惨之事,莫说与小可尚有关系,只要小可知道,也万无袖手之理,只是──”
: x- R; X1 Z, z; s  他长叹一声,缓缓垂下目光,接口又道:“那温如玉的武功,的确是惊人无比。小可也不是她的敌手,是以──唉,小可连自家的杀父深仇,都无法报得,又怎能替老丈效力呢?”
, T0 F/ H, W* U; w$ b/ D/ w  高冠羽士捋须一笑,道:“这个老夫也知道。兄台武功虽不如那丑人温如玉,却也未见相差多远,只要兄台稍加智计,便不难将此魔头除去。”% n5 x. W% J0 @3 G  ~
  卓长卿微一皱眉,心念数转,突地说道:“老丈可是要小可将此事告诉温瑾,让她们两人之间,先起冲突,然后──”) U: j" P" @& g: k8 Q
  高冠羽士拊掌笑道:“兄台确是惊世绝才,万事俱能洞悉先机。想那温瑾若是知道她自己奉之以母的恩师,却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焉有不为自己父母复仇之理?那温如玉一生孤僻凶残,对她却是千真万确的真心爱护,温瑾纵然对她动手,她却是必定不会伤害温瑾,甚至还会心甘情愿地让温瑾杀死亦未可知──”( C7 K) _# H4 Z, H$ i2 e( V3 n2 M
  卓长卿目光动处,只见这高冠羽士目光之中,得意已极,生像是与那丑人温如玉也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心中不禁一动,接口问道:“既是如此,老丈何不直接将此事告诉温瑾?”2 ?5 i* F+ |5 ?2 U" i4 @5 U
  高冠羽士伸手取起面前酒杯,啜了一口,神色不变地说道:“老夫若直接将此事说出,那温如玉若是知道,岂肯放过我?唉──老夫老矣,昔年豪气,今已消去,也变得有些贪生畏死起来。唉──说来的确汗颜得很。”4 t" y1 u- x% ]5 m2 V5 `; n4 u
  他放下了酒杯,不等卓长卿说话,却又自顾接着往下说道:“方才我在林木之中,见到兄台独立长叹,便知道兄台心中,一定是为着两事忧烦,不能自解──”* M$ X8 ?+ Q- T* L' Z
  他微微一笑,接道:“兄台所烦忧的第一件事,自是为了那温如玉要叫阁下娶温瑾为妻,那时兄台还不知道此中内情,心中极为不愿和自己不共戴天仇人的徒弟结为夫妇,但却又答应了那温如玉,因之心中烦恼,却又无法向人说出,更无法求人帮助。老夫若是猜得不错,那么兄台心中第一件烦恼,此刻想必不会再有了。”
4 @- P% H' H1 \  卓长卿轩眉一叹,朗声接道:“若论凡事俱能洞悉先机,只怕老丈还要远在小可之上哩!”- p5 X/ h8 q2 B) R& P
  心中却在暗中寻思道:“方才我仅只在林边叹息一声,这高冠羽士便已猜中我的心事,但他明明已知我是为了何事叹息,却又为何要再三追问我?看来此人外貌虽是光明磊落,心中却不知对我暗藏着什么机心呢!”) A4 F# V2 s7 [+ e' ]( _. ~5 I/ n
  目光抬处,只见那高冠羽士又自捋须一笑,缓缓地说道:“老夫遇事,虽也能事先猜着三分先机,遇人也能猜中别人三分心事,但这不过是全凭老夫飘泊人海数十年,积得的一点阅历经验而已,怎比得兄台年轻英俊,天纵奇才?唉!兄台若是到了老夫这等年纪,普天之下,无论心智、武功,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能与兄台颉颃之人了。”
. l/ Q: y1 O' c: v  卓长卿微笑一下,口中谦谢不已,心中却又自寻思道:“这高冠羽士自从一见我面,每一句话中都少不了恭维我两句。他武功显然较我高些,年龄更比我大了许多,竟对我如此客气,却又是为的什么?”
& b& [1 w" R; V( [) P  他阅历虽浅,但方才已觉这高冠羽士有些可疑之处,此刻更觉得他如此结交自己,必定有着什么深意。& ]: c) C' b  U8 s+ {% I
  高冠羽士手中轻捻长髯,见到他瞪着眼睛出神,一笑而道:“兄台心中所忧虑着的第二件事么,老夫此刻也猜上一猜,如若老夫猜得不错,那么──”
* e0 e$ O; n  F: U* x6 ^  卓长卿微笑接口道:“莫非老丈对小可这第二件心事,也有什么化解的方法么?”
/ b# B: T2 P$ ?0 d3 A( t  高冠羽士笑容一敛,正容说道:“老夫与兄台虽然是浮萍偶聚,相识甚浅,但也已看出兄台非但天资绝顶,聪慧超人,而且是个生具至情至性的热血男儿。兄台心中所在忧虑的第二件事,倒不是为着兄台自己,却是为着成千成百不远千里赶来的武林豪士。”" L8 e- q) ?. I8 F! i
  他语声一顿,目光直注卓长卿的面目之上,缓缓又道:“老夫方才所说的话,绝非故意恭维,确实句句出自肺腑,而老夫自信双眼不盲,对兄台的为人,也不会看错,是以……”6 A; v, P2 m& K  R2 h6 W/ Y
  他微微一笑:“老夫自信这第二件事么,也万万不会猜错。”
  G1 ~. @1 P2 a" T: j, S% K  他目光一转,却见卓长卿正自含笑凝神倾听,却并不答话,便又接道:“红衣娘娘温如玉蛰居苗疆四十年,一向不大过问武林中事,这却并非因她生性恬淡,无意名利,而是她对武林中的一些前辈异人,心存畏惧,是以不敢出来为非作歹而已。" D7 S- Z7 E; |4 f  Z1 a/ l$ G
  “但近年来,这些前辈异人,不是已经物化仙去,便是封剑已久,再也不问世事。这红衣娘娘静极思动,早就想在江湖间掀些风浪,这‘天目之会’,名虽是为其徒择婿会友,其实却是这位魔头想藉机将天下武林豪士一网打尽。这点兄台想必也从她说话之间看出来了,是以兄台便在忧郁,如何才能将武林中这场劫难消弭。”- _5 t4 P& F4 M1 D- x7 R% R' s
  他略微歇息一下,卓长卿心中却怦然一动,接口问道:“难道老丈有何妙策,能解开小可心中这件忧郁之事吗?”
0 W- B; n$ B, J/ J2 E9 N  高冠羽士微笑一下,目光之中,淡淡掠过一丝极为得意的神采,端起面前酒杯,仰首一干而尽,含笑说道:“老夫这第二件事,猜得还不错吧?”
/ v) |+ q  t+ N1 W/ D9 c% F  其实卓长卿方才那句话,已无殊告诉他自己心中所忧虑的正是此事,是以他便根本不必等待回答,又自斟了一杯酒,接着说道:“此事的确并非易与,难怪兄台心中忧郁。想那红衣娘娘在天目山中设下的香饵,俱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物。这些人不惜远道而来,兄台若在此刻加以阻止,他们又怎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又怎会相信兄台的话?只怕他们还当兄台想独吞这些珍宝呢!”
$ b( [0 a; h4 ]% B" S' [  卓长卿一皱双眉道:“是了,想他们又怎会听从我的话,心甘情愿地放弃这些珍宝呢?唉──那丑人温如玉不知在天目山里,设下什么古怪花样,恶毒陷阱,却可怜这些人一点也不知道。”4 A1 g& ?6 H% Q5 L) u0 z* E5 p
  这个初涉江湖的少年,虽然对那高冠羽士已生疑惑之心,但此刻却又不禁为他的这番言语所动,竟又将心中盼活说了出来。
; Z3 t$ t7 c$ x, g  高冠羽士故意俯首沉吟半晌,抬头一笑,缓缓说道:“老夫方才对兄台说的那个故事,不但能将兄台心中第一件忧虑之事化解,兄台这第二件心事,却也要依靠这个故事,才能化解得开。”$ ^- H' Z) w  ~; B
  卓长卿不禁为之一怔,说道:“这是为了何故呢?”
; @8 O7 \- l0 ~) V" ]! _/ j  高冠羽士一笑道:“兄台若在会期之前,赶到天目山去,将老夫方才所说的那个故事,一字不漏地对那温瑾再说一遍,那么──哈哈!”
3 D- g, ^: _1 {; C; s  他仰首狂笑数声,接着又道:“想那温瑾若是稍有人性,怎会再有半刻迟疑?必定立即去寻那女魔头报仇。兄台若在旁边稍加援手,那红衣娘娘武功再高,却也不见得能逃出两位的手下,哈哈──昔年梁孟双侠,夫唱妇随,天下艳羡,今日兄台与那位温姑娘,不但同仇敌忾,而且珠联璧合,此番若能联手诛此魑魅,又将为武林添一佳话。”
5 j  X* S8 f; ]/ j  他笑容满面地举起面前酒杯,大笑又道:“这么一来,元凶既除,天目之会,就算能够如期举行,但那魔头设下的诸般陷阱,想必也将变成兄台与温姑娘的迎宾战宴,这场武林劫难,岂非消弭于无形?来,来,且容老夫先敬兄台一杯。”5 L* y* N# K, S- o
  仰首一干而尽,抬目望去,却见卓长卿双目望着面前的酒杯出神,双手放在桌上,动也未动,对那酒杯碰都没有碰一下。
" E, O! e5 @* ]" Z  高冠羽士面容微变,举着酒杯的手,半晌放不下去。在这一瞬间,他面上的表情,突地变得十分狞恶,先前那种凛然的正气,也自消去无影,只是卓长卿目光低垂,并未看到而已。
7 [1 L4 m% }+ {8 `- a! o  等到他那双微带迷惑的双目,缓缓自酒杯移到高冠羽士面上的时候,这高冠羽士面上的狞恶之色,竟又从他嘴角所泛起的一丝微笑中化去。
$ P6 Z2 |0 I8 f4 q/ W' O7 }  于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无法知道这高冠羽士究竟是何许人物,也未能知道此人的真正来意。/ v9 W' F! M( `" J2 _% Z4 G/ A
  被潮水淹没的沙滩,等到潮水退去的时候,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沙滩上的沙粒和贝壳,虽然会因之潮湿,但是潮水也会很快地退去的,那么,被虚假掩饰着的秘密,恐怕也不会隐藏多久吧?
( I- h* H9 f+ m. m: f7 `3 e& |  卓长卿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高冠羽士突又笑道:“只是老夫还忘了告诉兄台一事:此刻那天目山上,正如兄台所料,早已埋设下许多虽是考较群豪武功,其实却是暗害群豪的陷阱设施。这些设施之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恶毒花样,老夫虽然不甚清楚,但老夫却知道那魔头温如玉,不但在这些本应光明正大,用做考较武功的五茫珠、罗汉阵、线香渡一类设施之中,暗设下许多诡计,而且还唯恐这些诡计不够恶毒,害不到别人。”- o2 c! C: ?+ {
  卓长卿意动心惊,现于神色,转眉怒道:“她便又怎样?”
2 j  T% s5 W) x2 Z& a" L  高冠羽士生像是不胜感慨地长叹一声,接着又道:“这魔头竟在一年中,将一些久已金盆洗手的绿林巨寇,或是一些蛰伏塞外,遁迹边荒,久已不容于武林的江湖妖魔,暗中请来,做这些设施的主持之人。一些武功特高的武林豪士,就算能侥幸逃出她们设下的恶毒陷阱,却也不能逃出这些巨寇妖魔的毒手,就算他们再能逃出毒手,甚至将这些妖魔击毙,可是等到他们最后到达那温如玉设下的主擂之时,却已早就筋疲力竭,只怕连她的轻轻一击,都无法抵挡了。”
0 N4 P" i, h- H+ d8 X4 N  这高冠羽士一口气说到这里,只听得卓长卿心胸之间既是惊惧,又是愤慨,竟也没有再去想一想,这些极为隐秘之事,与世无争的高冠羽士又怎会知道的呢?: J/ T' R0 a5 _  E% h! }3 m
  却听高冠羽士叹息着又道:“她一计连着一计,这连环毒计,为的不单是要将天下的武林豪士一个个打尽,而且连那些被她或以利诱,或以名动,从各地请来的巨寇妖魔,竟也在她除去之列。到那时候,武林之中,她一人唯我独尊,才算称了她的心意。”
4 u( @1 l! O7 F( j; N/ C  一时之间,卓长卿面容阵惊,阵怒,突地长叹一声,复又低语道:“小可年龄极幼之时,曾在黄山始信峰下,遇着一件惊人之事。小可当时虽未目睹,但这件事在小可心中,却始终记忆鲜明。”* N( @2 Y1 N9 Z. z3 m0 I
  他又自沉声一叹,接着说道:“那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却一直在奇怪,那毒物星蜍,为什么在将一些凶暴恶毒的毒蛇猛兽除去之外,却又要去残害那些无害于人的绵羊驯鹿,这岂非是件难以理解之事,唉──此刻我才知道,原来人类之中,竟也有着像星蜍一样的邪恶之物。”2 t& ~# L6 {) b( t: H' I
  他低低地说着,而且说得非常凌乱,但当他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那高冠羽士面上的神情,却像是非常激动。
+ o; {- ?" d# ]" m  店里的店伙计,远远站在门口,厌恶地看着这两个久坐不走的客人,只见他们忽而大笑,忽而长叹,忽又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心里大为奇怪,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两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8 [' P* I/ R5 ^  O/ e' Y, w  高冠羽士定了定神,方自说道:“老夫此刻只要告诉兄台,便是兄台此次若真的不惜冒险,先就赶到天目山去,纵然那魔头温如玉,已将兄台看成她爱徒的乘龙快婿,不会加害于你,但那些生性凶恶的巨寇妖魔,却未见会放过兄台,兄台武功虽高,但双拳不敌四手,唉──”
: |# m+ l# }/ Z. K: K  他故意长叹一声,方自接道:“老夫与兄台一见如故,为着兄台着想,这天目山么──”1 d' O6 k4 p6 |% G
  语声又一顿:“不去也罢。”
9 }' X( j1 {3 @6 ]$ Q) M6 o" n8 g  暗中一瞟,眼角只见卓长卿果已剑眉怒轩,义愤填膺,竟自伸出手掌,在桌上猛地一拍,朗声道:“老丈怎地如此轻视于我!那天目山上纵然是刀山剑海,我此番也要去闯他一闯。卓长卿虽然不才,但路见不平,尚要拔刀相助,为着天下武林朋友的命运,我卓长卿又何惜性命?就算是两肋插刀,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5 O' B! Q) N& |5 A0 R
  高冠羽士俯身整理着被卓长卿一拳震倒的杯盏,于是,他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种得意而狞恶的目光,卓长卿便又无法看到。
8 \4 {3 G0 l8 @& S+ s  D  且说临安城里──/ g0 o6 f% G- E6 p9 u) P
  多臂神剑云谦父子,以及那飞骑奔来,报凶讯、求援手的大汉,又怎会知道他们所焦急等待着的卓长卿,不但已经见着他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且还遭遇到这些复杂而奇异的事。这一日之间所发生的事,不但使得卓长卿的生命,为之改观,甚至天下武林中人的命运,也受到影响,这却也是临安城里的云氏父子无法预料得到的。
) {; ~4 O. {( u; ?- c+ b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西天的晚霞,月亮却从东边升起了,又是一个有月有星的晚上。
4 n2 N) \. I2 I* h$ z6 i  卓长卿从那小小的鄂菜酒铺,漫步走出,他的态度虽然仍是那么从容而安详,但是他的心绪,却远不及外表安定。1 a2 [8 O8 i/ l( Y1 }. c% E) J
  方才,太阳刚刚隐没的时候,那高冠羽士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道:“老夫与君一席长谈,更觉得兄台是武林中百年难见,不可多得的少年侠士。对此番武林浩劫,兄台想必能有一妥善安排。老夫方才絮絮所言,不过是给兄台一个参考而已。兄台如能将此浩劫消弭,则不但老夫幸甚,亦是武林中千百同道之幸了。”
+ Y$ R& V' D9 P+ M& [  卓长卿默默地听着他的话,长揖相送,自己却仍然坐在那间小小的酒铺里,沉思良久。这高冠羽士的一席话,虽然使他明白了许多他以前不知道的事,却也替他添了许多疑云。
8 a& L$ i; V: |+ S' [# r  天就晚,暮云四合,酒铺中的食客自然也多了起来,见到他一个人坐着发愕,都不禁投以诧异的眼色。他觉察到了,便也走了出来。风越来越凉,日间的溽暑之意,此刻已为之尽消。但是他的心,却仍然沉闷得很,还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如何做。
2 u& j. O* w$ M# y  方才半日之间,那高冠羽士滔滔辩才,虽然使得卓长卿将自己对他的疑惑之心,消去不少,但此刻卓长卿沉思之下,却又不禁开始觉得此人可疑,不住地暗自寻思道:此人虽是可疑,但他所说的话,却是极为合理的呀!我若真能在会期之前,将那丑人温如玉除去,那么此场劫难,便在无形之中化暴戾为祥和,甚至那温瑾…… 
& f' V' h- b* n7 Z$ v% O. P  想到温瑾,他不禁暗中叹息一声,中止了自己的思潮。目光抬处,只见暮色之中,已然依稀显出城廓的影子,他知道临安到了。
% k6 n" w4 P  p6 U& i! S, V, E  远远望去,临安城里,万家灯火,依稀可见。这在当时尚未十分繁华的山城,此刻却是冠盖云集,笙歌彻夜不绝。甚至百里以外的流萤,都飞到这里来。乔迁手中所持的那三幅画卷,在江湖之中掀起的风浪,不可谓之不大了。
: I" j  z7 ?" S+ z  卓长卿徐然走入临安城,只见城中闹市之上,家家灯火通明,不时有三五劲装佩刀的彪形大汉,把臂高歌而来。从酒楼高处飘下的呼五喝六之声,更是时时可闻。昨夜的流血惨剧,虽然使得这山城一度陷于恐惧之中,但城中的这些武林豪士,本是刀头舔血的朋友,仅只一夜,便生像是将那流血的景象忘却了。
7 l) p2 Z+ S/ Q" @& V  卓长卿不禁暗中叹息一声,忖道:这些人不远千里而来,只道名剑美人,俱已在望,至不济也可看一场热闹,弄几百两银子回去,又有谁知道自己已将大祸临头呢?. ~# J/ }+ E. A1 Q- L
  心念一转,便又想到多臂神剑云氏父子,忖道:“云老爷子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此事的端倪来?”
0 m! Y/ ~9 S+ f; J; T/ }  他虽是聪明绝顶之人,但此刻心中却有着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心里虽然很想找那老于世故的多臂神剑商量一下,但却又觉得此中牵涉,有许多事竟难以出口。- r2 Z$ h+ D2 P. l$ |5 u
  一时之间,他心中思潮又自翻涌,不能自决,暗叹一声,又忖道:无论如何,我总该先找到他老人家再说。反正此刻离会期还有几日光景,稍迟一日,我再上天目山去,亦不为迟──0 v$ g$ S9 G2 k% J% \
  他突然惊讶地阻止住自己的思虑,因为他自家亦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自认为如要消去这场劫难,就非得听从那高冠羽士的话不可。但是他内心隐隐约约之间,却又觉得那高冠羽士不甚可靠,甚至姓名都可能是假冒的。5 @% L: v9 @- I  c1 }% b
  是以他此刻才觉得有些惊讶,惊讶之中,却又不禁忖道:我怎的如此糊涂,方才竟忘了问他那丑人温如玉布下的陷阱,究竟是在何处?想那天目山乃海内名山之一,绵亘何止百里,我若漫无目的地去乱找一气,只怕找个五天也无法找到。3 _) {- e' q. J  o
  又忖道:“呀!我甚至连云老爷子此刻究竟是落脚何处都不知道呢!这临安城如此大,要想找一个人的下落,怕不比那更要难些。”2 n2 q* X; m3 o) `# b4 I6 j
  皱眉沉吟,漫步良久,心中突又一动,不禁暗中失笑道:“我怎的如此笨法!想那云老爷子,乃是武林中大大有名之人,他住在什么地方,我只要问问人,想必总会有人知道的吧!”
' s: W* c5 _3 Z" F4 p+ n% l$ }  这少年此刻正是思潮百转,紊乱不堪,甚至连原有的聪慧都消去几分。此刻一念至此,脚步微顿,方想找个武林朋友,询问一下那多臂神剑云氏父子的落脚之处。
+ l; O$ m5 ^4 F! }4 [  哪知──
4 N5 c! w3 _. |' i' }  他目光方自一转,耳中却听得一股奇异的乐声,若有若无地从城外传来。此刻城中虽然喧哗,但这种乐声一经入耳,卓长卿毋庸仔细凝听,便知道又是出自今晨所见那些红衫少女手中所持的似箫非箫、似笛非笛的青竹之中。
6 y- }( P4 m9 f+ d) R  他心中不禁为之一惊,忖道:“难道那丑人温如玉,此刻竟也到这临安城里来了?”+ z# K9 b& k" X* O0 d
  却听这种奇异的乐声,由远而近,越来越为清晰,何消片刻,不止卓长卿听得清清楚楚,就连那些正在街头漫步,或是正在酒楼热饮的人,也俱都听到这种奇异的乐声。
! p9 F+ Y4 N2 j4 V" p9 {2 f" G  于是路上的行人,为之驻足,酒楼中的食客,也探出头来,想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放眼望去,只见人人面上都带着惊异之色,因为这些久闯江湖的武林豪士,虽然看来俱都在消闲寻乐,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是人人暗中警戒着。这临安城此刻正是多事之秋,随时都可能有突来的灾祸,降临到大家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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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3:55 | 只看该作者
第11章 玉女金帖. ~' L" f6 H1 E2 W- d3 a
 一盏精致的铜灯,放在靠墙的长几上,柔和的灯光布满了这间厅房。1 f9 @, e$ t8 t: K" ]
  厅房的后面是一间卧房。厅房和卧房都不大,然而多臂神剑能够找到这样的落脚之处,却也并非是件易事。
) j+ U3 ]; B- M7 t5 E! ?, U  ?  因为,此刻这风云际会的临安城,的确是太拥挤了。你若不是像多臂神剑以及云中程这种德高望重,而且名重武林的江湖前辈,只怕要找一席安身之地都极为困难,何况是这样有厅有室的套房。  K2 h; x, Q/ j9 V
  此刻,多臂神剑云谦正坐在面对着窗子的巨大靠椅上。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不时有欢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使得那沉重的夜色,看来有种令人兴奋的光彩。/ G' M8 R6 B( ^4 t5 J4 ^
  但是,这曾经叱咤一时的武林前辈的面色,却是忧郁而沉重的。2 d, T/ O, `7 V4 q; j. z  z
  坐在他对面的云中程,见到他爹爹的神色,不安地问道:“爹爹,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老人家可要到外面吃些东西?”
2 ^' p! H0 A* V0 S0 N$ _6 ]  云谦缓慢地摇了摇头。灯光照在他脸上,使得他脸上的皱纹,看来极为清晰。云中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道:“长卿弟年纪虽轻,但是武功却高得惊人,而且又极为聪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老人家又何必担心呢?”! P8 |* y  k& p! L* j1 @2 w( h
  多臂神剑浓眉微皱,突又叹道:“我担心的倒不是长卿,而是──”
  `1 U' a* |2 @  话声突地一顿:“中程,你可知道乔迁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我想问问他──”
2 W7 K8 N# a, t  话犹未了,他话声竟又一顿。云中程不禁亦自一皱剑眉,奇怪他爹爹今天说话怎的会如此吞吐,哪知却听云谦沉声叱道:“中程,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X9 y& A& r" r! L' L) v
  晚风,穿过小院,吹进窗户。
) E  E4 j8 l( X; s- g6 N" C  那种奇异的乐声,此刻竟也随着晚风,若断若续地飘了进来。7 Y8 {& z5 W, T7 u: M8 H
  云氏父子面色都不禁为之大变。云中程凝神听了半晌,方待答话,云谦却又说道:“这声音我像是曾经听过──”& ]* z2 U( E) g) V2 c! v' A* P  u9 V
  突地一拍前额,又道:“对了,是在苗疆!三十多年前,我就听过这种声音,是苗人的吹竹之声,那时……我年纪和你差不多,现在……”
; Z' ~! @; s: G' S! F% e5 x  自悲日暮的老人,常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流露出他的心境来的。
# o6 i8 J% f4 u6 K- E+ f  云中程愣了一愣,抢步走到门口,又突然驻足,回身说道:“爹爹,我先出去看看,也许是──”( e  r8 h$ f9 F6 E' @, W
  他含蓄地中止了自己的话,因为他不愿意说出“丑人”温如玉这个名字来。0 h7 d0 Q1 @# K2 P9 w7 y
  但是久闯江湖的多臂神剑,又何尝没有从这奇异的乐声中,联想到这位久居苗疆的女魔头红衣娘娘温如玉来?2 q4 [: @! n* F, ]. D7 n2 d. P. l
  于是他们一起走出了客栈。
' s% b: K2 W& K8 \: F+ f4 _  街道上,灯光依旧,行人也仍然很多,但是,喧笑声、高歌声、轰饮声,却全都没有了,只剩下那种奇异的乐声,袅袅地飞扬着。
8 J: {  S/ T4 W5 \  他们顺着这乐声由来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相识的武林豪士此刻心中虽然惊诧不定,但见了他们父子,仍未忘了躬身为礼。: `) o' B( Q( s: f
  转过一条路,云中程目光动处,突然见到了那站立在人群之中,有如鸡群之鹤,一身玄衫的卓长卿,不禁脱口道:“爹爹,长卿就在那里。”
; E% w7 H1 o. N1 \  目光锐利的卓长卿,却没有看到他们,因为他正在呆呆地想着心事。
. {" N/ Q7 t4 O% Q  但云中程的这一喊,却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但是不等他迎上去,多臂神剑已抢步走了过来,一把抓着他的臂膀,大声道:“长卿,你没事吧?”
# N2 ~" ?0 g( ]  Z7 p  I  虽然是短短几个字,然而在这几个字里,却又包含着多少关怀与情感。, G8 y+ y0 I& S' w. s; O/ n" V" r; d
  卓长卿摇了摇头,讷讷地说道:“老伯,你老人家放心,我……我没事。”$ i$ `6 C: P0 V" y' w
  他喉头哽咽着,几乎不能将这句话很快地说出来,只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情,从这老人一双宽大的手掌中传到他身上。这种温情,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 x4 |7 ^% \* W- O
  他感激地笑着,伸出手,握住云中程的手。一时之间,这三人彼此之间,各都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升起。友情,这又是多么奇妙而可贵的情操呀。2 C. L$ ^2 x- \- V2 b; T
  他们彼此握着手,呆呆地愣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四侧的人们,目光望在他们身上,不禁都有点奇怪,这两个名重武林的江湖侠士,此刻怎么会做出恁地模样。
' c8 x6 G2 ^+ v$ s  但是──
; C* H" f6 E6 x  那奇怪的乐声,却更响了。# b. K/ `) I# ?' P  P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不禁从他们身上,转向这乐声的来路。6 @+ f  q0 S& z
  卓长卿定了定神,说道:“老伯、大哥,这声音就是那丑人温如玉门下的红衫少女们所吹奏出来的。看来那温如玉此刻已进了临安城。”, \4 `4 S; X4 J6 V2 h5 W" v
  多臂神剑一轩浓眉,回顾云中程一眼,沉声说道:“果然是她!”& ^  P  M& X6 k, \( ?
  又转向卓长卿:“长卿,你是怎么知道的?”
+ [8 r2 r! r: d6 }7 T; z  卓长卿沉吟了一下,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将自己这一日所遇说出。他虽毋须隐瞒云氏父子,但却不愿被站在旁边的人听到。
7 M# y1 K7 [& w" Y5 @  哪知──
! B2 r4 Q3 }8 l( I, Q( o6 x  他心念转处,却听得四侧的人群突地发出一阵骚动,站在路旁的人,拥向街心,站在楼上的人,也似乎奔了下来。他目光一转,也不禁脱口道:“来了。” ) C% |5 `' @5 T* S" }8 u
  多臂神剑云谦心中不禁为之蓦地一跳。数十年来,红衣娘娘温如玉之名,在江湖中传言不绝,但是她足迹从未离开苗疆一步。此刻,这年已古稀的武林豪士,一想到她即将在自己面前出现,心中竟不禁有种怔忡的感觉,忖道:难道这女魔头真的到江南来了,而且已入了临安城?5 N0 G) Q( y/ Y1 B! S  Q0 o' Y
  转目望去,只见街道尽头,果然缓缓走来一行红衫女子。方才拥至街心的人群,见到这行女子,竟又齐退到路边。
1 j  J# i7 |5 W) B& J4 m  街道两边的灯光,射到这行女子身上,只见她们一个个俱都貌美如花,肤如莹玉。满身的红衫被灯光一映,更是明艳照人,不可方物。9 f1 `" N; G; v) h* `- d1 F! w- p
  卓长卿目光动处,不禁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又是她们!但那丑人温如玉的香车呢?”* @. c% P* Z8 }7 R0 u
  凝目望去,这些少女云鬓高挽,手持青竹,也依然是白天的装束,但是却在每人的左肘,多挂了一个满缀红花的极大花篮。两人一排,并肩行来,远远望去,仿佛有着八排,但是她们身后,却只有一些因好奇而跟在后面的人们,哪里有那红衣娘娘温如玉日间所乘的宝盖香车的影子?0 D0 a! r! i0 U0 Z* M
  多臂神剑云谦凝目望了半晌,突地心中一动,又自回顾云中程道:“中程,你看这些女子可觉眼熟?”
4 B! R) _8 W2 I, U3 M3 {0 ]  云中程颔首道:“这班少女无论装束、打扮,以及体态神情,都和那天到我们家里去送寿的少女有些相似,但年龄好像稍微大些。”8 }( t! ^1 x6 E% a0 a& X
  云谦一捋长须,道:“是了,那天我就看出,那班女子一定是温如玉的门下。此刻看来,你爹爹的估计,一点也不错。”
6 G0 z$ I2 Z/ d' ~  语声微顿一下,又道:“但怎么却不见那红衣娘娘呢?那么这班女子又是来做什么的?哼──一个个手里还提着花篮,难道是来散花的吗?”6 u$ Z4 o' |! F! A
  这生具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的老人,先前几句话,是对他爱子云中程说的;后来几句话,却是暗自得意自己的老眼不花;一顿之后所说的话,这是在问卓长卿;到最后几句,却是在自言自语,又是在暗中骂人了。8 \5 ?) h8 U0 W9 s8 Z6 R2 l. x
  卓长卿为之微微一笑,心中却也正暗问自己:“丑人温如玉没有来,那这班少女却又是来做什么呢?”
- e, }4 Y7 Y1 D  耳边乐声,突地一停,只见这些红衫少女,竟也随着乐声,一齐停住脚步,将手中的青竹,插在腰间的红色丝绦上。
' ^! l" z: g! @' ~) x: b; E  站在街边的人群,几乎已全都是武林中人,因为一些平常百姓,看到这种阵仗,虽然也生出好奇之心,但想到昨夜之事,又都不禁心里发毛,早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溜了。8 q7 W8 s' ]) ]8 o: ~! N
  此刻群豪都不禁为之一愣。他们知道的事,还远不及云氏父子及卓长卿多,自然更无法猜测这些红衫少女的用意。8 C% z4 B( n7 R$ N
  却见当头而行的两个红衫少女,竟自弯下腰去,向两侧人群一一敛礼,齐地娇声一笑:“婢子等奉家主之命,特来向诸位请安,并且奉上拜帖,请诸位过目。”
  Z: p3 B4 V) P8 Y$ n. o  这两人说起话来,竟然快慢一致,不差分厘,而且娇声婉转,娇柔清脆,再配着她们的玉貌花容,婀娜体态,群豪不禁都听得痴了,也看得痴了。
7 j. ~. u* A. {: O: i  多臂神剑浓眉一皱,沉声道:“看来红衣娘娘的确有两手。不说别的,就看她训练徒弟,竟把两个人说话的快慢节调都训练得一模一样,虽是两个人说话,听起来却像是一个人说出来的。”
, s; O: S- _/ V6 M* L3 ^  云中程亦自接口道:“那天去给爹爹送礼的,不是也有两个女孩子,说起话来,就像是一个人说的吗?起先我还以为她们是一母双生呢!”6 N4 ]  L$ _1 V' ^6 f/ i8 W
  语犹未了,却见这两个少女突地一招双手,跟在后面的红衫少女立即四散走开。卓长卿暗中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四个。' ?, c8 C0 m( E# b! E# @/ _
  四侧群豪本已目迷心醉的时候,此刻见到这些少女竟四散分开,婀娜地走到自己面前,面上俱都带着娇美的笑容,更不禁都愣住了。
" t0 s) \" Z0 n7 E3 l9 d  卓长卿放目一望,却见当头的两个红衫少女,竟并肩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秋波转处,突然齐地露齿一笑,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o9 {( w& Y8 o7 P9 M* e' V
  纤腰轻扭,笔直地走到他身前。
$ c! w9 R; @1 p3 r8 A( |. A  多臂神剑浓眉一皱,道:“你认得她们?”
, T$ j& E8 q, x3 M. g1 Y. E) K4 t6 V( |  卓长卿愕了一愕,哪知右侧的少女却已娇笑道:“怎么不认得?今天早上,我们还见过面哩。”
- \, K' ^6 T4 O  娇笑声中,玉手轻伸,从那花篮之中,取出了一张红色纸笺,递到卓长卿面前,秋波一转,纤腰一扭,竟自转身去了。
" W% S; t" C$ n: {- ~: }  卓长卿呆呆地从她那双莹白如玉的纤掌中,将那张像是请帖样子的红色纸笺接了过来,目光垂处,只见上面写着整整齐齐的字迹:
: g# m7 `" D8 ~! ^6 f% H) H+ v! o  “×月×日×时,临安城外,一凉亭边,专使接驾。”% W+ @% w& g+ a# @! Z' B$ j
  字迹非行非草,非隶非篆,仔细一看,竟完全是用金丝贴上的,下面也没有署名,却用金丝,缠了个小小的“坠马髻”。) e# n5 a% s! ?  U
  转眼望去,那些红衫少女体态若柳,越行越远,站在两侧的武林豪士,个个俱都是目定口呆地垂首而视,手上也都拿着一份这种奢侈已极的请帖。
  @8 h# L, o% N  请帖缀以真金,这气派的确非同小可。这些武林豪士虽然俱都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此刻心中却也不禁都有些吃惊。: Q% P2 F& b" @* x
  多臂神剑目光亦自凝注在手上的请帖上,仔细看了半晌,突然回首问道:“长卿,这一天来,你究竟遇着了什么事?难道你今天早上已经见过那红衣娘娘了吗?”# ]( ^- w3 G( |  s- U
  这老人虽然也对这张请帖有些吃惊,但心中却始终没有忘记方才那红衫少女所说的话,此刻一将帖上字迹看清,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A* G9 l( o9 o, k2 g
  卓长卿轻叹一声,道:“今日小侄的确所遇颇多,等等一定详细禀告老伯──”
5 v, H+ b5 t0 }) [+ H2 q" K  话声未了,却见那些红衫少女,竟又排成一列,当头的两个少女又娇声说道:“婢子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临安城里的英雄好汉这么多,婢子们实在不能每个都通知到,因此婢子倒希望诸位接到帖子的,转告没有接到帖子的英雄一下,就说×月×日×时,婢子们在城外约一里处一凉亭那里,恭候各位的大驾。”7 p0 M- b, b! `3 [! G
  说罢,又自深深敛礼,秋波复转,再伸纤掌,轻掩樱唇,娇声一笑。8 k: i5 E+ X" m+ F& `- ~* q+ l0 [
  娇笑声中,这十六个红衫少女竟然一齐旋扭柳腰,转身而去。
1 Z" [5 z# w" A  四侧群豪,望着她们婀娜的背影,似乎都看得痴了。
; X1 h; e' I8 n/ \  多臂神剑干咳了一声叹道:“这红衣娘娘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真是为徒择婿,宴会英豪吗?”
& Z$ X* e# T5 R  语声一顿,又道:“只怕未必吧!”
7 g0 g' ~* @; h- N; V! j  群豪也开始私下窃窃议论着,根本没有听到他自语着的话。有几个站在旁边凑热闹的混混儿,骤然得着上面缀着几乎有一两多金子的请帖,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大笑着跑了开去。
( w  B" u+ ]! V7 X4 @" w/ K  于是城南小巷中的土娼馆里,今天便多了几个豪客。带着惨白面色的妓女们,虽然奇怪这些平日只会手心朝上的混混儿,今夜怎的都变成了大爷,可是她们也不敢问,也不愿问,只是强颜欢笑着,一面又偷偷用手帕拭抹着面颊,生怕自己面上搭着的太厚了的脂粉,都因这一笑而震落下来。2 r6 ~$ T, l2 E9 R
  大秤分银、小秤分金的武林豪士,虽然没有将这两个金子看在眼里,但此刻亦不禁在心中暗喜:“喝,好大的手面,到了天目山上,怕不有成堆的金子堆在山上。”
( N( Q& @$ h# {7 h  于是他们更坚定了上天目山去的决心。世上大多数的决心,不都是建立在亮晶晶的金银上面的吗?, q2 b, V+ @/ e. r
  婀娜的红色身影,逐渐去得远了,但群豪的目光,却仍然追随着她们,只有多臂神剑云氏父子的目光,却凝注在卓长卿身上。
' T6 `( Y7 [& Y8 A! M  而卓长卿呢?
, e  {3 x3 E6 {  他此刻正垂着头,落入沉思里。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多臂神剑虽然想问他,但看到他的样子,似乎在决定着一件重大的事。; E/ D6 G! S7 g6 d
  喧哗之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K' e. ^) c; O) l3 }$ j  X/ e
  三个身穿长衫,脚下却登着快靴,装束虽颇为斯文,步履却极为剽悍矫健的汉子,从街的对面走了过来,走到云氏父子身前,不约而同地恭身一揖,齐声道:“云老爷子,这一向您老人家可好?”
3 Y% D- P. C( _( s; f  多臂神剑心中虽有心事,但一见这几人之面,亦不禁为之展颜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石老爷子的高足。”
' h, s* N% j2 P  刚头向云中程笑道:“中程,快过来见见,这几位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北京城里首屈一指的燕武镖局石老爷子的门下。十年不见,想不到各位都如此英俊了。石老爷子久未出京,这一向可好!”
! i2 r2 q* J, ^  这三条汉子面上一齐露出黯然之色,垂首沉声道:“家师他老人家已于三年前去世了。”
  ?8 o+ x0 H- U$ G4 ]  多臂神剑双眉一皱,变色道:“真的?唉──想不到匆匆数年,我辈兄弟,竟又少去一个。唉──老成凋零,昔日英雄,今多故去,难怪江湖上风波日益增多了。”4 H# s4 f1 S; W  O+ z
  骤见故人,乍闻噩耗,这亦使自悲两鬓已斑,年华不再的武林豪客,不禁为之而黯然神伤,唏嘘不已。云中程在旁边见着他爹爹的神态,心里何尝不知道他爹爹心中的感慨?亦自垂首不语。0 I& c7 ?8 c. v+ Y
  良久良久。% X- X% Y( _- N+ \. w* b
  多臂神剑方自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贤侄们此次离京南来,可也是为这天目之会?”2 Y; M2 [" L/ g4 C5 O
  三条汉子一齐颔首称是。云谦微微一笑,目光转处,突地面色一变,大喝道:“长卿呢?”
0 q8 C0 H5 ^/ S! F' k  云中程心头一跳,转目望去,只见满街之上,人声喧杂,攘往熙来,而一直就站在自己身侧的卓长卿,就在这多臂神剑和故人门下寒暄数语的时候,已经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 {9 j$ K9 c! B/ j, o. G  多臂神剑长眉皱处,一个箭步窜到街心,顿足叹道:“长卿这孩子,这究竟是怎么了?”8 P1 y; @  r2 f! G% q* d2 U
  撩起长衫,拔足而奔,颔下的长髯,不住抖动,但直到街的尽头,却仍看不到卓长卿的影子。1 G  K3 `' m9 @9 m
  云中程心中也自奇怪:“长卿弟怎的做事如此慌张,走了竟都不招呼一声。”0 M3 R6 r$ }  m; V- i0 z2 w
  心念一转:“他年纪虽轻,性情却极沉稳,如此做法,莫非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事故?”+ E* H. m4 w; ], r9 q4 v/ r, O
  随着他爹爹走了两步,脚步突又一顿,回头向那三条汉子歉然一笑,还未说话,这些汉子已自抱拳道:“云少侠如若有事,只管请便。我弟兄既然知道云少侠落脚处,明日少不得还要拜候。”
, W, U* h# j: s% g. ~6 ~; z# z  这三条汉子亦是久走江湖的精干角色,见了云氏父子的神态,知道必有要事,长揖到地,也便自告辞。只是云氏父子在这临安城里的大小街道都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卓长卿的行踪。
1 F" F. e/ V6 I4 ^- P9 h. }  那么,方自入城的卓长卿,此刻为何突又不辞而别,他是跑到哪里去了呢?
7 p2 B" L/ v$ O3 e3 F  原来方才卓长卿望着那些红裳少女的背影,俯首沉吟半晌,忖道:那丑人温如玉设下的种种陷阱,我只知在天目山中,却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如果我要等到那会期之日再去,岂非太迟?
- q6 _$ l" p( `& y  n  一念至此,他心中便断然下了个决定:“这些少女此刻想必一定会回到温如玉藏身之处,我不如暗中跟在她们身后,寻着那个地方,将此事早些做个了断。”/ G! M! C$ t- Z5 f
  抬目望去,只见红裳少女越行越远,婀娜的身形,已将消失在街的尽头。/ Z( A" C7 S: B( ]( x
  于是他毫不考虑地一掠衫角,倏然自漫步街心的人群中穿过,就像是一口劈水的钢刀,笔直地劈开海浪似的。  a% w, d9 u; Z% q1 i$ }. O" B/ X  R
  等到被他坚如精钢的手臂分开的人群愕然相顾的时候,他已走开很远。走到城脚,人迹渐少,他便微一踮步,倏然穿出。; v; h) O- F! c& ]- e
  城外夜色深深,就只这一城之隔,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城内灯火通明,笙歌处处,天时仿佛仍然甚早,城外却像是夜已很深了。
; b% d4 o8 X1 P: q, E% r; j6 C  他深长地吸了口气,转目四望。远处林木摇曳,远近乱草起伏,四下渺无人迹。那些红裳少女明明是由此处出城,但此刻却根本不知走去何处,只有微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阵辚辚车声,逐渐远去。+ R$ I9 H/ t% N. M9 M
  微一驻足,他便毫不考虑地朝这车声传来的方向,如飞掠去。7 V6 g; f& [/ p! n" n" w
  夜色之中,他身形有如一条极淡的轻烟。一个迟归的丝贩,只觉眼前一花,微风拂面,但从他身侧掠过的究竟是什么,他却未看清楚。' X! F) e, p" g$ G& \7 k
  盏茶之间,卓长卿已望见前面车马的影子。他身形几乎没有任何动作,飞掠之势,便又加快几许。霎目间,前面的车马,距离他便只有十数丈远近,甚至连高高坐在马车前座的御车马夫的身形轮廓,他都能极为清楚地看到。( [. z7 [) ~! [; n/ q  k
  那是两辆黑漆崭亮的马车,漆光如镜,几可映人。前面驾车的四匹骏马,挽套甚丰,一眼望去,不但马骏如龙,车厢也极为华丽。+ j0 j% q& O7 n8 e7 {' b
  车窗中灯光昏黄,人影隐约可见,而且不时有娇笑语声,夹在辚辚车声之中,随风传来。声音虽不甚显,但以卓长卿的耳力,听得却已极为清晰。1 E/ w5 m8 a; ~+ @+ b& w
  他剑眉微展,知道自己追逐的目标,并未弄错,双臂一长,颀长的身形,蓦然冲天而起,凌空微一转折,便飘然落在车后,竟无声无息地依附在马车上,就像是一片落叶似的,莫说车内坐着的仅是些少女,便是绝顶高手,只怕也不会有丝毫感觉。放眼天下,莽莽江湖之中,就凭这份轻功,已足以睥睨一时了。% H. _: I. x, W' x4 O
  车马依旧向前飞奔,车后扬起一串灰黄的尘土。他剑眉微皱,方待拂袖,却又忍住。为着许多武林豪士的生死,为着自己不共戴天的深仇,吃些灰尘,又算得什么?
* q! y; C0 l! V$ ^/ Z0 f0 K/ n  道上砂石颇多,如此急行的车马,自然颠簸已极,但是他只轻轻用手掌贴在车厢上,就是再大的颠簸,便也不会跌下。这除了轻功造诣之外,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也是无法做到的。& D- ^# W: ?3 z
  蓦地,车厢中又起了一阵哄笑,一个娇柔的语声,仿佛带笑道:“你说好不好笑,就凭他那副嘴脸,居然就打起小姐的主意来了。”2 ]- U9 t4 B9 a- r  ?1 i
  卓长卿心中一动。他虽不想去听这些小女子的笑闹,但此时此刻此地,他即使不想听,却也无法做到,何况这笑语声中所说的“小姐”,他自然知道是谁,也不禁为之暗中心动。
& i2 t( Y; U5 m/ B" }  Y; L1 F: Y$ C# L  只听另一个声音接着说道:“这次祖姑请来的那批人,虽然一个个没有一位长得像人,但却都有些气派,谁也没有这家伙这么讨厌。可是──嘿嘿,却偏偏是他要动歪念头,也难怪小姐要把他鼻子削掉了。”: k4 b! |; j" \, L  i4 Y- P
  卓长卿眉头一皱,暗道:“好辣的手段。”
$ J9 o/ ]+ r5 q8 x' ^  但心中却又不免暗暗高兴,高兴着什么,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也许仅是不愿来解释而已。
% l, V4 O7 p% X  却又听另一个声音笑道:“你别说他难看讨厌,听说他二十年前,却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哩。我们年纪还轻,自然不会知道这花郎毕五的名字。可是在二十年前呀,那可不同了。不说别的,你就看他那天刚上山时露的那手凌波十八转的轻功,嘿,这次幸亏是小姐,若要是换了别人的话,只怕……只怕……”
: M  `! I8 h+ m* h6 ~9 L  她边说边笑,说到后来,已笑得说不下去了。另一个声音立刻吃吃地笑道:“要是换了你的话,只怕你就要被他剥成像只羊似的丢到床上了。”& `% _( ?+ g( [- i/ T4 `5 G
  卓长卿面颊一红,只听得车厢内笑声吃吃不绝,夹杂着先前说话那女子的娇嗔笑骂声:“你再说,再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8 ^0 {* H- d9 |
  一阵轻动,另一人便又笑道:“你呀……你这个小浪蹄子,我就知道你春心动了──你们看,她先前见到那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就等不及地跑过去,把帖子交给人家,竟还厚着脸皮去跟人家说──哎哟,你再来,我偏要说,说你看中了人家,可是人家看不中你,所以就连花郎毕五也是好的了。可是呀,连毕五都看不上你。”
( V; I2 W, D5 Y, X$ ~/ H  她边笑边喘边说,卓长卿却又不禁面颊一红,知道这少女口中“穿黑衣服的高个子”,就是说的自己,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有一种淡淡的欣喜。年轻的男子在听到一个少女夸奖自己的时候,有谁心里会没有这种感觉?1 p& P) F3 z" G% R. o  t
  被讪笑的女孩子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大声叫着说道:“好,好,你以为我不知你的事。喂,你们知不知道她看上了谁?她看上的就是那个祖姑捉回去,关在山洞里那个穿黄衣服的小伙子。那夜我们把这小伙子困在霓裳仙舞阵里的时候,她就看上了他,所以手下就特别留了点情──”9 a: p3 f) _  H5 [
  她情犹未竟,话声却倏然而顿,似乎在想该再用什么话来报复。
) K0 g% }3 g7 ^: Q0 @& p  卓长卿却心中一动,忖道:“原来那黄衫少年已被温如玉囚禁起来。”
) y1 V+ u: E" b# X' [* v  又忖道:“这黄衫少年的师父万妙真君与温如玉本是一鼻孔出气的人,温如玉却又怎会如此对待于他,这倒的确有些奇怪了。”
, o! x9 D- k8 v2 M7 Y8 f0 G4 z  他心念犹未转完,却听另一个较为稳重些的语声说道:“你们两个真是的,走到哪里都要斗口,真是太恶劣了。我简直从来没有看见过比你们再恶劣的人!再吵,再吵我就要──”4 e; ~: m7 j: C% G  c& Q( G" z6 F
  于是两个娇柔的声音便同时响起:“好大姐,不要告我们,我们下次再也不敢斗口。”
  {; D) K; W2 f/ H: B8 @6 P  卓长卿虽然生性刚直,刚正不阿,但听了这些少女的娇嗔笑闹,心里却不禁为之暗笑,一面却又不禁暗中感慨:这些少女本来都极为天真,只可惜却都被那女魔头搜罗了去,唉──她们若是知道,方才由她们自己手中送出去的请帖,却无异是别人的催命之符,心中又该如何想法呢?) A5 w' o7 ]% U" t2 g5 N2 O  J
  一个急遽的转弯,几声健马的长嘶,一阵皮鞭的呼啸。
2 T% v  c% R8 U9 d! |8 j  他的思路不禁为之中断一下,却听那声音较为稳重的少女又自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心里也有件奇怪的事──”
1 X6 r( C2 R  f! @; Q; S& W  她说到一半,语声竟然中断,似乎是突然想起自己不该将这句话说出来似的,另几个少女立刻七嘴八舌地娇嗔道:“大姐真是──总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你知不知道人家心里多难受呀!”: b. I$ O4 {7 G8 ^6 d4 h: @
  这“大姐”似乎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连连道:“我的好姑娘,你们别吵好不好。我告诉你们,我心里奇怪的就是──”
3 A, m; z( Y% Y  z. ?  她语声竟又一顿,卓长卿也不禁在心中暗自忖道:这女子说话怎的如此吞吐!
1 q5 c/ {: ^. T  他心中也不禁有些好奇,想听听这少女心中奇怪的究竟是什么。' u" S3 X' U4 [, {3 [5 g
  却听她语声微顿之后,像是也怕那些少女再吵,便立刻接着说道:“你们知不知道,那姓岑的黄衫少年,是谁的徒弟?”) _0 F$ L) O' x) X; ^& d6 S
  先前那少女便又吃吃笑道:“这个我们怎会知道!大姐要问问她呀,她可是一定知道的。”
: Q$ u. O/ M' `  卓长卿暗中一笑,忖道:“这少女看来真是顽皮,方才说不斗口,此刻却又斗起口来。”1 y% M# j. \* [7 b/ i7 y
  那“大姐”果然沉声道:“我说你恶劣,你果然恶劣。现在人家说正经话,你却又说这种恶劣的话来。告诉你,你要是再恶劣,我就不说了。”8 r; S6 w* f5 v1 z
  她一句话中,竟一连说了四次“恶劣”,卓长卿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心道:普天之下,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她更喜欢用“恶劣”两字的了。, R( b8 g; J$ |4 U# M5 O7 B, l
  本已颠簸的马车,此刻更加颠簸起来,仔细一听,车内像是又生骚动,骚动中夹杂着那少女的吃吃笑声、求饶声:“好大姐,你快说吧,我再也不说恶劣的话了。”7 W" t& O' t8 n
  她竟也受了传染,也说起“恶劣”两字来了。7 U7 {  W: }( z
  只听这“大姐”似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含笑说道:“你们记不记得,许多年以前,你们还很小的时候,有一个个子高高,年纪很大,但看来不甚老的道人上山来找祖姑姑?”
0 [7 ?8 K$ C% E: L  卓长卿心中一动:“她说的莫非是万妙真君尹凡?”
! t& \6 [) M, u" j& b  一念至此,他听得便更留神。车厢内低语声又起,有的说:“忘记了。”+ c6 b8 r8 k; M9 }9 l
  有的却说:“是有这么一个人。”
1 Z- \* J* _4 U) q1 X) T  但语气之中,大家却似都在奇怪,这道人和“大姐”心中奇怪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却听“大姐”又道:“那时候我年纪比你们大两岁,所以记得非常清楚。这个道人上山之后,我就奇怪,他胆子好大,居然敢找祖姑姑,难道他不知道祖姑姑最讨厌男人?但看到他的样子,又和气,说起话来又好听,就把他带到祖姑姑的房里。” ) I: b; M- K5 [' S7 N( r
  她语声稍歇,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方自缓缓接道:“祖姑姑一见了他,果然现出极为讨厌的样子。我不敢进去,却又舍不得走,就站在房门外面,想偷偷地听一下。”  o. h; ?3 T* @  T# u
  那笑声吃吃的声音,一听这话,便又立刻抢着道:“好,原来大姐也不规矩。”
1 R# L  k; h1 R. m  卓长卿正自凝神而听,突然听到这句话,不禁暗中笑骂:“这女子果然恶劣。”! [& r7 G5 ], I4 }# j- m# l
  哪知这次“大姐”竟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兀自接着说道:“我只听得祖姑姑厉声喝问他:‘跑来干什么?’他回答的声音却很小,小到我根本听不见。祖姑姑说话的声音却像是很愤怒的样子,叫他赶快‘滚出去!’我站在外面,等了许久,却还没有看到他出来,心中不禁又为他担心,难道他已被祖姑姑杀了?”( o* ?% i, Z( M/ j1 F' U
  车厢中的娇笑声,此刻已全都归于寂静,显见得这些顽皮的少女,也被这“大姐”所说的话所深深吸引。卓长卿更是听得怦然心动,因为她说的话,无疑地又是一件极大的秘密,而这秘密却又是与自己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有关的。
, b, g( y$ y5 `6 b. X5 r, z  只听“大姐”接着又道:“那时候,小姐在后山,你们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去了,祖姑姑的房间附近,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站在外面,只听得祖姑姑在房里本来不断地大声怒骂,到后来,却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而那个道人也始终没有‘滚出来’!”
4 `' c2 C& O+ |, t  她说到这里,突地沉声道:“这件事在我肚子里隐藏了许多年,我现在既然说出来,你们可万万不能说给别人听,否则……否则,我就没命了。”6 d, W5 {4 r/ g* G7 h
  卓长卿暗叹一声:“让女子保守秘密,的确是件极为困难的事。”6 u$ V! ^4 L9 g# J: z# u! u4 Z
  只听得车厢中的少女齐声发着誓:“绝对不说出来。”3 r5 C2 A2 D* I! |' E; [
  卓长卿不禁暗笑:“这大姐像是颇为稳重,其实也傻得很。她自己都不能保守秘密,别人又怎会保守呢?”, {$ ]! V. u4 I! a# N# n
  哪知这“大姐”对她们的誓言却像是已极为满意,便又接道:“我当时真想进去偷看一下,但是却始终没有这个胆子。过了许久,才听得祖姑姑在里面叫我。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害怕,只怕祖姑姑知道我在外面偷听,可是又不敢不进去。”
  @( M; }3 s: d6 A6 n. U! R5 o  此刻她说话的声音已极为低沉,再加上辚辚震耳的车声,卓长卿若非耳力特异,又在凝神而听,便几乎一句也听不见。
0 P2 ^! `9 X% B( n9 g5 _  车厢中的少女惊叹着,有的忍不住插口问道:“祖姑姑叫你干什么?”; N1 r- ?4 c9 Y7 V
  有的还同情地说道:“我要是你呀,可真不敢进去。祖姑姑罚起人来,可真教人吃不消。”
; g# G+ Q) B& @9 {, ^$ |  “大姐”幽幽长叹了一声,接道:“我当时又何尝不是跟你一样想法?硬着头皮走进去一看,哪知祖姑姑却在和那道人谈着话,一点愤怒的样子都没有,脸上甚至还有笑容。我七岁就被祖姑姑带回山,从来也没有见过她老人家笑,更想不到她老人家会和一个男人笑着说话,当时见了这情形,真是奇怪得说不出话来。”) y. U2 Q# F/ Z; r" y! i( w9 E' x
  她话说到一半,车厢中的少女已一齐惊讶地低呼起来,等到她话说完,这些少女一个个都忍不住惊讶地问着说:“真的?真的?……”1 P% T1 Z- @6 F$ Q. I
  “大姐”却不回答,只是接着又道:“我心里虽然奇怪,但在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祖姑姑见了我,就叫我去准备些酒菜。我心里更奇怪,祖姑姑居然要和男人吃酒!”9 [0 G' N3 i7 `5 a
  “我满肚惊讶地将酒菜送了去,祖姑姑又吩咐我,叫我守在门外,任何人来了,都叫我挡驾,不准他们进来。那道人笑嘻嘻地望着我,像是很得意的样子。我心里本来对这道人很有好感,但那时却不知怎的,突然对他讨厌起来。”
/ ~% U8 N  c5 F& }  她长长透了口气,又道:“那道人来的时候还是下午,就是小姐做午课的时候。我在门外一直等到天黑,等到肚子都饿得发慌了,那道人还没有出来。房间里不时传出他的笑声,和低低的话声,祖姑姑也在不断地笑着。但是笑声、话声越来越低,到后来,房间里竟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心里在想,他们在做什么呢?”4 @1 h1 v4 V4 j* @  ]$ R
  说到最后几字,她语声拖得极长,长长语声一顿,车厢中便也没有了声音。这些少女的心中,像是也都在想着:“他们在房里干什么?”
- u9 e6 i0 ~8 B: a  z1 V  这问题的答案也许大家都知道,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  \5 T  T3 }# J2 u: |9 _4 B
  附在车后的卓长卿,听着她的话,心中不禁思潮翻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仔细在心中思忖了一遍,想到那丑人温如玉清晨说到万妙真君时的表情,心中不禁恍然大悟:“难道这个丑人温如玉之所以讨厌男人,只是因为自己太丑,明知没有男人喜欢自己,而这尹凡却抓住了她的弱点,因之花言巧语地将她打动了。──看来这万妙真君的恶毒,真是令人发指。他如此做法,简直卑鄙得没有人性了──但是,他这又是为着什么呢?”! l- d0 n7 F  t& E" G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只听车厢中默然良久,那“大姐”便又接道:“等到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姐就从后院跑到前面来。我赶紧挡在小姐前面,叫小姐不要进去。可是小姐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我怎能挡得住?我眼看小姐要冲进祖姑姑的房里,心里真害怕,生怕……生怕……房子里面……”4 ~6 m3 A- D: x
  她一连说了两句“生怕”,但是怕的究竟是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她纵不说出,别人也都是很清楚地知道的。
; s7 ?8 n) ~% q$ V% I  车厢中还是没有人说话,似乎大家都在担心,“小姐”会看到一些她不该看到的事。
) v9 o, c7 }# U0 Q  O/ ?' p+ |# G  车行了有许久,离城已经很远,已将驶入天目山的山麓了。
4 l( c, ?9 W- W6 }  须知这种四马大车,虽然走得极快,但这条不但崎岖不平,而且多是僻静的小道,因之便影响了行车的速度。若是单人匹马而行,只怕此刻已经走人天目山了。
! `) s! v0 c9 C9 e, G; C4 Z; \  又静了许久,“大姐”方自长长一叹,缓缓接着说道:“我心里又急又怕,想拉住小姐。哪知不但没有拉住,反被小姐拖入房里。一进房门的时候,我直想闭起眼睛,不敢去看,只听得祖姑姑问道:“拖拖拉拉地干什么?快放开手!”我更吓得发昏,睁开眼睛一看──”
! N+ B/ G# w! v$ Z1 F9 s  她说到这里,话声又一顿,卓长卿心中不禁一跳,儿乎要忍不住脱口问出:“怎的?”# T5 t6 T' s, j7 {
  他自然不会问出来,只是车厢中的少女却已代他问了出来,一声连着一声:“怎的……怎的……”
4 m$ `; j: H: Z% s% C: E% W' o0 z7 N  大姐透了口长气,接道:“哪知房间里只有祖姑姑一个人斜斜地靠在云床边,那道人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走了。”3 A. L& K& \1 }" O( G+ {
  车厢中便也随之发出一阵透气的声音。“大姐”缓缓又道:“自此以后,你们也许不觉得,我却觉得祖姑姑的脾气,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奇怪了,有时特别温柔,有时却又特别暴躁。我心里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我又怎么敢说出来呢?”* v9 }; y9 }  N) H" v& ]
  说到这时,卓长卿纵是极笨之人,也已听出这丑人温如玉和那万妙真君尹凡之间,是有着如何不同寻常的关系。只是他若非亲耳听到,他便再也不会相信这冷酷的女魔头丑人温如玉一生之中,竟还有着这么一段事迹。; q& c7 L( n5 O: [- t. ?$ G
  有许多他在清晨听了还不明了的话,此刻他便恍然大悟了。
7 X) U+ J4 n6 h; h2 Y8 _* q9 R  d  c  只听这大姐又自叹道:“这几年以来,我暗中留心,那道人不过多久,便会上山一次。他上山的时候,你们也许有时也看到过,但是我知道,你们再也不会想到他和祖姑……唉,他下山的时候,我偷偷看到过几次,总是带着一个包袱,而祖姑宝库中的珍宝,却一天比一天少。有时祖姑姑也单独下山去,要过好久才回来。她老人家虽然不说,我可也知道她老人家下山是去找谁。”7 O4 n" W, }# R$ }/ ^) c8 |2 l2 U
  静寂许久的吃吃笑声,此刻竟又响起。那顽皮的少女竟自笑道:“大姐,我猜出来了,这道人可就是叫作什么万妙真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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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3:58 | 只看该作者
第12章 渐入虎穴2 O3 }& X5 c3 I3 r8 f# K
 车马渐渐进入山区,山路更窄,也更为崎岖。驾车的车夫,显然也有不同凡俗的身手,在这狭窄、崎岖,而且渐渐陡斜的山道上,竟仍能驾着这四马大车放辔而行,虽然行驰得也较慢些,但却已是极不容易的事了。
3 X6 ]/ ?( g& S) ~6 f' a% \  卓长卿虽然早已猜出这大姐口中的道人,必定就是万妙真君,但此刻这少女说了出来,他心中仍不禁为之一跳。# L( b8 B/ S6 S# k- K
  只听这大姐冷哼一声,道:“你真聪明。难道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人知道了吗?哼──我真从来没有见过比你再恶劣的人。我告诉你,你要是把今天的话说出去呀──”
4 i4 p( V* Q* I; D) g. a  这顽皮的少女立刻抢着道:“大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就是有人要杀死我,我也不说。”: d/ S( X- T, Z- P
  大姐又哼了一声,却听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幽幽叹道:“这真教人想不到。祖姑姑还会上男人的当!我早就知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呀,我这一辈子连碰都不要碰男人一下。”
( T3 n4 A6 p6 s  x- l2 F  这声音以前从未说过话,说话的声音又柔软,又缓慢,“大姐”听了像是颇有同感的样子,亦自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姓尹的是为了要骗祖姑姑的东西?但是我一想,祖姑姑一生寂寞,有个男人安慰她老人家,也是好的。“
" [2 L' F, Q* M; c6 N' i  这时那顽皮的少女似乎又忍不住要说话了,居然也冷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希罕哩!可是──大姐,这事你知道得这样清楚,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呢?”( R1 {6 S3 \9 T2 J4 M! s3 q
  大姐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道,那穿黄衣服的少年,是谁的徒弟呢?”
5 p( P) E: g: `8 d' V. k( y1 p2 p  她第二次问出这一句话,车厢中的少女便一齐“哦”了一声,恍然道:“莫非他就是这姓尹的徒弟?”
0 l6 m( K- _9 Q) R  大姐的声音越发低了,道:“是了。他既然是那姓尹的徒弟,而那姓尹的,又和祖姑……你们想,这不是奇怪吗?祖姑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呢?”
) R& a: {+ {8 J) X; K# _. S; R5 u4 m1 u  车厢中响起窃窃低语声,似乎在猜测着这问题的答案,但附在车后的卓长卿,此刻心中却已全部了然。" v4 A, T) H% _6 `8 @& R
  他知道这万妙真君目的达到之后,怎会再和这其丑无比的温如玉厮缠下去,自然从此就避不见面。0 x' I/ R' f% i& U  [
  而丑人温如玉一生寂寞,骤然落入这情感的陷阱,便不能自拔。
( R/ M: x/ T2 G* ~# V  须知情感一物,就像山间的洪水似的,不暴发则已,一暴发便惊人,而且压制得越久,暴发出来也就越发不可收拾。
( C% V/ e6 K* R+ _  这丑人温如玉乍动真情,自然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尹凡。当她知道尹凡是在骗自己的时候,这强烈的爱,便自然变为强烈的恨了。$ \+ I( {9 t* W! S& O2 O
  他心中感叹着,转目而望。小道旁树木苍郁,山坡也越来越陡。他知道距离自己的目的,已不会太远了。
0 B' g" |, q; O: N! G  一切猜测,一切等待,也即将有所结束。在这结束将要到来,却未到来的时候,他的心情是紧张而兴奋的。7 F, O  e8 O2 N) m8 S& @; S2 ~
  车厢中久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来,他暗忖着:“这些少女此刻是在为她们的祖姑难受呢,还是在想着别的事?”
" b6 o0 U0 [: `( `  马车颠簸更剧,车声也更响。两旁浸浴在夜色之中的林木,却是死一般的静寂,竟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 i  q# o" T/ ?, ^' S) h5 O" R. c  哪知──
' o4 ?* I. f% K! n8 ^  静寂的林木中,突地响起一声断喝:“停下!”& {* n( |' q6 p9 d$ B0 }0 ], d6 p
  卓长卿但觉耳旁“嗡”然一声,四面空山,似乎都被这两字震得嗡嗡作响,只听得:“停下……停下……”
  ^' j, d! Y0 Q- t  X  不断的回声,在山中飘荡着。
: C8 f; }4 x: c2 Y  s4 Z6 X" c  |  赶车的马夫陡然一惊,呼哨一声,勒住马缰,八匹健马一齐昂首长嘶,马车缓缓倒退数尺,方自一齐停住。
% G0 \: _& W4 Z  车厢内连声娇叱,车门乍启,十数条红影,箭也似的窜了出来,口中喝道:“是谁?”$ Y: E8 m$ h+ L
  死静的山中,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们这些丫头,难道都死了不成,有人坐在你们车子后面,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0 B' u- [4 m: j. q3 a5 B  声音尖细高亢,在深夜中听来,满含森冷之意。
# F( {1 [* s0 y2 N/ `2 c  卓长卿心头一凛,知道自己行藏已露,闪目望去,只见这些少女站在马车两侧,似乎都被这突来的语声惊得愕住了。
1 t/ {0 o. D% t/ v, U3 C  树林之中,冷笑之声骤起,另一个粗豪宏亮,有如鼓击钟鸣一般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躲在车后的朋友,还不下来作什么?”
! u# o3 o7 S8 V, f! `& j  卓长卿剑眉一轩,双掌微按车身,身形突地冲天而起,左掌一圈,右掌当胸,飘飘落在车顶上,目光四扫,朗声说道:“躲在树林里的朋友,阁下也该出来了吧?”
) w  W7 k6 u4 j  c: |3 \  红裳少女们连声娇叱,转身一望卓长卿,似乎都要掠向车顶。
6 ~% x7 S( m* Y! U0 b" `1 H& z8 n  哪知林木中又是一声冷叱:“住手!”
7 w* V; e3 `  |  叱声方住,林木的阴影中,竟冷笑着缓缓走出两个行容诡异的人来。  D+ B! x4 ^0 P+ y/ u
  这两人一憎一道,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高的瘦如枯竹,一身嶙峋瘦骨,却穿着一件宽大的袈裟,腰边斜挂一口狭长的戒刀,骤眼望去,有如草扎木雕,全身上下,竟找不出一丝活人的气息。! C1 i" s+ P9 V2 Q& K/ v( o
  矮的却肥如弥陀,一身肥肉之上,穿的竟是一件又紧又短的道袍,头上道髻蓬乱,生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腰边斜挂着的一口剑,也比常人所用短上一半,剑鞘乌光闪烁,非皮非革,非木非铁,竟看不出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N" D) A5 ~+ J+ ?2 X% h
  这两人不但体态不同,神态各异,冷笑的声音,也是一个尖细,一个洪亮。这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笑声,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会从心底泛起一阵难受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胆小的女子,突然见着一条细长的毒蛇,和一条肥胖的蜥蜴时的感觉一样。
. P9 Y; N4 o+ D% v3 y; T: Y  卓长卿目光动处,心中也不禁为之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难受之意,只觉这两人形容之丑怪,真是普天之下,再也难以找出。0 x7 R8 V( ^- _7 G+ W& Z; Q
  那些红裳少女一睹这二人的身形,却齐娇唤一声,躬下腰去,神态之间,竟像是对这两个丑怪之人极为恭敬。
6 p: X, G6 @& E3 [  这一僧一道冷笑连连,眼角上翻,似乎根本没有见到这些少女一样,笔直地走到车前,抬头向卓长卿望去。那肥胖道人“哧”的一笑,侧首向那瘦僧人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小伙子。老和尚,你大慨又要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了吧?唉,只可惜我杀人的瘾又过不成了。”) n, {3 o4 C  H6 s' Q$ w
  笑声之中,满含淫邪猥亵之意,那“怜香惜玉”四字,更是用得不堪。卓长卿虽然并不甚了解他言中之意,但心中亦不禁勃然大怒,剑眉一轩,俯前厉叱一声,朗声喝道:“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林中,究竟意欲何为?看你两人的样子也像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怎的说出如此──”' T; P3 E9 h: `% X3 g" q
  说到这里,他语声一顿,下面的“无耻”两字,竟未说出。只因他虽然聪明绝顶,但正直纯洁,又是初涉江湖,怎会了解这矮胖道人言语之中的不堪之意?是以他便也不知道矮胖道人方才所说的话,究竟是否无耻。
. u; l5 S" w! x+ A* S  却听这矮胖道人又是“哧”的一笑,那瘦长僧人却伸出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掌来,缓缓摇了两摇,像是在阻止着这矮胖道人想说的话,一面用一双此刻已自眯成一缝,那两道吊额短眉下的三角怪眼,望着卓长卿,一面慢条斯理,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这小娃娃,说起话来怎的如此不讲理!明明是你鬼鬼祟祟地躲在人家车后,却又怎的说起人家鬼祟了?”
1 ^8 Y( K3 @3 A& F7 `/ c  他微一伸手,向卓长卿招了两招,尖声尖气地接着又道:“下来!下来!老衲倒要问问你,你躲在人家车后,是想对这班女孩子非礼呢,还是──”! [% B" K- ?/ G& r
  卓长卿大喝一声:“住嘴!”
9 W$ R9 t( w" T) ~0 F5 ?  那些红裳少女一齐伸手掩住樱唇,像是忍俊不禁的样子。
& c2 r5 |" C* ^+ a# H3 j  卓长卿这一声大喝,虽然喝断了这瘦长僧人的话,但他却仍然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无论如何,你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趴在人家车后,总没有安着好心。若换了以往,就凭你这点,老衲就该将你一刀杀却。但老衲自皈依我佛以来,心肠已比以前软得多了,怎忍心将你一个生龙活虎般的小伙子,在还没有享到人生乐趣之前,就冤冤枉枉地送了命──”, t: q6 `, y; l' [
  胖矮道人突地一声怪笑,哈哈笑道:“我说你这老和尚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是不是?好,好,看在你面上,我不杀他就是。”
; j: U  ^' e0 k5 U& g- C  这一僧一道说起话来,就像是已将卓长卿的生死之事捏在掌心一样。卓长卿不由心中大怒,方待厉声叱责。
) g9 e' K9 }: [2 ?9 F% ~' ?  哪知那瘦长僧人突地怪眼一翻,目光凛然向道人瞪了一眼,冷冷说道:“你这老道怎的越老越不正经,哪里还像个出家的人!”2 G" k3 Z' T0 B! c5 d8 Q- Q$ F" T
  红裳少女一个个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那矮胖的道人眼睛一眨,又耸耸肩膀,做了个鬼脸。: `. r- L6 G  W( [+ d
  他面上肥肉累累,说话的时候,表情极多。那瘦长僧人面上却连一丝肉都没有,而且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G+ p/ [6 c: c6 ^, L5 b
  这两人一阴一阳,处处都极端相反,却不知怎的竟会凑到一处。但卓长卿知道自己此刻身入虎穴,这两人形容虽怪异,但武功定必极高,也定必大有来历,显然就是丑人温如玉请来的久已归隐洗手的魔头之一,是以见了他二人这种不堪入目的样子,心里并无一丝轻蔑之意,反而十分戒备,甚至连怒气都不敢发作。要知道高手对敌,事先动怒,正是犯了武家中的大忌。+ {/ k0 g" ~/ b
  那瘦长僧人目光一转,双目又自眯成一缝,盯在卓长卿身上,接道:“老衲虽然与你投缘,但是死罪可免,活罪却免不得。除非你能拜在老衲门下,那么老衲不但可以传给你一些你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功夫,而且还可以教你享受享受人生的乐趣。”. T0 E2 o. _0 I. ]
  卓长卿强自按捺着心胸之间的怒火,剑眉轩处,仰天狂笑道:“好,好,要叫我拜在你门下,也并不难,只是你却先要说说你到底是谁,也让我看看拜你为师是否值得。”
4 ?, D( e. t1 ^% W# @0 }/ i" C  瘦长僧人阴恻恻一声长笑,笑声一无起伏,也不知他是喜是怒。
( W& f8 ^. u7 ~* c/ b  夜风凛凛,再加上这笑声,使得这寂静的山道,平添了不知几许森森寒意。只见这瘦长僧人一面长笑,一面冷冷说道:“你年纪还太轻,自然不知道老衲是谁。可是你的师长难道就从未提起过老衲和这胖道人的名字?”( A1 R0 c9 z# p( v
  笑声突然一敛,卓长卿只听“呛啷”一声,这瘦长道人反手之间,竟自将他腰间的戒刀抽了出来,迎风一抖,刀光如雪。这口又窄又长的戒刀,竟然长达五尺,比寻常戒刀几乎长了一半。9 H# O3 ^7 B/ e# T% c0 B' O
  那矮胖道人“哧”的一笑,道:“你若是还不知道,我让你看看这个。”8 u: w6 `& C5 K' P# F5 f/ ?5 F
  语声未了,又是“呛啷”一声清吟,卓长卿只觉眼前寒光暴长,这矮胖道人手中便也多了一柄晶光莹然的短剑。
* _8 p% X. o) f  ^, i5 V$ I  奇怪的是他手中的这口剑,不但剑身特短,而且又扁又平,连剑背都没有,却又比寻常利剑宽上一倍,乍一看去,竟像是混元牌一类的兵刃,哪里像是利剑。
, |) q$ R5 l7 u! ?  这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诡异无比的僧道,所用的兵刃,竟也是一长一短,一宽一窄,就像是他们的身形一样。
$ l0 D" w3 H: Q# I4 [4 n  卓长卿虽然对于武学一道的知识,极为渊博,可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兵刃,一时之间,不由呆呆地愣住了,目光眨也不眨地瞪在这一僧一道手中的一刀一剑上。
- i& A1 u% L# P# e9 j  夜色之中,只见这一肥一瘦,一高一矮,一僧一道两人手中的一长一短、一阔一窄、一刀一剑两件兵刃,俱都是晶光莹然,灿烂如银,映得卓长卿的双睛,都似乎泛起了阵阵青蓝的光华。
5 M/ y$ p4 S7 ]3 |0 b" _  矮胖道人又是“哧”的一声冷笑,手臂微挥,青光一掠。
3 ~* D9 ~4 |- T7 C; R: b9 _( D* v  他矮胖而臃肿的身躯,却非常灵巧地在地面上移动了一个位置,于是他的身躯距离卓长卿更近了,冷笑着喝道:“你还未想出我们是谁吗?哼,哼,这样看来,你师父也是个大大的糊涂虫,连我们两人的名字都不在你面前提提。”
! Y3 \1 K# u% @: n  n  卓长卿幼遭惨变,双亲罹劫,若不是他恩师司空老人,焉有今日?
7 j0 @3 o% e- x  师恩既是厚重如山,他对司空老人的情感,自也极其深厚,而此刻听见这矮胖道人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心胸之中,不禁为之勃然大怒。
( m8 o: ~1 P7 X7 Y  但是,十数年的艰苦磨炼和天性的敦厚谨慎,致使得他在此时此刻,还能忍耐着不将心中的愤怒化为口头的恶骂。
1 a0 y% t/ p- ]# q& c% u( S5 G  他只是从鼻孔中重重地冷冷“哼”了一声,目光一翻,望向天上,生像是根本未将这似牌短剑,如鞭长刀,两件武林罕见的奇形兵刃,和这一僧一道两个诡异的武林高手放在心上。. F& F5 g- F% S/ G
  轻蔑,对于别人无理的辱骂来说,该算是世间最好的答复了。
+ I& [) M! k1 I; e4 a' d; x  这种无言的轻蔑,果然使得这矮胖道人多肉而喜于变化的面庞上,为之大大变了颜色。原来这一僧一道看来虽然言不出众,貌不惊人,但却也是三十年前扬名武林,叱咤江湖的人物。
2 t9 s/ z1 T: n- y8 a! ?  昔日这胖瘦二人,出没于河朔道上,以手中的两件奇形兵刃,在河朔道上的确曾做下了不少惊人之事。武林中人虽然不识这两人的面目,但提起牌剑鞭刀,瘦佛胖仙,却极少有人不知道的。这原因自然因为这两件兵刃,的确是武林罕睹之物。4 T. m- k8 d" X2 N+ o) t
  这两人出身派别既不相同,生性亦是迥然而异。胖纯阳掌中牌剑,艺出于山东的灵震剑派,顾名思义,走的自然是阳刚一路的剑法。而那瘦弥陀却是五台的嫡传弟子。胖纯阳贪吃贪财,瘦弥陀却是好色好名。两人出身生性都不大相同,但多年以来,这两人却一直是生死过命的交情。
1 P6 W8 J( ~. q9 M+ U  后来卓浩然崛起武林,行侠江湖,在张家口外,遇着这两人正在做案,而且做案的手段奇毒奇辣,一怒之下,便伸手管了这趟事。这两人武功虽高,却不是卓浩然的敌手,重创之下,便隐遁了。
; Q7 P- C3 G! b% a; ]. V6 Q- c, f  十余年来,他两人一直未在江湖中现过行踪,直到此次,红衣娘娘丑人温如玉,才将这两个昔日称雄一时的巨盗找了出来。这两人知道卓浩然已死.甚为感激温如玉替他们复了仇,便替她卖起命来,只是他们却也未曾想到,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中原大侠卓浩然的爱子卓长卿。
# Q6 \$ N; G+ V( o* d  以他们这种身份和武功,再加上这十余年的苦练,他们自然不会将面前这弱冠少年放在心上。若不是瘦弥陀这些年隐于边荒,难寻绝色,正巧染上了“断袖之癖,余桃之嗜”,竟对面前的煞星动了欲念,要不他们只怕也早已动了杀手了。
2 I+ ]8 F( [4 i6 g! _% _  胖纯阳面容骤变,冷笑连连,突然回过头去,向那枯瘦如竹的僧人瘦弥陀冷笑说道:“老和尚,这小子虽然生得不错,但样子却太讨人厌,我可要对不住了,拿这小子来开十多年来的杀戒了。”6 b- W. y) U. ~# S+ f3 A- @( F, a
  他话声方落,突然大喝一声,右手扬起,剑光如虹,唰的一剑,五丁开山剑势有如风云乍起,向卓长卿剁去。) ?1 {3 x, t$ w, X
  一直隐忍着心中怒火的卓长卿,神色虽然像是未将这两人放在眼里,其实却已早有戒备,此刻目光微瞬之间,瘦长的身形,便几乎像他目光一样,忽地向左移开五尺,右掌一伸,突然并指如剑,电也似的向胖纯阳右肘间曲池大穴点去。8 {4 c5 Z' O- ]2 P" }/ \" F4 V
  瘦弥陀冷眼旁观。卓长卿虽然如此,瘦弥陀对他却并没有什么怒意,胖纯阳虽然出手,瘦弥陀心中还在暗怪他不该如此辣手。) z2 _2 _4 M. Q: \. Q
  但卓长卿此刻身形一展,瘦弥陀枯瘦的面容上,却也不禁为之变了颜色。
3 \: G) `9 `$ D& J2 w- E. `" D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虽然是一句通俗已极的俗语,但这句话之所以能够如此通俗,却是因为此话其中的确含蕴着不变的真理。一个武功平常的俗手,纵然有心作内家高手状,但却很难瞒得过一个真正武林高手的眼目。而此刻卓长卿出手之间,虽然有心将自己武功隐藏三分,却已足够使得别人为之吃惊变色了。; B9 T6 }& h" j1 L8 H, x+ [; X
  胖纯阳一招落空,心头亦不禁一震。但这时他已动上了手,哪里还有时间容他来思索别的问题?口中又自大喝一声,竟将自己方才已然递出的一招五丁开山,硬生生撤了回来,左脚前踏一步,右掌剑势横划,长虹贯日刷的又是一招灵震剑派中的绝妙招式。
( u- c9 m$ i# q$ _; v& p  此招一出,卓长卿心中却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要知道长虹贯日这招剑式,虽然颇为精妙,但这胖纯阳手中所持的兵刃,长不及两尺,以这种兵刃来施展这种招式,在卓长卿眼中看来,不但毫无威力,而且破绽百出。6 x# T& r7 w% w
  他先前原来将这两人估计得极高,此刻见了矮胖道人竟施出这种招式来,便不禁有些儿失望,口中冷笑一声,手掌随意折出,五指伸张如爪,随着这一招长虹贯日的去势,向胖纯阳手腕抓去,胸膛微缩间,便已避开剑锋。5 K9 L# }# d% ]0 R0 P& ^3 N
  哪知──
" O# ^; Z+ ?! |5 W  长虹贯日一招剑到中途,招式尚未递满,这支如牌短剑,突然变挥为拍,“砰”的一声,拍向卓长卿下腹。
9 n- {& N$ q! @% k  这一招不但变招之快,快如闪电,而且大出卓长卿之意料,也全然有异于武学招式的规范。瘦弥陀眼睑微垂,低念一声:“阿弥陀佛!”6 P- u! e2 v% g, r! C# A5 }3 M( [
  站在一旁的红裳少女们,也自一声娇嗔,眼看这英俊少年,便要毁在这一柄昔日名震河朔、扬威武林的牌剑之下。
/ S# c! e+ n; M+ H  哪知佛号尚未念完,只听“铮”的一声清鸣。- T0 a7 Q- g5 [, ^
  接着,那胖纯阳竟蹬蹬蹬连退数步,掌中短剑斜扬,险些脱手飞去,他矮胖的身形,也险些立足不稳,跌到地上。
8 q* ^7 Q. G% ~& R+ D1 K$ k  卓长卿眼看这支奇形牌剑,已将拍在自己身上,心中亦为之一惊,但他多年苦练,虽惊不乱,手掌突然一圈,五指齐地弹出,“铮”的一声,竟将胖纯阳连人带剑震出数步。若不是胖纯阳亦是内外兼修的内家高手,此刻不但要被这一招绝技震飞手中长剑,只怕连虎口也要被震裂。卓长卿一招得手,却并不跟踪进击,以抢先机,只是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9 _* U7 ~$ o! P  胖纯阳连退数步,方自拿桩站稳身形,只听四下的红裳少女惊叹之声不绝,再听了卓长卿如此轻蔑的说话,他心中既羞且怒。方才他眼看自己一招已将得手,此刻他连自己是如何输的招都不知道。要知道卓长卿方才五指斜飞一弹,正是司空老人穷研奥秘,将达摩绝技弹指神通化成的一招,不但这身历其境的胖纯阳看不清这一招的来历变化,就是一旁观战的红裳少女和瘦弥陀,虽然目光一直眨也不眨地望着,却也未看清这一招的变化。5 A, g$ K$ c" L+ y; t7 G5 L; k
  夜色之下,只见这胖纯阳多肉的面庞上横生的肥肉,竟似起了阵阵抽动,而这肥肉上泛起的油光,似乎变成了淡青的颜色。他双目如火,狠狠瞪着冷笑不绝的卓长卿,就像是一只刚从河里捞起来的比目肥鱼一样。
/ P2 ~" L  |7 O* t8 u# b  卓长卿却连眼角也不望他一眼,却对那枯瘦如竹的僧人冷笑道:“你如别有神通,不妨也来试试,哼哼,看今日此刻,究竟是谁要当谁的徒弟!”
6 X; R  \( B" T" J- }* @  语声未了,胖纯阳突然厉吼一声。卓长卿斜眼瞟去,只见这矮胖道人的一身肥肉上,穿着的那件又紧又短的道袍,竟随着他这一声厉吼,“嘶”的裂成两半。胖纯阳左手一抓,竟将这件道袍撕了下来,重重一掷,掷在地上。9 F5 G4 F5 f4 `5 H- M6 l* [. R
  于是他身上就只剩下了一条青布长裤,紧紧裹着他那两条粗短的象腿,而他身上的一身肥肉,却不住地颤抖着,在夜色之中望去,活像是秦淮下游,污秽得使人发呕的波浪。  k1 s- J2 k" E
  红裳少女齐地一声娇嗔,伸出玉掌,掩住眼帘。卓长卿冷笑喝道:“你这是干什么?”2 o9 Z" _1 c# N. N& U/ Y
  这其中只有瘦弥陀知道,他的伙伴此刻已动了真怒,若没有别人的鲜血染红他身上的肥肉,只怕他这怒气便永远不会消失。# H. J8 Y% d% r$ h4 B. @1 e. M
  卓长卿口中虽在冷笑,其实他心中却又大起戒备之心,看到这胖纯阳这种可笑之态,心中并没有半分可笑之意。
3 T, G6 g" X' x  只见胖纯阳身上的肥肉,越颤越急,双目的目光也越来越狠,而他口中的厉吼声却逐渐低微。* _7 W# K, d: A! e
  于是,他粗短的象腿,便开始移动起来,但却又移动得那么缓慢,那么沉重。卓长卿目光动处,心头不禁为之一懔。2 S% P) C, _( |
  原来他目力大异常人,在这深夜之中也能看出这矮胖道人的脚步每一移动,竟在这坚实的山路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 S5 O$ ^6 x  D$ n) F  t  但是他瘦长而潇洒的身形,却仍卓立如山石。他明锐的目光,眨也不眨地望在这张丑陋、多肉而满含怒意的面庞上。
* p2 M8 E. ^- g3 ~2 U( J4 e  只见这面庞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q# l7 v+ Y9 z: ]- X2 ^6 r
  那重重的呼吸声,听来也像猪栏里的低鸣,变为阴空中的闷雷。& i0 s; @6 j0 V2 r$ T! b3 \$ j$ c+ h- A
  那些红裳少女,忍不住移开掩在眼帘上的玉手,抬目望去。
% }+ |" u' _) Z( @/ t" x8 l  眼前剑光忽然一亮──
- b3 R2 g2 ?; O9 k  卓长卿只觉一道重如山岳的风声,随着这矮胖道人缓缓挥动的牌剑,向自己当头压下。
7 [8 W" M/ R- \# y) z: L8 W8 i  t  而就在这同一刹那里,瘦弥陀突然身形窜起,却也掠向卓长卿身后,灵台飞瀑、天绅倒挂,“刷、刷”两刀,电也似的向卓长卿背后脊关节之处刺去。
8 u) _. y$ }0 o# M  卓长卿双掌一翻,倏然转身,脚下有如灵鹭啄鱼,连踩七步。
. y9 d+ p* Q- C. z( a1 x" @8 L  |3 F  脚步是细碎而繁复的,他瘦长的身形,便在这绝妙的步法间,潇洒地避开了这前后三招。8 r, B& V/ y3 a" ~/ p1 M
  哪知,胖纯阳生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这一剑刺不中人家似的,目光只管注定在卓长卿身后。他一招落空,目光却眨也不眨,突然手腕一反,扑地一剑,向卓长卿左胸刺去。% l) j& F$ Y6 Q: @
  方才他那一剑似缓慢又沉重,此刻这一剑却快捷无比。8 o  D* I. p: V% ^8 t& {9 T
  卓长卿心中一惊之下,只得向右一避,哪知,那枯瘦和尚与这矮胖道士,武功竟配合得丝丝入扣,虽分进却如合击,竟倏然一刀,自右向左,这一刀一剑竟将卓长卿拦在中间,卓长卿若要向左退,那牌剑就在那边,但他如想右进,却又有如长鞭的利刀挡在前面。
7 w! K  _$ ~% S; b. L/ `4 a  这两招,一招由左向右,一招自右向左,虽似两招,正是五台剑派中的绝技大闩门式加以变化而成的。% @# F1 y: w* {# Z: @& r
  卓长卿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初遇这招,心中亦不禁一惊,突然右掌一挥,五指齐弹,只听又是“铮、铮”两响,一刀一剑又自震开。只是他这一招发招前并不准备,是以出手并不重,否则便又得将这一僧一道的身形震退。7 L$ y5 |! w$ K- p0 R" Q
  牌剑鞭刀,胖仙瘦佛见自己苦练多年的绝招,此刻竟又被人家轻轻易易地一指弹开,心中惊骇无比,但却决不迟疑。胖纯阳哼的一声,短剑一偏,探海屠龙竟斜斜削向卓长卿下盘,瘦弥陀长刀横扫,却是一招天风扫叶,呼的一刀,疾然削向卓长卿左肩。3 L2 |% T1 I8 r1 v. X
  这两人方才两招一左一右,此刻两招却是一上一下,招招俱是狠猛无比,而且变招更是快如闪电。卓长卿以一敌二,眼看像是只有抬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那些红裳少女在夜色中也看不甚清楚,只看到两道光华,直上直下地劈向卓长卿,两个照面过去,卓长卿竟连一招也没有还出,心下又是高兴,又是可惜。高兴的是眼见自己人得胜,可惜的却是这少年人品既佳,年纪又轻,死了真有点冤枉。
+ ]: d2 K9 F3 R, Y: u  哪知卓长卿成竹在胸,看了这僧道两人的这种狠辣的招式,心下却有些着恼:“我与你二人无冤无仇,你何以下此杀手?想来你们平日必定是毒辣成性。”
8 o3 l7 D6 R* v4 u  当下身躯微侧,左手突然闪电伸出,竟搭上了胖纯阳手中的剑柄,轻轻地向左一推,胖纯阳大惊之下,只觉一股大力涌击,掌中剑刃竞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手式扑划过去,“当”的一声,竟与瘦弥陀长刀相交,被卓长卿架开了一招。
+ S0 k  l$ |3 Q+ V  卓长卿这一手以敌攻敌之技,虽然仿佛是太极门中的牵缘手功夫,然其中却又掺揉了“武当”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莫说对手只有两人,纵有十人八人的刀剑一齐攻来,他也能以敌人之刀攻敌人之剑,再以敌人之剑架敌人之刀。
; F/ H7 F' b( ]& D2 z  他露了这手绝技,那些红裳少女却看得更是莫名其妙。要知道她们虽会武功,但功夫不深,怎能看得出这种混合了两种功夫的内家绝技?大家对望一眼,竟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2 n. r/ B* T: g- q3 J
  驾车的车夫看得手腕发麻,竟不觉将缰绳一松,拉车的马早已被这阵刀光剑影惊得不住长嘶,此刻便“嘶”的向山上冲了过去。但此行道上,上行不易,它冲了两步,又只得在道旁停下。那马车夫惊吓未定,此刻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 u) U8 ^( K" Q9 L6 |, l* X  这些红裳少女与驾车夫均心中惊骇,瘦弥陀与胖纯阳心里自更发毛。这两人功力相若,刀剑相交,均感手腕一麻,虎口也隐隐作痛,立刻斜跃转足,退后一步。这两人出道江湖以来,只有在中原大侠卓浩然手中栽过一次大跟斗,此次见这少年,年纪还在昔年的卓浩然之下,武功却似在他之上,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在暗问自己:“这少年是谁?怎的有如此武功!”! G" C; u4 D6 ]# }3 J
  胖纯阳脾气暴躁,性如烈火,此刻心里暗骇,身上的肥肉却抖得更加厉害,恨不得一剑将卓长卿剁个透明窟窿。" ~! d! Y+ N" Q2 ]7 F7 q/ @
  当下他大吼一声,挥剑又上。瘦弥陀呆了一呆,也自扬刀而上。/ ^9 B+ F6 j4 y" {: z3 f4 v, f% o
  卓长卿方才初展绝技,只道这两人心里有数,会一齐退去,此刻见了他们的模样,完全是一副拼命姿态,不禁大喝道:“我手下留情,你两人要是再不知进退,可不要怪我手辣了。”
/ c/ R: u  v6 `3 y  他虽然志切亲仇,不想多造杀孽,是以根本不想将这两人伤在掌下,但这瘦佛胖仙两人心里却另有想法。
- e8 h, G$ B/ h2 e! \" D  他们想这少年武功虽高,但方才也许只是自己一时大意,是以才会失手。若说自己两人联手还敌不过这少年的赤手空拳,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莫说他两人不信,此刻便是有别的武林中人在旁,只怕也万万不会相信此事。; G2 ~# E$ h9 v$ ^6 A# ^
  又是数招已过,那些红裳少女见到这瘦佛胖仙两人,一刀一剑配合得的确巧妙,看来仿佛有如水银泻地一般,一片光幕将卓长卿密不透风地围在中间,她们实在想不透,卓长卿是怎么将这些招式避开的,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之事。
5 Z6 R& y: M. P; {7 P% V, |- J  卓长卿虽然知道自己此刻已在虎穴之中,随时都会有人赶来助阵,但他心存忠厚,却不想速战速决地将这两人解决,又见到这两人的刀剑招式不但配合佳妙,而且俱都是武林罕见的招式,他生性好武,便又起了将这些招式多看上一遍的好奇之心,是以这两人虽然对他招招俱下辣手,他却只是一味闪避,并不还手。
' X" |; `: A! l6 a  但这瘦佛胖仙两人却变得更焦躁起来。这天目山中,此刻高手云集,虽然都同是被那丑人温如玉邀来的,但其中却有些人素来与他们不熟,此刻若是见了他两人久战一个少年不下,必定会对他两人加以讪笑。
+ V* L3 f' I* o" L9 U& G4 U  这两人一念至此,忽地一齐低啸一声,招式又自一紧,唰唰唰唰唰,一连数剑,呼呼呼呼呼,一连数刀,刀刀剑剑,都往卓长卿前胸后背刺去。卓长卿剑眉轩处,心中已动真怒,目光一分,只见矮胖道人一剑当胸刺来,左掌突然穿出。
: J' d8 i9 s2 O2 E3 G, Y  p8 \  胖纯阳只见他左掌五指俱都微微屈起,只当他又要施展那一手弹指的绝技,心中一吓,剑锋便斜斜向右一偏。9 n  P/ ]! H# c& B: O5 t
  哪知卓长卿右掌又倏然穿出,左掌五指平伸,右掌亦五指平伸,两掌闪电般一招,竟将这柄短剑夹了起来,右手手腕再向内一转,右肘便乘势一个肘拳向对方鼻梁撞去。
+ n) S* J8 T; J" A2 i. F  他这一招式用得更是妙到毫巅,而且看来不是中原武林中任何一门一派的功夫,“武当”的七十二路擒拿手、少林的十八擒龙掌、“昆仑”的云龙小八式,以及四十九路短挡手、牵缘十三式,甚至像妙手空空夺旗掌、散花天女手这一些流传已久,名震武林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当中,都没有这两掌合拍的一招。
; c: M5 A* [3 u* n  胖纯阳亦是久走江湖好勇斗狠的人物,一生之中,与人交手何止千百次,各门各派的高手,他都会过不少,各门各派的妙着,他也见过许多,却从未见过这一手的功夫,心中实是既惊又骇,便用力将剑一抽。哪知这柄长剑夹在卓长卿双掌之中,就像是生了根似的,饶是胖纯阳神力惊人,却连丝毫都未能抽动。9 M9 C; J1 p2 a( S. m% L! ^
  他更加惊骇,却见对方的手肘已撞向自己面门,知道只要给他撞入门面,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刹那之间,他心念数转,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解救之道,只得手掌一松,撤剑后退。
7 `  w: G! |, s$ m& A  瘦弥陀目光动处,见到这一招,心中亦是一懔,来不及去想别的,刷的一刀,立劈华岳,劈向卓长卿头顶。
% ~( r9 x' v) k7 q. B5 V' _  此刻卓长卿双手夹着剑身,右肘又已撞出,全身力道,都全在双掌之上,他纵然武功再高,似乎再也难避过这一刀之危,瘦弥陀眼看自己这一刀又将得手。
, x" d* `( _) Q' E: ~& W1 ~8 _  哪知卓长卿头不回,腰不弯,腿不尉,脚不动,身不侧,只是夹着短剑的手掌,拇指却突然向下一按,指尖一合,恰好将短剑的剑尖向下一按,短剑便立刻倒竖弹起,剑柄向上,疾然反弹出去。; U% ^5 b) K9 l+ r
  只听又是“铮”的一声。
( l# J! V" b) u7 v0 o# O9 \  瘦弥陀力劈而下的刀锋,被卓长卿反弹而上的剑柄一弹,只觉右臂发热,全身一震,长刀竟脱手飞了出去,飞向那群红裳少女。
0 s  W7 y- t7 r3 m% N; F  红裳少女齐地一声娇唤,四下避开,只见这柄长刀,在夜光之中,仍然灿烂如银,有如一道银芒般飞来。& o' j5 G* m) X4 R6 [% a, B
  在这刹那之间,瘦佛胖仙两人掌中的兵刃竟都已脱手,他两人竟都退到一边,瞪着眼睛发愣,心中既是惊骇,又觉羞愤,却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卓长卿这一招究竟是如何发出的。
8 D- g* S* X5 z  “嗤”的一声,长刀插到地上,瘦弥陀目光虽仍向卓长卿怒目而视,心中却大生怯意,恨不得脚底揩油,一走了之。! \+ B0 O% V( d9 O
  胖纯阳生性较烈,狠狠地瞪了卓长卿几眼,突然喝道:“你快来给我一刀将我杀死,要么便说出你的姓名,总有一天,我要来复仇。”
$ ?5 u5 b- x* y5 }& L0 ~/ b. Q  卓长卿淡淡冷笑一声,还未答话。
+ W& i2 A* ]& w9 w' c) l" ^  哪知──) {& B# V0 s: ^/ B
  山道侧被夜色笼罩着的山林中,突又传出一阵格格怪笑。  ^- ?0 T  Z' ^# F5 H! ^
  这怪笑之声不但来得极为突然,而且笑声之森冷怪异,当真是难听到了极点,就算是枭鸟夜啼,难听的程度也不及这笑声一半,只听得红裳少女们一个个紧握手掌,浑身悸遍,瘦佛胖仙两人对望了一眼,也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1 w1 q4 j& V& _& R  卓长卿虽仍昂然卓立,心胸之间,也像是突然泛起一阵难言的感觉。3 p. C" u' Q! P+ g( ?/ V2 H, s( T3 ]
  只见山林阴影之中,随着这格格的怪笑之声,突然缓缓走出三个又矮又胖的人来。卓长卿定睛望去,只见这三人不但高矮如一,肥瘦相同,身上的装束打扮,竟也是完全一模一样。
' ?: W, f3 L' m& Y  这三人身上穿着的,竟都是一袭五色斑烂的彩衣。虽在深夜之中,这三人身上的彩衣,看来却仍然闪闪生光。一阵风吹来,彩衣随风飘动,非丝非缎,也看不出是何物所做。8 o& j; X4 i2 L: E+ y# B
  他们腰边,俱都悬着一柄长剑,剑鞘之上,满缀珠宝,衬着闪闪生光的彩衣,更觉绚丽夺目,灿烂光辉,不可方物。2 j. O: q$ E% D
  方才卓长卿见了胖纯阳,只当他已可算是全世界最矮最胖的人了,哪知此刻一见这三人,竟似还要比胖纯阳胖上三分,矮上三分,一眼望去,竟像是三个发光滚来的圆球。
/ i1 q  e  U: x0 ~- N) \# m3 c  这三人一齐举步,一齐缓缓走到近前,最右的一人突然张口说道:“我是黎多大!” 0 @) d: X6 i9 O7 G- _, ]
  中问的一人随即接口道:“我是黎多二!”
5 r  }, j4 g* g. }( U  左侧的一人竟也立刻接道:“我是黎多三!”. d: k- X2 [2 M0 u) y
  这三人不但嗓音怪异,而且说话的语声更是怪异。卓长卿一愕,想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三人原来是在自报姓名。
. G# S7 E7 K4 Y8 s/ I  他想起方才那一僧一道不但不说自己的姓名,要叫人去猜,而直到此刻,还是没有说出他们的姓名来,但这三人却二话不说,先就道名,再加上名字的古怪,卓长卿心里好笑,但想到这天目山中竟有这么多怪人,而且一个怪胜一个,一个强胜一个,却都是与自己为敌的,不禁又笑不出来。
5 m# p+ ?" Z; b% d8 x' C' c  哪知道三个姓黎的怪人说完了话,突然又一齐伸出了大拇指,向卓长卿一扬,齐声道:“好哇,好哇!”; z4 D' H" x* U9 [  z# Q/ z- C
  卓长卿反一愕,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来却像是在赞扬自己。
# W; j2 N/ t0 D7 o& ?  只听那黎多大伸着大拇指,说道:“你格人哪,武功真好哇,居然把扶桑三岛上顶顶好哇的大剑客的本事学会了。自从我上次见过柳生刀马守用过这一招之后,我就没有见到有人能将这一招用得这么好哇的。”
: k! U! A6 R- v: |  他说起话来,生像是卷着舌头,卓长卿听得满头大汗才算听懂一些,心头却已大骇。5 l% F9 o7 m% x) ?  \5 t
  原来他方才施出的双掌合拍的那一招,正是司空老人昔年东游粤境时,从一个浪游至中国的扶桑浪人学得,再加以变化改良的。据那扶桑浪人说,这一招的来历,是日本天下武术总教练,也就是日本武术的第一门派柳生英雄派的绝技。这日本浪人本是柳生门中的高手,因为犯了门规,畏罪潜逃,才逃到中国来,在县境中也曾出过一阵风头,后来见着司空老人,才知道中原武功的深奥,实是深如沧海,自己的这点武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而已,再也不敢在中国称雄了。
4 U( I$ m. s  h' ]( t  司空老人在传卓长卿这一招的时候,也曾将这一招的来历说出,而且笑着说:“中原境内,豪杰虽多,但识得这一招的,只怕没有几个。”( h0 \5 S8 q- Z4 S/ S
  卓长卿方才施出这一招,果然使得别人莫名其妙。
1 K1 G8 P3 h& z. q% J& W/ u  哪知这三个彩衣怪人一见面,就揭破了这一招的来历,卓长卿自是大感意外。却听得黎多大格格一阵怪笑,竟向那瘦佛胖仙道:‘我先前以为你两个武功好哇,哪知道──嘻嘻,却一滴儿用也没有。你两个还发什么威,快回家算了。”* v. u0 X0 s  H/ A4 U; _' b
  瘦佛胖仙两人面上阵青阵白,胖纯阳身上的肥肉也动不起来了,像只死猪似的呆立了良久。卓长卿望了他一眼,见他嘴皮动了两动,似乎还想说话的样子,便朗声说道:“在下卓长卿,两位如果有意复仇,只管来寻我便是!”
) j3 ^) g4 D8 t6 |  f  胖纯阳面色一变,脱口道:“你姓卓!卓浩然是你什么人?”$ _! i6 R/ v* p! C- b
  卓长卿肃然道:“正是家父。”
- y3 u4 D( p: Y& Q; K! l; U+ k  瘦佛胖仙对望了一眼,齐地暗叹一声,想到自己两人虽然称雄一世,却败在人家父子两人的手上,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灰心,狠狠瞪了那着彩衣怪人一眼,掉头就走,连落在地上的刀剑都不要了。8 X% R" V# b' A
  黎多大、多二、多三,一齐怪笑了起来。黎多三怪笑道:“这种衰哇还出来现身,真是丢人!”
0 f9 Z, `" a: a3 v- x% W: j- P  卓长卿原来以为这三人与那胖瘦僧道两人本是一路,此刻见他们对自己如此赞扬,对那僧道两人却如此谩骂,心下不禁大奇。
: H* o0 x6 K0 E+ y  他却不知道,这三人本是海南剑派中的高手,曾经远游扶桑,是以一眼便看出卓长卿那一招的来历。
% T% j6 l! g  `+ w) H  这三人来到中原后,亦被丑人温如玉请来助阵。但他们三人久居海外,对中原武林中人多不熟悉,也看不起,这其中,他们尤其看不起那胖仙瘦佛两人,在这数日之中,已冷言热语互相骂了多次。这三人武功虽不错,但却不识中原言语,说起话来已是吱吱格格的让人听不清楚,与人相骂,自然更不是人家的敌手,是以便受了那瘦佛胖仙不少的气。
0 N& n! {  e+ [; M( T1 M9 [  因之他三人便对瘦佛胖仙大有恶感。方才卓长卿与瘦佛胖仙动手之际,他三人在林中看得清清楚楚,却不出来帮助,直等到瘦佛胖仙不敌,他三人才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一面故意对卓长卿恭维,一面又向瘦佛胖仙二人笑骂。2 |; W! o1 N4 J; T4 ]% h
  卓长卿只见这三人望着瘦佛胖仙一肥一瘦、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笑得更是得意,心中不禁暗忖:“这三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起话来却又不像人说的,起的名字,更不像是人的名字,但看来武功却像是甚为渊博。但三人此刻突然现身,究竟与我是为友还是为敌呢?”5 s2 N' a' v0 |# s' w; o
  目光抬处,却见这三人笑声突然一齐顿住,面容立刻变得森冷异常,六道冰冷的目光,一齐望向卓长卿,哪里还有半分赞扬之意?6 d$ U* i. ^3 q7 u% |( O
  于是卓长卿便又一次戒备起来。对这三人,他并无丝毫畏意;使他心里有些着慌的,是这天目山中,不知还有多少怪人。要是像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地现身,车轮大战,倒的确是件讨厌的事。
3 ~( I" \6 o2 Z- W  卓长卿见这三人面色突变,心中亦有些怀恨,只见当中那黎多二突地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了过来,且又桀桀怪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跑到这里乐干乜哇──”
- h" Q8 Z7 e1 {3 i7 h+ A  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乜哇”两字乃是自己家乡土话,别人怎会听得懂,又想了想,方自接着又道:“跑到这干什么?我看你最好也像刚刚那两个人一样,快些回家去吧!”
! A$ s/ C( N8 w, b5 r: y  卓长卿剑眉一轩,朗声道:“在下若是要上此山,世上便无一人能叫在下下山的。”! v6 G0 g. O/ G
  那黎多二格格的又是一阵怪笑,伸出手掌,这次却将食、中、无名三指齐压在拇指之下,伸了只小指出来,在卓长卿面前摇了两摇,指了两指,方自怪笑着道:“你不要以为你真的好哇,在我们面前,你不过是这个!”
' E1 D2 `8 g3 z8 U  卓长卿呆了一呆,道:“哪个?”
* p  {0 l  Y! E+ a) O  转念一想,方自会过意来:“这个想必就是小指了!”2 b" l8 t; O- L+ C) c+ Z. e
  他幼遭孤零,成长时全在苦练武功,根本没有和顽童嬉戏过,这种说话的方式,他更是从来不曾听过,心下不禁气恼,暗道:“无聊!”$ K9 _' U( Q) F/ W, M  ~
  哪知道黎多二怪笑未绝,突然反手一抽,抽出腰边长剑,左脚一溜,右脚斜进,踏奇门,走偏锋,唰的一剑刺向卓长卿,剑光缭绕,剑尖颤动,却停留在卓长卿面前三寸之处,他笑声方自一顿,又道:“你下不下山去?”
7 U6 }9 t) e) u* ^' \0 Z9 Q& p' J  卓长卿心里有气,亦自伸出手掌,将食、中、无名三指,一齐压在拇指之下,冷笑道:“我不下山去!”
* g( G' _& f3 i  右手小拇指,突地对准剑尖一弹,喝道:“你才是这个!”
$ K' N" O$ [; o: w8 `0 t* K0 F  黎多二方才抽剑出剑,再加上剑尖的这一阵颤动,俱都快如闪电,的确是要数十年精纯的功夫,他只道这少年会对自己的武功惊骇,哪知人家却依然昂然卓立,无动于衷,他心里已有些奇怪,等到卓长卿像他一样伸出手掌来,他心里便更大奇,方待喝问,哪知只听“嗡”的一声清鸣,自己手中长剑竟似突然被大力一震,再也把持不定,蹬、蹬连退两步,剑身摇摇欲坠,他拼命握紧手掌,才真没有脱手飞去,但觉得右臂发麻,虎口发热,卓长卿若是再来一下,长剑便要飞出去了。9 B% A3 g% b+ a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却还是不明白对方使的是何手段。! U; I& }9 `1 a( R# c" O
  卓长卿冷笑一声,道:“这一招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
2 p7 {- T' \/ h6 V; }  黎多大、黎多二、黎多三,久居海外,虽然方才揭破了卓长卿那一招的来历,但卓长卿此刻使出这种中原的精微武功,他三人如何知道?一时之间,三人面面相觑,竟都呆住了。
; V* S3 N$ K3 f5 s  卓长卿见他三人呆瞪,又自冷笑一声,缓步走过黎多二身侧,向山上走去。目光抬处,却见那些红裳少女,在这一刻功夫,都走得不知去向,连车上的车夫都没有了,只剩下一辆空车,停在道旁。
/ u: l1 k, ]" k: l  此刻他自知自己向山上每走一步,便距离虎穴更近一步。但事已至此,他再若下山,岂非要让别人耻笑?
9 s3 |- P& b1 ^; `  要知道他生性本是宁折毋屈之人,勇往直前不肯回步。当下缓缓向山上走去,心中一面在寻思该如何应付山上的敌人,一面却在暗中留意,身后的这三人会有何举动。, V+ d1 b% x, U/ C( `2 a
  来自海南的黎氏三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呆呆地愣了半晌。三人见了卓长卿这样深不可测的武功后,都在暗问自己:“该怎么办?”
8 }+ n0 }* Y! D8 n4 j0 e3 e+ J+ K  他们眼见卓长卿向山上走去,自己若是不加阻拦,则海南三剑的颜面何存?但自己若是加以阻拦,却未必是这少年的敌手。若是败在这少年手下,那岂非更是求荣反辱?
; o+ n8 m) Q9 Q8 t& x# w' j  三人四下看了一眼,只见夜色沉沉,空山寂寂,除了自己三人和这少年之外,便再无人踪。三人又对望一眼,心里各自想道:“这里没人看见,我走了也没有人知道。”9 B4 p: a5 E/ ~) ?2 A' v
  要知道这三人与丑人温如玉本非深交,他们自然不会为她卖命。& e, U2 _  n6 Z" U6 E5 h
  三人自幼生长一处,心意本就相通,各自打了个眼色,便齐地向山下掠去。卓长卿走得极慢,只道这三人会从背后向自己袭击,哪知走了十数步,等了许久,背后仍是寂无声响。他心里奇怪,顿足转身望去,只见一条小路,蜿蜒返向山下,夹道两行林木,右面林木斜下,想是山边,左面林木斜上,想是山崖,这两行林木,此刻俱是寂无人声,那三个彩衣怪人,早已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m. e: g* a- Y1 i( X
  想到方才这三人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心里有些好笑。但转身望向山上,亦有一条山路,蜿蜒着通了上去,亦有两行林木,夹道而立。这山上深沉的夜色,虽和山下完全一样,但在这深沉的夜色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却令他难以推测。他脚步一顿,仿佛打了个寒噤,暗自忖道:“此山如此之深,那丑人温如玉究竟在山中何处,我也不知道,那些红裳少女又都走了,我也不如下山去吧!”; v* z. ^1 b* e( `# R6 g
  但心念转处,他不禁又暗笑自己:“卓长卿呀卓长卿,你若是不敢上山,只管也如那些人一般溜走好了,又何苦替自己找个藉口?你此番上山,若然找不着人家,难道人家便不会来找你吗?”9 m- y5 I1 v" K/ J  ?: a& \
  一念至此,他一挺胸膛,向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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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3:59 | 只看该作者
第13章 天禅寺中4 P5 ^5 V" O4 }- K/ V
 卓长卿戊末时分离开临安城,一路行来,又遇着这些变故,并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觉此刻夜色越来越深,天上星河耿耿,地上林木苍苍,一时之间,他仿佛又觉得天地虽大,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禁百感丛生,竟高声朗叹道:& N/ z0 v& I! F8 H" H0 d% x2 {) S) D
  “飓作海浑,天水溟荒,
& y, H8 f: h) @  云屯九河,雪立三江,
5 h) t% A8 k9 ?; ^5 Q0 ?  梦幻去来,谁少谁多?
  @8 w0 W0 h  N& s3 [  弹指太息,浮生几何!/ u4 X* h5 X# r1 }) S
  ……”
2 t+ T4 v3 K  A2 M8 u# O7 ~; Q2 g/ _  要知道他此刻本想引出别人来,是以才将这有宋一代词豪苏轼的四言古诗,随意择了两段,高声念出。但念了几句,四下仍是空山寂寂,静无人声。他想到“弹指太息,浮生几何!”不觉将这两句又低诵两遍,意兴突然变得阑珊起来。9 S. C7 @) v" Z; c8 N- D3 X
  此刻他漫无目的,亦不知那丑人温如玉设下的大会会址,究竟是在何处,是以便未施出轻功,只是信步而行。突然瞥见前面谷中,有幢幢屋影,他精神一振,急步走了过去,只见前面山道旁的一片土岗之上,竟建着一座寺观。他一掠而上,却见这座寺观已颇为残破,大门前的匾额之上,依稀可以辨出是“天禅寺”三个金漆剥落的大字。
4 l: Q) h  l2 B( X  他失望地叹息一声,知道这破庙与那丑人温如玉定无干系。但百无聊赖之中,他踌躇半晌,竟走进大殿,目光望处,却见这沉落在夜色之中的佛殿,神台佛像,竟还俱全,当中供着一尊丈余佛像,垂目低眉,似乎在为世人默祷,又似乎在怜惜着世人的生老病死。无限愁苦。
% }  ^/ r' Y5 P/ P; ^  方从十丈红尘,江湖仇杀中走来的卓长卿,陡然来到这样所在,见了这尊佛像,一时之间,心中亦不知是什么滋味。目光四转,只见佛殿四壁,似乎还画着壁画,虽然亦是金漆剥落,但亦可依稀辨出是佛祖当年在菩提树下得道正果的故事。9 e3 p$ d6 Y' A
  他方才不顾一切危险之下,决心要到这天目山来的时候,只道来到这天目山上,处处俱是害人的陷阱,哪知走了一段,他虽然大叫大嚷,却无人来睬他,他自己竟来到这种地方。9 B& G" l$ t  h3 G" @  `9 Z
  前行两步,他移动的人影,划破了满殿的星月之光。一阵夜风吹来,他望着这佛像、这图画,一时发恨嗔喜,百感俱生,交相纷替,但倏而升起,倏然落下,有时心中却又空空洞洞,似乎什么也想不起了。他长叹一声,寻了个神像前的残破蒲团,拍了拍,哪知上面却无尘土。他心一奇,矮身坐了下去,方自暗中寻思。$ N* [1 _8 L& p* f$ r& S8 @6 J
  却听万籁俱寂之中,大殿突然传来“笃”的一声木鱼之声。" y1 }$ G/ H' ?$ B7 }  t2 ^! h
  卓长卿心中一震,凝神听去,只听这“笃笃”的木鱼声,似乎来自殿后。+ S# o  ~$ ~) g5 M6 O
  刹那之间,他心弦为之大惊,唰的站了起来。佛殿中有木鱼声传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也用不着惊慌,但在卓长卿眼中看来,在这天目山里,一切便都似乎有些异样,何况这佛寺是如此颓败,时光是如此深夜,在这深夜的破寺中,会有木鱼之声,也确非寻常之事。, D; S" x5 p4 j
  听了半晌,那木鱼声仍然“笃笃”敲个不停。他暗中吸了口长气,衣袖微拂,唰的掠入后院。只见后院中一座偏殿的窗纸上,果然有昏黄的灯光映出,而这笃笃的木鱼声便是从这偏殿传来。卓长卿身形不停,笔直地掠了过去,只见窗框紧闭,只有最上面一格窗纸,似乎有个豆大破洞。6 ]/ q* p* X) J
  深夜荒寺之中,有人念经,已是奇事,而在这种荒寺中,竟有如此完整的窗户,似乎更是件奇事。卓长卿心中疑云大起,毫不考虑地纵身跃上,一手搭上屋檐,凑首从那破洞中往里一看,却见这偏殿中四下空空荡荡的,只有当中一张神桌,上面供着一面灵牌。灵牌旁一盏孤灯,灯光昏黯,灵牌上的字迹又小,上面写的什么,一时无法看清。但神台前跪着一人,虽其背向卓长卿,他却已可分辨出是个女子。/ Q" J/ K$ z9 |0 z% J9 s
  这女子一身玄色素服,长发披肩,如云如雾。卓长卿心中一惊,这佛寺之中,怎么会有个长发的女子?1 ~6 S2 i  T# \7 j$ |6 A" q6 P
  只见这女子双肩耸动,不住地敲响木鱼,口中似乎也在念着佛经。深沉的夜色、昏黄的灯光、空洞的佛像,衬着这孤孤单单跪在这里的女子,凄凄凉凉的木鱼声,让人听了,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来一阵寒意。1 j$ x- m1 {5 \( B/ g$ ~, I  j
  卓长卿手掌一松,飘身落到地上,心中暗忖:“这女子不知是谁,怎的深更半夜地跑到这荒寺来念经──”
, l6 J0 i) ]$ }/ O  心念一转:“噢,是了,这女子想是个带发修行的尼姑,因看这荒寺无人,便在此处住下──不知她知不知道,这天目山中转瞬便要变成江湖凶杀之地,再也容不得她在此清修了。”- i0 C1 g+ A9 x$ S
  他心念数转,突地想到这女子既然在天目山上居住,不知是否知道那丑人温如玉在此的行动。他心中一面想着,一面便停步向这偏殿的门户走去。方自走到门口,只听里面木鱼之声未停,却已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缓缓说道:“进来!”( k* q8 X" q) t0 E' P+ t
  此刻他虽未施展轻功,但脚步却仍走得甚轻,这偏殿中诵经的女子,竟能听出他的脚步声,卓长卿心中不禁又为之一震,沉声道:“在下有一事相问,深夜打扰,还望女居士恕罪。”; }+ d" m. L+ p; e  a; A9 W1 j( E
  只听里面似乎冷冷哼了一声,木鱼之声,突然顿住。卓长卿硬着头皮推开了门,却见里面素服披发的女子,仍然背门而跪,动也未动,神台上的灵位,却已无影无踪了。
+ |) D1 F+ K5 z) V2 X" h  卓长卿心中狐疑,轻轻干咳一声。那女子一掠秀发,缓缓回过头来。卓长卿一见这女子之面,心中不由更大吃一惊,呆呆地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f# o2 J9 c8 H1 ^; Z" `, d3 Q  这女子一眼望见卓长卿,神色亦突然一变,但瞬即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你!”) O1 M' c2 S7 ]' Q1 O
  她言谈之间,毫无敌意。卓长卿不禁又为之大奇。原来这位女子竟是那丑人温如玉最钟爱的弟子温瑾。
3 O& a% C, N, U7 h3 D8 k8 B5 d  在这刹那之间,他眼前似乎又泛起了数日之前,初次见到这少女的景象。" z3 t; W' ~6 H3 T
  那时她媚笑如花,言语如水,却又能在言笑之间,置人死命。而此刻她却是一身素服,眉峰敛愁,哪里还是数日前的样子?在这短短数日之间,竟使这明媚刁蛮的少女,一变而为如此悲怨,的确是卓长卿料想不透之事。" g5 g2 O3 S* ^" X8 H7 I! D6 k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方自干咳一声,缓缓道:“原来是温姑娘。”
- A/ W0 v5 V/ a- g4 @  连退三步,退到门边,脚步突又停下,暗忖道:“卓长卿呀卓长卿,你到这天目山上,不就是为着要见此人吗?怎的一见到她,你就要走!”5 l6 f' ?! @+ J) B) ~' r  o! y
  跨前一步,沉声又道:“夜深如此,温姑娘一人在此,却是为着什么呢?”
2 c9 S+ s; `8 Y2 E( n  温瑾回过头,望了望面前的木鱼,突地苦叹一声,缓缓道:“你与我数日前虽是敌人,但现在我已不想与你为敌。不过──我在这里干什么,也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快些走吧!”; {2 s/ ?* e9 L; Y3 B
  她说到后来,言语中又露出了昔日的锋芒,卓长卿听了又呆了一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来与这少女应对,呆立了半晌,心念突然一动,脱口道:“姑娘在此诵经,不知是为了谁呢?”0 H1 ^; _9 L4 \$ f$ Q2 ~; v
  只见温瑾猛一回头,一双明媚的秋波中,突然射出逼人的光芒。卓长卿想到那高冠羽士说的故事,又想到方才在神台上,此刻突地失踪的灵牌,心中已有所悟,便又长叹一声道:“在下曾经听得,昔日江湖间,有两位大侠,那时江湖中人称这两位大侠叫梁孟双侠,不知姑娘可曾知道这两位大侠的大名吗?”. P" ]8 U# b8 @  v
  他一面缓缓说着,一面却在留意温瑾的面色。只见她听了这“梁孟双侠”四字,全身突然一震,目光中的锋锐,已变为一眼哀怨之色。! U9 k* c+ e3 d, m# p
  卓长卿语声一了,她立刻脱口接道:“你可就是卓长卿?”
& z3 W  k' `( J5 a5 k, T/ ^! T  这次却轮到卓长卿一震:“她怎的知道我的名字?”
( w1 H' v$ Z; k8 w+ i+ O  方要答话。
& Z+ p9 D1 ^" h2 V. c2 k  哪知──
" F1 {( d! u' I# p9 {: E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条长大的人影,挟着一股强烈的风声,和一阵哗然的金铁交鸣之声,旋风般的扑了进来。
. Y9 l, d5 K3 y  Y- n9 a; E$ L. M  神桌上灯火一花,卓长卿心中一惊,只觉此人来势猛急,方自转首望去,只觉身前风声激荡,已有一条长杖,劈面向自己打了下来。
# F; c8 c$ h3 U( S& O  卓长卿大喝一声:“是谁?”
1 o* O5 Q- f7 _& |  身躯猛旋缩开三尺,但听“砰”的一声大震,地上火光四溅,原来方才这一杖击他不着,竟击到地上,将地上的方砖击得粉碎,激出火花。这一杖的力道之猛,可想而知。
3 v# k; ?. J5 u! _  卓长卿莫名其妙地避过来人击出的这一杖,还未看清来人究竟是谁,哪知这人劲力惊人,一杖虽然击在地上,但手腕一挑,次招随上,哗啦啦一阵金铁交鸣,又是一杖,向卓长卿拦腰扫去。% ^6 L6 W* R! l7 P, o
  若在平日,这人的杖势虽然惊人猛烈,但以卓长卿的功力,不难施出四两拨千斤的内家功夫,轻轻一带,便可叫此人铁杖脱手。但他从这铁杖上发出的这阵金铁交鸣之声中,却听出此人是谁来,便不愿施展煞手,纵身一跃,跃起丈余。只觉一阵风声,从脚底扫过。
. @- k& ?5 A! ]! m4 o  他实不愿与此人交手,伸手一招,掌心竟吸着屋顶。他身形一弓,整个人竟都贴到屋顶上,目光下扫,朗声喝道:“大师请暂住手!”5 x9 B/ x" p& e/ Q5 ~' T8 |
  那突然闪入的长大人影,连发两招,俱都是少林外家的绝顶功夫,只道对方在这间并不甚大的房间里,一定难以逃过自己声威如此惊人的两招,哪知他两招一发,对方却连人影都不见了。# T* ^6 y( `; d* U3 a$ i
  只听到卓长卿在屋顶上发声,他方自抬目望去,见到卓长卿这种绝顶功夫,心中亦不禁一惊:“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有如此功夫。”但他生性刚猛犷强,虽然心惊,却仍大喝道:“臭小子,有种的就下来,不然洒家跳上去,一杖把你打死。”1 e1 d) ^" k6 I7 d0 i! z+ v' O! L- `
  温瑾自从听了梁孟双侠名字后,神情一直如痴如醉,此刻方自抬首,说道:“你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2 I# z! H3 I+ t9 N& N0 l! o  又回首对那人道:“大师,你也不要动手了。”+ @+ x; R, H8 [1 `6 C* s
  这人呆了一呆,道:“方才我一直坐在外面的蒲团上,坐了一夜,刚刚出去方便一下,哪知就被这小强盗闯了进来──”
  }* K0 G7 q% \: _+ `  卓长卿心中一动:“原来他方才坐在外面的蒲团上,难怪那上面没有尘土。”
7 Q8 E9 y( H) ^& U" _$ W& k, I  原来此人便是那江湖上最最喜欢多管闲事的少林门人,多事头陀无根。他听了温瑾的话,和她一起来到天目山。但当他见了天目山上的一些邪门外道,却又相处不惯了,本来早就要下山走了,但温瑾却费了千言万语,将他拖住。他心里虽不愿,但一来心性喜欢多事,二来对温瑾也有些喜爱,便勉强留了下来。/ h0 z6 `, A# \, ?; Z3 o
  此刻温瑾在内殿诵经,他却在外面望风,不准别人进来,哪知就在他出去方便之际,卓长卿却恰巧闯了进来。他方便过后,听到里面有人语之声,跑来一看,竟是那个被温瑾指为强盗的少年,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进去。1 ^) |" F0 T: h% W% _% k( E: Q+ y
  哪知温瑾此时却又叫他住手。他生性莽撞,哪里知道其中的曲折,怪愕地望着温瑾,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H3 v: ^: `1 `) R
  哪知温瑾却又幽然长叹一声,道:“这人不是强盗,我──我和他还有话说,大师还是出去吧,不要再让别人进来了。”. p# q6 g% _) C5 s! @, C9 K4 ~2 O: F
  多事头陀心中更是奇怪,想了半天,狠狠一跺脚,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奇怪。”
6 V# m5 W) v4 C3 E& ^9 h  一摇方便铲,大步走了出去。& b5 u0 T- J2 w( i+ y4 _1 a
  卓长卿见了这高大威猛的和尚,对这少女的话竟是言听计从,不禁暗中一笑,轻身落了下来,却听温瑾又再问道:“你想来就是卓长卿了?”
; a) m7 P7 w" t$ x+ o  卓长卿颔首称是。只见温瑾长叹声中,突然缓缓从身上拿出一物来,卓长卿转目望去,只见竟是方才放在桌上的白木灵位。+ E  b! S% l( w: G6 i
  温瑾将这面灵位又放到桌上。灯光下,卓长卿只见上面写着的竟是:“先父梁公,先母孟太夫人之位!”; K3 A0 s' N. b- o
  他心中不禁一懔,忖道:“她怎的竟已知道了自己的出身来历?可是──她知不知道她的恩师就是杀死她父母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 c* M/ b# @1 K4 L1 V  只见她目光中满含悲伤,睫毛上满沾泪光,眼帘一夹,两粒晶莹的泪珠,便缓缓地自面颊流下,她也不伸手擦拭一下,只是幽幽叹道:“我真是命苦,一直到昨天,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可是──我……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爹爹妈妈是怎么死的──”2 z6 S; ?* M6 x/ v
  她抽泣的语声一顿,卓长卿只见她哭得有如梨花带雨,心中亦大感凄凉。却见她语声一顿,突然长身站了起来,向卓长卿缓缓走了过来。卓长卿见她两眼直视,行动僵硬,像是入了魔的样子,心里又是怜惜,又是难过,沉声道:“姑娘,你还是……还是……”5 P3 c8 k! O9 S4 C* K3 f* t- o
  他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说了两声“还是”,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见温瑾缓缓走到他身前,突然双腿一屈,“噗”的跪了下去。
* N3 l4 y2 {1 A: c( x, n' _: k  卓长卿大吃一惊,连连道:“姑娘,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3 C& h9 ~. C; E7 x8 }6 c7 ]  侧身一让,让开三步,想伸手扶起她来,又不敢伸手,终于也“噗”的跪了下去。
& b9 Y3 g* |% U$ d6 H. b7 C  深夜之中,佛殿之内,灵台之前,这对少男少女竟面面相对地跪在一起。多事头陀方才虽然走了出去,但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此刻又跑了进来,见到这种情况,不禁大感吃惊,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中暗骂:“年轻人真奇怪。”* u) a# _. S9 s1 E
  但却终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u) z( N" `$ L) l7 ^  卓长卿跪在温瑾对面,心里虽有许多话说,却不知该先说哪句才好。6 B% a6 d5 G! {/ V0 ]" u5 \
  只见温瑾一双秋波之中,泪珠簌簌而落,良久方才强忍哭声,抽泣着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 Y8 F7 O0 `5 Q9 G  卓长卿一愕,他真的不知道这六字是什么意思,不禁脱口道:“知道什么?”+ s' k* Z; ~8 ?$ E* x3 g6 A
  温瑾伸出手来,用手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她听了卓长卿的问话,再想到自己方才说的那六个字,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怎会说出这样无头无脑的话来。但她此刻正是满心悲苦,哀痛欲绝,哪里笑得出来?
$ n% d  r( ]( n  Y  她又自抽泣半晌,方自说道:“我知道只有你知道我爹爹妈妈是怎么死的,也只有你知道杀死我爹爹妈妈的仇人是谁,是不是?”
; ~  N1 k" ?, s# H  [6 _  卓长卿大奇:“她是如何知道我知道的?”
3 _* l! V3 e! m( @" ?1 `  一时之间,心中猜疑大生,竟忘了回答她的话。
. }; ]. s: `5 h7 }  “难道她也遇着了那位高冠羽士?但他既然说出了她父母是谁,却又怎的不将她的仇人是谁告诉她呢?”) |. Y1 c8 s# F* ^1 O
  温瑾泪眼模糊,凝视着他,见到他的神情,又自抽泣着道:“我知道我以前不好,对不起你。但是我……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要是告诉了我,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 a/ ]4 n5 T& Q% t. o' V/ k% h  卓长卿长叹一声。这刁蛮骄傲的少女,此刻竟对他说出这样哀恳的话来,他非但不觉得意,反而有些难受,长叹着道:“姑娘双亲的惨死之事,在下的确是知道。但此事说来话长。唉──不知道此事是谁告诉姑娘的?是否一个叫高冠羽士的长者?他除了告诉姑娘这些之外,还说了些什么?”) b3 N' N: a. e+ W' w* K
  温瑾双目一睁,奇道:“高冠羽士是谁?我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字。”9 R$ b/ ]) O$ M
  卓长卿一怔,却听她话声微顿,又道:“这些事,唉──我说给你听没有关系,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昨天晚上,我已经睡了,窗外突然有敲窗子的声音。我大吃一惊。要知道我睡的地方是在后面,前面的一排客房里,不知住了多少武林高手,这人竟能跑到我窗外来敲窗子,我心里又吃惊又奇怪,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5 ^" P2 k+ _% A- f5 w
  听她说到这里,卓长卿也在暗问自己:“这人不是高冠羽士,却又是谁呢!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5 x8 O$ S; W0 Q9 t: H; \/ p( O  只听温瑾接着道:“那时我心想,这人一定不是外来的人,因为江湖中能在这么多武林高手住的地方跑到后园来的人,简直太少了。我以为这又是那些讨厌的家伙,跑来……跑来讨厌了。”
2 y& m  P% N2 C. A% W& I. v  卓长卿心中一动,想到车中那些少女说的话,又想列那个叫做什么花郎毕五的人,心里有些好笑。但他此刻心中亦是沉重万分,这点好笑之意,在心中一闪,便被那沉重的愁绪压了下去。
6 M& H7 R3 H$ e  说到这里,温瑾语声亦自一顿,像是有些羞涩之意,但瞬即接道:“我心里又恨又气,悄悄披了件外衣,跳下了床,却从另一个窗口掠了出去,准备给这厮一个教训。哪知我掠到窗外,四顾一眼,窗外竟无人影。我方自有些奇怪,哪知背后却有人轻轻一笑,沉声说道:‘我在这里。’”! U& F/ C. J: K1 g+ ~" m
  她透了口气,又道:“那时我真是吓了一跳,心想这人的轻功竟然这幺高,赶紧回过头去一看,才知道这人竟是武林中轻功最高的人,所以才能在这么多高手住的地方,出入自若。唉──莫说是我,只怕师父也不见得能摸得着他的影子。”
2 ~2 v2 l# A( u  w4 V" X  卓长卿双眉一皱,低语道:“武林中轻功最高的人……是谁?”
. q6 Z6 `) e5 P2 i  K* w( b* w  E  他心想武林中轻功最高的是我师父,莫非是师父?但那温瑾接着说的却是:“这人你大概也是认得的,他就是那‘万妙真君’尹凡,他──”" ~; {2 h7 |) w5 [! K% C& X- j
  卓长卿浑身一震,脱口呼道:“万妙真君尹凡!他是不是一个身材高高,五柳长须,穿着道袍,戴着道冠的老人?”. E6 S, m- r8 z) n/ g* T# L
  温瑾点了点头,奇怪地问道:“你不认得他吗?他怎的知道你的?”
+ s7 L/ y# y1 K4 D, `) P% h  直到此刻,卓长卿心中方自恍然大悟,那高冠羽士实在就是万妙真君,也就是杀害他父母的仇人之一。/ D7 q. v: [" z: Q. E% [4 |
  一时之间,他心中百感交集,但想来想去,却弄不清这万妙真君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弄这手玄虚。要知道他虽然聪明绝顶,但到底年纪太轻,对世间一些鬼蜮伎俩,自然还不清楚。
8 e0 U9 G5 B# y( @; B4 x; U9 o& d  那温瑾却不知道此中的曲折,见到卓长卿不再说话,便接着说道:“这万妙真君尹凡和师父本是素识,以前也常来往,直到近来才没有见过他的人。我从师父口里,还时常听到师父要找他。这时我见他突然来了,不去找师父却来找我,心里大为奇怪。他看了看我,笑了笑,劈头第一句话竟然就是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爹爹妈妈是谁?要不要我告诉你?’”: X: \3 C& ]. A5 m
  她幽幽地长叹一声,又道:“自从我懂事以来,这个问题我已不知对自己问过多少遍了。我坐着也好,站着也好,吃饭也好,无时无刻不在想知道这个问题的解答。我对这万妙真君心里虽然有些怀疑,但他这第一句话,却问进了我的心里。”
. c9 b  ~+ V  h& p+ s  卓长卿心中思潮反复,呆呆地听着她的话。这两人一个说得出神,一个听得出神,竟忘了两人俱都还跪在地上,谁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6 i- E' k2 P2 c% x, X
  只见温瑾又道:“当时我心里一动,就求他告诉我。哪知他又对我笑了笑,要我先把师父捉回山里来的一个少年放出来,他才告诉我。- _. l& G- h7 E1 I! `' x
  “唉,我虽然知道这家伙一定做了对不起师父的事,是以师父才会把他的徒弟禁闭起来,我也知道他虽然武功很高,却不敢见师父的面,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到处搜索,是以才来要挟我,但这件事却的确打动了我的心。莫说他要我做这件事,他就是要叫我做比这再困难十倍的事,我也会答应的。”# L/ i! q5 g/ t- D
  卓长卿听到这里,不禁皱眉叹道:“那么你就把那姓岑的放了?”
- N6 W# G" }3 ]9 |1 G4 e0 y  温瑾颔首道:“我就把姓岑的放了。”. V1 l, Y2 `& ^9 T5 g8 U8 C
  卓长卿道:“然后呢?”' W% a- O4 ]9 _
  温瑾眨了眨眼睛,像是强忍着眼中的泪珠,又自叹道:“然后他就告诉了我爹爹和妈妈的名字,还说我爹爹妈妈是被人害死的。我听了这话,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马上就找着害死我爹爹妈妈的仇人。只是他那徒弟在旁边不怀好意地望着我,我忍住气,问他我仇人是谁。”! b) W# e# ?% [( [: F0 v  T0 y- N
  卓长卿剑眉一皱,问道:“他怎的不告诉你?”) w4 }6 @" z) {& U3 ?" Q
  温瑾幽幽一叹,说道:“他听了我的话,脸上就露出很为难的样子来。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人声走动,他似乎大吃一惊,连忙拉起了他徒弟的手,一面匆匆道:‘你去问卓长卿好了。’一面便如风掠走了。唉──他轻功实在高妙,手里拉着一个人,我仍然追不到。我也怕师父发现我偷偷放走了人,只得跑回房里。但是卓长卿是谁呢?我心里也起伏不定,直到天亮,哪里能够入睡。”% m# O0 A$ U* ]0 `/ `
  说着说着,她眼泪终于不能自禁地流了下来,她又伸手一拭,接着道:“今天我见着师父,师父正在为着突然丢了个人而大发雷霆。我也不敢将这事说出来,只有自己偷偷为爹爹妈妈做了个灵位,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为他们念经。唉──我嘴里虽在念经,心里却在想着,害死我爹爹妈妈的仇人是谁呢?卓长卿是谁呢?叫我怎么找他!”. Q& a( L: K8 ]1 d
  她目光一瞟卓长卿,又道:“我看见你来了,心里难受得很,也不想和你为敌,哪知……哪知你就是卓长卿。”: p2 q* l( U/ b/ s* w  P8 Q, o
  她顿住了话声,缓缓地垂下了头。卓长卿望着她的头发,心中却在暗中思忖:“那万妙真君如此做法,想必是为了想藉我两人之手,除去那丑人温如玉,因为那温如玉想必恨他入骨,一定要杀了他才甘心。但是,他又怕我们不是温如玉的敌手。温如玉将我杀了,他固也称心如愿,但如温如玉知道了这些话是谁说的,他便更是不得了,是以他不亲口告诉温瑾,却叫温瑾来问我。唉──此人用心之歹毒,实在有如蛇蝎!”( U& C4 ?/ ?; \, J* B# s$ G! I1 w
  方才温瑾说话之际,他便一面在心中寻思,这些推测,却是他经过多次思考然后归纳所得,也正是那万妙真君的用心所在。9 K3 V* H" F$ h! J! l5 u
  要知道万妙真君虽然知道卓长卿对自己亦有不共戴天的必报之仇,但他自恃着武功高强,知道卓长卿此刻还不是自己的敌手,是以他便未将卓长卿放在心上。使他真正心存恐惧的,自然便是那丑人温如玉。
. i2 A$ |, e0 F$ H% @  他如此做法,不出卓长卿所料,的确是想假卓长卿与温瑾两人之手,除去自己的心腹大忌。纵然他两人不是温如玉的敌手,极可能被温如玉杀死,但温如玉杀了自己的爱徒,心里也不会好受,何况卓长卿也是他极思除去之人。
% v; K7 N1 Z5 v4 T: ^, Q  万妙真君尹凡一生喜用借刀杀人之计,这次他做得更是得意:不管此事如何发展,对他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 {' o5 A) J- U( F! q) n  一时之间,卓长卿的心中义愤填膺,对这万妙真君的怨恨之心,竟然比对丑人温如玉还要超过三分多。
4 k1 c- H% ^- a4 c# x8 L3 [  只听那温瑾一叹又道:“我什么都告诉了你,你也该告诉我了吧?”
7 }$ w' @! I. H1 h$ E+ E8 l. R  卓长卿望着她那一双满含恳求期待之色的眼睛,方待张口。
) W8 ]) E! P3 F& u: i) t  哪知──: B. |$ @' X$ l( ]; I
  前殿中突又传来一声暴喝,只听那多事头陀大声吼道:“无论你是谁,若想到里面去,先吃洒家一杖。”
, }/ R% ?( e* c( ^' _$ X: v( l  卓长卿、温瑾突地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跪在地上,不约而同地长身而起。两人面面相对,方自对望了一眼,只听院中已跃入几个人来,呼叱相击之声,也传入了院中。
' y' |3 m2 e) u  w2 ~5 v9 w  卓长卿来不及答话,立掌一扬,“呼”的熄灭了桌上的灯火,却将灯旁的灵位,也震得落到地上。温瑾此刻虽然心神大乱,却仍低声问道:“是谁。是谁?”! d, X: y9 u0 @8 q* E
  此刻院中搏斗之声更急,多事头陀连连厉吼,好像是遇着了强敌。厉吼声中,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不住地冷笑着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和尚不是好人,想不到你还是个卧底的奸细!”' A" w1 Q+ S+ J2 ?
  另一个破锣般的声音亦自喝道:“你们两个小子快些滚出来,哼哼──要想到这里来撒野,真是瞎了眼睛。”
1 M% o  y- y/ ]7 R3 P4 k$ M  卓长卿心中一惊:“难道他们已知道我们在这里?”
3 z; q/ ^% A6 X1 [  又微一迟疑,只听外面远远一个声音大声叫着道:“在这里,在这里。牛兄,萧兄,快出来,这两个小子跑下山了。”! ]1 P7 U3 C" G/ Z" q8 ^
  卓长卿心中又自大奇:“是谁跑下山了?难道他们追的不是我们?那么他们又是谁呢?”
, Y+ h. l! W, Q  温瑾心中,此刻亦是惊疑不定。她知道外面的人都是自己师父请来的武林高人,也知道他们追捕的不是自己,但自己此刻这副模样,又和这少年卓长卿在一起,亦是万万不能让人见着的。她立在黑暗之中,进亦不是,退亦不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2 B" n. Q( S9 g$ J
  原来方才多事头陀见了卓长卿与温瑾对面相跪.悄悄退到大殿,心中却越想越觉纳闷,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究竟在干什么。5 A# ]6 |- g+ x: B! o3 z% i% }
  他本是生性憨直鲁莽之人,又喜多事,让他心里存个秘密,实在是非常困难。他在这大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站在门口出神,一会儿在大殿中兜着圈子,直恨卓长卿、温瑾二人不能快些出来,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u% W6 r) U5 j' q1 \2 k0 H
  但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两人还是没有出来。多事头陀正自不耐,殿外突然悄无声息地掠入两条人影来。6 |' _' \# x" H$ D0 e7 s: W
  他目光一闪,黑暗中看不清这两人是谁,当下一闪身形,在神台前抄起那条沉重逾恒的方便铲,拦住那两人的去路,一声大喝,又喝道:“无论谁要进去,先吃洒家一杖。”
# \! Q! ]7 z# i$ ~  这一声便是远在后面的卓长卿与温瑾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掠入殿的两人见到突然有人挡住自己的去路,又听了这一声大喝,亦不禁为之一惊,倏然顿住身形。
* _  N' M* I! m  ~  多事头陀大喝过后,定睛一看,只见这两人一个身躯瘦长,手里倒提着一柄丧门长剑,一个手里提着两条竹节钢鞭,却是个驼子。& |6 ^% p% t2 @& e; A, i% j2 }
  三人六只眼睛目光一对,发现彼此竟都是熟人。原来这两人一是昔年独行河西的巨盗,千里明驼牛一山,一是西湖武林的大豪无影罗刹萧铁风。这两人虽然一个在西,一个在南,但此刻却都是被丑人温如玉请来的贵宾。他们与多事头陀虽然气味不投,不相接近,但彼此却都是认得的。4 _+ q9 v& ]9 s
  多事头陀见了这两人突然跑来,心中固是一惊,这两人见了多事头陀突然在此拦住去路,心中亦是一惊。5 g1 h5 ^; K! B+ `7 `- w# D
  无影罗刹人较阴沉,听了多事头陀的这声大喝,只冷冷一笑,道:“有人到山上撒野,我两人追踪来此,大师为何要拦住去路?”
- r' ~: q6 L6 C2 X( f. v7 b  多事头陀其实也不知道温瑾为什么要自己拦住别人,但他既已答允于她,便是天王老子前来,他也断断不会放行的,当下一横手中方便铲,双目一睁,大声喝道:“这里面没有人,你们要找人,还是赶快到别处去吧!”8 E  e/ {& B$ A9 R
  千里明驼牛一山亦是性如烈火,哪里受得下这种腔调?“哇”的一声大喝,双管齐下,两条钢鞭,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多事头陀哈哈一笑,忖道:“你这是要找倒楣。”$ p7 M$ b& Q, K
  他天生神力,对敌最喜硬打硬接,一横方便铲,左手虎口拿着铲头,右手反掌拿着铲尾,急的迎了上去。: D0 ~* W* c1 S7 p5 ?  r0 ?1 |# Y: R
  只听“当”的一声大震,多事头陀虎口一酸,心中“怦”的一跳,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怎的也有如此力气?”
8 E+ q& l* n7 U3 T  左手一松,右手“呼”的抡起,立劈华岳,抡了下去,亦是硬摘硬拿的刚猛招式。
; Y! h2 e& E# m  那千里明驼亦本以神力称誉江湖,此刻心中亦吃了一惊,却见对方竟立刻还以颜色,心中亦自有气,双鞭一交,天王托塔,又是“当”的一声大震。这一下两人都倒退了三步。多事头陀脚步方自站稳,像是生怕被人占了先似的,右手一圈,方便铲“哗啦啦”打了个圈子,又是一铲抡下。哪知千里明驼竟又不避不闪,扬鞭接了上去。0 `: \  I; @6 _6 @! N, P
  “当、当、当”三招一过,千里明驼虽然好些,但亦被震得虎口直发疼。无影罗刹见这两人以硬碰硬,对了三招,完全不讲招式,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心中暗骂这两人全是浑人,手腕一震,震得朵朵剑花,却从多事头陀身旁侧身而过,想乘他力气不继时掠到后院去。$ @5 a" ]6 L. J6 p7 A% k
  哪知多事头陀人虽有些浑沌,但武功却极是精纯,一身横练,更是到了外家功夫中的绝顶之处。无影罗刹身形方自掠到后院,他又立刻跟了过来,一言不发,搂头就是一铲。无影罗刹可不敢跟他硬碰,身形一闪,反身一剑,剑光点点,直刺多事头陀的双臂肋下。: {0 I& h. U' Q0 \  p, t2 J( f
  这一剑毒辣凶狠,速而且猛,多事头陀知道遇着了扎手货色,口中喝叱连声,施展开少林绝艺荡魔如意方便铲法,铲影如山,金铁交鸣,和这西湖大豪斗在一处。, K) y8 X0 K/ {2 U2 X4 ]
  无影罗刹见到这和尚如此纠缠,心中便认定自己追丢的人是在后院,这和尚亦是卧底的奸细,便尖声大笑着喝骂起来。那千里明驼歇息半晌,自觉双臂已可用上力了,便也掠了进来,亦自大声喝骂。两人以二敌一,剑光鞭影将多事头陀层层围住,但仍是未能取胜。
/ P) g8 b/ E5 I7 f  哪知这时寺外却响起一个追敌之人的呼喝之声,说是在下山的道路上发觉敌踪。这两人见这多事头陀越打越有劲,也不愿和他缠战,便进一步唰唰两鞭一剑,看来虽然狠辣,其实却是虚晃一招,招式还未使全,身形便已掠向寺外。" a! c$ Z- Q2 P* A# d# W4 W
  多事头陀呼呼空抡了几铲,哈哈大笑道:“兔崽子真没有用,溜了。”
8 A* o6 W0 \) j! x; g  偏殿中的卓长卿只听温瑾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轻轻说道:“走了。”5 o7 t: u9 H9 g9 ]' [
  他心情亦自一松。要知道他并非畏惧于人,而是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地,和温瑾在一起,被人见了,总是不安。: G1 W$ r" T$ I+ J+ l9 o" ~
  是以他此刻亦不觉松了口长气,道:“走了!”
, Z( {& t' D  u$ U" s0 O) I/ q  多事头陀望着萧、牛二人的身形消失之后,忍不住大叫一声:“他们走了。”
0 p2 s. B- W9 A# F0 H' }# b+ {  亦自掠入偏殿。夜色中,方便铲雪亮的铲头闪闪发光,映着他的面容,亦是得意非常。温瑾轻轻地一叹,说道:“大师真好功夫。”
& H6 y" B8 K; J6 ^% B  多事头陀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提着方便铲,一手拍着胸脯,大笑说道:“姑娘,洒家功夫虽算不得高,但就凭这种家伙,再来两个也算不了什么。”
+ P8 Z) V' I  ?4 z. _+ X) B4 a  他又自一拍胸膛:“姑娘,你放心,有洒家在这里,什么人也来不了。你两个若是还有话说,只管放心──”
- G6 L% }5 ~& F: d) O  哪知他话犹未了,卓长卿突然冷冷道:“只怕未必吧?”5 F2 b/ r. U. `/ Y) h, ~
  多事头陀大怒之下,一轩浓眉,正待喝问,但夜色之中,只见卓长卿、温瑾四只发亮的眼睛,却望在自己身后,心中一懔,忍不住回头望去。这偏殿的门槛上,竟突然多了两条人影。
- b+ b% V! `8 O7 q  这两人一般高矮,一般胖瘦,并肩当门而立,望着殿内的三人,似乎亦是进退不得。多事头陀双目一睁,卓长卿已自朗声道:“朋友是谁?何不进来一叙。”
1 K7 e0 f9 u4 T; V2 }* w! c2 U  原来这三人中阅历虽以卓长卿最浅,但目力之敏锐,却远在温瑾与多事头陀之上。方才说话之际,他已瞥见院中突然掠入两条人影,神色似乎颇为仓惶,落地后便掠了过来。多事头陀话声未了,这二人已掠至门口,看见房中有人,似乎亦吃了一惊。
4 @7 ^2 c5 p  @& j( g. m% a" h& R  卓长卿只见这两人年纪仿佛都在弱冠年间,神色又如此仓惶,显见得绝非丑人温如玉门下,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方才寺外那人遥呼的话,便断定这两人便是前来探山,而被温如玉门下追捕之人,是以此刻才会让他们进来一叙。' N) Y: T5 E4 q" A* O% e
  那两人对望一眼,似乎也听得出卓长卿话中并无恶意,便一齐走了进来,但亦不知说话的人是谁。要知道卓长卿多年苦练,目力大超常人,他虽然看得清这两人的面容,这两人却看不清他。其中一人微一迟疑,突然伸手取出火折子,“嚓’’的一声打亮,四道目光一转,便一齐停留在温瑾面上。: e7 A% l% R) v5 ^0 \1 k
  卓长卿目光动处,只见这两人果然俱极年轻,容貌亦都十分俊秀。两人并肩而立,虽然神色间有些狼狈,但微弱的火光中,却仍都显得英挺出群。
- a& _. V+ N: }3 o8 P, l  侣卓长卿一见这两人之面,心中却不禁为之一跳──
5 q6 `6 [/ f$ x# {7 w6 g  原来这两人俱都是英俊挺逸,身上却俱都穿着一袭杏黄色长衫,骤眼望去,竟和那岑粲简直一模一样。- F. R$ X8 W8 o, B+ v5 l8 k
  他却不知道,这两人也是那万妙真君的门下弟子,也就是十年以前,和岑粲一起随着万妙真君同上黄山的童子。倏忽十年,这两人亦都长大成人。万妙真君行踪不定,这两人艺成后,便也和岑粲一起下山闯荡江湖,岑粲到了江南,他们却一个在两河,一个在川陕。当日在芜湖城中多臂神剑大寿之时,那江南镖头苏世平口中所说,在雁荡山下遇着的少年,便也是这两人其中之一──铁达人。
& Q9 ]/ M) f' J  这师兄弟三人武功俱都得了万妙真君真传,自然身手俱都不弱。三人虽然行走的道路不同,但听了天目山这件轰传武林的大事,却一齐到了天目山麓来。铁达人与另一少年石平来得较迟,却也在临安城中见着了他师父留下的暗记,当下便一起赶到万妙真君所约定的地方去,这时尹凡方自将岑粲救出,一见这两人之面,便嘱咐他们切切不可参与这天目山之会,却未说出是为了什么。
, b- B' y: {9 j" `0 R  岑粲吃过苦头,心中虽不愿,倒还好些,这铁达人、石平两人自恃年少艺高,早已跃跃欲试,一心想着在天目山独占魁首,听了尹凡的话,口中虽不敢说,但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 g+ {6 o: x3 \8 E* B  Q  这两人虽然都是胆大妄为,但师父的话,却又不敢不听。两人暗中一商议,都道:“师父不准我们在会期中到天目山去,我们在会期前去难道都不行吗?”1 c9 \/ C3 u% K: H
  两人虽然不敢违师命,但却又抵不住名剑美人的诱惑。如此商议之下,便偷偷上了天目山。他们却不知道,天目山上高手云集,他两人武功虽高,轻功虽好,但怎逃得过这些人的耳目?
8 ?- t% l, h3 V; X: h% p0 ]  他们一上山便被发觉。两人以二敌众,丑人温如玉虽未现身,这两人却已不敌。这时正是卓长卿独斗胖仙瘦佛以及海南三剑的时候,是以他后来一路上山,都没有人阻挡,原来这时正是铁、石两人在山上苦斗的时候。
5 q* [, ]9 {4 b/ C1 c  双拳本就难敌四手,何况这时天目山上,俱都是武林一流高手,这两人一见不妙,便落荒逃了下来。但他们逃得虽快,人家追得却也不慢,再加上搜索的人多,两人逃了一阵,竟未能逃出人家的掌心。
9 g; P& k  ?9 H* p3 Z% d  于是这两人情急之下,便用了手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自己躲在暗处,却向远处投石。那些江湖老手再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两个初生的雏儿所愚,一齐追了下去。他两人却又折回上山,准备在这破庙里暂避一阵,然后再思逃脱之计。
: Y% ]; R* \% D* J4 v0 L* s7 ]6 d  哪知破庙中亦有人在。这两人一惊之下,卓长卿已自发觉。这两人本就知道逃不脱,心想这里只有三人,倒可拼上一拼,却听卓长卿说出那毫无敌意的话来,这两人便一起走入。他们虽是惊魂初定,但一见了美如天仙的温瑾,目光不禁又被她吸引住了,再也移不开去。9 e4 O* E. n1 i! }6 c$ x9 e
  温瑾目光抬处,自然便遇着这两人眨也不眨的眼睛。她在如此心情之下,怎受得了这种呆视?突然冷哼一声,玉掌轻挥。火折上的火光本就微弱,被她掌风一熄,立即灭了,偏殿中立刻又变得一片黝黑。
2 a) I6 r' [% N' j: |& L% p  黑暗之中,各人彼此呼吸相闻,到了此刻,他们却又不能分清敌友,心中便各自有些紧张。要知道他们心中本都有着担心之事,此刻自然彼此畏惧。卓长卿、多事头陀、温瑾身边俱无火种,这铁达人、石平两人,手中火折为掌风所灭,他们虽然心想再多看温瑾两眼,但此时此刻,却也不愿再将手中火折打亮。" S- A# E7 }- Y' m
  哪知就在这火焰灭去、光线骤黯的刹那之间,一道强光,突然漫无声息地从卓长卿、温瑾身后照了过来。  w/ }+ i+ h' s7 F8 h
  众人心中俱都一震,谁也不知道这道强光是从哪里来的。1 M- E! B, Q* s, D7 b; x
  卓长卿眼前陡然一亮,大惊之下,横掠三步,闪电般回头望去。8 C/ i, u! H0 P  u" B4 I
  只见那乌木神桌之上,此刻竟端坐着一个满身红衣,云鬓高挽,但却面容奇丑无比的老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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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便是那红衣娘娘温如玉。
4 R( d  u4 Q; V# Y$ ]/ x  S  O# t  温瑾目光动处,惊唤一声:“师父。”+ g; ?. D# h+ X. N
  她柳腰一拧,唰的掠到神桌前。直到此刻为止,她还不知道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便是爱她如女的温如玉。' Z/ V" `, q7 Q: B
  多事头陀对此间的一切事,全然都不知道。他此刻心中虽亦一惊,但随即安心,怪眼一翻,退到墙边。对这红衣娘娘温如玉,他虽无畏惧之心,却也不愿多看一眼。
" m7 O+ F) l3 h# P9 C  只有那铁达人与石平,此刻却真的惊得愕住了。他们再也想不出这红衣丑妇是怎么会突然现身在这房间里的。! n4 d+ B$ v- f4 c, {, c2 y
  两人定了定神,目光一转,嘴里虽未说出,但却已都知道,这红衣丑妇便是他们久已闻名的魔头温如五。他们虽也不愿对这名闻天下的丑人多望一眼,但却禁不住又要狠狠向温如玉手中所持的一粒巨珠望上一眼。他们平生未曾见过如此巨大的珠子,更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珠光。
1 ^! V6 I. i4 S0 q& L  然后,他们便想逃走。但是,温如玉两道比珠光还要强烈的目光,却正眨也不眨地望在他们面上。这强烈的目光生像是一座光山,压在他们身上,使得他们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 p" p/ t2 L% R/ N8 P8 u: p0 c  丑人温如玉端坐在神桌上,动也不动。强烈的珠光映在她阴森而丑恶的面容上,使得她突起的双颧,看来竟像是恶蛟头上的两只犄角似的,再加上她那尖耸而无肉的鹰钩长鼻,于是她就宛然变成一尊石刻的罗刹神像。# a0 C- @5 x& U/ S* Z. t
  短暂的沉默。) Z7 m0 F$ b* s# r7 e- J+ Y
  但此刻,这短暂的沉默在铁达人与石平的眼中,却生像是有如永恒般长久。他们沉默地向后移动着脚步,缓慢地、仔细地,他们全心地希望自己脚下的移动不至引起别人的注意。2 L& J# H) {8 v" P
  但是──
6 \" ~3 b! E8 q  丑人温如玉突然冷叱一声:“停住!”
# v$ p& K- W0 p6 C1 r  这简短而阴森的叱声,其中竟像是含蕴着一万种令人怯畏慑服的力量,铁达人、石平竟全身一震,脚再也不敢移动一下。
# D6 @1 Q' L* r/ r) E, E  晚风从他们身后敞开着的门户中吹进来,吹在他们的背脊上,他们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却听温如玉冷冷道:“今天晚上跑到山上来乱闯的,就是你们两个人吗?”
. {# a* D; @- C  铁达人、石平,只觉身后的寒意越来越重。他们不安地转动着目光,生像是一双蜷伏在雄猫利爪前的老鼠。3 k: V- k+ p! x  B! Z3 ]% n7 [" g
  丑人温如玉冷笑的声音更刺耳了,竟使得她身旁的温瑾心里都生出一阵悚栗的感觉。直到此刻,温如玉竟连望都没有望她一眼,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她不知道她师父是不是也对她生了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对她生了气。4 J0 G* q+ ?5 }. N6 U. |& Z
  “难道姑姑已经知道那姓岑的是我放走的?”
  J: N4 s: x; k4 k' \  她不安地揣测着,却听温如玉冷笑着道:“我起先还以为你们既然敢上山来乱闯,就必定有几分胆色,哪知──嘿嘿,却也是两个胆小如鼠的鼠辈。”
) x+ I  @+ o. r, E  q, z  铁达人、石平面颊一红,想挺起胸膛,表示一下自己的勇气,但不知怎的,他们平时在比他们弱的敌人面前惯有的勇气,此刻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7 d' m! s' q6 A3 [) X6 t1 V
  一个勇者与一个懦夫之间最大的差异,那便是勇者的勇气除了在必要的时候,永远不会在平时显露,而懦夫的勇气却在最最需要勇气的时候,反而消失了。不是吗?
7 ?" @! q9 u0 i3 z( Q/ H3 s  他们嗫嚅着,铁达人心中突然一动,壮着胆子,道:“晚辈铁达人与帅弟石平,此来实在是奉了家师──”' N2 g6 v6 w9 l/ p5 ]! C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师父和这丑人温如玉本是朋友,因之他赶紧说出了师父的名号,只当这温如玉会卖几分面子。: I" [2 z2 ?, f& I# D3 k" Y, Z0 {
  只见温如玉目光一闪,截断了他的话道:“你们是上山来拜谒我的,而不是来捣乱的,是吗?”! u+ u" i( M- G
  铁达人、石平连忙一齐点头。
* i3 ~5 B: U9 l% H% z  温如玉冷冷又道:“那么你们的师父是谁呢?”
  A- G! e+ N5 X% g5 ?6 Z7 w  她目光闪动着,闪动着一阵阵尖刻的嘲弄,但是铁达人与石平却愚笨得看不出她此刻目光中的神色,他们心中反而大喜,以为有了生机。% I0 U; i$ L" ]& ?) M. {! D( s" Y1 w
  两人竟抢着道:“家师便是老前辈的故友,万妙真君尹凡。”
9 N3 T7 r1 [9 T3 y  他们情急之下,竟连自己师父的名号都毫不避讳地直说了出来。% T( p' N$ F$ h6 E
  丑人温如玉长长“噢”了一声,目光在他们面上转动着,像是要看透他们的心似的。
7 l  C* ]0 O. r. p4 S  她缓缓说道:“原来你们是尹凡的弟子,那难怪──”: a. Y5 E  p% O, a# {! R" G; P
  枯瘦的身形,突然有如山猫般自神桌上弹起,右手手指一弹,手中径寸明珠,突然闪电般地脱手飞去,带着一缕尖锐的风声,击向石平胸肋之间的将台大穴。9 w/ E0 m* a6 d+ o# d5 T) V; p
  而她的身形竟几乎比这脱手而飞的珠光还要快速地掠到铁达人身前,右手疾伸,并指如剑,亦自点向铁达人胸肋间的将台大穴。
& z- e- W/ x# g  K4 R: s; z  y- ~0 W  方才从温如玉较为和缓的语气中,听出一些转机来的铁达人与石平,从他们头发末梢一直到脚尖的每一根神经,都全然被这一个突生的变故惊得呆住了。
$ o# x% K" p1 _0 x5 s& Q4 y  一瞬间,就像一滴水接触到地面,然后再飞溅开的那一瞬间。( q% ~$ J* y: a* e( V
  他们两人只觉胸肋之间微微一麻,便“噗”的一声,倒在地上。
; [  [' ]& q% s! y  卓长卿长长透了口气,暗问自己:“若换了是我,我能不能避开她这一招突来的袭击?”
+ |! G" O; m" b2 g; ~0 T  B% q  _  但是他没有去寻求这问题的解答。击中石平后落下的明珠,落到地上,此刻滚到了卓长卿的脚边。2 S2 u6 f% ]- b. C. ?! D$ D. z2 s: h3 [
  卓长卿下意识地俯身抬起了它。他看到温如玉飞扬的红裙自他身边飞过,他甚至有点希望温如玉也给自己来一下突来的袭击,那么,他就能知道自己方才那问题的答案了。$ Z, S. ]; e/ R$ C
  但是温如玉没有这样做。
: z. j/ ~5 Q. \0 c  等到卓长卿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又端端正正地坐在神桌上。
! a& e+ j, e3 B  卓长卿愣了一愣,望了望温瑾──温瑾呆呆地站在桌边,两眼空虚地凝注着青灰色的地面。' J; @  j" ~# \& G; J5 d
  然后他望了望多事头陀──多事头陀贴墙而立,一双豹目圆滚地睁着,望向温如玉,目光中满是惊奇之意。4 m- ~4 E2 O+ {" C  m3 H: M
  他心中暗想:“这多事头陀一定是初次见到温如玉的武功。”
) x+ \9 l6 ]% B5 ?" Y, B  于是他又望向地上的那两具躯体──铁达人与石平都动也不动地蜷伏在地上,就像是两具完全冷透的死尸。卓长卿暗暗叹息一声,目光回到自己手上的明珠。3 Q4 T9 C/ N. l* _/ l
  珠光很亮,他似乎能在这粒明珠里,看到他自己的眼睛。/ A- M. A1 e8 W/ N* T: o) h
  然后,他缓缓将这粒明珠放在温如玉坐着的那张神桌上。他极力的不想抬起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不能,他终于抬起了。
& ?$ p# n- }1 v% u5 e  于是他发觉温如玉也在望着他。
# Y6 u9 h8 v3 D4 s* O  面对他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奇怪的是,他此刻竟不知该怎么好。他想起了那天自己与温如玉所订下的誓约。他干咳了一声,回转头去,只听温如玉已自冷冷地说道:“你也来了,很好。”
* K# p, m) K7 V. g" w" Z  她语声中,就生像是直到此刻才发觉卓长卿的存在似的。卓长卿头也不回,也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4 g" ?. G' c. U8 V5 _: J% P  m7 W  却听温如玉又接道:“无根大师,武林中人虽常说少林一派是外家功夫,但是我知道这只是骗人的话,是吗?”
4 `0 T9 j/ V# ?7 u+ ]7 R4 s* y  多事头陀一愣。他虽不了解她话中的含意,但仍直率地答道:“不错,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少林一派自达摩祖师创立到现在──”
2 f# V# _1 h$ i6 V: b  温如玉微微一笑,接口道:“少林一派,名扬天下,少林派的历史,我早巳知道了。”6 J3 I: a) [4 }" P( a9 }# |
  多事头又一愣。在这名闻天下的女魔头面前,他忽然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他只得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9 E$ x! z! k
  但温如玉却又接道:“大师你身强骨壮,一眼望去,就知道你的外家功夫已有非凡的成就。但是少林一向内外兼修,大师你外功既已如此,内家功夫想也不会差到哪些去了,是吗?”) w1 y8 F* H, D. @* d
  在此时此刻,她竟突然问起这些话来了,不但多事头陀心里奇怪,卓长卿、温瑾心里奇怪,就连那已被温如玉点住重穴,周身不能动弹,但仍听得见话声的铁达人与石平心里也在奇怪。; F: P: n1 Q5 D+ }
  只听多事头陀呆了一呆,道:“洒家……我自幼练武,就──”
7 x7 t, F" y# P5 {+ g  温如玉又自接口道:“大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内家功夫一一定不错,对点穴一道,你大约也不会不知道了,是吗?”! z0 ~+ L. E; D0 A! F$ C
  她虽然每句都在问话,但却永远不等别人说完,就先已替别人答了,因之多事头陀此刻也只“嗯”了一声,微微颔首,也不再说话。
; P# Z% Q: `- x/ P& c- X$ b) t  温如玉冷冷又道:“那么就请大师你将左面那少年的穴道立刻解开。这点想必大师一定能做得到的了,是吗?”9 T/ D; {, W' m6 s' a1 b" `
  多事头陀又愣了一愣。他实在不知道这女魔头在弄什么玄虚,但他终于将手中的方便铲倚在墙上,走到铁达人身侧,一把将这躯体已软得有如一团棉花似的少年从地上拉起,伸出蒲扇大的巨掌,“啪”,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掌,又在他肋下腰边揉了两下。要知道少林派武功能以名扬天下由来已久,少林弟子的确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这多事头陀在伸手之间,果然已毫无困难地解开了铁达人的穴道。他巨掌一推,将铁达人推去数步,退回墙边。对于这懦夫般的少年,他心中实在厌恶得很。
6 R3 s) `- {5 u0 S+ E8 b  铁达人冲出两步,站稳身形,方自“咳”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他茫然地望了温如玉一眼,又立刻垂下头去,心里却在奇怪:“这丑人温如玉方自点了我的穴道,此刻又叫人替我解开作什么?”; s" Q  A7 N. _
  而丑人温如玉此刻的目光,就像是一个满足的猎人,在欣赏着她的猎物似的,一分一寸地望着这垂着头的铁达人。
1 s+ P2 _7 B& p2 a0 w: G8 X1 d  她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大约也会点穴和解穴的了?”
4 R! b3 w+ a+ v/ {* E8 R  铁达人仍然垂着头,没有答复,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答复,她只是冷笑着接口又道:“躺在地上的那只老鼠可是你师弟吧?”
5 Q3 _, n! e; }, Y. b( {  铁达人愤怒地抬起头,但头只抬到一半,又立刻垂下。
5 k3 G0 q9 p; \8 U  s  温如玉冷冷又道:“你现在回转身去,把你的师弟从地上拉起来,替他解开穴道。”
, h, U5 Y: ?( @  铁达人猜疑着、犹豫着,但终于转身,像多事头陀为他解穴时一样地为他师弟解开了穴道,甚至比多事头陀还快些。
; R: ~2 ?! f- Z& \: D1 R, I  温如玉冷哼一声,回转头去,再也不望这师兄弟两人一眼。
  }- s/ p" X- b2 J. O3 L9 O  铁达人、石平两人像呆子一样地愣在那里,进亦不是,退亦不是。他们可怜地交换着眼神,希望对方能告诉自己,这女魔头此刻究竟是何用意。但他们彼此间的目光却都是一样──茫然而无助。
) Z. Y3 I: g. I' o9 j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l2 ^& p7 [8 C) x+ a( r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温如玉开口,只有卓长卿在暗中怜悯这两个少年,但是,温如玉终于开口了。
; C7 o7 h3 J2 z+ G2 g& e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人撞在我手里,从来没有活命,立刻便得尸横溅血,有些运气却好些,他们至少还有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好料理后事,而且──哼哼,假如他们聪明些,还可以不死。”
; T+ q  o" S$ T5 s9 x  众人又自一愣。0 J, X6 o! `' a
  卓长卿剑眉一轩,沉声道:“你说的──”
/ M  c3 R' o# I* O; w. l( W' u  温如玉目光一转,像利剑般扫了卓长卿一眼,冷冷道:“你听过在武林中绝传已有百余年的七绝重手这种功夫吗?”: j' I6 {* ^. j6 s& M1 P
  卓长卿心头一震,目光转处,却见那多事头陀面色已变,铁达人、石平两人亦是面如死灰。5 G) ~6 e+ q/ a6 i$ ]
  温如玉冷冷又道:“中了七绝重手之人,当时虽可不死,而且看来毫无异状,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立时便得狂喷鲜血而死,而且──哼哼,死时的那种痛苦,便是神仙也难忍受。”
* t$ f# m. [9 E. G+ U2 a  她缓缓转过目光道:“有些中了七绝重手的人,当时穴道虽然能被别人解开,他们也不会自觉自己是中了七绝重手,除非他们能在自己的颈后骨节,脊下第七节骨椎、两肋、两膝,以及──哼哼,鼠蹊穴下都摸上一摸,那么……”
' y& g3 h( w9 H' {. E  她语声生冷而缓慢,但见她一面说着,那铁达人与石平就都一面剧烈地颤抖着,当她说到“……除非他们能在自己的颈后……”铁达人与石平的手掌就立刻摸到颈后,当她说到“脊下第七节骨椎……”几乎像魔术一样,铁达人与石平的手掌,也立刻摸到自己脊下的第七节骨椎……
" p+ a$ f# E: [( q  等她话说完了,铁达人与石平的面容,已像是一块被屠刀切下的蹄膀似的扭曲了起来。他们知道自己已被人点了七绝重手,因为这一种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武功,虽然绝传已久,但他们却也听人说过,知道凡是身中七绝重手的人,表面一无征兆,但身上却有七处骨节手指一摸便隐隐发痛。( S- s7 b2 A' X% Y$ a' p* t
  他们身上的这七处地方,正如传言中一样,当他们摸到那地方的时候,便有一阵疼痛,疼痛虽轻微,但却一直痛到他们的心里。
$ R. D+ T( P( t3 b. ?  v7 m  因为他们深知中了七绝重手的人死状之惨,也深知这七绝重手当今天下还无一人能够解救。+ g# v3 }7 r: F% g/ E) u. w+ ?
  珠光是柔和的,但却有种难言的青灰色。' D! w" N: {1 e% q
  青灰色的珠光映往四周青灰色的墙壁上,映着那满布灰尘的窗纸,映着那黝黑而空洞的门户,映着那如意方便铲雪亮阴森的铲头,映着那丑人温如玉微带狞笑的面容…… ' S; ?, X/ k  B, A
  “噗”的一声,石平忍不住跪了下去:“我……晚辈是……是……”
" r$ t0 X* P7 g2 c  `  温如玉轻蔑地冷笑一下:“你是聪明的,是吗?”
& [; q1 {6 O5 a* |2 a  石平垂下头。他还年轻,他不愿意死,他哀求。哀求虽然可耻,但在他眼中看来,却远比“死亡”要好得多。: ]# A' ]6 W4 F( C, n
  卓长卿回转头去,他不愿看到这少年这种样子,因为他永远不会哀求。对这怯懦的少年,他有些轻蔑,也有些怜悯。若是换了一些人,若是换了一处所在,他或许会伸手相助,但是──
! w$ M: l: `5 C" {. g. J% d4 w  现在,他只得暗中长叹,他也无能为力,何况即使他有力量,他也未见会伸手。; C: n, Z3 F# ?! G
  又是“噗”的一声。
0 d% y$ l$ b* l. V. H) Z! {+ F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另一个少年也跪了下去。只听温如玉冷冷说道:“原来你也不笨,知道死不是好事。”. W( c: }, `9 d
  多事头陀浓眉一轩,“咄”的吐了一口长气,提起方便铲,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转。他不聪明,因为他宁愿死,也不愿受到这种屈辱。对这种屈辱,他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可是,世上像他这种不聪明的人若是多一些,那么这世界便也许会光明得多。不聪明的你说是吗?
, t+ c7 z: v4 Y9 S7 D& u- E  A' x2 K  温如玉轻蔑地冷笑着,缓缓伸手入怀,掏出一包淡红色的纸包来,随手抛在地上,冷冷道:“这包里的药无色无味,随便放在茶里、酒里、汤里都可以,而且──假如徒弟把这药给师父吃,那么做师父的更不会发觉。”她冷笑一声,接道:“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吗?”
' T) F, E0 {7 v  铁达人与石平身上的颤抖更显明了,他们的眼睛望着这包淡红的纸包,心头在怦怦地跳动着。
& R- X3 Q. n3 }  生命,生命……
! O4 e2 X' I3 [! x- Q  生命永远是美好的──他们心头的跳动更剧烈了。* h" h- M( t* l' S- j  W2 y
  选择!" I5 t2 {' Q' a' q0 R! ]
  自己的生命,还是师父的生命?
3 D( a9 @; _9 [" k2 W5 {. b  …………$ p# m" p1 I" V2 ?/ y& C
  弱者永远是弱者,懦夫永远是懦夫。万妙真君应该后悔,因为他传授给他徒弟的,是冷酷的教训,而冷酷的教训永远只有一个选择:“别人的性命,总不会比自己的生命美好!”% ~8 o; h1 f4 r
  铁达人、石平一齐缓缓伸出手,铁达人抢先一步,触到纸包,然后他手指轻微地颤抖一下,将纸包拨到石平的手指下。7 y/ y  j/ f% u
  温如玉轻蔑地大笑起来:“我知道你们是聪明人。”
9 |+ y' e) D4 y) Q; \6 I  她大笑着:“有些人天生是聪明人。这纸包拿去,十二个时辰之内,把它送到你们师父的腹里,不管用什么方法,然后──你们的命就捡回来了。”, \, g9 M6 e/ p) m1 H
  她笑声一顿,面容突然变得异样的生气:“可是,现在你们快滚!快滚!”+ b" f8 E* j" i( A, W+ m! D
  她快迅地挥出那太宽的衣袖和太瘦的手臂:“快滚!快滚!”
  v9 S) x1 d* R' o  她重复地叱喝着,铁达人和石平便像是两只受了惊的兔子,从地上跳起来,拧身掠了出去,霎眼便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e9 a; j% A6 D; x4 G8 M* ]; I# u
  温如玉冷哼一声,喃喃自语:“聪明人,聪明人──哼!”
4 i5 L2 z+ C, z: y; c6 A  突然转身望向温瑾:“瑾儿,你去跟着那两个懦夫,看看他们到哪里去了,好吗?”- m# b: R1 l6 x/ [
  很奇怪,惯于发令的人,却永远喜欢故意征求别人的意见,而却又让人永远没有选择的余地。7 U  L! i0 g1 t5 N) w
  温瑾略为迟疑了一下,而她明亮而忧郁的眼波,在地上的白木灵位和卓长卿面上一转,然后轻轻“嗯”了一声,道:“是,姑姑,我……”
5 Z; s  F" l4 }  温如玉阴森的面容扭曲着微笑一下:“快去,你轻功虽然比他们高,但是也要快去,别的事等会再说。”# n8 s3 m8 T2 \" a4 U8 q
  温瑾又自轻轻“嗯”了一声,飞鹤般掠向门口,突然脚步一顿,像是下了个极为重大的决定,她竟回首向卓长卿道:“你不要走,等我!”  l6 ^2 I# u7 V$ p5 V
  等到她语声消失的时候,她婀娜的身形与飘扬的秀发,也都已消失在门口沉重的夜色里。! l' I5 `7 }6 T. W, a4 `+ @
  卓长卿呆望着她背影的消失,不知为了什么,他不止一次想说出她仇人的名字是温如玉,但他竟然没有说出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的确连自己也不知道。: l0 r; D" C( K7 T+ `
  他缓缓转过目光,温如玉挺直的腰板,此刻竟弯曲了下来。他望到她的目光,突然发现她目光中,竟有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爱意,只有妻子对丈夫,母亲对子女才会发出来的爱意。/ p( ?6 \& n2 @# W+ F
  他心头一震,只觉脑海中一片混沌,而温如玉却已缓缓回过头来:“你不是聪明人!”
3 q9 {3 G7 d8 T! U  她沉重而森冷地说着,但语气中却已有了一分无法掩饰的激动。
& T/ B$ l$ c  O+ D+ G  卓长卿剑眉一轩,沉声道:“你从哪里来的?”
7 q* l+ s% M9 F, n) A- _3 B  温如玉冷冷笑道:“有些人为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常会受些屈辱。我一生从未偷听过别人的话,可是──”她又自冷笑一声,伸手向上一指,卓长卿目光随之望去,只见屋顶上竟多了一个洞窟。
3 F$ m- t& W6 h4 m  他心念一转,沉声又道:“那些你全知道了?”
% K: P4 t' e: L7 V( s/ |( \  温如玉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全听见了,全知道了。”
! \/ |: A8 B* P" N& R* N9 `3 v  她手掌一伸一屈,突然又从袖中伸出手来,掌中竟多了一个金光灿然的圆形小筒。
) d  o, {. }9 w& E% R7 f  “五云烘日透心针!”  p, c" ~  h. y  W- \# u- u8 B
  她森冷地说道:“我一直用这对着你,只要你说出一个字──哼,五云烘日透心针。”% [2 a6 `2 [" g6 S, k. p' ~
  卓长卿心头一懔:“五云烘日透心针!”
: A2 ^, d& }  @4 F: }% Y* P  他先前不知道这女魔头怎会学到那失传已久的绝毒武功七绝重手,此刻更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这种绝毒的暗器,甚至比七绝重手还要毒上三分的五云烘日透心针。
% u# |1 N6 C5 k  但是他却仍然昂然道:“五云烘日透心针也未见能奈我何。”
( p5 c: u' Z, k  温如玉目光一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真的不是个聪明人,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杀你?”6 U% b# G; d( F) _  H4 ~
  她笑声一敛,重复了句:“我要杀你,可是你却还不逃走。”
+ g( |. b" K- F7 o0 N# L% e0 X4 J  卓长卿胸膛一挺,冷笑道:“只怕也未必太容易。”
+ |" Q) L! H9 t; F5 J) G4 g/ Z7 {  温如玉目光一荡,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杀你。你就是想要逃,也来不及了。我杀了你,杀了尹凡,世上就永远没有一个知道此事秘密的人了,那么,瑾儿就永远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J: b6 L9 v4 N, P8 P
  她缓缓垂下目光,苍老枯瘦的面容,更苍老了。
4 W, Q& v& d& _  “瑾儿永远是我的。直到我死,没有一个人能抢去瑾儿,没有任何一个人……”
8 N6 v* v" {9 O( t" a7 \# K  她仔细地凝注着手中的金色圆筒,仔细地把弄着:“你不是聪明人。是聪明人,你早就走了!”5 A) @( Z1 T1 J$ c. F4 {
  卓长卿突地昂首狂笑起来:“‘永远没有人知道此事的秘密’──哈哈,你要知道,世上永远没有真正的秘密,除非──”* a& c9 y$ ^( g; r- N0 F6 J
  温如玉大喝一声:“除非我杀了你!”
; |! l" o6 l8 w" X  袍袖一拂,身形突又离案而起。2 J+ ~! p  g7 c$ S$ D+ t7 P
  刹那之间,卓长卿只觉一片红云,向自己当头压了下来。他身形一挫,双掌突然平胸推出,只听“呼”的一声,掌风激荡,桌上的明珠又落到地上。温如玉身形向后一翻,但瞬即掠上,厉声笑道:“我知道你的武功。你在我手下走不了五十招,那时瑾儿还未回来──哈哈,我毋庸用这暗器杀你,我要亲手杀你。永远没有人能泄露我的秘密,永远没有……”
9 C" b" x; l' @; G$ U# T, R5 {  她惨厉地狂笑着,说话之间,已发狂了似地向卓长卿攻出五招,招招毒辣,招招致命。卓长卿剑眉怒轩,卓立如山,倏忽之间,也还了五招。他自知自己此刻已临生死存亡之际,但他却丝毫没有逃走之心。明亮的珍珠,随着他们的掌风在地上滚动着,滚得满室的光华乱闪,映得温如玉的面容阵青阵白。但倏忽十招过去,她见自己未能占得半着先机。要知道卓长卿的武功虽因经验与火候之故而略逊她一筹,但差得并不甚远,何况卓长卿上次已有了和她对敌的经验,此番动起手来,便占了几分便宜。
, u. h+ S, x" [) H  但是温如玉挥出的掌风,却随着她招式的变换,而变得更沉重了,沉重得使得卓长卿每一个招式的运转,都要使出他全身的劲力。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力量接下这女魔头的数百招。
8 P; e2 ^" P# n  “砰”的一声,坚实而厚重的乌木神桌,在温如玉脚尖的一踢之下,四散崩裂,碎木纷飞。卓长卿双足巧妙地旋动七次,突然身躯一拧,右掌自左而右,“砰”的挥出一掌,右脚轻轻一挑,挑起一段桌脚,左掌斜抄,竟将这段桌脚握在手里。此刻他右掌一团,五指箕张,突然一齐弹向温如玉当头拍下的一掌。温如玉厉啸一声,身形一缩,退后一步,卓长卿右掌已自右向左一团,接过左掌上的桌脚,手腕一震,抖手一剑刺去。* ]4 ~6 t' ?& P
  他这掌挥、脚踢、手接、指弹,四种变化,竟于同一刹那中完成,快如电光火石,而抖手一刺,那段长不过三尺,笨拙的桌脚在他手中,被抖起朵朵剑光,竟无异于一柄青锋剑。
" L, V; [. }$ Q* I  刹那之间,他身法大变,卓立如山的身形,突然变得飞扬跳脱,木剑随身,身随剑走,当真是静如泰山,动如脱兔,乍看宛如武当的九宫连环,再看却似巴山的回舞风柳,但仔细一看,却又和天山一脉相传的三分剑法有些相似,一时之间,竟让人无法分辨他剑法的来历。
- s( V9 Z5 F  {0 {! E0 ]  温如玉凄厉地长声一笑,左掌指曲如钩、抓、撕、捋、夺,空手入白刃、大小擒拿手,从卓长卿漫天的木剑光影中,着着抢攻,只要卓长卿剑法稍有漏泄,手中长剑便会立时被夺。' m, s8 d& }$ N
  她右掌却是点、拍、剁、戳,竟将掌中那长不及一尺的五云烘日透心针的针筒,当做内家点穴的兵刃“点穴镢”使用,金光闪闪,耀目生花,招招都不离卓长卿身上大穴的方寸左右。7 D$ Z7 A2 D# `6 A$ }4 e* W
  这两个本以内家真力相搏的武林高手,此刻竟各欲以精奥的招数取胜,这么一来,卓长卿数十招过后,便又缓过一口气来。要知道,他功力火候虽不及这丑人温如玉,但武功招式却是传自天下第一奇人,温如玉连旋点手,眼看有几招就要得手,哪知他木剑挥处,却都能化险为夷。( ?# @" Z& ^5 I# D3 e3 P
  在刹那之间,两人已拼过了百十招。卓长卿冷笑一声,大喝道:“五十招就要叫我丧生,哼哼,只怕──”
/ P( l( p+ t1 D" c  话声未了,突见温如玉五指如钩,竟抓向他掌中木剑。他心头一拧,知道她这一抓必有厉害出手,木剑一引,温如玉右手金筒已疾然点向胸腹之间。
: L2 d7 X* g% y" a( U  这一招两式快如电光火石,他眼看避无可避,只得横剑一挡。剑筒相交,卓长卿只觉手腕一震,对方金筒之上,已有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力源源不绝地自他掌中木剑逼了过来。他除了也以内力招架,别无选择余地,当下大喝一声,双腿牢牢钉在地上,暗调真力,与温如玉的内力相抗。
. n  M, A# {+ K0 n- J  明珠滚动,此刻已滚到门边。卓长卿牙关紧咬,瞪目如环,只觉对方逼来的内力,竟是一次大似一次,第一次进攻的力道未消,第二道内力又逼了过来,第二道攻力犹存,第三道内力又至。他纵想抽开长剑,再以招式相搏,却又万万不能。抬目望处,只见温如玉目中寒光越来越亮。突然“桀桀”怪笑之声又起,她竟怪笑着道:“我知道你不是聪明人──嘿嘿,你死了,就要死了,这秘密永远没有人再会知道,瑾儿永远是我的了。”" [; v- d3 _3 ]6 _
  她此刻已稳操胜算,是以在这等情况之下,仍能开口说话。卓长卿心头一懔,只觉双颊冰凉,原来额上汗珠已流了下来。他暗中长叹一声,正待拼尽最后余力,作孤注一掷之斗。) V4 h' D1 |- a: W% t# `
  哪知──% p5 I: i! f- q+ x' F( A! a5 H# m- w
  门外夜色中突然幽灵般现出一条人影,身披吉服,面容苍白,双目莹然。7 A1 g: I8 q4 A8 c
  她幽幽地长叹了一声,突然冷冷道:“你不用杀死他,这秘密我已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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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00 | 只看该作者
第14章 柔肠寸断0 k$ z" u0 C) L+ _
 温如玉、卓长卿心头俱都一震,两人倏地一齐分开,扭首望去,只见温瑾当门而立,地上的珠儿,映着她苍白的面容。温如玉浑身一阵颤抖,倒退五步,倚在墙上,有如突然见到鬼魅一样,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温瑾,颤声道:“你……你怎……的回来了?”; ~6 Y( I% u* d# F  ]
  温瑾面目之上木无表情,缓缓一抬足,踢开门边的明珠,缓缓走了进来,目光一转,从地上拾起那块白木灵牌,轻轻拥在怀里,目光再一转,笔直地望向温如玉,一字一字地冷冷说道:“我爹爹是不是你杀死的?”2 b+ \/ M% x$ e) s0 m& y" j" `
  这冰冷的语声,宛如一支利箭,无情地射入温如玉的心里。
- w- l" X8 E( T# `: E  她全身一震,枯瘦的身躯像是在逃避着什么,紧紧退到墙角。1 k- A- ^/ x/ k. s: i9 l4 U% k0 K
  温瑾目光一抬,冷冷道:“我知道爹爹是你杀死的,是不是……是不是?”' ~! j3 Y6 H9 t* t2 P4 g
  她缓慢地移动着脚步,一步一步地向温如玉走了过去。卓长卿手一抹额上的汗珠,但掌心亦是湿湿的,已自出了一掌冷汗。
+ _( L) [" u; W. u9 L) Y4 @- E9 f  他的心亦在慌乱地跳动着。他眼看着温瑾的身形,距离温如玉越来越近,哪知温如玉突然大喝了一声:“站着!”
% e* X' V7 ~* M, a# S  温瑾脚步一停顿,温如玉却又长叹一声,缓缓垂下头,说道:“你爹爹是我杀死的……是我杀死的!”
* G1 ^! E, M3 B7 U0 w  温瑾伸手一探柔发,突然纵声狂笑起来。
- i) T9 O1 q4 t2 t& s  “我爹爹是你杀死的,我爹爹是你杀死的……我妈妈也是你杀死的了?”
7 x* o8 L& [; h* x$ o! w. `# G  她纵声狂笑着,笑声凄厉,只听得卓长卿掌心发冷。他从未想到人们的笑声之中,也会包含着这如此悲哀凄凄的意味。9 D  A! [! Z0 a( M+ _8 c$ M) ~
  只见温瑾又自缓缓抬起脚步:“我妈妈也是你杀死的了,是不是?”- v* M8 X, [# F2 [3 ^
  她狂笑着,冷凉而晶莹的泪珠,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沿着她柔润的面颊流了下来。她重复地问着:“是不是?……是不是……”
$ c5 N4 p2 [4 ?* \2 f% c  她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每一举步,都像是一记千钧铁锤,在温如玉心里头撞击着。温如玉枯瘦的身躯,紧紧地贴在墙上,她颤抖着伸出手指:“不要再走过来,知道吗?不要逼我杀死你,不要逼我杀死你……”3 E: T8 ^9 i2 S+ V+ x% }
  温瑾的笑声更惨厉了:“杀死我……哈哈,你最好杀死我。你杀死了我爹爹,杀死了我妈妈……”
$ B4 O' g+ V7 w2 A3 V$ u  哪知──
7 e1 \) }( Y& \8 y8 H6 a  她话声尚未了,温如玉竟也突然纵声狂笑起来:“我杀了你妈妈,哈哈──我杀了你妈妈……”
( s$ |' A% M: j: {% [9 g: ^  f  突地──
' ?* C# }' _0 V+ S" f  卓长卿只听轰然一声,木石尘砂,漫天飞起。
) n! S( ^7 j5 O  j7 J8 T8 t, \  他一惊之下,定睛望去,只听温如玉惨厉的笑声,越去越远,这女魔头竟以至强至刚的内家真力,在墙上穿了一个大洞,脱身而去,远远传来她凄厉的笑声:“我杀了你妈妈……我杀了你妈妈……”
3 B9 S7 a5 |) Z9 p* n  刹那之间,笑声划空而过,四下又已归于寂静,只有温瑾与卓长卿的呼吸之声,在这寂静如死的夜色中响起一些声音,但却又是那么微弱。; Y' S0 M  p  T( d7 u* A
  温瑾还自呆呆地站在地上,瞪着失神的眼睛,茫然望着渐渐平息的砂尘。她僵立着的身躯,渐渐也起了一阵颤抖。
, S8 M" t" A8 N4 U; g7 O3 x4 M  终于──+ f8 R% s5 q' Q8 }4 J, m
  她再也忍不住激荡的心情,失声痛哭了起来。卓长卿只见她身躯摇了两摇,然后便像是一缕柳丝般虚弱地落到地上。他心头一跳,再也顾不得别的,纵身掠了过去,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惶声问道:“姑娘,你怎样了……”/ i2 J7 ?4 }7 B6 X$ ?7 r
  但是温瑾又怎会听得到他的声音?她只觉心中有泰山一样重的悲哀、北海一样深的仇恨,要宣泄出来。" Y7 \6 j' T/ _" g" C* h: A
  但是她此刻除了痛哭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再也想不到自她有生以来,就一直爱着她,照顾着她的姑姑,竟会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不管在别人眼中,对她的姑姑如何想法,但是那么多年,姑姑在她看来,却永远是慈蔼而亲切的。
2 F+ |  U  d3 V0 q  直到此刻──
5 _0 B! O1 o' q  直到此刻,所有她一生中全心倚赖着的东西,全都像飞烟一样地消失了。: e4 m/ e0 X5 B
  “我该怎么办……爹爹,妈妈,你们怎么不让女儿见你们一面……”
/ C5 n3 c1 u  O0 w& l: p2 S  她痛哭着低语着。爹爹,妈妈,在她脑海中只是一个模糊而虚幻的影子,她捕捉不到,而且也看不真确──0 {" v; h9 x! }3 D
  但是──温如玉的影子,却是那么鲜明而深邃地留在她脑海里,她无法摆脱,难以自遣。十余年来的爱护与关切,此刻竟像是都变成了一条毒蛇,紧紧地咬着她的心。人类的情感,情感的人类,生命的痛苦,痛苦的生命:“啊,为什么苍天对我这样残忍……”
* A0 ?7 Q( r% M  她哀哀地哭着,眼泪沾湿了卓长卿的胸膛。他不敢移动一下。他知道此刻蜷伏在他胸膛上的女孩子的痛苦,他也领受得到她的悲哀。他看到门外已有了一线淡淡的曙光,但是晓风很冷。他不知道黎明前为什么总会有一段更深的黑暗和更重的寒意。
6 W4 [# d; k3 \- p0 E  于是他让她蜷伏在自己的怀抱里,领尝着这混合着悲哀、仇恨、寒冷,但却又有一丝淡淡的温馨的滋味。7 H, E" M# C1 L7 h, ~; Y$ Q
  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一个安慰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多余的。他只是轻轻地拥偎着她,直到她哭声微弱下来。
: I8 b5 P* H$ x, S+ c  也不知过了多久,珠光黯淡了,晓色却明亮了。1 l; g+ X: ~) ?% ]8 ]3 x1 }
  卓长卿感觉到他怀中的温瑾哭声已寂,鼻息却渐渐沉重起来。他不知道她是否睡了,但痛哭之后的女子,却常是容易入睡的。0 \% y- v& f0 K1 L3 I( F
  于是他仍未移动一下身躯,只是稍微闭起眼睛,养了一会儿神。2 o- f- O5 f* v9 B
  清晨的大地是寂静的。潮湿而清冷的寒风,虽然没有吹干树叶上的朝霞,却吹干了温瑾的眼泪。
  P, T& R# @! F; D  P  她睁起眼,觉得有些寒冷,但又有些温暖。她抬起头──
9 L2 o& t8 Q$ A* n+ q9 j' {, c  她看到了他。
" q7 n9 g- o/ c( R5 S  他感觉到她身躯的动弹,知道她醒了。他垂下头──
; c* d0 v% c8 s  于是他也看到了她。
3 P0 y! V2 F) R  z7 D  这一瞥的感觉,是千古以来所有的词人墨客都费尽心机想吟咏出来,却又无法吟咏出来的。
. E/ n) z8 E" Q9 N  因为世间还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和文字,能描叙出这一瞥的微妙。  @  m6 U- L7 ?: M) k, I
  那是生疏的感情的成熟,分离的感情的投合,迷乱的感情的依归──
6 T3 e: v; j% L3 Z, x( k, W  既像是踏破铁鞋的搜寻者,在一瞬间突然发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东西,又像是浓雾中迷失的航船,陡然找着了航行的方向──
- {$ C6 F) P9 E3 T7 Q2 v" b  她抬起头,垂下,垂下头,抬起,心房的跳动混合了悲梦的初醒。在这一刹那里,她的确已忘记了世间所有的悲哀,虽只是刹那之间,但等她忆起悲哀的时候,她却已领受过人生的至境。
& a. V7 J4 K2 u9 E  她羞涩地微笑一下,不安地坐直了腰身,然后幽幽长叹一声,张了张嘴唇,眨了眨眼睛,却又不知该说什么。0 r0 m0 [5 o  t% r& f9 P
  但是有如海潮般的悲哀与愤仇,却又已回到她心里。1 L9 A6 X4 d$ w5 v- \
  她的眼睛又湿润了,长长的睫毛,像是不胜负担太多的忧郁,而沉重地阖了起来。她阖着眼,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目光一转,望向土墙的破洞,又自长叹一声,道:“天亮了,我该走了……”8 O- }) W4 D7 P1 F% C7 S
  她缓缓回过头,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许多:“我不说你大概也会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我……我要去找我的仇人……仇人。你也该走了,天亮了,天亮了……”
$ I. v5 j- z3 Z5 s$ G6 ^) x  她梦呓般重复着自己的言语,转身走到门口,似乎要证实一下外面是不是天亮了一样。- }6 ^. Y" S) Q: }, H6 N/ |
  晨雾也散了,但晨愁却未散。她再次回过头,凝注了卓长卿一眼,生像是她已自知以后永远也见不着他似的,因为她已抱定了决死的心,去复仇,或者去送死!这其间竟没有选择的余地。
- b, s1 G# `  p& [* M  卓长卿缓缓站了起来。他领受得到她言语与目光中的含意,这是他平生从未领受过,甚至从未梦想过的感觉。
* @& H- P, Z6 o% a  Q  直到她已缓缓走出门口,他才如梦初醒,脱口呼道:“姑娘!”, u" j0 z) ~; C- l, k& i. K
  温瑾脚步一顿,回过头,默默地凝注着他。他定了定神,道:“你可知道那温如玉到哪里去了?”$ Z2 @8 k/ {3 H
  温瑾缓缓摇了摇头,幽幽叹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会找得着她的,一定找得着她的。”1 ^( R& j' ]6 l9 T/ q' O
  卓长卿抢步走到她身边,鼓起勇气:“那么我们就一起去找吧!”
9 R# b0 j; t/ u  M  温瑾微微一愣:“我们……”# ^9 P6 T/ S9 T+ V
  卓长卿长叹一声,目光投向苍穹:“家父家母也是死在那温如玉手里的!”
+ s  E# _5 s/ n+ d+ J# z( M# H( \# o  温瑾全身一震,却听卓长卿又道:“十余年前,在黄山始信峰下──”
" q' A7 W  }9 G4 y* _  温瑾“呀”的一声,脱口轻呼出来:“我记得了……我记得了……黄山,那是在黄山……是你,想不到是你……”
2 [: m5 g4 u" `; z  她缓缓垂下头,似乎在叹息着造物的微妙。若换了两日以前,这两人原本是仇敌,但此刻……
: ]6 L1 p6 g3 S2 m0 L  J  卓长卿又叹道:“所以,我该陪你一起去。”
& \/ g- G5 F+ s8 J) T  他垂下头,她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卓长卿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心意相流,但觉自己的心胸之间,突然生出无比的勇气。卓长卿接着叹道:“为你复仇,也为我复仇。唉──只怕那温如玉此刻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m2 k" l- d: f8 g, c
  他语声一顿,朗声又道:“但我们一定找得到的,是吗?”
6 J  |( B1 O% K& ]& Y9 v/ F  默然良久,这一双敌忾同仇的少年男女,便齐地掠出了这残败的寺院,掠向天目山巅。那就是温如玉原来歇息之处。
$ h7 f4 v# u: P. `2 N/ ^6 Q  J2 C  他们虽然深深知道他们的处境是危险的,因为天目山巅上除了丑人温如玉之外,还有着许多个武林高手,这些人原本是为了要对付一心来参与天目之会的武林群豪的,但此刻却都可能变成他们复仇的阻碍。/ y% J, d3 S, s8 Y3 W5 \
  但是他们心中却已毫无畏惧之心。只要他们两人能在一处,便是再大的危难也不放在心上。
8 H! x' z  V+ ?4 S! J  此刻朝阳已升,彩霞将消未消,旭日映得满山青葱的树叶,灿烂一片光辉,轻灵而曼妙地飞接在温瑾身旁。
/ E& P: z/ B1 |1 Q; a: p  只听温瑾幽幽叹道:“你的仇人除了……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尹凡。假如……假如……唉,我们上山找不到她,我就陪你一起去找尹凡。但只怕……”1 F% o# `; R! \; f0 c" i7 D
  她又自一叹,终究没有说出失望的话。卓长卿点了点头,心中突然一动:“昨夜你怎的那么快就回来了?难道尹凡就在此山附近吗?”
  Y% C; @$ {# Z0 n" \& c  温瑾道:“我昨夜根本没有跟去,因为……因为我心里有那么多事。我只是在半山喝住那两个少年,让他们自己说出尹凡落脚的地方。当时我还在奇怪,明明一问就可知道的事,姑……她为什么还要我跟去,因为那两个少年根本不敢说假话的。但是现在我却知道了,她不过只是要将我支开而已。”
9 y+ s" f; U9 p1 P# i  卓长卿目光一重:“昨夜你若没有半途折回的话,只怕──”
1 {* U8 o' w8 C, q$ \2 y1 W  温瑾忧郁地一笑:“所以我现在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句话。”! j+ C9 [+ L9 d5 i) n9 Y9 H0 F
  天目山上,林木苍郁,两人说话之间,身形已掠过百十丈。
5 ^1 [" [, ^$ Y  温瑾突又叹道:“这么一来,只怕会有许多专程赶来的人要失望了。唉──这总算他们幸运,要不然──”
9 L0 U$ U" `' a/ _6 B  卓长卿剑眉一轩,突然脱口道:“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你。”9 ]. E6 E+ ?9 [# o' d2 _
  温瑾道:“你只管说好了。”
7 G1 E  L" G8 L. X5 ]  卓长卿叹道:“快刀会的那些门徒──唉,不问也罢,反正事过境迁──”
- [% @  k+ i" c% [. {  他生怕温瑾说出令他伤心的话来,因之他想来想去,纵想问出,但话到口边却又不忍说出口来了。$ `* S; n: l3 Y- R4 |
  哪知温瑾却正色说道:“你不用担心了,那些人真的不是我动手杀的,而且也不是我那些婢子们杀的。”
% y% N' ?; h8 Z& \  ?/ M$ `0 f  卓长卿不禁松了口长气。他真不敢想假如温瑾说:“是我杀的。”那么他该怎么办。' ?  B  }+ E, K% z2 }6 i1 A
  他微笑一下,忍不住又道:“奇怪的是,那些人不知究竟是谁杀的?”* v! z* H/ }7 G' j" C2 J
  温瑾轻叹一声,道:“这个人你永远也不会猜出来。”6 ~! n' T" ]  N0 j' y  `
  卓长卿变色道:“是谁!”
2 X3 ^! B7 E( p& S& y8 o  温瑾叹道:“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反正你以后总会知道的。”, P% f$ H, V* b* x1 \
  卓长卿脚下不停,心念数转,却仍忍不住问道:“难道是万妙真君尹凡?”
/ B! ]$ Z: O* o' I% Y( b, r+ i+ x: Y  温瑾摇了摇头。卓长卿又道:“是他的几个徒弟?”
. w5 _* D. k  l  温瑾又摇了摇头。+ u! i' x, U- X" I* e; w5 N' k+ {
  卓长卿奇道:“这我倒真的猜不出了。只是奇怪的是,江湖中不知谁有那么霸道的暗器。除了这些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 X+ g7 S" r+ s, S  温瑾轻轻一笑道:“那些暗器叫做无影神针,倒的确是我发出来的。”
) I" `2 D. ?6 @& m; {  卓长卿心头一震,倏然顿住身形,面容亦自大变,颤声道:“是你!……你……”. m0 Q' P* J. k+ k9 C3 [( Q7 n
  温瑾又自轻笑一下:“不过我发出这些暗器,非但不是伤人,而且还是救人的。”
& @" `/ v% N$ \/ Z% n( B  卓长卿竟不禁为之一愣,大奇道:“救人的?此话怎讲?”4 Z  ?) W1 k( [% x' o0 \# N! k' c1 u
  温瑾道:“这话说来很长,我慢慢再告诉你。总之你要相信,现在我……我再也不会骗你的。”面颊微微一红,伸出玉掌,遥指前方,道:“你看到没有?前面那绿叶牌坊,那就是本来准备做天目之会的地方了。”
* k" C2 v: a7 N$ P  卓长卿愣了半晌,心中反复想道:“……现在再也不会骗你了……”( X1 q3 }! D& a4 V
  这句话,不觉疑念顿消,抬头望去,只见前面山阴道上,林木渐疏,山势顿险。一条石梁小道,笔直通向山去,石梁山道上却赫然矗立着一个高约五丈,宽约三丈,虽是树枝搭成,但气势却极巍然的绿叶牌楼。+ s9 ^  P3 M+ R  D3 \' ]" x3 G
  牌楼两边,挂着两条血红的长联,上面写着斗大的十六个擘巢大字:“仰望苍穹无穷,俯视武林群豪!”; D; O# r, y) ]6 z/ P
  对联并不工整,但口气之大,却是少见。卓长卿冷笑一声,道:“这想必是那温如玉写的。”0 [  g# ~% U; `" r( d9 k
  温瑾摇了摇头,突笑道:“写巨幅对联的是谁,只怕你也万万猜不到。”/ l; Y) N1 E# {7 ?6 t4 y
  卓长卿不觉又自大奇:“是谁?”$ ^0 u  y/ m, R3 i" q+ f
  温瑾道:“写这副对联的,就是在武林中人缘极好的那个神偷乔迁。”
8 ^# {/ y* h$ p) s  Y; H  卓长卿心头一震:“难道就是拿着三幅画卷,到处扬言的巨富神偷乔迁?这倒真是令人无法意料。他怎么会与温如玉有着干系?”
, t% W% K0 J3 m3 d& I6 `/ R/ r2 E  温瑾淡淡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人的善恶,真叫人猜不透。武林中谁都说这乔迁是个好人,其实──哼,这人我知道得最清楚。”0 k3 j8 i) j  v$ ?- g, c& M, Y
  原来当时丑人温如玉立下决心,要将武林群豪都诱到天目山来。她想来想去,什么都不缺少,就只少了一个传讯之人。4 A$ {3 c# C: p" H  F
  要知道此种情事,若要在江湖传扬起来,温如玉必是不能亲自出面,因为那么一来,别人一定会生出疑惧之心。而这传讯之人,不但要口才便捷,而且要在武林中本有极好人缘,使得武林中不会疑心她别有用心。
) Z  G8 d2 m1 `: `6 [: B9 F  她想了许久,便着人下山,到武林中寻了三个符合此种条件之人,其一便是乔迁。另两人其中之一生性刚强,本极不满温如玉的为人,上得山来,不到一日,就被温如玉给制死,临死之际,他还骂不绝口。; F4 m7 E: Z2 R4 e  Z
  另一人也不愿做此等害人之事,口里虽然答应,但夜间却想乘隙溜走,自然也被温如玉杀了灭口。而那乔迁不但一口答应,且还替温如玉出了许多主意,于是他临走之际,不但带了那三幅画卷,而且还带走温如玉的一袋珠宝。
& u( M. |7 Z) X- s  温瑾将这些事对卓长卿说了,只听得卓长卿剑眉怒轩,切齿大骂。他生性忠直,自然想不到世上还有此等卑鄙无耻之徒。3 P2 s, Q: m/ ^3 \  c
  但温瑾却淡淡笑道:“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有些人武林中颇有侠名,其实──哼哼,等会你到了里面,你就会发现许多你根本不会想到的事。”+ c6 _, ^6 T1 O# S
  卓长卿长叹一声,随着她掠入那绿叶牌楼。前行十数丈,山路忽然分成两条岔道,一条道口立着一块白杨木牌,上面写着:“易道易行,请君行此。”" K* {# c! s& I, a7 s4 ^& \0 f# g! U
  另一条道口,也立着一块白杨木牌,上面写着的却是:“若行此道,难如登天。”; {$ K  u( c" {
  卓长卿心中一动,方自忖道:“这想必是那温如玉用来考较别人轻功的花样。”4 a" P0 U+ f% C8 H: T( L+ r
  却见温瑾脚下不停,身形如燕,已自当先向那难道中掠了过去。0 K- i; z. H4 k0 o9 L
  他心中不禁暗笑:“她真是生性倔强得很,此时此刻,她在我面前竟还不肯示弱,偏要走这条难走的路。唉──其实她留些气力,用来对付仇人岂非要好得多。”
9 r  m0 G* ], d  H/ ~6 `  但此刻温瑾已掠出数丈,正自回头向他招手,他心念动处,却也随后掠了过去。0 @. ~& t- y; L
  其实他自己生性亦是倔强无比,若换了自己选择,也必会选择这条道路无疑。倏然几个起落,他身形也已掠出十数丈。只见这条道上山石嵯峨,道路狭窄,果真是难行无比。但是他那轻功极佳极妙,此路虽然难行,却根本没有放在他心上。
) [  z. a$ D0 l+ l6 C5 y! R  他心中方才暗哂:“这种道路若也算难如登天的话,那么世上难如登天的道路也未免太多了。”
' B5 H- v& z4 |8 }1 A0 J  哪知他心念尚未转完,前面的道路竟然更加平坦起来,便是轻功毫无根基的普通壮汉,只怕也能走过。
3 s4 j8 [8 L+ f0 }9 Z  他心中不禁又为之疑惑起来,忍不住问道:“这条道路也算做难行的话,那么那边那条‘易道’之上,岂非路上铺的都是棉花?”
; S2 g  h, @8 s4 d! i5 M  温瑾一笑道:“你又猜错了。”, c) Q4 I! ]# G+ V" k# W' `
  卓长卿一愕,心念动处,突然恍然道:“原来这又是那温如玉故弄虚玄,是不是?易道难行,难道易行,这么一来,武林中人十中有九都难免要上她的恶当。”
- t8 m% X" e' e) h. U  要知道他本乃聪明绝顶之人,他立刻便能毫无困难地猜到事实真相。
2 u0 a: Q6 U2 o$ [4 j0 A5 O- B  温瑾果然颔首道:“这次你倒是猜对了。那条易道,表面看来虽然平平无奇,极为好行,其实其中却是步步危机,满是陷阱,莫说轻功平常的人,就算是轻功较高的武林高手,若不留意,也难免中伏。其中尤以那百步留沙、十丈毒河两个地方,你只要真气稍有不继,立时便是灭顶亡魂之祸。”
* D: m0 j! X6 i  她语声一顿,又道:“到此间来的武林豪士,多半为了要夺宝藏,若非真正艺高胆大的人,谁也不愿多费力气,自然都要走那条易道,于是他们不但上当,而且还得送命。至于那些敢走难道的人,武功定必甚高,一些普通陷阱未必能难得倒他们,所以这条难道上反而什么陷阱也没有。”& }" q  S( n  S3 N9 |: a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这温如玉用心当真是恶毒无比。若非我先来一趟,探出此间真相,那真不知有多少武林豪士会葬身此地。”7 M4 L- o3 S: d0 T- ^+ T7 j
  心念一转,又忖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瑾自幼及长,都受着这种魔头的薰陶,行事自然也难免会有些古怪,甚至会有些冷酷。唉──但愿她以后和我一起,会──”2 L( Y, y+ N6 U/ ~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微微一热,不禁又自暗笑自己,未免将事情想得太远了些。4 o5 [* N( d9 Q0 ]  ?- Y: K
  抬头望处,只见前面又到了道路尽头,尽头处又有一座绿叶牌楼,没有对联,却有一方横匾,上面亦写着三个擘巢大字:“第一关。”
4 w3 e( ?9 l( F0 o7 @1 _  C  温瑾却已悄然立在牌楼之下,带着一丝微含忧郁的笑容望着他。
* \0 t) \) W4 _! l1 w, h; y3 w  他面颊一红,掠了过去,口中道:“你倒先到了。”& D+ J: O/ v9 y1 V) P* e
  温瑾含笑道:“我见你心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心思似的,却不知你在想着什么?”; ?% N3 F  P: v! d+ o, T6 u! z2 U
  她秋波一转,突然见到卓长卿眼中的眼色,面颊亦不禁一红,含笑默默地垂下头去。
7 K; ?6 \! ]- v! E7 s  这一双少年男女心中本来虽都是情致郁闷哀痛,但这半日之间,彼此却又都给了对方无比的慰藉,是以这两人此刻面上才都有一些淡淡笑容。但纵然如此,他们的笑容却也仍非开朗的。
& \" x+ g+ w' x6 P: H# y( e  只听温瑾徐缓道:“这里面一共分成三关,第一关里面有三座擂台,第二关里面是罗汉香、梅花桩一类的功夫,第三关却正是金刀换掌、五茫神珠、隔山打牛之类内家功夫的考较之地了。过了这三关,才是我──”
6 E1 u9 G8 C7 p  她语声顿处又自面颊一红,轻声道:“只是这些东西,现在我都不管了。”
, c' H- ?: \8 @! A$ y: H  卓长卿叹道:“光只这些东西,想必就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温如玉当真是生性奇异已极,她设下这些东西,竟只是为了害人而已。唉──我听那尹凡曾说起这里每一处都内伏恶毒陷阱,主擂的人也都是些恶毒的魔头,此刻那些人却又在哪里?”
, Q( C# x. b6 r4 Z  \) ]  温瑾道:“请来主擂的人,有的还未来,有的此刻只怕还在里面睡觉──”8 W3 ^3 o, R! f/ f
  她语声未了,绿叶牌楼突然传出一声娇呼:“小姐在这里!”% A% o* b0 v& ]( J& {0 O6 u" p2 ~
  卓长卿、温瑾蓦地一惊,回首望去,只见这牌楼边,一座依山搭建的凌空竹阁之内,倏然掠下三条人影,正是那些穿着一身轻红罗衫的垂髫少女,惊鸿般掠向温瑾。六道秋波转处,突然望见了卓长卿,面容一变,身形骤顿,像是突然被钉牢在地上似的,惊得说不出话来。
4 l  z7 d" j  i$ }: S3 l, ^8 N5 C" @  她们再也想不到,自己的小姐会和这乌衫少年如此亲昵地站在一处。卓长卿目光望处,只见这三个少女正是昨夜往临安城中送帖之人,当下剑眉一轩,方待发话,温瑾却已冷冷问道:“什么事?”
; d( V5 ]+ }& O' _4 e  这三个红衫少女目光相对,嗫嚅半晌.其中有一个年龄较长的方自期艾着道:“那位少林派的大和尚,不知为什么事,得罪了千里明驼和无影罗刹那班人,他们今天早上天方黎明,就逼着那大和尚和他们动手──”
* G' p. `5 Z  l  温瑾柳眉轻皱:“现在怎样了?”! u2 K7 }) J5 J9 S; N) H1 I3 K4 R8 z
  这少女接道:“婢子们出来看的时候,大和尚正和那无影罗刹在第二阵罗汉香上动手。那大和尚身材虽然又胖又大,但轻功却不错,两人打了一会儿,眼看着大和尚就要得胜,哪知那千里明驼却突然喝住了他们,说是不分胜负,不要再打了,却换了另一个叫铁剑纯阳的,就是那穿着一身八卦衣的道士,在梅花桩上和他交起手来。”, b/ R. Z$ I6 D' L* H- m, }. W, f
  温瑾冷哼一声,道:“车轮战!”
2 ^; V' j, i) w4 b1 l* X  卓长卿冷笑道:“真是无耻。”# a2 d6 i7 k/ l5 y* ~3 }% x
  却听那少女又道:“我们本来还以为他们是在闹着玩的,哪知后来见他们竟越打越凶,真像是要拼命的样子,心里又怕,又做不得主,就跑里去禀报。哪知祖姑姑不在,小姐也不在,我们这下才真的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0 [9 S: M# y4 Z8 m. j( m
  卓长卿、温瑾对望了一眼,心中各自忖道:“温如玉不在,到哪里去了?”. k& _6 F+ F2 R5 _0 ^
  温瑾面容大变,冷冷道:“说下去!”
2 X# C6 a4 n5 V0 U( d- L  那少女见到温瑾面上的神色,像是十分害怕。她们从来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小姐有如此神色,目光一垂,方自接道:“我们从里面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换到第三关里动手了,一个叫做什么五丁神将的大个子,正和那大和尚在金刀换掌阵里动着手。那大和尚已经累得气喘咻咻,满头大汗,但拳脚打出来,仍然气势虎虎,威风八面。只是那五丁神将武功也不弱,一时之间,也没有胜负。”
& J" i4 j6 w+ x' x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看来少林一派称雄武林,确非偶然。这多事头陀不过是个第二代弟子,武功却已如此,就只论这气力之长,就绝非常人能及了。”
- }4 ^  `- f7 y/ l  他却不知道多事头陀一身童子功十三太保横练,数十年未曾间断一日,气力之长,正是他的看家本领。7 v  S" @7 T  M: P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却听那红裳少女接道:“我们都知道这第三阵里面的武功,都是凶险无比,一个不好,就算武功再好的人,也得血溅当地。那些人不是祖姑姑请来,就是小姐请来的,谁受了伤都不好,但又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想来想去,婢子们只得分头出来找,想不到却在这里遇着小姐。”
4 e7 }' T/ m/ C/ C' G% |8 \  目光微抬,偷偷瞟了卓长卿一眼,目光中仍满含惊诧之意。
! f/ R! i8 n; a3 q+ b9 R5 M  温瑾心念一转,沉声道:“姑姑的确不在绿竹轩里吗?”
4 Q3 l! e4 W) O" v3 @  那少女连忙颔首道:“没有,婢子们……”4 }5 ~9 h: W* F$ ?
  温瑾冷冷道:“你们可看清楚了?”8 _8 |( y  M# }* E! F
  那少女道:“婢子们不但看清楚了,而且还在别的地方找了一圈,却也没有找到。”
4 w3 z7 h3 v, x; s5 X  温瑾“嗯”了一声,又道:“那无根大师此刻还在动手吗?”
9 A; e# P' u" E- C  那少女连忙道:“婢子们离开才不过一会儿,婢子们离开的时候,他们打得正厉害哩。”) g3 z# v0 \8 v( H
  目光轻抬,又忍不住偷偷瞟了卓长卿一眼。& J; {; s0 N, Q1 l* X8 ]  }8 P- u
  卓长卿但觉面颊微微一红,却听温瑾轻轻一叹,说道:“无根大师既然在里面动手,我们自然要去看看他的,是吗?”" h  }- c# v" V" D# ~
  卓长卿连忙颔首道:“正是。”3 R4 t6 Y" [$ v3 Q% I6 ^' K1 Z9 R
  心中却又不禁暗自感叹:“这十数年来,温瑾和温如玉朝夕相处,不说别的,就连说话都和温如玉有些相似,最后总喜欢加个‘是吗’。唉──她在如此环境之中生长,性情纵然有些古怪,又怎能怪得了她。”/ {1 O4 @0 }) ?: @. J
  这第一道绿叶牌楼之后,除了那依山凌空而建的竹阁之外,道边还有几处竹棚,棚内桌椅井然,看来想必是为了任人歇脚之用。. s  _2 h( {% c/ x5 r+ O
  然后一道碎石山道,蜿蜒而上。他们身形数展,只见前面是一处山坳,方圆硕大,山坳中搭着三处白杨擂台,亦都是依山而建。擂台宽约五丈,深约三四丈,悬红结彩,宛如乡间酬神唱戏时所搭的戏台一样。
  Q, C7 ^8 Y4 z: w2 c  卓长卿目光转处,忍不住做做一笑道:“这些擂台两边,也该挂副对联才是。”
9 `) }; z! u) J: C8 z! q  温瑾斜斜瞟他一眼,道:“什么对联?”
0 V3 B& v$ M' z0 S* |. f  卓长卿笑道:“我幼时看那些坊间说部,擂台旁边总挂着一副对联:‘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还有什么:‘江湖好汉第一,武林豪杰无双’。这三座擂台没有对联,岂非有些不像。”
. d3 b3 B6 z7 p; m  温瑾轻轻一笑,那三个红裳少女也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出声来。4 }% w& ~1 W8 h3 x
  却见卓长卿笑容一敛,突然长叹了一声,缓缓说道:“由此可见,现实生活与书中故事,是有着一段距离的。故事虽多美丽,但现实生活中却尽多悲哀之事,你说是吗?”. z0 x8 M( G2 N" P6 i$ e; k
  温瑾缓缓颔首,一时之间,这少年男女两人意兴像是又突然变得萧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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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01 | 只看该作者
第15章 乱石浮沙
/ ^) \$ K  `0 K4 y7 M8 N7 i% {转过这处山坳.又是一条迤逦山道。前行十数丈,前面突然一片茂林阻路,茂林上又是一道绿叶牌楼,上写:第二关。
; L, \+ ]5 l# L5 _  温瑾身如惊鸿,当先入林。卓长卿目光转处,忽然看到树林中,竟有数处依树而搭的木棚,制作得极见精巧。一入林中,宛如又回到有巢氏巢届之日。卓长卿心中方自暗叹,却又见这些木棚的门户上,各各有着一方横匾,上面竟写的是“疗伤处”三个隶字。
7 \! f; U9 Y& c& {0 S& P+ l  卓长卿不禁冷笑一声,道:“她倒想得周到得很。”
! e. G6 Z0 N; V" q9 |8 m' _" U/ H  那三个少女跟在他身后,又自对望一眼,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4 X4 w0 L6 E, N3 d3 J  茂林深处,突有一片平地,显见是由人工开辟而成。砍倒的树干,已被剥去树皮,横放在四周,像是一条供人歇脚的长椅。
3 o! R+ E  h5 v0 g  四面长椅围绕中的一块平地上,却又用巨木格成四格。) R0 _% I" J5 I7 {9 _8 I  H
  第一格内乱石成堆,乍看像是凌乱得很,其中却又井然有序,巨木上插着一方木牌,写的是:“乱石阵”。
' b7 A( G# S3 S8 C, u  第二格内却是一堆堆浮沙,亦是看来凌乱,暗合奇门。卓长卿毋庸看那木牌,便知道这便是五台绝技──浮沙阵。
7 r0 |- ^( B' B' V6 {2 p6 u  第三格内,却极为整齐地排列着九九八十一株短木桩,这自然便是少林南宗的绝顶武功之一梅花桩了。2 M6 x; G8 e2 }1 U0 U' c: I! N6 S
  第四格内却排列着一束束的罗汉香,只是其中却折断了几束。卓长卿冷笑一声,忖道:“无根大师方才想必就是在这罗汉香阵上与人动手的了。”! h3 ~7 R) f( @* |6 V+ h; N+ ]% Y  N
  刹那之间,他目光在这四格方地上一转时,心中亦不禁暗惊:“难怪那温如玉要在林外建下疗伤之地,这却又并非全为了示威而已。武林中人要到这四阵上动手,能不受伤的,只怕真的不多。”. J/ R* c( R8 ^0 r3 O
  他心念动处,脚下不停,脚尖在第二格第三堆浮沙上轻轻一点,身形突然掠起三丈,有如巨鹤冲天而起,突又飘飘而下,轻灵地转折一下,身形便已落在那罗汉香阵的最后一束香上,腿不屈,肩不动,身形突又掠起,漫无声息地掠入林中。
# Y3 q3 W4 c: `  Z* p4 {% j5 c, x2 c  跟在他身后的三个红裳少女,忍不住暗中惊叹一声,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呆了半晌,方自偷笑一下,随后掠去。
/ R/ z4 K3 Y3 [" t7 D: {  穿林而过,前行又十丈,前面突见危坡耸立,其势陡斜。
7 {( o* k' J7 g" ^  卓长卿与温瑾并肩掠了过去,只见一路怪石嶙峋,心中方自暗惊山势之险,哪知目光动处,却不禁“呀”的一声,惊唤出声来。" {3 h" o" A. }" x7 w
  温瑾轻叹一声,侧顾道:“这也是那神偷乔迁的主意。”6 W9 b$ ~- b/ E% K5 n; J/ y
  原来这一路长坡之上,两旁竟排列着一排白杨棺木。0 P2 v7 U2 x- L- s$ A7 M" g9 j5 J
  一眼望去,只见这些棺材一口口连着排了上去,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口。山行渐高,山风渐寒,稀淡的阳光,映在这一排棺材上,让人见了,心中忍不住要生出一股寒意。" ~4 F* x9 J4 j& F/ [4 ^
  卓长卿剑眉轩处,“哼”了一声,无言地掠了上去,心中却满怀愤仇。此刻那乔迁若是突然出现,便立时得伤在他的掌下。
* }1 `' s/ V& ]" C  坡长竟有里许,一路上山风凛凛,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 R  k2 K* c* e- B  直到这长坡尽头,便又见一处绿叶牌楼,上面写着的自是:“第三关”三字。
6 l5 Z/ x3 c$ ?& r$ A  牌楼内却是一片宛如五丁神斧一片削成的山地,山地上搭着四道看台,看台后是什么样子,卓长卿虽无法看到,但却有一阵阵叱喝之声,从那边隐隐传来,当下他脚步加紧,身形更快,倏然一个起落,跃上了那高约三丈的竹木看台。' z& [0 H( V% Z" z* @
  只见──
: O6 e' [0 W8 ]  这四道看台之中的一片细砂地上,竟遍插着数百柄刀口向上的解腕尖刀,刀锋闪闪,映目生花。0 B/ c, F1 e" k
  这一片尖刀之上,左右两边,还搭着两架钢架。% Z+ {0 O2 w# e. }
  钢架上钢支排列,下悬铁链,一面铁链上悬挂的是数十口奇形短刀,山风虽大,这些尖刀却纹丝不动,显见得份量极重。: D/ L8 h3 [/ u# ^* M; [
  另一处钢架上,却悬挂着数十粒直径几乎有一尺,上面满布芒刺的五芒钢珠。7 d2 ?0 I9 d) {: Z4 P) k
  此刻这五芒神珠阵,铁链叮当,钢珠飞动,其中竟还夹杂着两条兔起鹘落的淡灰人影。7 Q3 j7 f% I/ W- v5 f2 y
  山顶阳光虽然较稀,但照映在这一片刀山上,再加上那飞动着的钢珠铁链,让人见了,只觉光华闪动,不可方物。! f; W) `: i0 E0 L* B* x) f
  再加上那慑人心魂的铁链钢珠的叮当之声,两条人影的喝叱之声。
1 L( E& R+ M# H. @- v  卓长卿一眼望去,心中亦不禁为之一懔。5 c5 K$ e7 j+ P. ?, \( c) i6 z* {
  他目光再一转,却见对面一座看台上,竟还杂乱地坐着十数个武林豪士,这其中有的是白发皓然,有的是满面虬须,有的是长袍高髻的道人,有的是一身劲装的豪雄,形状虽各异,但却都是神态奕奕,气势威猛,显见得都是武林高手。! p" J, E3 H4 Y- x0 n9 l4 ]
  卓长卿目光动处,只见这些人数十道目光,虽都是有如利箭般望向他,但却仍端坐如故,没有一个人发出惊慌之态来。1 a* h# V+ {; s0 W7 e
  此刻卓长卿已掠上看台。这些人见了这突然现身的少年,心中虽然奇怪,但见他既与温瑾一路,想来亦算自己人,是以都未出声。而昨天与他曾经见面交手的“牌剑鞭刀”与“海南三剑”,此刻早已自觉无颜,暗中走了。: g+ S; L) h" a2 @4 t  V
  温瑾目光一转,柳眉轻颦,身形动处,刷的掠了下去。% I, z* e! M7 N9 f3 }5 F& X
  她身形飘飘落下,竟落在一处刀尖上,单足轻点,一足微屈,身形却纹丝不动。阳光闪闪,映着她一身素服,满头长发;山风凛凛,吹动着她宽大的衣衫。- N/ N, V9 X8 y
  卓长卿忍不住暗中喝彩。只见对面的那些武林豪杰英雄,此刻已都长身而起,一齐拱手道:“姑娘倒早得很。”
: I! F( d; P/ Z! s1 m  要知道温瑾年纪虽然甚轻,但却是丑人温如玉的唯一弟子,在武林中地位却不低,是以这些成名已久的武林人物,对她亦极为恭敬。* X) M0 k4 v7 Q
  她微笑一下,轻轻道:“早。”* ?# V0 i) D  W6 ^* k6 [
  目光一转,却转向那五芒神珠阵,只见阵中的人影纵横交错,却正是那多事头陀无根大师与千里明驼。
) N" k5 D' z+ _( \  她又自冷冷一笑,道:“无根大师怎么与别人动起手来了──”
* H6 C7 g+ U0 B) S6 k  她话声未了,看台上却已掠出一条瘦长人影,轻轻落到刀山之上,轻功亦自不弱。温瑾秋波一转,冷冷道:“萧大侠,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 H$ e" c2 o) W: n& E2 A8 Q  “无影罗刹”哈哈干笑数声,道:“这只是我们久仰少林绝技,是以才向无根大师讨教一下而已,别的没有什么。”
) c3 P/ Y; Z, m5 l% S4 Y! R  温瑾长长“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 Y% t2 ^, g1 O4 P2 k! R: ^' D: Z
  突然冷笑一下:“但是这金刀换掌,和五芒神珠阵,可不是自己人考较武功的地方呀。”
! a6 N! u& v' c( {6 [! N  “无影罗刹”萧铁风微微一愕,却仍自满面强笑地说道:“只要大家手下留心些,也没有什么。”: f3 i3 u( q- w
  话声未了,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原来多事头陀见了温瑾来了,精神突振,奋起一掌,荡起一颗五芒神珠,向牛一山击去。那牛一山本是个驼子,此刻身形一矮,便已避过,反手一挥,亦自挥去一颗五芒神珠。
, p) ^; Y9 m/ k, y# m  多事头陀大喝一声,带起另一颗五芒神珠,直击过去,两珠相击,便发出“当”的一声巨响,但衣袖之间,却已被另一颗神珠划了道口子。) z  K& M$ {/ I0 J  j
  要知道他身躯要比牛一山高大一倍,在这种地方交手,无形中吃了大亏,何况他方才连接三阵,此刻气力已自不继。0 X1 l& h8 E' V' l% h$ J1 F4 J
  他衣袖划破,心头一懔,脚下微晃,那千里明驼牛一山一着占了先机,哪肯轻易放过?暗中冷笑一声,身形一缓,倒退三尺,脚下早已忖好地势,轻轻落在第三柄尖刀上,双掌齐的当胸推出,推起四颗五芒钢珠,直击多事头陀。9 d; p! `7 W5 r
  这四颗钢珠虽是同时袭击来,方向却不一。在刹那之间,多事头陀只觉耳边叮当巨响,眼中光华闪耀。他脚下已自不稳,气力也已不继,哪里挡得住这牛一山全力一击之下所击出的四颗重逾十斤的五芒神珠?( g; {6 i; H% j9 _8 O3 i
  他不禁暗叹一声,只道自己今日恐要葬身在这五芒神珠阵中。
1 D/ e5 @* ^5 R, a4 s& w  哪知──5 }3 I5 y# r; r1 A% t
  只听一声清啸,划空而来,接着一阵叮当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然后便是那千里明驼牛一山的一声惨呼。0 x3 z' y1 `- b6 ]' y
  多事头陀只觉手腕一紧,身不由主地退了出去,一退竟一丈远。他定了定神,方自睁开眼来,只见穹苍如洗,阳光耀目,五芒神珠虽仍在飞舞不已,他自己却已远远站在刀山旁的砂地上。6 `! O% A0 Y: O, \. E
  要知道卓长卿扬威天目山,技慑群雄,万妙真君一生借刀杀人,到头来却自食其果,温如玉挥手笑弄铁达人、石平,含笑而逝,温瑾生死一念,几乎丧生在五云烘日透心针下……) d, U( `5 l# I; z0 r
  多事头陀在这刹那之间,由生险死,由死还生,此刻心中但觉狂泉百涌,渐静渐弱渐消。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方自定一定神,凝目望去,只见穹苍如洗,阳光耀目,五芒神珠在飞舞不已,飞舞着的五芒神珠下,却倒卧着一条人影,不问可知,自是那立心害人,反害了自己的千里明驼牛一山了。
6 Q7 V) }! X1 q- x- E! \# F  原来方才多事头陀久战力疲,在牛一山全力一击所击出的五芒神珠之下,已是生死悬于一线。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卓长卿清啸一声,身形倏然掠过,有如经天长虹一般,掠入五芒神珠阵中,一手抓住多事头陀的手腕,正待将之救出险境。
6 K; X/ M# y4 [1 O; W  哪知千里明驼杀机已起,眼看多事头陀已将丧命,此刻哪里容得他逃生?双掌一错,身形微闪,竟然追扑了过去。
2 J8 |, J9 u) d" N) I' l/ a  卓长卿身形已转,此刻剑眉微皱,反手一掌,龙尾挥风。
2 W4 A! U  I2 ]. J6 W# R  千里明驼牛一山只见这玄衫少年随意一掌挥来,他不禁暗中冷笑一声:“你这是自寻死路。”
( I6 v" B+ v2 n) h: z6 V8 Y0 C  腰身一塌,双掌当胸,平推而出。千里明驼一生以力见长,一双铁掌上,的确有着足以开山裂石的真功夫,只道这玄衫少年,与自己这双掌一接,怕不立使之腕折掌断。2 r0 T6 L7 M& W; q. h) }
  哪知他招式尚未递满,便觉一股强风,当胸击来,宛如实质。
' x! B* T; [6 @* N  他这才知道不好,但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他后悔的余地?
: }2 Y4 ~5 [  o  他双掌方自递出,脚下已是立足不稳。此刻若是在平地,他也许还能抽招应敌,逃得性命,但此刻他脚下一晃,方自倒退半步,身后已有三粒五芒神珠,荡着劲风,向他袭来。风声强劲,他虽已觉察,但却再也无法闪避。$ V8 z+ o) n7 p( h2 o- w
  “砰、砰、砰”三声,这三粒五芒神珠,竟一起重重地击在他的身上。6 g5 a' G4 [; B" v, m1 f) \
  他但觉全身一震,心头一凉,喉头一甜──张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狂吼一声,扑在地上。他纵有一身横练,但在这专破金钟罩、铁布衫的五芒神珠的重击下,又焉会再有活路?
1 |/ N; ]# _6 s9 ^. ^' c: g  卓长卿这长啸、纵身、救人、挥掌,当真是快如闪电,多事头陀回目一望,只见卓长卿微微一笑,道:“大师,没有事吧?”# S" `9 h0 j/ t( E  Z
  多事头陀想起自己以前对这位少年的神情举止,不觉面颊为之一红。但是他正是胸怀磊落的汉子,此刻心中虽觉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但却仍一揖到地,大声道:“兄弟,和尚今天服了你了。”
9 n( D' E6 F7 \- B  卓长卿含笑道:“大师言重了。”& s2 U3 r) B: J
  转目望去,只见对面台上的数十道目光,此刻正都厉电般的望着自己。那无影罗刹萧铁风,却已掠至五芒神珠阵边,将千里明驼牛一山的尸身,抱了出来。这萧铁风有无影之称,轻功果自不弱,手里抱着那么沉重的躯体,在这映目生光的尖刀之上,瘦长的身形,却仍行动轻灵,嗖的两个起落,掠出尖刀之阵,落到旁边的空地上,俯首一望,低叹道:“果然死了。”
" c$ h- v$ f9 k5 l) w( ^# {  卓长卿剑眉微皱,心中突然觉得大为歉然。要知道他自出江湖以来,与人动手,虽有多次,伤人性命,却从未之有的,此刻但觉难受异常,蜂腰微扭,一掠四丈,竟掠至无影罗刹萧铁风身侧,沉声道:“也许有救,亦未可知。”
  \4 F1 ^( X2 _7 p  正待俯下身去查看牛一山的伤势。
, e3 S$ C3 d& @$ _4 S1 j+ s" R  哪知萧铁风倏然转过头来,一眼望见了他,便立刻厉喝道:“滚!滚开!”0 ]* _) s) S9 T$ @( F
  卓长卿怔了一怔,道:“在下乃是一番好意,阁下何必如此!”
# T' [% J" Q; c6 X+ G( Q  无影罗刹萧铁风冷笑一声,说道:“好意──哼哼,我从前听到猫抓死了老鼠,又去假哭,还不相信世上有此等情事,今日一见──哼哼,真教我好笑得很。我萧铁风又非三岁孩童,你这假慈悲骗得了谁!”
5 U* p, n/ G5 G% e7 v* U$ U" p: v8 a  卓长卿又怔了一怔,心念数转,却只觉无言可对。他自觉自己的一番好意,此刻竟被人如此看待,心中虽有些忿气,但转念一想,人家说的,却又是句句实言。若说一人将另一人杀死之后,再去好意查看那人的伤势,别人自然万万不会相信。
% m$ G+ V' q) O4 W  他呆呆地怔了半晌,只见那千里明驼仰卧在地上,前胸一片鲜血,嘴角更是血迹淋漓,双眼凸出,面目狰狞。8 E( ]4 A# N" B
  他不觉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缓缓道:“在下实在是一番好意,阁下如不相信……”
3 B4 T" h1 {6 A5 V: i+ c  话犹未了,温瑾一掠而至,截口说道:“他不相信就算了。”
4 z0 P( j2 X: r1 S2 d  卓长卿睁开眼来,叹道:“我与此人,无冤无仇,此刻我无意伤了他的性命,心中实在不安……”
9 ~  Q" f1 J4 }; }  温瑾冷冷道:“若是他伤了无根大师的性命呢?你是为了救人,又有谁会怪你?难道你应该袖手看着无根大师被他杀死么?”# {2 C9 h9 t; `# Z4 b+ [, ~) R
  卓长卿俯首沉思半晌,突又长叹一声,方待答话,却见无影罗刹萧铁风突然长身而起,目射凶光,厉声道:“我不管你是真意假意,恶意好意,这牛一山总是被你给杀死的。此后牛一山的后代、子女、亲戚、朋友,会一个接着一个地找你复仇,直到眼看着你也像牛一山一样地死去为止。”
2 ~. X) n# S- |7 x  卓长卿心中但觉悚然而颤,满头大汗,涔涔而落,忖道:“复仇,复仇……呀,这牛一山的子女要来寻我复仇,还不是正如我要寻人复仇一样?冤冤相报,代代寻仇,何时才了……”& M* O/ ]2 y$ t
  只听温瑾突然冷笑一声,道:“你既也是牛一山的朋友,想来也要代牛一山复仇了?”. m6 t  x" `/ f" h8 H2 E' G# K& Y
  萧铁风目光一转,缓缓道:“为友报仇,自是天经地义之事……”* |* e8 ]4 Q) E2 I: _4 N0 O8 [
  温瑾冷笑截口道:“那么你若有此力量,你一定会代友报仇,将杀死你朋友的人杀死的了?”0 F9 m0 u7 Q: d8 x- T
  萧铁风不禁为之一怔,道:“这个自然!”
, X) v) n& h5 E3 f0 V/ Y9 [- f  温瑾接口道:“此人虽然杀死了你的朋友,但却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将人家杀死?这岂非是无理之极。”
  M( `, x( R' K9 M9 L% G2 V3 l  萧铁风道:“这岂是无理?我代友复仇,这有理极了。”% U; \& R) S* h; M) t3 c: `
  温瑾冷笑接口道:“对了,你要代友复仇,所以能将一个与你素无冤仇的人杀死,而且自称极有道理,那么牛一山若是杀死了我们的朋友,我们再将他杀死,岂非是极有道理之事?”
5 U  d, z, K* [3 ^# d4 T3 c2 P) f: u  萧铁风又为之一愣。温瑾道:“如此说来,牛一山立心要杀死我们的朋友,我们是以先将他杀死,而救出我们的朋友,难道就不是极有道理的事么?”
" x- c( h% y% [" r: d8 S  她翻来覆去,只说得萧铁风两眼发直,哑口无言。温瑾冷冷一笑,挥手道:“好好的将你朋友的尸身带走吧,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h; p8 r# G0 X& b
  萧铁风呆了半晌,俯身横抱起牛一山的尸身,纵身一掠,接连三两个起落,便自消失无影。, Q1 e8 g; e4 N& J# F/ C1 Y% o
  卓长卿望着他的背影,剑眉却仍皱在一处,似乎若有所思。
9 ~# }; h" X" M3 d& \) a  却听看台之上,突然响起一阵清宛的掌声,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姑娘好厉害的口才,竟将一个罗刹说得抱头鼠窜而走,哈哈──当真是舌剑唇枪,锐如利刃,教我实在佩服得很。”
8 z2 K" {) \# y+ R3 f  话声方落,卓长卿但觉眼前一花,面前已多了一条人影。
& g, N" \( r5 V& `  他暗中一惊,此人轻功,可算高手,定睛望去,只觉此人虽然满头白发,颔下的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的,更是五颜六色,十色缤彩,竟比妇女之辈穿的还要花俏。% e, z: F" l3 ~
  卓长卿一眼望去,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温瑾见了此人,神色却似乎愣了一愣。只见此人袍袖一拂,含笑又说道:“老夫来得真凑巧,虽未见着姑娘的身手,却已见到姑娘的口舌,当真是眼福不浅得很。”7 t( |0 k$ @: D" ]! p! {, O
  这老者不但装束怪异,说起话来,竟亦尖细有如女子。温瑾心中既惊且恨。她从未见过此人,竟不知此人是哪里来的、几时来的,不禁转眼一望,望了那三个方自跟来的红裳少女一眼,只见她们亦是满面茫然之色,忍不住问道:“恕我眼拙,老前辈……”$ y. v$ w- A" @4 }. {5 z
  她话犹未了,这老人已放声笑道:“姑娘心里大约在奇怪,老夫是哪里来的。哈哈──老夫今晨偷偷摸摸地上山,一直到了这里,为的就是要大家吃上一惊。”
/ v8 h9 v$ i) x( K& R, ^  温瑾冷笑暗忖道:“若非昨夜发生了那些事,你想上山,岂有如此容易!”2 e2 S' I% C3 \) k" J! j+ x$ t, V
  看台之上,十人之中,倒有五人认得此人。此刻这些江湖枭雄,都仍端坐未动。他们当然不知道温瑾与丑人之间的纠纷,是以方才眼看千里明驼被杀之事,此刻仍自安然端坐,像是又等着来看热闹一样的。- c6 M8 \0 A* c  a5 ~8 k/ h
  只见这彩服老人哈哈一笑,又道:“姑娘虽不认得老夫,老夫却认得姑娘的。老夫已久仰姑娘的美艳,更久仰姑娘的辣手,是以忍不住要到这天目山来走上一遭──”
. j) s' r; S# i3 N  温瑾突然瞪目道:“你是花郎毕五的什么人?”1 G6 O5 U' v+ ]% O- s3 `
  这彩服老人笑将起来,眼睛眯成一线,眼角的皱纹,更有如蛛网密布。但一口牙齿,却仍是雪白干净,有如珠玉。
# _- W" F9 J, V% p6 r' Q  他露出牙齿,眯眼一笑,道:“姑娘果然眼光雪亮。不错──老夫毕四,便是那不成材的花郎毕五更不成材的哥哥。”& J- r- M1 ^8 o' o) e1 o5 L! V1 C2 d
  温瑾心头一震,沉声道:“难道阁下便是人称玉郎的毕四先生么?”
( m4 [9 \* b. \: n" g  彩服老人又自眯眼一笑,连连颔首。卓长卿昨夜在车厢之外,听得那些红裳少女所说花郎毕五被温瑾削去鼻子之事,此时听见这老人自报姓名,心中亦不禁为之一动,暗自忖道:“此人想必是来为他弟弟复仇的。”
. {7 m, [% \, r* }& s" U' J  立即目光灼灼,全神戒备起来。那三个红裳少女见了这老人的奇装异服,再听见这老得已快成精的老人居然还叫做玉郎,心中都不觉好笑,只是不敢笑出声来。  f8 J9 {; V4 v* ^
  只见这玉郎毕四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瞟了温瑾几眼,道:“姑娘年纪轻轻,不但口才犀利,而且目中神光满盈,显见内功已有根基,难怪我那不成材的弟弟,要被姑娘削去鼻子。”
1 Z% i& a* H2 v  温瑾冷笑一声,道:“那么阁下此来,莫非是要为令弟复仇的么,那么……”/ ~* ?" i3 E' a; q/ l
  哪知她话声未了,这玉郎毕四却已大摇其头,截口说道:“不对,不对,不但不对,而且大错特错啦。”1 |8 E- w% r: U* L; n  i; r" @
  卓长卿、温瑾齐的一愣。3 k3 w6 o1 D+ C8 u# c3 i
  只听这玉郎又道:“那毕五又老又糊涂,自己不照照镜子,却想来吃天鹅肉,姑娘莫说削去他的鼻子,就算再削去他两只耳朵,老夫我不但不会反对,更不会为他复仇,只怕还要鼓掌赞成的。”
7 d0 _4 W7 [, g. H1 ^6 B6 U  卓长卿、温瑾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暗忖:“人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看来当真并非虚语。那‘花郎’毕五虽然无耻,想不到他却有个如此深明大义的兄长。唉──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毕四看来虽不得人心,想不到却是胸襟磊落的汉子。”
, P1 F# {1 D9 A' z4 B  一念至此,两人不禁对这位玉郎毕四,大起好感。温瑾微笑说道:“请恕我无礼,方才多有冒犯之处。”7 ^5 z6 Q" e7 ]1 f
  她语声一顿,又道:“老前辈此来,可是为了家师……”) o. ^) r8 v5 e+ f, w
  此时此刻,她亦不愿别人知道她与丑人间的事情,是以此刻口口声声,仍称“家师”。4 }& Q& q0 U3 I  [7 W
  哪知她语到中途,那玉郎毕四又不住摇起手来。她愣了一愣,倏然顿住话声。只听毕四道:“不是不是,非但不是,而且大错特错。”
! f2 @+ p! `5 a5 ^; C  卓长卿心中大奇,忖道:“他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么他此来却又是为了什么呢?”8 [0 J) ]$ S& e
  只见这玉郎眯眼一笑道:“老夫不似毕五与令师还有三分交情,此来又怎会为了令师呢!若是……哈哈!”; e& Y+ W$ \/ `
  他大笑两声,倏然顿住话声,又自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温瑾。温瑾被他瞧得好生不耐,但却又不便恶言相加,秀眉微蹙,微微一笑,道:“那么老前辈此来,难道是游山玩水的么?”$ N0 @5 T; s) W! L; h
  她本就丽质天生,笑将起来,更有如百合初放,柳眉舒展,星眸微晕,玉齿微现,梨涡浅露,当真是国色天香,无与伦比。卓长卿目光动处,一时之问,不觉看得呆了。
; k+ R# w; D9 m! S5 G; o) g  温瑾目光虽未望向卓长卿,但却也知道,他正在看她。+ \" w) D5 s6 Q4 D) ]- U/ L: h
  她只觉心里甜甜的,虽不想笑,却忍不住要笑出来,目光抬处,却见那玉郎毕四也正在呆呆地望着她。
, t9 ~$ P2 V+ P  她笑容一敛,只见这玉郎毕四摇头晃脑,啧啧连声,道:“美、美、真美!”1 N$ k7 a2 E* }
  语声微顿,突然双手一分、一扬、单膝点地,跪了下来。
7 r' @2 Z5 i) q  卓长卿一愣,温瑾更是大奇,纤腰微扭,退后三步,诧声道:“老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1 W; B+ j: E/ _6 v6 r  玉郎毕四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 |- ^( u6 K& @$ K% K; q8 O  温瑾摇首道:“我真的不知道。”
2 n5 R$ k8 ^" I( s" S* Z; s  玉郎毕四双手一合,捧在自己的胸前,低声道:“你真的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么?……我正在向你求婚呀!我要你答应,答应嫁给我。
" e% Y  Q0 \* M! K. S3 O  我虽然是毕五的哥哥,却长得比他年轻,更比他英俊。你虽然拒绝了他,他活该,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是吗?”
2 V) O% M% I6 K! L; U  卓长卿、温瑾、多事头陀、三个红裳少女,一齐睁圆眼睛,望在这玉郎毕四身上,几乎以为此人疯了。
: |* @( m, A: S2 ~  他们有生以来,做梦也没有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无耻之人,竟会做出这种无耻之事。
7 @9 T* v9 e8 c  他们竟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气亦无法气出来。只听看台之上,反倒笑声如雷。那玉郎毕四却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扬臂道:“我当着别人跪在你面前,这表示我对你是多么痴情。你能伤害一个对你如此痴情的人的心吗?不会的,你是那么……”
2 l1 e3 e1 M( C+ m: j  卓长卿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道:“住口!”/ @2 I) o% J, H2 |0 |7 N
  玉郎毕四面色一沉,道:“我说我的,干你何事?难道你在吃醋么?”1 L9 L. M& M& T2 `
  卓长卿铁面如水,生冷而简短地说道:“站起来。”
/ ~  y; D& I$ q9 [/ |, p. X  玉郎毕四干涩而枯老的面容,像是一块干橘皮,突然在火上炸开了花。他扫帚般的双眉,金鱼般的眼,在这一瞬之间,都倏然倒竖起来,怒喝道:“你是谁?你可知道老夫是谁?你竟敢在老夫面前这般放肆,哼哼,大约真的是活得有些不耐烦了。”7 l9 m' ~2 m1 ?/ I8 C  u8 G1 }+ R
  这玉郎毕四方才言语温柔,柔如绵羊,此刻说起话来,却是目瞪眉竖,猛如怒狮。只是他却忘了自己此刻仍然跪在地上,身体的姿势,与面目的表情太不相称。那些红裳少女见了这等情况,忍不住又都掩口暗笑起来。8 N8 t9 W- ^5 R8 \1 f! `
  卓长卿怒气更炽,方待怒喝,却听毕四冷哼一声,又已接口说道:“我说话的对象是这位姑娘,只要这位姑娘愿意听,谁都不能叫我住口。你这小子算是什么!哼哼,当真是狗捉老鼠,多管闲事!”, T8 w( F: L, Q. K, G
  卓长卿愣了一愣。他生来直肠直肚,心中所想之事,半点不会转弯,此刻不禁暗忖:“是了,我曾听人说过,女子最喜欢别人奉承,这姓毕的满口胡言,温瑾却并未──”
1 A* i2 J+ i) v  想到这里,忍不住目光斜瞟温瑾一眼。
7 T! ~7 _) N2 d7 }' E( U  却听温瑾缓缓说道:“姓毕的,你说了一堆废话,我却没有喝止,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 v7 d2 w  E6 _  玉郎毕四本虽满面怒气,忽然听见温瑾竟然对自己说起话来,而且莺声燕语,语声中并无怒气,心中不禁一荡,立刻柔声道:“想来是我的一片真心诚意,打动了姑娘的芳心.是以──”7 C" y  T1 p' I+ J" o
  温瑾摇了摇头,接口道:“不对!”
  E8 `. n7 F  O1 Y  玉郎毕四笑容一敛,但瞬又含笑道:“那么可是姑娘听我说的十分好听,是以──”! g5 P. {7 x6 d7 m' z: P
  他话未说完,温瑾又自摇首接口道:“也不对!”1 {* m+ v# ]: m
  她轻轻一拂衣角,嘴角似笑非笑,接道:“我小的时候,一个冬天的早上,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有一条疯狗,跑来对我乱吠,我气不过,就把它打跑了,哪知我……我姑姑走来看见,却将我骂了一顿,说一个女孩子应该文静些,怎么可以和疯狗一般见识!”
+ M. A+ D" ~0 |) j7 t: e8 d: f  c  她语声本就娇柔动听,面上更永远带着三分笑容,此刻阳光温柔地映在她面容上,更显得她娇靥如花。- n& t8 K1 b) k: S5 w, M
  玉郎毕四直看得心痒难抓,忍不住道:“是极,是极,姑娘今日这般文静,想必定是幼时教养极佳之故。”
' m" `: }( H; A, P( c5 h  温瑾微微一笑,又道:“我文静虽不见得,但却真的再也不和疯狗一般见识了,以后再有疯狗在我旁边狂吠,我只有走开一点,让让他……”: p) |3 x% J$ g0 N! X2 G
  她语声一顿,目光忽然温柔地落在卓长卿身上,接口又道:“可是现在如果有疯狗在我旁边狂吠,我就再也不必让他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有了……”
/ l' _# M) w1 R5 m- `7 K  垂首一笑,方自接道:“有了一个保护我的人。”
& B- b/ q+ c, Y4 w3 i9 m  纤手微抬,缓缓指向毕四:“长卿,你替我把这条疯狗赶走,好不好?”
# S& N* k6 O  n8 B- V7 q' @  卓长卿见她竟还在与毕四含笑而言,心中正是怒愤填膺,恨不得立时掉首不顾而去。此刻闻言愣了一愣,才恍然了解她的含意,心中不觉又笑又恼。这少女当真调皮得很,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心情来说笑。转目望去,只见那玉郎毕四直挺挺跪在地上,面上又红又紫,有如猪肝,突然大喝一声,跳将起来,戳指温瑾,破口大骂道:“你这小妮子,当真不识抬举,毕四太爷好意抬举你──”5 M* |- s& n  T5 Q3 \3 N' |0 p* |9 g: Y
  话声未了,忽觉一股劲风当胸袭来,威猛强劲,竟是自己生平未遇。
' ^& k" g8 u# z; J, E- x1 N' _  他大惊之下,身形一旋,倏然滑开五尺,定眼望去,只见卓长卿面带寒霜,挥掌冷笑说道:“我手掌三挥之后,你若还在此地,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D, `9 J- y* j! ^; _2 N9 Q
  玉郎毕四似乎被他掌风之强劲所惊,面色一变,倒退三步。卓长卿手掌两挥。见他已有去意,心中不禁一宽。要知道他生具性情,方才伤了那千里明驼牛一山的性命,心中已是大为不忍,此刻对这玉郎毕四虽然极为恼怒,但却仍不愿出手相伤。
5 B3 `, I9 ~0 J" b7 B+ Y  玉郎毕四倒退三步,身形方自向后一转,突又滴溜溜的一个转身,快似旋风,手掌微扬,劲风三道,分向卓长卿前胸将台、玄关、乳泉三处大穴袭来。这三道暗器不但体积奇小,难以觉察,而且又是在玉郎毕四转身之间发出,卓长卿但觉眼前微花,暗器距离自己前胸,已不及三尺。
4 T6 r& ~' `  m) Q8 `: o  温瑾情急关心,花容惨变,嘤咛一声,扑上前去。只见卓长卿虽然胸腹一缩,脚下不动,前胸竟然缩后一尺。但这三点暗器,却仍都着着实实,击在他身上。温瑾目光动处,只觉眼前一黑,脑中一阵晕眩,蹬、蹬、蹬连退数步,险些一跤跌在地上。
, ]2 l0 a- v( ~  玉郎毕四一声怪笑,道:“小子张狂,也要你见见毕四太爷的──”
6 r; b4 f% v* R$ a  话声未了,忽见卓长卿胸膛一挺,身躯竟又站得笔直。那三点暗器虽都着着实实打在他身上,此刻竟又都滑下,卓长卿伸手一接,接在掌中。
/ }4 Z' b) {4 |5 N$ w& T  玉郎毕四一阵大惊。看台之上,多是武林高手,眼光明锐,是以那暗器虽纤小,这些人也俱都看得清清楚楚,此刻心中亦不禁大感惊愕,有的竟忍不住脱口惊呼出声来。
+ l& P4 F" v* t, X% H: t2 P  温瑾定了定神,睁开眼帘,方待挨到卓长卿身上,查看他的伤势,此刻见他居然无恙,心中惊喜交集,张口半晌,竟然说不出话来。9 r4 a; I" z6 ]  B0 X. L+ x+ l
  卓长卿剑眉轩处,冷冷一笑,突然手掌一扬,掌中那三支比普通形状小了一半的五棱钢针,便已原封不动地袭向毕四,风声尖锐,竟比毕四方才击出之时,力道还要强劲数倍。
( m3 M6 x% ?& h  这三支五棱钢针,本是玉郎毕四扬名江湖的暗器,威力虽不及丑人温如玉的无影神针霸道,但却也是见血封喉,极为歹毒,而且锋利无比。再加上玉郎毕四手劲非同小可,纵然身怀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一类功夫之人,若是遇着此等暗器,一样也是无法抵挡。2 H; U5 W! x. o
  是以玉郎毕四再也想不到自己发出的暗器,竟伤不了这玄衫少年,此刻惊恐之下,却见这三支钢针竟然原物退回,他深知自己这种暗器的威力,当下吓得心胆皆丧,再也顾不得颜面,身形一缩,就地一滚,只觉风声三缕,自头顶飞过,划空飞出数丈,方自落到地上。他翻身站起,额上冷汗涔涔落下,方才面上的狂傲之意,此刻早已经消失无影,心中却兀自大惑不解,暗忖道:“以我的手劲发出这些五棱毒针,纵是铁板,也未见能以抵挡,这少年是凭着什么,难道他的内功真已练到金钢不坏之身吗?”
: _3 f9 `5 V2 |/ c/ O0 J  他自然不会知道,卓长卿身上所穿的这条玄色长衫,看起来虽然毫不起眼,但其实却非凡物,正是司空老人以昔年得自黄山的那怪蛇之皮所裁制。丑人温如玉那时不远千里赶至黄山,一半也是为着此物。
3 @( A1 {& c8 z6 @! Y1 p+ S" i+ f  世事之奇,有些的确不是常理所能忖度。这怪蛇之皮,不但坚韧无比,刀枪难入,而且火水不侵,是以云中程初见到卓长卿时,卓长卿自火宅之中,安步而出,身上并无半点火星;万妙真君尹凡与他野店相叙之时,他身上泼了一满杯酒,却也滴水不沾。此刻玉郎毕四的三道钢针,虽然霸道,但已被他以内力化去一半力道,再加上这件异衫之能,自然不能伤他分毫。/ G( l1 E. {' `8 O
  卓长卿傲然而立,又自喝道:“还不快滚!”* r: v: n+ X. ^* k* H5 U9 Z. h7 F8 J' _
  他这一声喝声,虽然和片刻之前的一声喝声的声音毫无二致,但听在玉郎毕四以及在场群魔耳里,所生的反应却大不相同。
' s/ t5 @: x/ T* e  只见玉郎毕四呆立半晌,面上阵青阵白,终于暗叹一声,身形微拧,转身欲去。哪知温瑾突然冷冷一笑,喝道:“站住!”
# T7 t3 F! U5 U  z" R$ V- [  毕四身形微顿,温瑾冷冷道:“你乱吠了半天,就这样想走了吗?”/ z4 N& R. r7 o8 E
  纤足微点,曼妙的身形,突然惊鸿般掠到身侧。“你那宝贝弟弟,留下一只鼻子,你好歹也该留下一些东西来呀!”
- L: K  a; ?# N* w: D- ]  玉郎毕四心中又急又怒,只见温瑾微一招手,立在远处的一个红裳少女,立刻如飞掠来,双手递上一柄形似匕首的短剑,剑长仅有一尺,剑柄制作得极为精致,剑身却晶莹雪亮,在日光下闪闪生光,正是当时江湖女子常用的防身之物。" _: z( t+ y2 J' T& D
  温瑾口角含笑,接过短剑,伸出春葱般的纤纤玉指,在剑身上轻轻一抹、一弹,只听“呛”的一声轻吟,温瑾又道:“是鼻子有用些,还是耳朵有用些?呀──想来两样都没有什么用,你还是两样都留下来吧!”
! B) ?$ F2 ~* B$ E) y# I  m: \, K/ B  玉郎毕四暗道一声:“罢了。”
; Q$ N' ~% `* Y  M5 l  他虽然厚颜无耻,却又怎能当着这些人之面,受到如此欺辱?心中虽知自己万万不是那玄衫少年的敌手,但此时此刻,却少不得要拼上一拼,转念之间,正待翻身一掌击出。
; V& _2 e9 i  n) @+ g1 v  哪知就在他心念转处,身后突然微风拂过,那玄衫少年,竟已掠到他身前,他面色一变,却听这玄衫少年竟缓缓道:“放他去吧!”
5 U% H" q( g/ G( q7 \3 N) a  温瑾微微一愕,秋波数转,突然噗哧一笑,放下手掌,娇笑道:“我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哩,刚才不过是故意吓吓他的。”
" a0 l& f1 o7 }; M/ c  P  卓长卿含笑道:“那就好了。”
% p6 b7 ~+ }! [$ r# s  手掌一挥:“还不快走!”
0 z: R0 n& f* P% l& a  他见温瑾如此的柔顺,心中不觉大感安慰。那些红衫少女见到温瑾平日那样刁蛮,今日对这玄衫少年,却又如此温驯,彼此对望一眼,心中各自不解。
; V: O8 k" Z. n! N! b& H  玉郎毕四目光怨毒地瞪了卓长卿一眼,突然长叹一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 v. ?8 v; d0 P" b; S/ A  语声未了,他身形已如飞掠去,只听远远仍有语声传来:“此恩此德,来日必报。”, G3 {& _0 F/ Z# Q3 f6 F# k$ y
  温瑾秋波流转,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说道:“你对他虽然这么仁慈,可是他却未必会感激你,说不定以后还要找你报仇也说不定。唉──那么你这又是何苦?”
( I# g+ U  f& h! I' L# E5 X  J7 N  卓长卿面色一沉,正色道:“做人但求自己无愧于心,至于别人怎样对我无所谓。哼哼,我岂是施恩望报之人──”
- L, C' }* y; z5 E  说到这里,忽然瞥见温瑾目光在闪动,隐有泪珠,知道她自幼受着丑人温如玉的放纵,能够如此,已是大为不易,有时纵然行为略为偏激,却也难怪。
& A. U/ s" w5 W/ f  一念至此,他不禁柔声道:“有些事你自然不会明了。唉──要是你从小就跟着我那恩师在一起,就不会──”6 [. o9 _7 f+ `$ [: l; v0 }$ c; o
  语声未了,忽听一声惨呼,自远处传来,声音凄惨绝伦,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卓长卿面色一变,脱口道:“这是玉郎毕四!”$ x* g, U9 X; s0 u$ _( v" }
  转面望向温瑾:“这又是怎么回事?”  w: ?0 I4 S. @/ t' y1 Y
  温瑾摇了摇头,心中突然一动,面色不禁又为之大变。
5 C' O( T: I6 q! R  那看台之上的武林群豪,有些虽与玉郎毕四有故交,但见卓长卿武功那般惊人,温瑾又是丑人温如玉的徒弟,这些人虽然俱都不是等闲角色,但却谁都不敢招惹温如玉,是以毕四受辱,他们都一直袖手旁观,端坐不动。
# _; X9 S+ s1 y* O+ T8 U& |  但此刻的这一声惨啸,却使得他们不禁都长身而起,翘首望去。只见两条淡红人影,自那边如飞掠来,身法轻盈美妙,不弱于武林中一流高手,瞬息之间,便已掠到近前。
- v2 K- W8 \; }' M/ H% {  卓长卿抬目望去,只见这两个红衫少女,竟是在那红巾会帮众惨死之时,从地上拾起那粒粉红色珠子的小玲、小琼。此刻她两人身形如风,掠到近前,倏然顿住身形,小玲玉掌平伸,掌中托着一方素绢,绢上鲜血淋漓,竟赫然放着三团血肉。
7 ]7 }2 Y8 U5 n5 a9 J  卓长卿心头一懔,仔细望去,才看出这三团血肉,竟是一双人耳、一只人鼻,不禁脱口惊呼一声,又自变色道:“这是怎么回事?”0 Y  p7 _8 h: ?6 r. }+ ?- y; Y
  小玲、小琼四道秋波,齐地一转,面上却木然没有丝毫表情,缓缓地走到温瑾身前。温瑾柳眉微颦,忍不住问道:“这可是那玉郎毕四的?”
8 b8 s. V" |% ?  小玲微微颔首,道:“这是祖姑姑叫我们交给姑娘的──”; \5 C2 `# S. y
  她语音微顿,又道:“她老人家说,无论姑娘对她怎样,要是有人对姑娘无礼,她老人家还是不能坐视,所以──她老人家就代姑娘把这姓毕的鼻子和耳朵割下来,交给姑娘。”
% ~" H! h! i) `& K) Z; z  双手一伸,笔直地交到温瑾面前。
+ }* a/ \1 ?5 L: @% C. Y1 u9 Q  卓长卿心中暗惊:“这丑人温如玉当真是神出鬼没,我半点没有看到她的影子,但此间发生之事,她却都了如指掌。”6 B" x4 W4 Z7 I1 U
  温瑾呆呆地望着这一方血绢,心中但觉百感交集,思潮翻涌……
3 a: i) l: y* f6 N/ X  B- s  小玲等了半晌,见她仍不伸手来接,秋波一转,缓缓垂下腰去,将这一方素绢,放到地上,轻叹一声,接着又道:“姑娘不接,我只得将它放在这里。反正只要姑娘知道,祖姑她老人家对姑娘还是那么关心就好了。”1 M3 M( G( W" }
  小琼目光一垂,接道:“祖姑还叫我们告诉姑娘,姑娘若是想找她老人家报仇,她老人家一定会让姑娘称心如愿的。今天晚上,她老人家就在昨天晚上的庙堂里等候姑娘──”' K4 g5 }( _( K/ C
  她眼眶似乎微微一红,方自接道:“她老人家还说,请这位卓相公,也和姑娘一起去。”. Y9 ?! s7 O0 ?% w
  小玲轻叹一声,接道:“到时候,我们两人也会在那里等着姑娘的。我两人和姑娘从小在一起,承蒙姑娘看得起,没有把我们看成下人,我两人也一直感激得很,常常想以后一定要报答姑娘,可是──”
3 a) y9 n3 y7 n* H! W/ N( Q0 @  她语声微顿,目光一垂:“可是今天晚上,我两人再见姑娘之面的时候,却已是姑娘的仇人。姑娘若要对祖姑老人家怎样,那么就请姑娘也一样地对我们。”. Z( N  y1 A9 ]
  她幽幽长叹一声,又说道:“我们不像姑娘一样的博学多才,我们都笨得很。可是我们却也听说过一句话,那就是:‘人若以国士待我,我便以国士对人。’这句话我不知说得对不对,但意思我却是懂的。”
6 h% }$ d+ y9 h- Y% P$ x  小琼目光一直垂在地面,此刻她眼眶仿佛更红了,幽幽地叹道:“我们不管祖姑为人怎样,但她老人家一直对我们很好,就像她老人家一直对姑娘很好一样。”! U( H% @0 d) a/ _$ {5 }/ B
  这两人一句连着一句,只听得温瑾心中,更觉辛酸苦辣,五味俱全。
* V' {' R- F9 T) ?2 u3 {  她垂首无言,愣了半晌,明眸之中,又已隐泛泪珠。+ V: k$ P/ C8 a0 M! v7 r
  卓长卿目光动处,双眉微皱,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终于忍住。, o' a# U8 m) e$ t7 g% N+ S5 ^
  只见温瑾垂首良久,突然一咬银牙,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两人这样说,我心里头虽然难受,但是──”' ~9 x2 c" \  P' e7 n7 T
  小玲目光一抬,截断了她的话,冷冷道:“我们知道姑娘的心意,当然我们不能勉强,可是我也听说,古人有割袍断义、划地绝交的故事──”
% V4 J3 |. y0 y! k2 T1 v  她话声倏然中止,手腕一伸一缩,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左手紧捏衣角,右手一划,只听“嘶”的一声,那件红裳衣袂,便被利剑一分为二。4 N2 h& G6 ^. q1 ^/ `$ }
  她暗中一咬银牙,接着道:“从此姑娘不要再认得我,我也不再认得姑娘了。”$ D. A( m( ]0 E& g4 f0 U
  玉掌一挥,短剑脱手飞出,斜斜地插在地上,噗的一声,剑身齐没入地。她表面虽强,心中却不禁心酸,两滴泪珠,夺眶而出。抬头望处,温瑾亦已忍不住流下泪来。7 h; S- A2 @4 h* O
  两人泪眼相对,卓长卿暗叹一声,转过面去。他无法理解,造化为何如此弄人,让世人有如此悲惨之事。
8 P3 p9 _6 r; r  c. p" u  看台之上的武林豪士,见了这等场面,个个心中不禁惊疑交集,但其中真相,却无一人知道。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无法伸手来管此事。有的人只得转身走了,有的人虽还留在当地,但却无一人插口多事的。6 K: H/ j$ V  N- n) M' T) Y
  一直垂首而立的小琼,此刻又自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我也再无话说。我想姑娘总比我们聪明得多,会选择一条该走的路,可是──”
/ |0 ?. |6 v+ U3 v4 G. h  她话声一顿,突然走向卓长卿,说道:“卓相公,你是聪明人,我想问问你一句话,不知你可愿意听?”
$ P' F+ J6 X; G9 @4 Y3 g  卓长卿微微一愣,沉吟道:“且请说出。”
) v% z4 S6 |$ x9 A4 O7 \  小琼缓缓道:“生育之苦,固是为人子女者必报之恩,但养育之恩,难道就不是大恩么?难道就可以不报么?”
0 w, h6 ]9 U9 i- k6 }8 @+ U  卓长卿又自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这两个少女,已一齐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本来站在一旁的红裳少女,个个对望几眼,亦自默然跟在她们身后,垂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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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02 | 只看该作者
第16章 恩重仇深% B1 M' N2 t# m7 N9 `
 温瑾垂首而立,一时之间,心中是恨是怨,是恩是仇,她自己也分辨不清。良久,良久,她方自抬起头来,四侧却已别无人影,看台上的武林群豪,此时也都走得干干净净,只有卓长卿仍然无言地站在她身旁,就连那素来多事的多事头陀无根大师,此刻都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1 r( t0 u9 h) P; S1 |/ m1 D' l) s  阳光仍然灿烂,仍然将地上的尖刀,映得闪闪生光。她缓缓地俯下身,缓缓地拔起那柄插在地里的短剑,和自己手中的一柄短剑,放在一起。一阵风吹来,她竟似乎觉得有些凉意,于是她转身面向卓长卿,怔了许久,终于“哇”的一声,扑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t& j+ s* D& j# P! O
  她只觉得此刻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这宽阔而坚实的胸膛。她感觉到他的一双臂膀,紧紧地环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 p4 {5 j# S5 ^* i+ ~- y  一丝温暖的感觉,悄悄从她心中升起。她勉强止住哭声,抽泣着道:“我该怎么办呢?长卿,我该怎么办呢?”
$ E. E  n+ d3 A3 [9 n  卓长卿垂下目光。她如云的柔发,正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起伏着,就像是平静的湖泊中,温柔的波浪似的。
- @5 L5 v# U1 `: o4 X  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这温柔的波浪。天地间的一切,此刻都像是已静止了下来,他感觉得出她心跳的声音,但却也似乎那么遥远。
4 i  \) h: t# U, c6 |9 Z# K: b  强忍着的抽泣,又化成放声的痛哭。
; Q# `% b9 t( ]4 Z4 f  郁积着的悲哀,也随着这放声的痛哭,而得到了宣泄。; v% F- l2 J2 S! p( K0 v. B3 G4 y* {
  但是卓长卿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起来。他暗问自己:“我该怎么做呢?生育之苦,养育之恩……唉,我既该让她报父母之仇,却也该让她报养育之恩呀!”
9 |. D  t1 d( @5 v" D/ E3 ?  他无法回答自己,他更无法回答温瑾。1 t9 t" }) z, X! {& b" h, J8 S& s
  终于,他作下了个决定,于是他轻拍着她的肩膀,出声道:“我们走吧。”
' y$ Q, n. g3 b+ K# N5 }  温瑾服从地抬起头,默默地随着他,往外面走去。他们谁也不愿意施展轻功,缓慢地绕过那一片刀海,走出看台,走过那一条两旁放满棺木的小道。白杨的棺木,在阳光下呈现着丑恶的颜色,卓长卿心中积郁难消,突然大喝一声,扬手一掌,向道旁一口棺木劈去,激烈的掌风,震得棺木四散飞扬。
/ z9 @4 G( S- c& E' O# ]  突地──
! K# ^, M$ F. B9 W+ X. b  棺木之中,竟有一声惨呼发出,呼声尖锐,有如鬼啸!
! a8 S3 U' [  R, {5 j8 N* _  卓长卿蓦地一惊,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直升背脊──
# K/ W. _" i9 F0 F! _! C; J# [  他呆若木鸡地定睛望去,只见随着四散的棺木,竟有一条人影,随着飞出,“噗”的一声,落在地上,辗转两下,寂然不动。
: P+ ?8 K" m$ Y$ \2 _  卓长卿呆呆地愣了半晌,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地上躺着的尸身,黑衫黑服,仰天而躺,面上满是惊恐之色,像是在惊奇着死亡竟会来得这么突然似的,他竟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8 W- V* f! O
  温瑾亦自大吃一惊,秋波流转,四下而望。阳光之下,大地像是又回复了寂静,但是──
( s3 O8 ~/ J! H! E  道旁的棺木,却似乎有数口缓缓移动了起来。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纵然是白天,纵然有阳光如此光亮,但是她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悚栗之意,就像是一个孤独的人,在经过鬼火磷磷、鬼语啾啾的荒坟时一样。: k0 l6 \  M" B: _6 r
  温瑾呆立半晌,心念数转,突然柳眉一轩,双手齐扬。
0 G4 h" X8 g. t: T4 O  L; L  只见银光两道,厉如闪电,随着她纤手一抬之势,袭向两口并置的棺木。) N9 J( w$ k: i, r0 ~3 p
  “噗”的两声,两柄短剑,一齐深没入棺。
" ]% C' C& ^  V: Q9 D/ a5 N% N! W' p  接着竟然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叫,鲜红的血水,沿着兀自留在棺外的剑柄,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流在灰黯的山道上。
9 X2 ?. N3 {# G8 @2 X1 w0 k& |  f  卓长卿一掠回身,掠到温瑾身旁,两人方自匆匆交换了一个目光。
4 s9 l( R6 m5 k6 T6 \7 f  突然──. p  u' q- \7 Z3 s9 ]% q  s
  山道尽头,传来三声清脆的铜锣之声。! S" \3 V+ N8 q, ]
  当!当!当……$ S! L; M! B! @& w2 l3 l
  余音袅袅未歇,山道两旁的百十口棺木的白杨棺盖,突然一齐向上抬起──
) \" z. j/ w3 T, v8 e! s8 U$ g  卓长卿在大惊之下,目光一扫,只见随着这棺盖一扬之势,数百道不经留意便极难分辨的乌黑光华,带着尖锐风声,电射而至。他心头一凉,顺手拉起温瑾的手腕,双足一顿,身形冲天而起,应变之迅,当真是惊世骇俗。
8 d3 U, z4 D0 ?2 |  只见数百道乌黑光华,自脚底交叉而过,却又有数百道乌黑光华,自棺中电射而出。他身在空中,藉力无处,这一下似乎是避无可避,只听温瑾脱口惊呼道:“无影神针!”
- G6 b2 I! ?* ^, `* Z9 E/ R  他心头更是一寒,想到这暗器之歹毒,可算是天下少有,自己在空中虽能身形变化,但这些暗器密如飞蝗,自己身穿蛇衣,如再转折掠开,纵然身上中上几处,亦自无妨,但温瑾岂非凶多吉少?7 R9 R: d) {1 i$ J! s0 ]" t
  此刻情况之险,当真是生死俱在一念之间。; w( j/ x" u% D' v; J, M) M
  卓长卿情急之下,心中突然闪电般泛起一个念头。9 V: G  q: E: q5 ?" W9 E' ?
  他甚至来不及思索这念头是否可行,便已大喝一声,扬手一掌,向温瑾当胸击出。
3 l0 S+ X7 R- H  S$ s3 x- Q  这一掌掌风激烈,威势惊人,但掌势却并不甚急。温瑾身在空中,眼见他这一掌击来,心中既惊且怪,愣了一愣,亦自扬手拍出一掌。
; s1 X& f; m1 x  “噗”的一声,两掌相接,温瑾忽觉一股内力,自掌心传来,她本极灵慧,心中突然一动,掌心往外一翻,婀娜的身躯,便已借着这一掌之力,横飞三丈,有如一只巧燕般,飞出山道之外。% I3 K/ P( x* D( N( e: a4 W
  卓长卿自己也藉着这一掌之力,横飞开去,眼看那些乌黑的暗器无影神针,已自交相奔向自己方才凌空之地,不禁暗道一声“侥幸”,伸手一捏,掌心却已淌满一掌冷汗。. Y' O* p9 N* R
  可是他身形却丝毫没有半分停顿,脚尖一点,身形便已闪电般向方才锣声响处扑去。目光闪处,远远望去,只见山道尽头处的一口棺木之中,伫立着一个黑衣汉子,手中一面金锣,在日光下闪闪生光。这汉子一手扬锤,正待再次击下,望见卓长卿如飞掠来,吓得手中一软,“当”的一声.金锣落地,身形一拧,一跃两丈,亡命地向山下掠去。
8 q- m$ z2 ?2 [( `9 D, _: J- L4 G  卓长卿大喝一声:“哪里逃!”! I9 b. ?  p/ S2 O/ L, B* e. K, c8 u
  倏然一个起落,身形斜飞数丈,随后就追了过去。此刻温瑾亦已如飞掠来。只见那黑衣汉子脚下矫健,轻功不弱,施展的身法,竟是上乘轻功绝技八步赶蝉。- u' L' n6 c# }9 ?, u3 [
  卓长卿脚下不停,口中大喝道:“莫放这厮逃走!”
( r8 o! e' o! c  他两人轻功之妙,当真是绝世惊人,那汉子身法虽快,却再也不是他两人的敌手,一霎眼之间,只觉身后衣袂带风之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万万无法逃出这两人的掌握,突然回首大喝一声,道:“看镖!”
$ f9 w$ o% }! ^+ H0 Q, M$ t' b4 {  卓长卿、温瑾齐地一惊,身形微顿。温瑾目光动处,瞥见这人的面目,不禁变色,脱口而出呼道:“乔迁!”
( ]* }, n8 D! i  呼声未了,已有一道寒光击来。卓长卿剑眉微扬,随手一掌,将这一道镖光,远远劈落,落入草丛中,大喝问道:“这厮便是乔迁?”
7 L$ W' @& `' j( m# ^$ f& a  K  温瑾道:“不错──追!”
# \; l+ Y  @. h9 i+ }7 J/ D  随着呼喊之声,他两人身形又已掠出十丈。前面已是树林,卓长卿眼看此人已自掠入树林,突然长啸一声,身在空中,双臂微分,有如展翅神鹰,一掠三丈,头下脚上,扬手一掌,向这汉子当头劈下。4 _, g. W8 C5 M$ S, g6 v
  这一掌威势之猛,当真是无与伦比!那汉子心胆皆丧,俯身一窜,身形落地,连滚数滚,滚入树林里,心中方自一定,只道自己一入密林,性命便已可捡回一半,哪知身前突然一人冷喝道:“还往哪里逃!”
6 c: n9 s% X- P# S# V9 O9 s* K  他心头一颤,举目望过去,方才那玄衣少年,已冷然立在他身前。他再也顾不得羞辱,双肘向后一挺,身形又自向后滚出。这江湖下五门中的绝顶功夫就地十八滚,似乎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但见他枯瘦的身躯,在地上滚动如球,连滚数滚,突然又有一个冰冷的声音,自他身后发出:“哪里去!”$ ?9 W# o4 R* E) |2 J' y
  他心头又自一懔,偷偷一望,更是面如土色。他知道这少女便是红衣娘娘温如玉的弟子温瑾。
/ c; u; k& b& S# I" t  前无退路,后有追兵,他自知武功万万不是这两人的敌手,却还妄想行险侥幸,突然厉叱一声,双肘、双膝一齐用力,身形自地上弹起,双手连扬,十数道乌黑光华,俱都闪电般向温瑾发出──
8 M$ e) f' m) h* B. R2 v# a  温瑾冷笑一声:“你这叫班门弄斧!”  h4 q+ p9 `* H9 l# |/ _( b
  纤躯一扭,罗袖飞扬,这十数道暗器在霎眼之间,便有如泥牛入海,立时无影无踪。
/ \) ]) }$ G! }( U  这汉子身形一转,又待向侧面密林中扑去,哪知身后突然一声冷笑,他但觉胁下腰间一麻,周身再也无力,噗的坐在地上。
# {1 v! D- E( w5 _, v5 F  卓长卿一招得手,喝道:“你且看住这厮,我到那边看看。”! I" A$ C% C4 q1 e
  说到“看看”两字,他身形已远在十丈之外。接连三两个起落,只见那片山道之上的两旁棺木中,已接连跃出数十个黑衣汉子来。他清啸一声,潜龙升天,一冲三丈,大喝道:“全部站住!”
) g, E: l  x5 F0 L  那些汉子一惊之下,抬目望去,只见一个玄衣少年,在空中身形如龙,夭矫盘旋,他们虽然都是久走江湖的角色,但几曾见过这等声威?只吓得脚下发软,果然没有一人敢再走一步。# r3 H4 a1 I, C/ \; J( B* z; b
  卓长卿奋起神威,双掌一扬.凌空劈下,掌风激荡,竟将山道两旁一左一右两口棺木,劈得木片四下纷飞。& s' h+ C2 O. ~1 G  y' z' M& P
  他大喝一声:“谁再乱走一步,这棺木便是榜样。”
1 g0 X- I+ D0 g9 ]: [7 A' H9 T  喝声过后,他身形便自飘飘落下,有如一片落叶,曼妙无声。
1 C+ o. `0 _0 u* U! b6 a9 c/ o% P  那些黑衣汉子看着这等足以惊世骇俗的轻功,几乎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这玄衫少年又自喝道:“全部回来.站成一排!”
7 m) @: F, Y& {- i# H  黑衣汉子们面面相觑,呆了半晌,果然一个个走了回来,垂头丧气地立在道旁,有如待宰的牛豕,全身颤抖,面如死灰。5 w: J+ p, K; i+ {9 }
  卓长卿冷笑一声后,温瑾已自一手提着那汉子,掠了过来,噗的一声,将他掷到地上,微微一笑,道:“这厮果然就是乔迁!我早已知道他不是好人,却想不到他竟坏到这种地步。他这一手想来是想将到会的武林豪士,一网打尽。唉──要是在黑夜之中,蓦然遇着这么一手,还真的是叫人防不胜防。”
; j2 k; q& F2 v8 b* i  她缓缓走到棺木之前,秋波一转,突然从棺中取出一包干粮、一壶食水来,向卓长卿一扬。卓长卿剑眉轩处,冷哼一声。6 P3 l% C9 N" O/ F$ P) I
  温瑾又道:“奇怪的是,这些汉子发放暗器的手法,俱都不弱,真不知道这姓乔的是从哪里找得来的?”
, p2 J4 v- S7 I8 z7 }  她语声微顿,又自从地上拾起一物,把玩半晌,送到卓长卿手上。卓长卿俯首望处,只见此物体积极小,四周芒刺突出,果然便是自己在临安城中所见之物,不禁皱眉道:“这难道又是──又是那温如玉暗中设下的埋伏么?”! X  o  u6 t" {) f( r' \% o
  温瑾螓首轻垂,柳眉深颦,轻声道:“这无影神针,的确是她不传之秘,除了我和小琼、小玲之外,就似乎没有传给过别人,而且,此物制造不易──”
5 m) Q  V- o4 C, D8 {7 I  语声突顿,垂首沉思半晌,突然掠到乔迁身侧,纤足微抬,闪电般在乔迁背脊之后,连踢三脚。
: M2 n6 u0 Q) E" D. t  z- V2 E* F  只见乔迁瘦小的身躯,随着她这一踢之势,向外滚开三步,张口吐出一口浓痰,翻身坐了起来,机警尖锐的眼珠,滴溜溜四下一转,干咳一声,垂下头去。他知道自己此刻已在人家掌握之中,有如瓮中之鳖是以根本再也不想逃走之计,居然盘膝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瞑目沉思起来。; o) `6 g7 w. Q0 D5 i
  温瑾冷笑一声,沉声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好生答复我!”/ r1 `, i; P% p. Z. G
  乔迁以手支额,不言不动,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 U( ]) N( W& c$ W% ~/ R  v( M
  卓长卿见此人面容干枯,凹睛凸颧,面上生像寸肉不生,一眼望去,便知是尖刻之像,嘴唇更是刻薄如纸,想必又是能言善辩之徒,心下不觉大起恶感,剑眉微皱,叱道:“此人看来奸狡绝伦,你要问他什么,他纵然答复,也未见可信──”7 R! t# j1 |7 e" g
  说到这里,暗叹一声,忽觉自己对这些奸狡之徒,实在是束手无策,却见温瑾微微冷笑,接口沉声说道:“比他再奸狡十倍的凶徒,我也见得多了,我若不能叫他说出实话来──哼哼。”
3 e/ \- I9 i# ]4 ^7 n  她冷哼两声,又道:“长卿,你可知道对付这种人,该用什么办法?”% ?! q! X7 n. O" \% R" C
  卓长卿愣了一愣,缓缓摇了摇头,却见温瑾秋波一转,似乎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冷笑又道:“我再问他一句,他若不好生回答于我,我就削下他一只手指,然后再问他一句,他若还不回答,我就再削下他两只手指,他就算真的是铁打的汉子,等到我要削他的耳朵,切他的鼻子,拔他的舌头,挖他的眼珠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他还不说出来。”
! ?8 g. D8 B$ C" B+ F! I  她缓缓说来,语声和缓,但却听得卓长卿心头一颤,转目望去,只见那乔迁却仍瞑目而坐,而额上已忍不住流下冷汗。! p! W, ^, n1 t. _  A
  温瑾冷笑一声,又道:“长卿,你要是不信,我就试给你看看。”
8 ]1 I8 E6 I7 z  y- n  柳腰一拧,缓步走到乔迁面前,还未说话,却见乔迁已自长叹道:“你要问我什么?”
: P0 ?* X" N+ p7 [, A2 I  温瑾轻轻一笑,秋波轻瞟卓长卿一眼,道:“你看,他不是也聪明得很么?”5 j3 b6 N! h% n9 Q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此话真的一点也不错。”7 r4 ~; [$ _1 B6 Q3 N) \$ B
  他却不知道,温瑾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已足够叫乔迁听了胆寒,这因为乔迁深知这位女魔头的弟子,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角色。
& x3 n# ~4 G' N: ]5 x8 }  只听温瑾一笑道:“我先问你,你这些无影神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9 A7 U$ k0 F# m9 M7 q  乔迁双目一睁,目光一转,道:“我若将一切事都据实告诉你,你还要对我怎样?”
: I0 a  u: f# \1 e% K' {3 e) `9 l  温瑾柳眉一轩,冷冷道:“你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我就废去你一身武功,让你滚回家去,再也不能害人。”  X. P% Z8 C1 A+ \
  乔迁面色一变,额上汗下如雨,呆呆地愣了半晌,颓然垂下头去。卓长卿双眉一皱,忖道:“废去武功,生不如死,这一下我看他大约宁可死去,也不愿说出了。”
. l; ?2 d% `! [* f  哪知他心念未转完,乔迁却已惨声道:“我说出之后,姑娘纵然饶我一命,但只怕──”( S2 Y+ c$ Q0 }( r0 Q) W
  他目光一转,向那些黑衣汉子斜瞟一眼:“我还没有回家,就已被人乱刀分尸了。”5 M1 r0 ~2 Y" M) S$ N
  温瑾柳眉扬处,沉声道:“你要怎的?”
( m* X2 D! A4 `; M  乔迁目光一转,垂首道:“我只望姑娘能将我轻功留下几分,让我能有活命之路。”( V1 |/ t& R* `& G$ R' z2 h8 L
  卓长卿长叹一声,忖道:“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将生命看得如此珍贵,甚至比自己的名誉、信用、自由的总和还要看得重些。唉──自古艰难唯一死,难怪那些抛头颅、洒热血,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豪杰,能够留传史册,名垂千占。”1 k/ N% g* {) p$ }$ ?3 T4 p# c
  一念至此,回转头去,不忍再见此人的丑态。7 e+ a1 k+ a* f: r1 z
  只听那温瑾轻叱一声,道:“以你所作所为,让你一死,早已是便宜了你,你如此讨价还价,当真是──”
/ s  c6 k( I' I2 D! Q6 o! p  U5 K7 f  她话声未了,那边黑衣大汉群中,已大步走出一个人来。温瑾秋波一皱,轻叱道:“你是谁?难道你有什么话说么?”3 [: p4 h  I/ I+ |
  那黑衣汉子抢前三步,躬身一揖,沉声道:“小的唐义,乃是蜀中唐门当今庄主的三传弟子──”  z- C0 P( m' `7 q$ t( a2 Q. |
  温瑾口中“哼”了一声,心中却恍然而悟:“难怪这些人发放暗器手法,都非庸手,原来他们竟都是名重武林已久,天下暗器名门的唐氏门人。”
+ h$ ^$ {* p( D6 D6 `( _: h  却听这黑衣汉子唐义躬身又道:“姑娘要问什么话,小的都可以据实说出,但望姑娘将这无信无义的乔迁,带回蜀中──”7 s4 Z! j) m+ m2 [2 E9 i9 _
  卓长卿突然接口道:“你先说出便是。”
- h: B4 L" K8 j6 T+ O! u8 ]5 M  他对乔迁心中恶感极深,是以此刻无殊已答应了这汉子的条件。! x  w; S! s9 x, |( r3 a8 O3 {
  只听唐义躬身道:“这姓乔的与敝门本无深交,数月之前,他忽然来到蜀中,并且带来一份密图,说是得自红衣娘娘之处,这份密图便是无影神针的制造方法。当时敝掌门人不在蜀中,是由小人的三师祖叔接待于他──”% M6 B) N0 \: R0 z
  温瑾接口道:“可就是那人称三手追魂的唐多?”
8 o( u+ s; W3 r! a% Q& p  唐义颔首道:“敝门三师祖叔在江湖中本少走动,是以便被这厮花言巧语所惑,将这份密图,交给敝门属下的暗器制造之七灵厂,限于五十天,制出三千枚无影神针来。敝门自三代弟子以下,无不日夜加工,四十五天之中,便已交货……”
! T7 V% p! O, g+ F  卓长卿忍不住道:“难道你们所用的暗器,都是自己门徒所制么?”5 c" p+ s# ]! k6 y2 ^9 M% [
  唐义愕了一愕,忖道:“此人武功之高,看看尤在师爷之上,怎的江湖阅历,却如此之浅?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名扬天下,世世代代,俱是唐门七灵厂所创,武林中大半知道,怎的他却不知呢?”
6 q8 x* G3 Z; O9 N0 k8 v' w* o  心中虽如此想,口中却仍恭声道:“正是。数百年来,据弟子所知,敝门七灵厂制作别门别派的暗器,此次尚属首创。”
" {: y9 f* t0 {$ |  他语声一顿,又道:“无影神针如期交货之后,敝派掌门人也自天山赶了回来,这姓乔的少不得又在敝派掌门人面前花言巧语一番,是以──”
5 q) E! M3 |# r5 v* q, U  f3 g: t  卓长卿忍不住又自插口道:“贵派的掌门人又是谁呀?”! R; `: z' w- e
  唐义又自一愣,面上似乎微微现出不悦之色。要知道,蜀中唐门,名扬天下,唐门三杰,更是天下皆闻。唐义见卓长卿竟不知道,抬目望了两眼,面上仍然不敢现出不满,躬身道:“敝派掌门人江湖人称──”
$ \/ J5 Y- g0 n6 z  x+ v6 I" L  温瑾接口道:“三环套月压天下,满天花雨震乾坤,摘星射月无敌神唐飞!”
% S# F! [/ Y. _9 O: G  唐义微微一笑,向温瑾躬身一礼,接道:“敝派掌门人听了这姓乔的话,在密室之中坐关三天,然后传令敝派三代弟子七十人,与弟子们和师伯师叔们七人,跟这姓乔的一起到这天目山来,为的只是那三幅画卷中的名剑灵药而已。”
4 V/ g! L$ W8 f5 i1 k' n8 b  温瑾微微一笑,道:“蜀中唐门,富可敌国,自然不会把金银珠宝看在眼里。”
9 ~! x* [1 n" p6 E1 G  卓长卿见温瑾言语之中,对这蜀中唐门,似是颇为推崇,心中不觉有些奇怪。
6 \. b% t# ~9 {% p, [  他却不知道蜀中唐门,数百年来,在武林中的地位,已是根深蒂固,比之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并不多让。, E0 A) a, d, [) j8 e; q
  而且蜀中唐门门下虽也有些不肖弟子,为害江湖,但大体说来,却还不愧为武林正宗,是以武林中人,对唐门中人,多有一些敬意。
" P" \/ c: S: G* F. a/ m  却听温瑾语声一顿,突又冷笑道:“只是摘星射月无敌手唐大侠,在江湖中享有侠名,而且素称铁面,此次怎么听起姓乔的话来?这倒有些奇怪了。”
. l# Z" V: L6 g5 l" X1 z+ U' w  唐义面颊微红,垂首说道:“敝派门中事,小人们本不十分清楚,但家师祖此次。据说是另有深意──家师祖此次天山之行,大约是树下强敌,是以便希望能得到这些名剑灵药──”
: }% x, w( k, x: a+ ]: m  他语声突顿道:“小人此次妄漏本门秘密,本已抱必死之心,只望姑娘知道了,不要再传言出去,小人便已感恩不尽了。”
3 d: R$ C2 ]7 e. t: D1 r+ E$ X  温瑾微微一笑,道:“你如此做法,不过就是想将这罪魁祸首乔迁,带回蜀中,这其中却又有什么原因呢?”. `0 E* C6 K3 c: B  _) U1 a
  唐义钢牙一咬,恨声道:“这姓乔的一到此间,居然又以花言巧语将弟子们这七位师叔蛊惑,在临安城中,先请敝门两位女师叔,分头向红巾、快刀两派,投下柬帖,使得他们心中惶然,猜疑不安,又乘黑夜之中,命弟子们将红巾会众,一网打尽,然后又命弟子们潜伏于路边店铺之中,砸用无影神针,偷袭快刀会众──”
: o  a9 }( G1 C0 M9 j9 o% u. B1 L  卓长卿“呀”的一声,脱口道:“原来是他干的事!”
3 B) d/ q" X. s% c1 x  目光斜瞟温瑾一眼,温瑾只微微一笑,忽又叹道:“原来此事其中竟有这么多的曲折,先前我还以为……”. ]* Z5 Y3 O9 I' x# u1 _$ W' K
  突然大喝一声:“哪里去!”
" |0 O% V  P/ L+ ?  O1 g9 R  只见乔迁身形在地上连滚数滚,一跃而起,亡命奔去。2 [) T6 k8 T! ~% L
  温瑾大喝一声,身形已掠出三丈,纤足微点,倏然一个起落,纤掌扬处,三点乌团脱手而出,只听乔迁惨叫一声,砰然落在地下,身形又绕了几处,便已翕然不动。
1 g8 A# |/ D' G7 T0 ~3 B  卓长卿随后掠来,沉声道:“这厮可是死了?”; R% R! n5 J4 E( y! h  G$ |7 p$ [
  温瑾冷笑一声,道:“让他这样死掉,岂非太便宜了他!”
6 s1 P' ]4 A0 e% c$ V3 _  将乔迁又自提了回来,往唐义面上一抛。唐义俯身望处,只见这奸狡凶猾的汉子此刻动也不动地伏在地上,虽似已死去,但仔细一望,他背后项上大椎下数第十四节两旁各开三寸处的左右志堂大穴外,尚露半枚无影神针并未深入,显见只是穴道被点,并未致命。
5 \2 L  z3 z5 B  这种手法认穴之准尚在其次,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却当真是骇人听闻。唐义目光望处,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 O3 l9 s4 Q. ]& g( i3 m, ?  他本是暗器名门之徒,但此刻见了这种手法,心下仍为之骇然,呆呆地愣了半晌,讷讷道:“小人们在暗中偷击快刀会众之际,所发暗器,大半被人击落,是以快刀会众,才能逃脱大半生命。其时小人们就在暗中骇异,不知是谁的暗器手法竟是那般惊人,此刻想来,想必就是姑娘。”( p, f; {7 X; e" v$ m
  温瑾微微一笑,道:“那时我也在奇怪,伏在暗中施放的暗器,怎的那般霸道。我先还以为只是铁蒺藜、梅花针一类的暗器,又以为是那万妙真君尹凡,或是花郎毕五等人,躲在暗中捣乱,本想查个清楚──”- @: v$ }' ]! C( `9 {
  她微笑一下,向卓长卿轻瞟一眼:“但后来被你一追,再查也查不出了,却万万想不到暗中偷袭之人,竟是唐门弟子,更想不到那些暗器,居然是无影神针……”
( _' ?' O# s+ V: f+ f: v  卓长卿此刻心中已尽恍然,忖道:“难怪她说暗器她虽发过,却仅是救人而已,唉──我真的险些错怪了她。看来江湖诡谲,的确是令人难以猜测。”' ?$ I6 N$ X1 @
  向温瑾微微一笑,这一笑之中,惭愧、抱歉之意,兼而有之。
& ?% V, g. ~5 F7 ^" g  温瑾忍不住娇笑一下,垂下头去,心中大是安慰。
. c' a* G( H5 m( ?1 @- [$ T$ c  卓长卿突又恨声道:“想不到这姓乔的如此歹毒!那快刀、红巾两会的门人,与他素无冤仇,他何苦下此毒手!”
. R0 ~5 s: S: K  唐义沉声说道:“这厮如此做法,一来,是想以此扰乱武林中人的耳目,使得天下大乱,他却乘乱取利;再者,他又想嫁祸于红衣娘娘,让武林中人以为这些事都是红衣娘娘所做;三来,他与快刀丁七,以及红巾三杰都结有梁子,他此举自是乘机复仇;四来,他如此一做,却又使得敝门无形中结下许多仇家,如果他一说出来,势必要引起轩然大波,他便可以此来挟胁敝门,说不定他以后还要再挑拨与快刀、红巾两会有交情的武林豪士,到蜀中来向敝门寻仇;五来,他自然是以此消除异己,培植自己的势力;六来,闻道他在江湖中要另外再起门户,江湖中几个新起的门派被他完全消灭之后,他如有什么举动,自然事半功倍──”9 _1 U# Y" O! C/ r) j7 l* h
  他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到这里,缓声稍顿一下,道:“总之此人之奸狡。实在是罪无可恕。小人虽早已对这厮痛恨入骨,但怎奈小人的师叔却对他十分信任,是以小人,人微言轻,自也无可奈何。此刻他被两位擒住,又想出卖敝门,不但小人听到,那边还有数十个证人!是以小人才不顾自身安危,将这厮计谋揭穿,擒回蜀中,交到掌门人面前,正以家法,让这厮也知道反复无义、奸狡凶猾之人,该有什么下场!”& R0 A; K& t# Q6 p2 i- ^0 U
  说到这里,他突然仰天长叹一声,道:“至于小人此刻却也泄出本门秘密,虽然此举是为了本门着想,但只怕──唉。”
6 C# n; n# R* \  又自叹一声,倏然顿住语声。: {4 Y6 R& Z/ k' W! v& A
  卓长卿皱眉道:“你那七位师叔呢,怎么未见同来?”
4 }3 H3 E& B& Y$ L7 \  唐义恨声道:“这自然又是这厮所弄的花样!他将小人们乘黑夜之中,由一条秘道,悄悄带到这里来,装在木棺之中,却让小人们的七位师叔。翌日和武林豪士一起赴约,等到翌日晚间,那时这‘天目大会’必然已告结束,胜负已可分出,再经这条山道出去的,必定是经过一番苦斗之后得胜的高手,这厮便叫小人们即时突然自棺中施放暗器,又让小人们的七位师叔在外相应,里应外合,一举奏功。”
6 @$ J9 ~% A. C# r- P  卓长卿心头一凉,暗忖:“黑晚之中,骤遇此变,纵然身手绝顶,只怕也难逃出毒手。唉──此人怎的如此狠毒,竟想将天下英豪,一网打尽!只是他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却想不到我会误打误撞地将此奸谋揭破,看来天网虽疏,却当真是疏而不漏哩!”
" b& l5 `' f" B% ~" H; p4 m& Q  目光一转,转向温瑾,两人心意相仿,彼此心中,俱都不禁为之感慨不已。& ~9 X' l0 ~; u! ]  ]3 D
  只见唐义肃立半晌,恭声又道:“小人所知不言,所言不尽,两位如肯恕过小人们方才之过,小人立时便请告退,不但从此足迹绝不入天目方圆百里一步,便是小人们的师长,也必定永远感激两位的大德。”
9 G& Q- O3 I% h( Z  L& m, m  他语声微顿,突然一挺胸膛,又道:“若是两位不愿恕却小人们之罪,小人们自知学艺不精,绝不是两位的敌手,但凭两位处置,小人们决不皱一皱眉头。”6 }% }, ?* J2 }7 W: t- R6 a
  这唐义武功虽不高,却精明干练,言语灵捷,而且江湖历练甚丰,此刻说起话来,当真是不卑不亢。
2 F! f( {' E3 n4 k2 z* T  卓长卿、温瑾目光一转,对望一眼,口中不言,心中却各自暗地寻思:“是放呢,还是不放?”1 x4 e( A7 W" A. ?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这些汉子虽然俱是满手血迹,但他们却俱是奉命而行,只不过是别人的工具而已──”
2 t! ^' a$ g  Z" b  `' W/ J  他生性宽大,一念至此,不禁沉声道:“我与你们素无仇怨,你们方才虽然暗算于我,但……”
. t9 b7 q! g- c4 l2 n% x  温瑾微微一笑,她与卓长卿一日相处,已深知他的为人,接口道:“只要你们以后为人处世,多留几分仁侠之心,我们也不难为你们。可是──”0 l- F7 C/ T% F2 j& i
  她语声突然一凛:“只要你们日后若再有恶行──哼哼,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我会不会再放过你们。”& N3 d5 u6 {0 g
  卓长卿微微一笑,意颇称许。只见唐义口中诺诺连声,恭身行了一礼。俯身扛起乔迁,道:“不杀之恩,永铭吾心。”" }% `4 ]" J( {. c' ?
  左手一挥,那数十个黑衣汉子一齐奔了过来,齐地躬身一礼。这数十个汉子在这等情况之中,行走进退,仍然一丝不乱,而且绝无喧杂之声,卓长卿暗暗忖道:“如此看来,蜀中唐门,的确非是泛泛之辈。”
* v% L, i- Q$ r  只见这数十个黑衣汉子,一个连着一个,鱼贯而行,行下山道。唐义突又转身奔回,掠至卓长卿身前,又自躬身一礼,道:“阁下侠心侠术,武功高绝武林,不知可否将侠名见告?”* H' j3 N$ Z. b* v6 x# Y
  卓长卿微微一笑。他素性淡泊,并无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之心,因而便顾左右而言他地笑道:“太阳──”
4 y9 W$ C" W, y& V9 f( W" |. S5 |: c  他本想说:“太阳好烈。”哪知他方自说了“太阳”两字,温瑾便已接口道:“他叫卓长卿。”. N! p% c+ z8 F- h# G& N6 ?6 x
  柳眉带笑,星眸流波,神色之中,满是得意之情,显见是颇以有友如此而自傲。- I) d: j' A3 h3 }4 Q% h9 ~
  唐义敬诺一声,恭声道:“原来阁下侠名太阳君子。唉──阁下如此为人,虽然是太阳此名,也不足以形容阁下仁义于万一。”
( m; E# u# t0 X  l  卓长卿愣了一愣,却见他又是转身而去,不禁苦笑道:“太阳君子──看来此人竟敢给我按上一个如此古怪的名字。”" o: J7 u: R2 |* i+ A
  温瑾娇笑道:“这个名字不好么?”2 O% ]( D! \1 `! C: @! j' w3 U3 l
  卓长卿苦笑道:“我原先本在奇怪,武林豪士,大半有个名号,却不知这些名号是哪里来的。如今想来,大约都是这样误打误撞得到的吧!”
7 Q- {6 ]6 a1 o. y5 D  温瑾笑道:“这也未必见得。有些人的名号,的确是江湖中人公送的。武林中这贺号大典,本是十分隆重之事,譬如说那芜湖城中的仁义剑客云中程贺号之时,据说江南的武林豪士,在芜湖城中,曾摆酒七日,以表敬贺。有些人的名号,却是被人骂出来的──”0 c" o& y* I0 J- q) L
  卓长卿微微一笑,本想说道:“想来‘丑人’两字,就是被人骂出来的了。”# Z5 Y1 q( W( X- K( [, q+ t
  但话到口边,又复忍住。只听温瑾道:“还有些人的名号,却是自己往自己面上贴金,自己给自己取的什么大王,什么仙子,什么皇帝,大概其中十之八九,都是属于这一类的。”- x$ p* C" ~! B$ f4 {5 V  b3 J4 M
  卓长卿笑道:“妄窃帝号,聊以自娱,这些人倒也都天真得很。”
9 m+ D5 ^! u  j  温瑾笑道:“武林之中,为了名号所生的纠纷,自古以来,就不知有多少。昔年武当、少林两派,本来严禁门下弟子,在武林中妄得名号,哪知当时武当、少林两派的掌门人,却都被江湖中人起了个名号,于是他们这才知道,在江湖中能立下个‘万儿’,虽然不易,但一经立下,却根本不由自己做主,你不想叫这个名字,那可真比什么都难。”
. [9 ]4 W& p8 G' E8 n6 S  卓长卿微一皱眉,笑道:“如果我不愿被人叫做太阳君子都不行么?”
2 F. R0 @, R: K; m( R  温瑾笑道:“那个自然。数十年前,点苍有位剑客,被人称为金鸡剑客,这大概他本是昆明人,江湖中人替他取的这名字,也不过是用的金乌碧鸡之意,哪知这位剑客,却为了这个名字,险些一命呜呼,到后来虽未死去,却也弄得一身麻烦,狼狈不堪了。”1 L& ]( k9 l5 l; V: r
  卓长卿心中大奇,忍不住问道:“这却又是何故?”( \- H( A$ g3 t
  温瑾道:“原来那时武林中叫做蜈蚣的人特别多,有飞天蜈蚣、有千足蜈蚣、有铁蜈蚣、有蜈蚣神剑,这还不用说他,还有一个势力极大的帮会,却也叫做蜈蚣帮。”
+ i8 R, }1 n& j- [+ B  她娇笑一声,又道:“这些叫蜈蚣的,都认为金鸡剑客的名字,触犯了他们的大忌,因之都赶到云南去,要将那金鸡剑客置之死地。”4 v: M6 }" H" ~1 k
  “那金鸡剑客武功虽高,但双拳不敌四手,被这些蜈蚣逼得几乎没有藏身之地。那时点苍派的七手神剑已死去多年,点苍派正是最衰微不振的时候,是以他的同门,也俱都束手无策。”+ o  H8 o; D) _9 a/ ~) O
  卓长卿幼随严师,司空老人虽也曾对他说过些武林名人的事迹,但却都是一些光明堂皇的故事,是以卓长卿一生之中,几曾听到过这些趣味盎然的武林掌故?忍不住含笑接口说道:“后来这金鸡难道会被那些蜈蚣咬死么?”) W8 R+ u( _3 [% o- z
  温瑾笑道:“那金鸡剑客东藏西躲,到后来实在无法,便扬言武林,说自己不要再叫‘金鸡’这个名号了,哪知那些蜈蚣,却还是不肯放过他,直到后来武当、少林两派的掌门真人,一齐出来为他化解,才算无事。你看,为了一个名字,在江湖中竟然弄出轩然大波,这岂非奇事么?”" C9 v* q1 {; `5 ^
  卓长卿大感兴趣,道:“还有呢?”
; F7 @' T+ i: ]. L+ A6 L9 `  温瑾娇笑一声,秋波一转,又道:“说到金鸡,我想起昔年还有一个跛子,也被人叫做金鸡,只是这却是别人在暗中讪嘲他,取的是金鸡独立之意。只可笑这人还不知道,竟自以为得意,还创了金鸡帮,要他的门人子弟,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美其名为鸡尾。”7 m& B7 F! B& j1 B2 g  z
  她叹了口气,又道:“武林中,有关名字的笑话虽多,但因此生出悲惨之事来的,也有不少。据说昔年武林中有两位盖世奇人,一个叫南龙,一个叫北龙,两人就是为了这名字,各不相让,竟比斗了数十年,到后来竟同归于尽,一起死在北京城郊的一个树林里。他们死后又各传了一个弟子,那两个少年,本是好友,但为了他们上代的怨仇,却也只得化友为敌,直到数十年之后,才将这段怨仇解开,但却已不知生出多少事故了。”, ?( ]# ]6 U3 ?9 W3 e
  卓长卿长叹一声:“这又何苦!”: [% ~* O9 ]( v# B! W$ X
  垂首半晌,忽又展颜笑问:“还有没有?”
3 `/ h( p" n0 {8 E& l/ ]  温瑾噗哧一笑,娇笑道:“你这人真是的,也没有看见……”2 D1 U/ D* E6 ]
  话声未了,只听远处突然呼声迭起,他两人齐地一惊,纵身掠去。" u1 E8 A# ]" ^5 N4 l! T
  只见那些唐门黑衣汉子,俱将行入密林,此刻他们本自排列得十分整齐的行列,竟突然大乱起来,呼叱之声,交应不绝。
6 |6 N& Y5 Q4 E  [: N: @  就在这些杂乱的人影之中,又有两条人影,左奔右突,所经之处,黑衣汉子应手而倒。卓长卿厉叱一声,飞奔而去,只见那两条人影亦自一声大喝,一掠数丈,如飞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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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32 | 只看该作者
第17章 声震四野9 h  D; X! r$ Q* a, w5 f- C
  日光之下,只看见这两条人影,发髻蓬乱,衣衫不整,似是颇为焦急潦倒,只有身上的一袭杏黄长衫,犹在日光中闪烁着夺目的鲜艳之色,却正是那万妙真君的弟子铁达人与石平。- T6 J2 k$ C5 B$ l* s, s1 l
  卓长卿身形方动,便瞥见这两人的衣冠面容,脚步立刻为之一顿。只见他两人如飞地在自己身侧掠过,望也不望自己一眼,笔直掠到温瑾身前。温瑾秋波转处,冷冷一笑,缓缓道:“做完了么?”
+ K9 H$ B" }# P! F4 U6 Z- c  铁达人、石平,胸膛急剧地起伏了半晌,方自齐声答道:“做完了。”) ^% M4 G1 e0 E3 j% R' A3 U
  温瑾一手轻抚云鬓,突地目光一凛,冷冷道:“什么事做完了?”& o2 w% G( t. T3 Q# k8 k
  铁达人、石平齐地一愕,悄悄对望一眼。两人目光相对,个个张口结舌,呆呆地愕了半晌,铁达人干咳一声,期艾着道:“我……我……”
# }8 a0 q  }3 J  石平抽进一口长气,讷讷地接口道:“我们已……已……”
* a; O5 L4 U! ]$ Z- K5 p, A# Z  这两人虽然手黑心辣,无仁无义,但毕竟还是无法将弑-师的恶行说出口来。$ _' L% u& ?- J
  温瑾冷笑一声,微拧纤腰,转过身去,再也不望他两人一眼,轻蔑不屑之意,现于辞色,缓缓道:“长卿,我们走吧!”' U: [& q- u& x
  铁达人、石平面色齐地一变,大喝一声:“温姑娘!”. Y7 H1 n! d' K2 {! h8 |7 R
  一左一右,掠到温瑾身侧,齐地喝道:“温姑娘慢走!”
7 @: k# m& X, B+ y* o# {9 a  温瑾面容一整,冷冷说道:“我与你两人素不相识,你两人这般的纠缠于我,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6 b; Q. V, q# h% s4 u. Z  她自幼与那名满天下的女魔头红衣娘娘生长,言语之中,便自也染上许多温如玉那般冷削森寒的意味,此刻一个字一个字说将出来,当真是字字有如利箭,箭箭射入铁、石两人心中。# S6 o$ V  P3 A7 Y
  卓长卿一步掠回,目光动处,见到这两人面额之上,冷汗涔涔落下,心中突觉不忍,而长叹一声,道:“你两人可是要寻那温如玉为你等解去七绝重手么?”
1 H, c, u4 l1 ]' a" z% L/ s  铁达人、石平目光一亮,连忙答道:“正是,如蒙阁下指教,此恩此德,永不敢忘。”
' a8 B' c& _& V7 K  卓长卿缓缓转过目光。他实在不愿见到这两人此刻这种卑贱之态,长叹一声,缓缓道:“温如玉此刻到哪里去了,我实在不知道!……”
; c5 f3 H4 j" U  语声未了,铁、石两人面容又自变得一片惨白,目光中满露哀求乞怜之意,伸出颤抖的手掌,一抹面上汗珠,颤声道:“阁下虽不知道,难道温姑娘也不知道么?”
% C5 u0 \/ F7 ^# ]6 ?8 u# Y4 W  温瑾柳眉一扬,沉声道:“我纵然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像你们这种人,世上多一个不如少一个的好。”
' r! J  V9 M1 n* y$ y  纤腰一扭,再次转过身去,缓缓道:“长卿,我们还不走么?”
, H- P( |/ X5 r0 A8 X- O- N& u$ O  卓长卿暗叹一声,转目望去,只见铁、石两人,垂手而立,面上突然现出一阵愤激之色,双手一阵紧握,但瞬间又平复,一左一右,再次掠到温瑾面前。铁达人一扯石平的衣襟,颤声道:“温姑娘,我两人虽有不端之行,但却是奉了令师之命……温姑娘,我两人与你无冤无仇,难道你就忍心令我两人就这样……”
6 x# b- u: R* S5 z0 _# _  他语声颤抖,神态卑贱,纵是乞丐求食,婴儿索乳,也比不上他此刻神情之万一,哪里还有半分他平日那般倨骄高傲之态?说到后来,更是声泪齐下,几乎跪了下去。5 l( P: ~2 m# F
  卓长卿见到这般情况,心中既觉轻蔑,又觉不忍,长叹一声,缓缓接口道:“生命当真是这般可贵么?”  f" d* _8 ?- j- k+ M7 ]' q5 @* o' I
  铁达人语声一顿,呆了一呆。卓长卿接口又道:“生命固是可贵,但你两人可知道,世上也并非全无更比生命可贵之物。你两人昂藏七尺,此刻却做出这种神态,心里是否觉得难受?”4 @3 s# I; [  M7 q- B
  铁达人呆了半晌,垂首道:“好死不如歹活,此话由来已久。我们年纪还轻,实在不愿……实在不愿……”
/ P( W# H9 o# Y" U! F  石平截口道:“阁下年纪与我等相若,正是大好年华,若是阁下也一样遇着我等此刻所遇之事,只怕……”
$ ?" t3 v  P, a' L9 z# A% h  垂下头去,不住咳嗽。
+ o1 V6 g* G: \0 A- B2 k4 q0 U  卓长卿剑眉一轩,朗声道:“生固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耳!”
1 ^* ?/ n3 n# F  t, o; i  语声一顿,突然想到这两人自孩提之时,便被尹凡收养,平日耳濡目染,尽是不仁不义之事,若想这两人了解这种圣贤之言,岂是一时能以做到之事?正是:“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迁……”这两人有今日卑贱之态,实在也不能完全怪得了他们。
8 C! P1 U+ s6 P: n( |' r  要知道卓长卿面冷心慈,生性宽厚,一生行事,为己着想得少,为人着想得多,此刻一念至此,不禁叹道:“温如玉此刻是在何处,我与温姑娘俱不知道。但今夜她却定要到昨夜那庙堂之中,与我两人相会,你等不妨先去等她!”
! S* Q% b9 Z. X" F/ g  温瑾冷笑一声,目光望向天上,缓缓道:“其实以这两人的为人,还不如让他们死了的好。”$ f0 R6 k& V( g9 C! ?( Y% C: x
  卓长卿干咳一声,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挥手道:“你两人还不去么?”) u# @- h3 N+ O& {% r* t( ]8 B" X
  目光一抬,却见铁、石两人,竟是狠狠地望着温瑾,目光中满含怨毒之意,良久良久,才自转过身来,面向卓长卿抱拳一揖,沉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有期!”/ k, I' I0 A6 G9 E
  两人刷的拧腰掠去。温瑾望着他两人的身影,恨声说道:“若依着我的性子,真不如叫这两人死了的好。”
* q5 j6 A0 c5 V/ E4 |- X  卓长卿一整面容,缓缓说道:“人之初性本善,世上恶人多因环境使然,再无一人生来便想为匪为盗的。能使一恶人改过向善,更胜过诛一恶人多多。瑾儿,为人立身处世,总该处处以仁厚为怀。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说了。”( W2 e7 X; j/ `5 r0 B6 \# }3 ~
  温瑾面颊一红,缓缓垂下头去。她一生娇纵,几曾受人责备?但此刻听了卓长卿的言语,却连半句辩驳之言也说不出口。
; J4 z- ^" G2 R. l+ S  一阵山风,吹起了她鬓边的乱发。她突然觉得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在轻轻整理着她被风吹乱了的发丝,又似乎在轻轻整理着她心中紊乱的思绪,于是她终于又倒向他宽阔的胸膛,去享受今夜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7 O3 B* H9 X8 o( e9 a6 I, p7 N  然而暴风雨前的临安,却并没有片刻宁静。随着时日之既去,临安城中的武林群豪,人人心中都在焦急地暗中自念:“距离天目之会,只有两三天了,两三天了……”+ Q. r4 W$ n1 q! r8 J/ q
  这两三天的时间,在人们心中,却都似不可比拟地漫长。
/ B9 J9 ~2 `0 h  t. ?/ g8 c# E3 J  久已喧胜人口的天目之会,在人们心中,就仿佛是魔术师手中黑巾下的秘密,他们都在期待着这黑巾的揭开。这心境的确是令人难以描述,只有思春的怨妇等候夫婿归来时的心情,差可比拟万一。3 x) j* X) d, p) `" x! I6 Y
  从四面潮水般涌来的武林豪士,也越来越多。慷慨多金的豪士们,造成了临安城畸形的繁华,城开不夜,笙歌处处,甚至连邻县的掘金娘子,也穿上她们珍藏的衣衫,赶集似的赶到临安城来。$ f8 S8 _! R7 [) ?% f: A& b
  凌晨,青石板的大路,三五成群地,把臂走过的是酒意尚未全消的迟归人。花街柳巷中的妇人,头上也多了些金饰,迎着初升的阳光,伸着娇慵的懒腰,心中却早已将昨夜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全部忘去。* j1 q; [9 M) d  {) H0 _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声沉闷的咳嗽,多臂神剑云谦父子,精神抖擞地从彻夜未关的店门中大步走了出来,目光四下一扫,浓眉微微一皱,踏着青石路上的斜阳,走到他们惯去的茶屋。长日漫漫,如何消磨,确是难事。
# v/ M7 p/ ~) s: O$ R  迟归的人虽多,早起的人却也有不少,江湖中人们的优劣上下,在其间一目便可了然。多臂神剑一生行走江湖,俱是循规蹈矩,从未做过越轨之事,此刻漫步而行,对那般夜行迟归人的点首寒暄,俱都只作未闻,只当未见。& b  R* Q/ f8 f4 U# W
  一个云鬓蓬乱,脂粉已残的妇人,右手挽着发髻,左手扣着右襟,拖着金漆木屐,从一条斜巷中踏着碎步行出,匆忙地走入一家布店,又匆忙地行去,腋下却已多了一方五色鲜艳的花绢,眉开眼笑地跑回小巷,于是小巷中的阴影,便又将她的欢笑与身影一齐吞没。
6 Y0 ^8 p; b% J* u2 U" g  生活在阴影中的人们,似乎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欢乐,因为这些堕落的人,灵魂都已被煎熬得全然麻木,直到一天,年华既去,永不再来,他们麻木的灵魂,才会醒觉,可是──
$ P: t, i' v( M( {% C  那不是已经太迟了么?' m  v/ s" ^1 C$ ~
  云谦手捋长髯,沉重地叹息一声,缓缓道:“日后回到芜湖,你不妨去和那三班大捕郭开泰商量一下,叫他将芜湖城中的花户,尽力约束一下。”
  T: F9 h% `4 X8 t' `* S  “仁义剑客”云中程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他爹爹身后,恭声道:“一回芜湖,我便去办此事,爹爹只管放心好了。”* v( r! k  e; S' F# P+ N: j
  云谦微喝一声,又道:“自古以来,淫之一字,便为万恶之首,不知消磨了多少青年人的雄心,大丈夫的豪气,当真可怕得很,可怕得很。”
# |: I6 B7 Q# C+ h7 T" j  话声顿处,转身走入茶屋。店小二的殷勤,朋友们的寒暄,使得这刚直的老人严峻的面容上,露出了朝阳般的笑容。
, a3 j9 C3 ^  Q; r) N0 p4 \, \  茶屋中一片笑声人语。笑语人声中,突然有阵阵叮咚声响,自屋后传来。云谦浓眉一皱,挥手叫来堂倌,沉声问道:“你这茶屋后房在做什么?怎生这般喧乱?”$ b9 W% [( N  \! `! l- H5 r- w; t
  睡眼惺忪的堂倌,陪上一脸职业性的笑容,躬身说道:“回禀你老,后面不是我们一家老板,请你老原谅则个!”
6 j0 u% O: ?1 K  云谦“哦”了一声,却又奇道:“后面这家店铺,却又作何营生,怎的清晨便这般忙碌?”8 ~2 ]( D3 O+ Q6 G
  堂倌伸手捂着嘴唇,压下了一个将要发出的呵欠,四顾一眼,缓缓道:“回禀你老,隔壁这家店做的可是丧气生意,专做棺材。”1 c, i7 Y3 R" F6 E/ }# w
  多譬神剑浓眉一轩,却听这堂倌接着又道:“他们这家店本来生意清淡得很,可是近些日子来可真算发了财啦,不但存货全部卖光,新货更是日日夜夜地赶着做。前面三家那间本是做木器生意的,看着眼红,前天也改行做起棺材来了。我只怕他们做得太多了,卖不出去,他们却说再过三、四天,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你说这些人可恨不可恨,只巴望远处到这里来的人,都……都……都……”/ C9 u. K2 b; [" [5 M( P) M
  他唠唠叨叨地说到这里,突听云谦冷哼一声,目光闪电般向他一扫。
; k  A! T7 }& J* v  他吓得口中一连说了三个“都”字,伸手一掩嘴唇,只见这老人利剑般的目光,仍在望着自己,直到另有客人进来,他才如逢大赦般大喝一声:“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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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32 | 只看该作者
 转身跑了。. k5 f+ l6 H+ D
  一时之间,云谦只觉那叮咚之声,震耳而来,越来越响,似乎将四下的人声笑语,俱都一齐淹没。
4 r/ @' h3 Y& F# J# N2 \  直到云中程见了他爹爹的神态,猜到了爹爹的心事,干咳一声,乱以他语,多臂神剑云谦方从沉思中醒来。
4 u/ S1 h2 ]- i  茶居兼售早膳,本是江南一带通常风气,但云谦今日心事重重,哪有心情来用早点?方自略为动了几箸,突地一阵奇异的语声,自店外传入,接着走人三个奇装异服,又矮又胖的人来。
3 M% r2 c  @+ n8 G! T& @  只见这三人高矮如一,肥瘦相同,身上的装束打扮,竟也是完全一模一样,俱都穿着一袭奇色斑斓的彩衣,日影之下,闪闪生光,腰边斜佩一口长剑,剑鞘满缀珠宝,衬着他们的奇装异服,更觉绚奇诡异,无与伦比。
* K" p1 l+ j/ w4 L( R; _- e  这三人昂首阔步地行入店中,立刻吸引了店中所有人们的目光。
3 `+ J$ v+ |. ?* d  店伙既惊且怪又怕,却又不得不上前招呼。哪知这三人不但装束奇怪,所操言语,更是令人难懂,几许周折,店伙方送上食物。这三人大吃大喝,箕踞而坐,竟将旁人俱都没有放在眼中。
3 x. `& c1 B! o) U/ P; `! Z  多臂神剑壮岁时走南闯北,遍游天下,南北方言,虽不甚精,却都能通,此刻与他爱子对望一眼,心中已有几分猜到这三人的来路。
' v/ Q- y6 V8 j  h  只见面街而坐的一人,一筷夹上一盆干丝,齐地卷到口中,咀嚼几下,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时哀鬼弄人,我做好撞不撞,点会撞儆条辰哇靓仔,武功雳么使得,唔系我见机得快呀,我把剑早就唔知飞去边度啦!”3 ^: t% S( `4 V+ H+ p
  他说话的语声虽大,四座之人,面面相觑,除了多臂神剑之外,却再无一人能够听懂。
6 |6 ]; t9 u9 @  C  云谦浓眉微皱,低语道:“此人似是来自海南一带,说是遇见一个少年.武功绝高,若非他能随机应变.掌中长剑都要被那少年震飞!”. y9 a  k6 Q1 I7 z6 g
  语声微顿,目光一转,又自奇道:“这三人看来武功不弱,却不知那少年是谁?难道……”# C; v0 j5 M: C1 q# n
  话犹未了,却听另一人已自接道:“细佬,咪吵得格么巴闭好吗?人格么多,吵生细作乜哇?”
$ U  ^8 [$ I) |8 _( Z* p8 f  Q) j6 u  云中程目光中满含询问之意,向他爹爹望了一眼。云谦含笑低语道:“人多耳杂,此人叫他兄弟不要乱吵。”
1 M1 e( b8 H4 w/ |  y! M( m+ y  只听第三人道:“大佬,我听巨自报姓名,晤知系唔系叫做卓长卿。嗐,伲条哇年纪轻轻,又有声名,点解武功嚼么犀利呀?”
0 P% G3 n- h" ?6 Y; [  云谦浓眉一扬,沉声道:“此三人所遇少年,果然便是长卿贤侄,不知他此刻在哪里?”4 z7 I  f% X; W4 o
  只听最先发话之人突地冷笑一声,道:“武功犀利又有乜用,一阵间巨如果撞着山上的各班友仔,唔系一样要倒楣,只怕连尸骨都唔有人收呢!”
1 G6 X; _) }' U- R- a. }+ Z  云中程见到这三人奇异的形状,听到这三人奇异的言语,心中不由自主地大生好奇之心,方待再问他爹爹这三人此刻所说之语是何意思,哪知云谦突地低叱一声,道:“走!”匆匆抛下一锭碎银,长身离桌而去。. ?; I4 P, x! H+ n
  云中程既惊又奇,愕了一愕,跟在云谦身后,奔出店外。. Q( U7 p6 A4 ^# L1 s
  只见云谦银须飘动,大步而行,三脚两步,走到街口,一脚跨上一辆停在街边的马车,连叱快走。8 f% o3 m: k1 _$ K, \9 m
  马车夫亦是惊奇交集。云谦又自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他的手掌,沉声道:“天目山去!”& S' m- I0 Y; P! S5 y
  灿耀的白银,封住了马车夫的嘴,也压下了他的惊奇之心,等到云中程赶到车上,车马已自启行,片刻便驶出城外。: d) E  C  I3 B5 r
  云中程侧目望去,只见他爹爹面色凝重,浓眉深皱,心中纳闷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方才那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怎会令爹爹如此惊慌?”
  T% c$ ?% {6 F/ B: W+ ]  云谦长叹一声道:“你长卿弟孤身闯入虎穴,只怕有险。唉,卓大哥对我恩深如海,我若不能为他保全后代,焉有颜面见故人于地下?”# ~) X% ]# p2 Z/ I/ m! Z% E( i6 F/ V0 W
  云中程剑眉皱处,不再言语。只听车声辘辘,蹄声得得,车马趱行甚急,云中程虽已成家立业,且已名动江湖,但在严父之前,却仍不敢多言。探首自车窗外望,突然惊唤一声,脱口道:“光天化日之下,怎的有如此多夜行人在道路之上行走?”
6 h; b9 w- y: s9 z, i0 g9 {  云谦目光动处,只见数卜个黑衣劲装,满身夜行衣服的大汉,沿着官道之旁,一个接着一个,默然而行,面上既不快乐,也不忧郁,不禁微皱浓眉,诧声说道:“这些汉子定是某一帮派门下……”
% H. R" c( f- o  车行甚急,说话之间,已将那一行几达十数丈的行列走过,突地瞥见行列之尾,一架松木架成的搭床之上,僵卧着一个干枯瘦小的黑衣人,面目依稀望去,竟似乔迁,不禁失声道:“乔迁!”
+ c7 H+ E& r" f4 q  伸手一推车门,唰的掠下车去。云中程低叱一声:“停车!”0 r3 u4 N7 E4 ~( c  P$ U! x' n
  随之掠下。: g* M" p% U9 v
  云谦微一起落,便已追及抬床而行的大汉,口中厉叱一声,一把扯着他的后襟。那大汉大惊之下,转首喝道:“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2 ?7 z4 W: K6 m7 \  云谦从来血性过人,一生行事,俱都稍嫌莽撞,临到老来,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此刻一眼瞥见乔迁全身僵木,面如金纸,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心中但觉一股怒气上涌,厉叱道:“谁是你的朋友!”
8 w- F& u  |. x8 f, u5 q  手腕一抖,那大汉虽然身强力壮,却怎禁得起这般武林高手愠怒之下的腕力,手腕一松,惊呼了一声,仰天倒下。! R7 t* P5 D4 |% f
  这一声惊呼,立刻由行列之尾,传到行列之头。那大汉虽已仰天跌倒,但却未受伤,双肘一挺,挺腰立起,怒目圆睁,忽然一掌,向云谦面门击去,但拳到中途,耳边只听一声厉叱:“鼠辈你敢!”
8 F3 W: W$ y$ a$ a6 s8 z  肋下突地一麻,全身力气,俱都消失无影,竟又扑地跌倒。( i: }0 H* t4 Z# q
  本自有如长蛇般的一条行列,列首已向后圈了回来,刹那之间,便已将云氏父子围在核心。云谦沉声道:“中程,你且先看看乔大哥的伤势。”. Q/ a# B: v# B9 i6 A" A
  突然转身过来,厉叱:“你等是何人门下?”" g0 G6 n1 [7 C6 w6 w  v
  这一声厉叱,直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围在四周的数十个黑衣大汉,竟都被他的气度所慑,再无一人敢踏前一步。7 I. q1 P, w# e( u1 f
  多臂神剑双臂斜分,双拳紧握,目光如电,须发皆张,睥睨四顾一眼,心中豪情顿生,似乎又回复到多年前叱咤江湖的情况。要知云谦近年虽已闭门家居,但武功却未尝一日抛下,正是老骥伏枥,其志仍在千里,此刻见到这般汉子的畏缩之态,忆及自己当年的英风豪气,不禁纵声狂笑起来。! t( O% x5 U4 U' g2 p* C0 K$ v
  突见黑衣汉子丛中,挺胸走出一条大汉。云谦笑声倏顿,目光一凛,向前连踏三步,厉声道:“你等是何人门下,难道连老夫都不认识么?”& t: }! A1 K* d. S; \# i; o4 ^) `0 I
  目光一转,不等那汉子接口,又道:“乔迁身中何伤,被何许人所伤,快些据实说来,否则……哼!哼!”/ S* p- t) \8 D7 B
  “否则”两字出口之后,他只觉下面之言语,若是说得太过狠辣;便失了身份,若是说得太过平常,又不足以令人慑怕。心念数转,只得以两声冷哼,结束了自己的话。
: L% B4 \. H2 S  哪知那汉子身躯挺得笔直,微微抱拳一礼,朗声说道:“在下唐义,老前辈高姓大名,在下不敢动问,但想请问一句,老前辈与这乔迁究竟有何关系!”& X3 h6 s# ]& j) w0 x  n
  多臂神剑浓眉一轩,沉声喝道:“乔迁乃以父执辈尊我,老夫亦以子侄般照顾他。乔迁此番身受重伤……”
! L' N: h. i0 B- f1 x. v  唐义突然惊呼一声,接口说道:“老前辈可是人称多臂神剑的云大侠?”/ ]! F9 T7 F/ {
  云谦反而一呆,沉吟半晌,方道:“你怎会认得老夫!”
: [% N. [& p+ c- ^  唐义肃然道:“芜湖云门,父子双侠,名满天下。在下虽然愚昧,但见了老前辈的神态,听了老前辈的言语,亦可猜出几分。”. `, N4 N1 O% R  p; W$ E, n
  云谦鼻中“嗯”了一声,突又问道:“你是何人门下,你叫什么?”
  E% v# V9 k4 `4 E: A* E  唐义心中暗道:“多臂神剑当真老了,我方才自报姓名,他此刻却已忘记。”; N: C% P' F. @- `
  但口中却肃然道:“在下唐义,乃蜀中唐氏门人!”4 m8 \& s% O3 I' L
  云谦浓眉一阵耸动,诧然道:“蜀中唐门?你便是唐三环门下?”
  z. S# M8 N& o) J/ B' ~4 R& Z+ ~* W  语声微顿,皱眉又道:“据老夫所知,乔迁与蜀中唐门毫无瓜葛,怎会重伤在你等手下?”
/ [" p% q, J3 d  唐义俯首,沉吟半晌,突然仰首道:“老前辈侠义为怀,每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是以对乔迁之为人,或尚不甚了然。”
6 J# Q; A; u  H% F5 I  云谦冷哼一声道:“说下去!”+ T; G: |1 k3 N) F4 Q7 I
  唐义又自沉吟半晌,方道:“若是别人相问在下,在下也许不会说出实情。但老前辈侠义之名,名满天下,在下因仰慕已久,是以晚辈才肯说出此中真相。”
% j+ K8 o  G" S" Q( {6 \9 e' q% X  云谦轩眉道:“难道此事之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 y0 R4 L' M0 u" O( x" Y  唐义恭声道:“乔迁实非我弟兄所伤。老前辈当可看出以我兄弟的武功,实不能伤得了他。”
" V4 x9 q( [1 i( \9 u# q2 s  云谦厉声道:“伤他之人是谁?”) A# ^8 b/ B0 _
  唐义深深吸进一口气,举目望向天上。此刻日已是中天,万道金光,映得大地灿烂辉煌,他双眉一扬,朗声道:“此人名叫太阳君子。”! D' [/ d" ^! F0 I! ^
  多臂神剑诧声问道:“太阳君子?”3 f! H6 H- }6 F3 X! j$ s
  他一生闯荡武林,却从未听过如此奇异的名号,当下既奇且怪,接口道:“武林中何来如此一号人物?”/ F# K% B+ Z, B( x. W( S; g
  唐义朗声道:“此人虽然年轻,但不仅武功高绝,行事为人,更是大仁大义。据小可所知,武林中除却此人之外,再难有人能当得起‘太阳君子’四字!”; a7 J+ @) k4 t! t
  云谦道:“此人是何姓名?”/ W3 h4 t5 [/ Z
  唐义朗声道:“此人姓卓,名……”
4 A2 Q* O+ ~3 p: t" R4 d  云谦接口道:“卓长卿?”% f( d: @: i0 t- b
  唐义扬眉奇道:“正是。老前辈难道也认得他么?”. |& Y) l, k4 \3 O8 m3 }$ U5 U: O
  多臂神剑云谦仰首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得意之情,更充满骄傲之意,朗朗的笑声,立时随着太阳君子卓长卿七字,在原野中散布开去。3 j8 l# W' P5 a8 }% @9 i
  笑声之中,云中程突然长身而起,惊喝一声道:“无影神针!”
/ \; }. U3 L5 H  原来仁义剑客云中程一生行事,极是谨慎仔细。方才他俯身检视乔迁的伤势,见到留在乔迁穴道外的半截乌针,心中已自猜到几分。但他未将事实完全澄明以前,既不愿随口说出,亦不愿随手拔下,当下仔细检视良久,先闭住乔迁阴厥肝经,左阳少脉附近的七虎穴道,然后再以一方软绢敷在手上,拔下乌针,确定实乃无影神针,再无半分疑义之余,方自脱口惊呼出来。5 i" D; r0 P7 b( S8 A( I" n
  多臂神剑云谦心头一震,倏然转过身去,沉声道:“莫非乔迁乃是被无影神针所伤?”
' t6 K7 @( h! B4 B( A3 Y: S  云中程面寒如水,肃然道:“正是!”0 j# d/ v7 N% l, p- Q* E3 D
  多臂神剑大喝一声,拧腰错步,刷的掠到唐义的身前,厉叱道:“无知稚子,居然敢欺骗起老夫来了!”8 f/ \  Q. A8 v
  唐义双眉一扬,挺胸道:“在下所说,字字句句俱都是实言,若有半分欺骗老前辈之处,任凭发落就是!”
+ _* p9 g: D/ Q( X) y* W0 P4 M  云谦冷笑一声,道:“卓长卿乃是昔年大侠卓浩然之子,与老夫两代相交。”
4 W3 e" S0 U. ~% [% j  说到“卓浩然”三字,他胸膛一扬,目光一亮;说到“两代相交”四字,他话声更是得意骄傲,意气飞扬,稍顿方自接道:“卓长卿的为人行事,老夫固是清清楚楚,他的武功家教,老夫更是了如指掌。你若想明言瞒骗老夫,岂非痴人说梦?”
1 ^. Z5 K9 a8 x" U  唐义朗声道:“乔迁实为太阳君子所擒,但身中的暗器,却是卓大侠身旁的一位姑娘所发。在下绝无相欺之心,老前辈休得错怪!”% f% u' w- |. ?: q
  云谦浓眉一轩,奇道:“他身侧还有一位姑娘?姓甚名谁?长得是什么模样?”  Z) k( Z( D' J. s
  唐义躬身道:“那位姑娘像是姓温。只因她是卓大侠之友,在下未敢平视,只觉她艳光照人,美如天仙,武功亦是高明已极。”
9 Q4 ]3 E3 @" s. C( K5 h7 i  云谦心中不禁更为之大奇,俯首沉思半晌,又自奇道:“你且将此事经过详细说出!”! H' G: h/ a1 n2 W$ M+ E
  唐义干咳一声,便将乔迁如何携制造无影神针之图样,说动唐氏门人,如何潜至天目山中,如何隐于木棺以内,如何被卓长卿发觉……等等情事,一一说将出来。
  {) L5 i+ W/ p0 x  b  C  只听得云谦时而扬眉瞠目,时而拍掌怒骂。他再也想不到,乔迁竟是如此卑鄙狠辣的鼠辈。
- l" S9 |: M! n9 l  唐义语声一了,云谦直气得双目火赤,须发皆张,大怒叱道:“好个乔迁,真正气煞老夫。”
' F  ^- r. t; x- E  云中程却皱眉奇道:“长卿弟怎会与那姓温的姑娘走到一处?”
/ c3 H9 v, b9 u  @3 A0 ?% ]  语声稍顿,又道:“他此刻若是留在天目山中,不知何时会遇到危险,爹爹,我们还是……”
" Z+ v& ~& X- C( d3 E. V3 ]8 c, m  云谦接口道:“正是,正是,还是快去接应他。”
$ d. ?6 t) a* h5 d# x$ J1 [6 C  目光冷然向乔迁一扫:“这等卑鄙之徒,若非老夫此刻有事,真要先打他几拳出出恶气!”# n9 I0 Q  _$ o, Y0 i) h
  日方西落,车马已到天目山口。云氏父子为关心卓长卿安危,却忘了天目山中的险境,各自展动身形,直闯上山。为人之危,忘己之险,这正是侠义道的心性,也正是大丈夫的本色。; U) ~) _, t: H! T( @4 d
  山径曲折,林木夹道,却一无人迹。江湖中人俱知此山中,此时已是四伏危机,但看来却又仍和平日一样,丝毫没有奇异之处。云氏父子虽知卓长卿定在此山,但山深路殊,却不知该如何寻去。
" K  S2 ?+ E! q- a  日色渐渐西沉,暮云渐生渐浓。绚烂的夕阳,映入林梢,映在浓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柔草如茵,夕阳下望去有如金色的梦。
7 W4 W6 {: k5 Y. {: p  林梢间寂静无声,草地上寂静无人,密林后突然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轻轻说道:“天已经晚了。天为什么晚得这么快!”
7 u: c; x3 g0 `8 k6 K/ [  幽怨的语声,低沉而缓慢,使得这平凡的语句,都化做了悦耳的歌曲。+ ^; f, ?) q2 e  D4 u1 v& q% a
  回声袅袅,又归静寂良久,又是一声叹息,一个低沉声音道:“天真的晚了,天真的晚得很快。”3 t1 K3 M: \$ K5 K
  语声落处,又是一阵静寂。1 L. t. x% ~2 y
  然后,那娇柔甜美的声音又自幽幽一叹,道:“你饿了么?你看,我真是糊涂,东西拿来了,却没有弄给你吃。”+ ~" r1 f1 e: p5 f9 I
  随着语声,浓林中漫步走出嫣然笑着的温瑾。她一手轻抚云鬓,一手提着一只缕花竹篮。她面上虽有笑容,但秋波中却充满幽怨之意。1 j+ w3 C) `0 n
  她轻轻俯下身,将手中的竹篮,轻轻放在梦一般柔软的草地上,轻轻启开竹篮,轻轻取出一方浅绿色的柔绢,轻轻铺下。! U4 Y  ?: u- f) }% z. L" J# W
  然后,她发觉身后缓缓走来一条颀长的人影,夕阳,将他的人影长长拖在草地上,也长长地印在她身上。
/ ^5 e0 i0 f' J) t0 i& U7 V  她不用回顾,也毋庸询问。
) n" n! n" `; b) O  她只是轻轻合上眼帘,柔声道:“饭还没有做好,你就跑来,真讨厌死了。”
- ~1 |; y3 Z: \" A% |  忽见身后的人影举起一只手掌,向自己当头拍了下来。* g0 q6 {1 R( l% T
  风声虎虎,掌式中似蕴内劲。温瑾心中一惊,忖道:“难道他不是长卿?”) ?2 |. u1 B' I4 T0 Z8 d! h. H
  大喝一声:“是谁?”; o% h1 g3 P& n) H; Q/ N
  挺身站起,拧腰一掌劈去,只见身后那人手掌一拍,向自己掌上迎来,两掌相击,啪的一声,温瑾只见对方小小一只手掌,却似汪洋大海,将自己掌上内力,全部化解开去。
" E9 P) z: H) a  刹那之间,她心头一颤,抬目望去,却见卓长卿板着面孔站在面前,冷冷道:“你在说谁讨厌?”; o( @& |# a: P- F
  话声未了,已自失声笑了起来。
& }, v: ?9 [0 [$ }  笑声越来越响,温瑾嘤咛一声,娇声道:“你……你不但讨厌,而且坏死了。”
' V. O4 j$ H6 I% ~0 E  却见卓长卿已笑得弯下腰去。
+ L! c6 q( v+ d5 ~/ R4 |) ^  温瑾小嘴一呶,将他转了个身,远远地推了开去,娇嗔着道:“你要是不站远一些,我就不弄东西给你吃。”1 C/ ~4 l) Z: [( s
  卓长卿连连应道:“是,是,我一定站得远远的。” 
& ?5 N+ p6 p3 B) a# u% \5 A  温瑾道:“这才是乖孩子。”; _3 B5 ^  Y! S8 U- V  P
  嫣然一笑,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嫣然回眸,“噗哧”笑出声来。( @  n4 N) p8 ]; s
  卓长卿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见她柳腰纤细,粉颈如云,夕阳下的美人,仿佛比平日更要美上好几分。只见她手忙脚乱地从篮中取出许多东西,一一放在那方柔绢上,又拿了些小瓶小罐,东撒一点盐巴,西洒一点酱油。
% A* z, t7 z& _+ h" n$ s  卓长卿只觉一阵暖意,自心底升起,忍不住问道:“做好了么?”* W" c. W$ A. P* q: A! u2 W# Z
  温瑾回眸笑道:“做是做好了,我偏要你再等一等。”
. S9 H2 c/ g# ~" K; P. [1 J  Q  卓长卿苦着脸道:“我等不及了。”
5 T# O5 S0 L3 c4 g0 H" T  温瑾咯咯笑道:“看你这副馋样子!好好,今天就饶你一次,快来吃吧!”
4 c/ x* z# c) j( ~  U  卓长卿大步奔了过去,重重坐在温瑾身旁。温瑾挟了一块白切鸡,放在他口边,他张开大口,一口吃了。温瑾仰面道:“你说,你说好吃不好吃?”
+ Z  o; Q4 Q6 f1 k4 ^% {; j: R1 n  秋波如水,吐气如兰。卓长卿缓缓伸出手掌,轻轻一抚她鬓边乱发。此时此刻,他只觉心中俱是柔情蜜意。要知他自幼孤独,便是普通幼童的黄金童年,他也未曾享受,而此情此景,他更是在梦中也未曾想到。' e1 d+ Y7 z; n/ K7 ?! d+ j
  温瑾望着他出神的面容,又道:“你说,好不好吃嘛?”9 Q* h" d/ U0 i1 T9 r
  卓长卿笑道:“你再挟一块给我吃吃。这么小的一块,我连味道都没有吃出哩。”
1 K/ j1 S0 p% H* N0 S! ^% l! v  x  温瑾笑骂道:“馋鬼!”$ ?3 p. I3 p+ z+ ?8 Z
  又挟了三块鸡肉,一齐放在他嘴里。
5 V9 g! p( d  j  卓长卿咀嚼半晌,笑道:“好吃好吃……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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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3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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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瑾道:“只是什么?”( _7 H' R6 {8 {
  卓长卿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和盐巴店结了亲家,不然怎会咸得这般吓人。”1 Z6 c$ T8 V) @! z
  温瑾嘤咛一声,挟起一条鸡腿,一下塞到他的口中,娇嗔道:“咸死你,咸死你,我就要咸死你。”: U4 d! }" m. a* F2 H( W  d
  话未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Q1 j) T0 Q( J. ^! _
  这两人俱是遭遇凄苦,身世孤独,但此刻彼此相对大笑,一生中的寂寞孤苦,似乎都已在笑声中消去。5 e  m4 ^5 P& g* u% g, C) f2 k
  笑了半晌后,一声虫鸣,两人笑声,突地一齐顿住,你呆呆地望着我,我呆呆地望着你。良久良久,温瑾突地幽幽叹道:“天越来越黑了。”
: V) o* ~+ e. f1 W! v  卓长卿茫然仰视一眼,一弦明月,已自林梢升起。他不禁也叹道:“月亮升起来了。”
/ J& ]1 X% _1 B, O; X  温瑾缓缓垂下头,道:“不知道……不知道温如玉她……她可是已经去了。”
# S! T5 Y: k; E2 @9 r' @  卓长卿缓缓道:“只怕还没有去吧?现在……现在还不到晚上嘛!”
3 W9 ^( Q$ O; ]  温瑾道:“但是她毕竟是快去了,晚上……晚上已经到了。”
0 k  V5 w# {$ W9 Z  \  突地一合眼睑,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腮流下。! p1 F- N7 I0 U% v* }& ~
  一时之间,两人默然相对,方才的欢笑,已被忧郁代替。3 R: y$ R& g: K1 N
  他们虽想以欢笑来麻木自己,但欢笑却终于掩不住残酷的现实,因为今宵便可决定他们这一生的命运,甚至还可以决定他们的生命。$ m" O& Q$ ^# u/ S1 @
  面对着那武功高绝的深仇大敌,他们谁也没有把握可以制胜,而不能制胜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心里已清楚得很。( g- T9 n) w8 G$ n( t
  卓长卿轻轻抚住她的肩头,只见她缓缓抬起头来,仰面道:“长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人们的相会,总比别离短暂?”- V8 B, l9 R! J
  林梢漏下的朦胧月色,映着她泪水晶莹的秋波,卓长卿暗问自己:“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
+ L0 f6 K+ r: z. c7 e  他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话的滋味,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L/ g) M9 e! [& @4 D; Q: O; N4 j
  温瑾伸手一拭眼睑,强颜一笑,轻轻道:“明日此刻,我们若还能到这里来,我一定在白切鸡上少放一些酱油、盐,免得你说我和他们结了亲家。”7 T/ m( p. `! X) W
  卓长卿垂首不语。
2 O$ ~# G$ b" D9 y9 v  温瑾又道:“方才你在我身后劈我一掌,我真的以为是玉郎毕四,哪知你看来老老实实,其实却未见得有多老实哩!”
. q. t: x0 s) l5 r4 e8 p2 l  卓长卿仍是垂首不语。
8 r+ v! A- x  Y  温瑾道:“最可笑的是玉郎毕四那副自我陶醉的样子。我心里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笑。”6 a" Y/ G( X# s2 L: I( \- \8 E
  掩口笑了两声,笑声中却全无笑意。. I" j  g& u: J. Y
  卓长卿依然垂首不语。
2 D( w. K8 ?. `  温瑾出神地向他望了半晌,突地幽幽一叹,缓缓说道:“你难道不能高高兴兴地和我说话么?你难道不能将心里的事,全部抛开?你难道……”; p% @/ q& e3 \' m/ t/ D% ?6 ^
  语声一阵哽咽,忍不住又流下泪来。5 r  @! ^3 V- [: i& s
  云氏父子满山而行,只觉月亮越升越高,山风越来越寒,多臂神剑云谦心中越焦躁,皱眉道:“中程,天目山中,此刻怎的全无动静?这倒怪了!”
/ a3 F1 b; \: y& M2 b# T7 S' M  语声微顿,又道:“你我最好分做两路。倘若遇不到长卿,等月亮升到山巅,我们便到这里来。若是遇着了他,也将他带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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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35 | 只看该作者
  云中程沉吟道:“人孤势单,若是遇着敌人……”0 Z1 Z! Y. {/ m" s2 F( m
  多臂神剑环眉轩处,接口道:“你当你爹爹真的老得不中用了么?”0 g( W( w* D$ P& H) u$ b
  云中程肃然一垂首,再也不敢言语。
# v2 d3 }9 ]6 ]) h% K4 i1 z  云谦道:“你认清了这里的地形,就快些往西鸿寺,知道了么?”
7 A5 f& _6 E2 t/ V  一捋银须,当先向东面掠去。
" S) b+ @+ v, x& n  o# @. A! ^& h  云中程暗中叹息一声,四顾一眼,缓步西行,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首而望,但爹爹却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2 s. C4 Y8 ^- K7 Y& Y4 g  空山寂寞,风吹林木,突地一阵人声,随风自山弯后传出。
9 z* @1 R' {2 L7 g  b: k7 e  云中程心头微微一凛,倏然四顾一眼,只见一株千年古树,凌空横曳,枝干苍虬,木叶沉郁,茁壮的树干间,却有几处空洞。
; c* X9 T/ W; ?) j  他一眼瞥过,便不再加迟疑,嗖的一个箭步,掠上树干,俯身向一个树窟中钻了进去,又轻快地拉下枝叶,作为掩饰。仁义剑客名满江南,武功自不弱,但行事的谨慎仔细,遇事的决断机智,却是他之能以成名的主要因素。) a1 z5 @' U, f9 z9 ?
  刹那之间,他已隐身停当,而此刻山弯后亦已走出了两个容貌颓败,神气沮丧的黄衫少年来。其中一人,神情尤见落寞,目光低垂,不住长叹;另一人搭住他的肩头,缓缓道:“你难受什么?事情既已做出,难受也没有用了。好在我相信以温如玉的为人,既然说出事成后便定为我们解开穴道,想必不会食言背信。再等半晌,我们到那古庙中去……”9 v# x& g" ?) R& Y5 F1 [- s0 v
  另一人突地长叹一声,抬起头来,接口道:“她纵为我们解开穴道,只怕我们也活不长了。”
' X1 v1 K0 s. l  又自垂首接道:“弑-师之罪,是为天下难容,日后只怕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来……唉,达人,你说是么?”/ f  s7 K! P) @  o: j8 q5 g
  铁达人“嗤”的一声冷笑,道:“错了!”
* V& H4 z' r3 j% o5 f0 p; J  石平叹道:“万万不会错的。弑师之罪……唉,万万不会错的。”% a% Q8 T# ~$ }1 G( [5 \7 r# A
  铁达人冷冷道:“西施与夫差,是否弑夫?弑夫是否亦是大罪?但天下人不说西施之淫恶,反道其人之贞善,这是为的什么,你可知道?”
5 Y, T0 D9 K  n# l  h  石平呆了一呆,道:“但……”( R. {! [" N. R1 `! h/ c
  铁达人随身在那古树下的一块平石上坐了下来,接口道:“我奇怪你的脑筋怎的有时这般呆板?万妙真君尹凡恶名在外,你我只要稍加花言巧语,武林中人只道你我大义灭亲,夸奖称赞还来不及,怎会对我二人不利?”6 B# P+ I; V* Y$ z6 R2 V1 t
  目光一转,望向铁达人,突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错,不错……”
. b  c$ e8 C2 W+ N  两人相对大笑,直听得云中程双眉剑轩,怒愤填膺,几乎忍不住要下去将这两个不仁不义的恶徒痛殴一顿,以消胸中恶气。
9 S: f( U5 u' p# D- R4 E  突地,对面山道上,冉冉涌起一条人影,云中程目光动处,心中立时为之一凛:“温如玉这魔头竟也来了。”
* V9 [6 r  Z- k3 @5 p  F/ v5 X$ u  只听树下的两个黄衫少年笑声犹未绝,温如玉枯瘦颀长的身影,却有如幽灵般越来越近……8 p9 l# ^- N( T
  云中程只觉心头狂跳,手掌冰冷,却不知是为了自己,抑或是为了这两个不仁不义的黄衫少年担心呢?  M7 M, C( s. X' w1 y7 R) w) z
  笑声蓦地一顿,风穿枝叶,枝叶微颤,只听温如玉阴恻恻一笑,道:“我让你们办的事,可曾办好了么?”
+ W3 I% B9 @" N$ C' w  铁达人、石平齐地应道:“是……”
: l  _5 p4 k. W6 p: C  温如玉冷冷笑道:“很好!”脚下不停,身形依然冉冉随风飘动,向山弯那边飘去。
# s" y& E# j4 G( R( ~' X; e  铁达人、石平对望一眼,忍不住齐喝一声:“温老前辈!”$ r, ?  Y) t+ ~2 W
  温如玉回身厉叱:“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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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37 | 只看该作者
铁达人垂首道:“晚辈们身中的七绝重手,已经过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了!”: V' g3 a( B9 a
  温如玉冷冷道:“还有三十多个时辰好活……”
4 i$ t4 I  `/ P. x" ?% W( q7 |  铁达人面容蓦然一变,颤声道:“晚辈们已遵老前辈之命,将毒……将毒……下在家师的茶杯里,而且亲眼看见他喝了下去,但望老前辈……”( j; p( \+ a- q3 B9 D4 g
  温如玉冷笑一声,道:“遵命?哼,哪个叫你下毒的?”- r. [" `$ X4 K- V
  石平变色道:“老前辈你……”: O( h5 K8 ^! w
  温如玉冷冷道:“你且将我昨夜说的话仔细再想一遍,我可曾命你们做过什么?又可曾答应过你们什么?”
  e9 G- H5 q6 \% a: [9 [+ e) y  石平颤声道:“但……但是……”2 [- w8 ?$ f' t; `5 R
  缓缓垂下头去。# L& z& |3 g' h5 B5 M) l
  温如玉冷笑道:“我昨夜只是将那迷-药抛在地上,是么?”
  n! f2 `( ^/ _  铁达人颤声道:“但老前辈又说……”5 ~' K; S9 u0 `5 G  ?9 u3 W) Y6 ~$ W
  温如玉目光一凛,接口道“我说了什么?”
# F+ ^! |/ [0 \$ \  铁达人道:“老前辈说:这包药无色无味,随便放在茶里、酒里、汤里都可以,而且……”2 P( h* B1 A; D' h
  语声一顿,无法继续。8 Z8 ~$ R# W1 j3 h
  温如玉冷笑道:“你资质的确在普通人之上,记忆力也可称得上是上上之选。我还说了些什么,你自己也记得清清楚楚,那么……我可曾叫你下毒在尹凡茶里?”
  g& W" m5 g' x5 N7 F  o  铁达人、石平对望一眼,两人突然一齐跪了下去,铁达人道:“晚辈们年幼无知,但望老前辈高抬贵手,救晚辈一命!”! B) q3 ]1 e- n6 S* x
  温如玉冷冷一笑,缓缓道:“我并未叫你下毒是么?”
1 t; m, p* s2 m* q6 f. h3 Y3 b  铁达人伏身道:“老前辈并未叫晚辈下毒。”
$ y7 P) E& ?- y* Y  温如玉缓缓道:“我既未命你等下毒,又何曾答应过为你等解开穴道?”
$ a- y  h! o  x; q( a! ?; e" H  铁达人颤声道:“老前辈虽未答应,但……”
5 j3 w/ M# B. K+ _6 R  温如玉突然仰天长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笑声中充满轻蔑之意,隐在树窟中的云中程不禁为之暗叹一声。却听温如玉笑声突又一顿,缓缓道:“七绝重手,失传百年,当今天下,只有一人会使,此人自然便是我了!也只有一人能解,此人你等可知道是谁?”( y8 [% u7 \1 E! Y* _  C0 m0 @, Q
  铁达人、石平齐地愕了一愕,道:“自然也是老前辈了。”
! @( W! x# ?* j4 v1 H  温如玉仰天大笑道:“错了,错了,普天之下,唯一能解七绝重手之人,并非是我。”
1 g0 E* W" a5 L$ M/ _  铁达人脱口惊道:“是谁?”
" `2 A4 a  D' ~1 [: y$ O  w  温如玉笑声再次一顿,冷冷道:“此人乃是被你们毒死的尹凡!”/ }; ?7 c  o( B- g% T1 i6 ]1 g
  此话一出,就连云中程都不禁为之一惊。铁达人、石平更是面如死灰,呆了半晌,心中仍存一线希望,哀声道:“老前辈……晚辈们……”
; c( y- C4 @) d1 R  温如玉冷冷道:“你们难道以为我在骗人么?”
3 w$ _6 j1 B  I2 N  铁达人垂首道:“晚辈不敢,但……”; u5 u) P8 S7 i* ~( A( r+ K
  温如玉缓缓道:“昔年我得到这七绝重手的不传秘笈时,共有两卷,上卷是练功心法,下卷除了解法之外,还有一篇练丹秘录,那时我……”5 F# `5 M) j& ^
  她抬头望向天上,目光中似乎又闪过一丝轻红的光彩,虽是一闪而没,但却已足够令人看出她往事中的隐秘。
3 j* A" G+ p' M2 E  等到这光彩消失的时候,她面容便又立刻回复到方才的冷漠,接口道:“那时我一心以为你们的师父是个好人,丝毫未曾防范于他,哪知……”
" y& d- R9 l5 l$ f; I, I4 ~' f0 v  她语声再次一顿,本已冷漠之面容上,似又加上一层寒霜:“哪知他虽有人面,却无人心,竟乘我闭关八十一日,练这七绝重手之际,将我所藏的一些珍宝,和那秘笈的下卷一齐盗去。”
$ X1 X2 v, Y% ^* A7 h0 o. _6 @  云中程直到此刻,才知道丑人温如玉与万妙真君之间,竟有如此一段往事。他虽然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任何声息,却禁不住心头的跳动,也禁不住冷汗的流落,因为他深知自己的行藏若是被人发现,立时便是不了之局。% t/ Z# a: P; k3 t# D1 D
  夜色渐浓,他渐渐看不清温如玉的面容,但却可听得出她语声中含蕴的情感──竟是混着悲愤、幽怨与哀痛的情感。这种情感竟会发自丑人温如玉的口中,实在令云中程无限惊异。
( \0 g- x+ l: U/ K4 G4 u  铁达人、石平双双伏在地上,听温如玉将话说完,两人面面相觑,只听温如玉又自一声枭鸟夜啼般的冷笑,仰天笑道:“尹凡呀尹凡,我总算对得起你,让你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你这两个心爱的徒弟,马上就要去陪着你了。”! Y3 N3 y% L/ l0 ]
  袍袖一拂,再次冉冉向山后飘去。石平双拳紧握,唰的长身而起,似要笔直向她扑去,却被铁达人一把拉住衣襟。
! d2 D: f1 I2 B5 _  只听铁达人沉声道:“你要干什么?你我岂是这魔头的敌手?”
3 E, j0 G4 N  ]- A  石平双目圆睁,低叱道:“纵非她之敌手,也要找她拼上一拼,反正……”1 B8 }' R' _% I; r- q% K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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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8 00:38 | 只看该作者
铁达人突地微笑一下,接口道:“你以为我们再无生路了么?”1 m' W4 \0 |9 v
  石平一愕,讷讷道:“难道……难道……”5 h# \+ `: I+ b8 ^/ ]. ?$ F5 ~
  铁达人伸手一拂膝上尘土,面目上满露得意之色,缓缓道:“你再仔细想上一想,你我不但大有生路,而且还可多得许多好处。”
* m: L7 Y: a9 O; \! N( i  石平又自一愕,便连云中程亦自大惑不解。只见铁达人缓缓伸出拇、中二指,两指相捻,啪啪发出一声清响,含笑道:“那卷秘笈的下卷,既然载有解法,你我只要快些赶回去,将那卷秘笈寻出,岂非对你我……”* k+ j# R6 N) S8 p: N6 O
  语声未了,石平已自大喜接口道:“你心智之灵巧,的确非我能及。但是那卷秘笈是在何处,难道你已胸有成竹么?”& W4 `( D: X  V& Y' ^* \. p; a0 Y
  铁达人仰天一阵狂笑,突地笑声一顿,上下瞧了石平两眼,缓缓道:“三弟,你我自幼相处,交情可算不错,但我还觉得你稍嫌狂傲,有些事,一意孤行,根本就未将我这个师兄看在眼里。”
0 i  R9 M4 v: u" ]8 [& K  石平目光一转,陪笑道:“小弟年纪轻些,有许多事是要师兄多多包涵一二。”/ i1 z5 r$ O, o/ P6 A9 L3 |
  铁达人嘿地笑了一声,道:“这个自然,但……但再过两年,你的年纪就不轻了……”
# Y, b: b2 z& r& F5 n/ `+ }# q  石平连忙接口道:“日后我对师兄,必定加倍的恭敬,再也不敢有不恭之事了。”; S# d, c: d0 u+ A6 K. ^
  云中程隐身暗处,闻之不禁暗叹。这师兄弟两人,不但对人奸诈,就连对自己兄弟,竟也是这般勾心斗角,互不相让,看来天下人的善恶之分,当真是判如云壤的了。& b- W) v: f" v* l
  只听铁达人嘻嘻一笑,道:“你我两人,情如兄弟,也谈不到什么恭敬不恭敬,只要你日后还有几分记得我的好处就是了。”) o* y  I! P: [' g5 q6 S- v' V
  石平垂首道:“自然自然,师兄的大恩大德,小弟再也不会忘记。”$ H; ]  M! t# W6 V" B
  方才他还在你我相称,此刻却声声自称小弟。铁达人笑道:“其实师父那本秘笈的藏处,你也该知道,只是你平日不甚留意罢了。”9 A0 n; _+ W& k) f3 D
  突地一声冷笑,自上传下,一个森冷入骨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藏在哪里?”: q2 C4 }* U6 P5 d
  铁达人浑身一震,如中雷轰电击。
( F7 M/ A( a. Q; W& Q  石平惶然四顾,如临危城,终于一伏腰身,刷的横掠两丈,如飞逃去。2 G' Q& ~: V& w% Q
  铁达人却噗的一声,跪了下去。$ Y( y! |. |) \' a1 }' w
  只见一条黑影,随着一声冷笑,自古树对面山壁间,划空掠下。石平方一起落,这人影便已掠在他面前,冷冷道:“你还想逃么?”% A  |2 |7 X& \& n* I
  石平惨呼一声,连退七步,栽倒在地上。9 F+ U" p8 i  x
  云中程闪目望去,只见一个高冠羽衣,丰神冲夷,神态潇洒颀长的老人,跨过石平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到铁达人面前。
& u, R- [6 g. B3 t) A! b  V  铁达人伏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弟子该死,弟子该死!”
2 s+ W5 R+ h! I  尹凡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目光中,突然有了一丝暖意,叹道:“你虽有十分行恶之心,却无一分行恶之能。你将那包迷-药倒在我茶里,我暗中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不知你两人究竟为何如此,是以故作不知,又乘你两人不见,将茶换了一壶,再当你两人之面喝下。”
" g5 N( |2 _" e- f. I3 N  铁达人垂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尹凡又道:“今晨我见你两人在我窗外看了半晌,却又不敢入室查看,就匆匆走了,我就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方才你两人和那温如玉的谈话,我也在山壁上听得清清楚楚。”. z- Q; Y3 y' P# z0 D+ G
  云中程暗叹一声,忖道:“这尹凡之能,足以济其为恶。此人之可怕,当真是尤在虫蛇猛兽之上,怎能让他留在世上?”
/ J( @; _- w4 _+ e5 R; u7 I! h' T- I& f  b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大生侠义之心,方自暗中寻思,该如何为世人除却此害,哪知目光动处,突地又见一条人影,冉冉自山后飘出,冷冷道:“尹凡,你这样做事,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3 o6 l! \% A: z$ q! D  扬手一注光影,笔直击向铁达人身上。
# w# T: F5 U9 F0 M5 A+ W  铁达人却已一声惨呼,在地上连滚了数滚,滚到早已气绝了的石平身侧。这兄弟两人,终于死在一处。$ d2 o- g/ ^' X6 @8 _
  尹凡大惊之下,霍然转身,只见温如玉枯瘦的身形,冉冉飘来,冷冷接道:“这两人恶行如一,怎能让他们一死一生?我生平最不惯见不平之事,索性连他也代你一并除去了的好。”
/ Y% O' X+ i: B; J$ J% {  尹凡目光一转,面色连变数次,突地微笑一声,道:“好极,好极,我也正有此意,这等叛徒留在世上也是无用!”/ V/ g; w9 A. Q) N! I
  温如玉冷哼一声,目光眨也不眨,凝注在他身上。$ F$ i2 @/ V; X9 C3 b5 X/ N
  只见他面上笑容,越发开朗,柔声道:“如玉,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和以前还是一样……”
0 [/ [4 d! ]2 S0 j6 Z  俯首长叹一声:“这些年来……唉!我却老得多了。”8 W. a2 M: C, C7 U2 p
  温如玉又自冷哼一声,目光依旧眨也不眨地望在他身上。
7 m1 r8 ~2 w. J& p, \  尹凡缓缓伸出手掌,一捻颔下长髯,仰天一叹,又道:“岁月催人,年华不再。我每一忆及你我昔年相处的光景,就会觉得愁怀不能自遣……如玉,你可记得我们在山巅树下,举杯对月,共祝长生的光景……唉!我不止一次想,总觉人生如此短暂,绝无百年不散之会,倒不如彼此都在心中留下一段回忆如生。唉!这正是相见不如不见……唉!如玉,你说可是么?”
5 `. W# @, q& y  目光转处,只见那温如玉仍在冷冷望着自己,突又长叹了一声,低吟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 |# q/ G1 Y- Y1 s
  温如玉突地冷笑一声,道:“你这些话若换了多年以前让我听了,只怕我又……”
4 ?) ?+ q+ V8 H6 O1 K+ \# A1 B5 r  嘴唇一闭,冷哼数声。) [0 X+ g9 }& N
  尹凡道:“年华虽已逝去,此情却永不变,难道今日又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么……”$ K. v# w* A: {6 w& d5 c% ?+ d2 e
  温如玉冷笑道:“你这些花言巧语,对别人说别人也许还会上当,我却已听得腻了。”
$ ]! v- u8 N+ W) R' P1 X  ]  尹凡呆了一呆,目光连转数转,终又强笑一声,柔声道:“如玉,我知道你心里必定对我有许多的误会,但是我……”0 r: z8 y8 Q7 p3 s6 g! A
  温如玉突地厉叱一声:“不要说了……”2 l  o1 k& ]. S/ f% s
  缓缓垂下头,似乎暗中叹息了一声,仰首又道:“正如你所说,年华逝去,我已老了,老了……”! y0 t: ^+ Z1 I: r5 j* f- Y
  目光凝注,竟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尖厉,满含悲愤之情。
( |# Q" y6 N5 t& Y/ ^6 ~+ z  尹凡柔声道:“你没有老,只是……”0 A) ?7 p4 o4 X. C! y9 b
  温如玉狂笑一声接口道:“年老成精,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受你的骗了。直到此刻,你还以为你聪明,比任何人都聪明,却不知我已比你聪明许多。”% ~6 `; {( Y$ e
  尹凡干咳一声道:“你的聪明才智,一直在我之上……”- j: ?; J& E0 X# k4 B
  他这番恭维之言,温如玉却一如未闻,自管接口道:“我早就算定这两个蠢才一定毒不倒你,也早已算定你一定会跟着他们上天目山来,果然都不出我所料。”" D' Z/ {; R, G9 e
  她狂笑数声,接道:“以前我事事逃不出你的计算之中,现在却轮到你了。”
* O& D$ k# F+ g/ [  尹凡故意长叹一声,垂首无语,目光闪动间,心里却又在打算脱身之汁。
$ U) |" Q0 u8 y* N' `# {  温如玉冷笑一声,道:“你心里不必再打脱身之计。这些年来,我一直苦练轻功,你如不信,尽管试试好了。”
3 {- Z6 [7 V" A" I7 U  尹凡心头一凉,但心念转动间,又自忖道:“她一直苦练轻功,别的功夫一定搁下很多,我如全力与她一拼,也未必不能胜她。”; F) K; ]3 [  H1 S& C' z+ s8 A% ?
  温如玉冷笑道:“你也不必想与我一较身手。若是论武功,你是万万不及我的。且不论别的,就只那七经秘笈上卷所载手法,就绝非你能抵挡,不然──哼哼,你若不信,也尽可试上一试。”
6 o+ }" `3 F, Y# U$ M  A  尹凡抬头一愕,终于长叹道:“数年来,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此刻怎会有脱身之意?更不会想和你一较身手。如玉,你想得未免太多了吧!”; O1 K& D* I2 N, L4 B
  温如玉大笑道:“我想得太多了么……嘿嘿,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自己自然知道!”
1 L5 X. j9 ^9 k3 L6 m8 w/ L  尹凡道:“我心里在想,武林中风波如此险恶,你我年纪又都这么大了,不如早些寻个风景幽美之处,一起度过余年!”
- Z# [2 T5 ]* N4 K  v# x  他不但言语温柔,而且语声更极是动听,温如玉缓缓垂下眼帘,似乎已有几分被他打动。
! m" I; f7 q6 y7 f5 @, e% W& K) g0 m  尹凡目光一阵闪动,嘴角不禁又泛起一丝笑意,柔声又道:“如玉,你且想想,你我一生中叱咤江湖,到头来又能留下些什么……唉,除了你心里还有我,我心里还有你……”
8 {0 B7 t6 M; Q* z5 n  这两句话说得更是缠绵悱恻,荡气回肠。说到后来,他似乎情感激荡,不能自已,伸手轻轻一拭眼帘,缓缓垂下头去。" I4 }! J! w4 Q; q) J9 c* w5 W& ?! s
  哪知温如玉突然又仰天狂笑了起来,说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哈哈,哈哈,余生,余生……”9 T: D1 ~, B7 y3 }
  笑声一顿:“老实告诉你,我早已没有再活下去的念头了,你肯陪我死吗?”4 g/ @) ]: L! f; b* D' T& e
  尹凡强笑道:“如玉,好死不如歹活,你说这些话干什么!你我身体都还健朗,至少还可再活上十年二十年的。”
( p* i# I+ l( b8 G  温如玉道:“你不肯陪我去死,我不怪你。你虽对我不好,但是我也不会杀你……我……我只要你再替我做一件事……”( {5 F) T6 w3 f  j$ Z+ e: s. W
  说到后来,她语声中突然又有凄凉幽怨之情一阵浓云,掩过月色,夜色很深了。8 G) {) ~2 v5 _+ @& i$ L: {* Z
  一阵浓云,掩过月色,温瑾仰面道:“夜已很深了。”
4 W' p3 `) o1 A& h; }  卓长卿目光一转,道:“那古庙已在前,不知温如玉是否已去?”- a6 w& q' k4 Y  t* X8 m
  温瑾道:“她说要去,想必一定会去的。”  u1 s% f4 t" L' m) |- {* _/ Y
  伸手挽住卓长卿的臂腕,两人举步之间,便已掠入了古庙。夜色深沉中的佛殿,神台佛像,一无改变,垂目低眉的大佛,也依然像是在怜惜着世上的无限愁苦。但卓长卿与温瑾的心境,今夜与昨夜却已不知改变了多少。
. _. d% y3 ?7 R  人影移动,月光如梦,他俩在那神像前的蒲团上并肩坐了下来,心中正是爱恨嗔喜,百感交错,谁也不知该说什么。7 H0 p1 u! Q6 g- h
  殿后幽然转出一片灯光下的两条人影,一般窕窈,一般高矮。卓长卿、温瑾一齐回首望去,一齐脱口道:“你们已来了么?”, y( h9 n( e  \8 M5 q
  小玲微微一笑,将堂中两盏铜灯,放到神台上。小琼接口道:“我两人早就来了,祖姑她老人家也就要来了。”
4 E( ~! K" w  g/ g7 x  与小玲垂手立在神台边,不再望温瑾一眼,于是大殿中,只有这四人心气的跳动声,划破了无限的沉默。
) b+ X6 I& H! r4 |9 ~( M  一阵风吹入殿中。微带寒意的晚风,吹入一片落叶,也吹入一条人影,随落叶一起冉冉飘落。
. d6 [9 b7 ?/ W+ e% d  卓长卿、温瑾、小玲、小琼,一齐转目望去,一齐惊呼出声:“是你!”
. \  Z$ {0 V" H+ P. X  这人影微微一笑,却是尹凡,笑道:“想不到么?”
4 s8 L! f0 x" a- T  负手踱了两步,突地面对卓长卿,缓缓道:“恭喜世兄,令尊与令堂的大仇,今日就可报却了。”
8 X5 z! ?9 i& E# k- K  又负手踱了两步,走到壁间上,望着壁上已然剥落了大半的壁画。* b, }1 A# y8 k. u! S1 b
  一时之间,卓长卿心中反觉疑云大起,作声不得。只听又是一阵风声,殿中又自飘下一条人影。小玲、小琼一齐呼道:“祖姑来了。”
3 M3 R' ]  {) j7 I  `' k: K; B% A$ p  卓长卿、温瑾但觉心头一凛,热血上涌。只听温如玉冷冷道:“你们来得倒早!”
1 Y, ?7 v' s. ~8 v8 y9 n& F  卓长卿、温瑾对望一眼,温如玉凄然笑道:“我知道你们心切父仇,连一时一刻都等不及的,是么?”
6 z3 h* F3 D; F  卓长卿昂然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晚辈一日不能报此深仇,实是寝食难安。”
5 Y$ a0 @# D% \6 [  温如玉冷笑一声,接口道:“杀你父母的仇人,此刻俱都在你眼前。但你可曾想到过,就凭你的武功,今日要想报仇,是否可能?”: S) }. K2 t) ~4 l6 w- j/ [& @2 ^
  卓长卿剑眉一轩,朗声道:“在下今日此来,早已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里!”2 M( u( y( S) F, J# y" Y
  温如玉冷笑道:“有志气,有志气!但我一生从未占过别人便宜。”
5 O! \5 m$ m% e9 u# |9 j( i% i  突然自怀里取出两枚金光灿烂的圆筒,冷冷接口又道:“这两筒五云烘日透心针,一实一空,我且让你先选一筒。你若选的是实,我便成全你的心愿。否则……哈哈,尹凡,你且将这两筒透心针取去,让他先选一简!”
' L# p* A( i3 ~% P$ x  尹凡微一迟疑,目光中突地又有一丝光芒闪动,缓缓走到温如玉的身后,缓缓接过她掌中的两枚圆筒,缓缓转身……- N+ A; q( b' m2 G! ^6 ?
  突地,他拧腰反身,双掌齐扬,只听“格格”一串轻响……! p) L- Y& l' n8 Q
  轻响声中,又夹杂着尹凡的几声狞笑.哪知……. c5 b& O" B" b+ K; d! K% K# Z
  两筒五云烘日透心针中,却无一针发出。尹凡狞笑之声突顿,温如玉狂笑之声立起。尹凡连退了三步,温如玉狂笑道:“错了,错了,你又走错一步,你又落入了我的算计中。”
: `/ ?- C. x0 T2 L) p. t  卓长卿、温瑾愕然而望,尹凡面如死灰。温如玉狂笑又道:“在你一生之中,从未做过一件正直之事,也从未做过一件未欺骗别人的事。我虽早有杀你之心,但今日本已替你留下一条生路,只要你方才不要再骗我,我就决定放你回去……”1 Y, O8 p% ?4 n7 z% N
  她边说尹凡边退。她步步紧逼,直逼得尹凡退到墙角,她突又自怀中取出两枚金色的圆筒,口中说道:“昔年黄山始信峰下,若非有你,我也不会将人家夫妇一起置于死路,瑾儿若非你从中挑拨,也不会……”9 M+ ?8 U. }6 e% o5 O0 f0 S
  语声一顿,突然低喝道:“卓长卿,你过来!”
7 _+ N+ U3 p5 k- ]+ H$ {  卓长卿愕了一愕,一掠而前。温如玉头也不回地将掌中的两枚五云烘日透心针,一齐递到他身前,缓缓道:“此人亦是你杀父仇人,你只管将此针取去一筒……”
7 u( _* G/ v% l$ k  卓长卿缓缓接过一筒,突又抛回温如玉掌中,朗声道:“父母深仇,虽不共戴天,但在下却不愿因人成事,更不愿仰仗……”
. B' L- y7 `9 g. ]6 e  语声未了,尹凡突地有如一道轻烟般贴墙而起,足跟一点壁面,身形倏然横飞三丈。
( r* r7 z8 n* X9 N  温如玉冷笑一声,叱道:“你还想走!”
/ p9 ]) p& w6 i0 y7 ^  转身,扬掌,五点金光,暴射而出,五点金光,俱都击向尹凡身上。" Q$ B) ~: A/ t7 y7 K. b
  只听“噗”的一声巨响,轻功已臻绝顶的万妙真君尹凡,终于也像任何一个凡人一样,沉重地落了下来。) K- C0 P" X* g% l/ {- j6 W
  尘土飞扬,他身形却在飞扬着的尘土中寂然不动。温如玉冷冷的笑声,突然也变得寂然无声。9 x5 `$ F. G! w
  在这刹那之间,她全身似也全都麻木,目光痴呆地望着尹凡的身躯,脚步也痴呆地向他缓缓移动了两步。晚风吹动着她显然已有两日未曾梳洗的坠马云髻,吹得她花白的头发丝丝飘动。灯光昏黄,人影朦胧,寒风更重。
' V3 W( _1 J8 g4 X# x8 |) V! S  @  良久良久,她方自缓缓转过身来,无比仔细地端详了温瑾和卓长卿两眼,突地冷冷道:“你们要报仇,还不动手么?”, N9 l! U; g+ K+ F7 `
  将掌中两筒透心针,一齐抛到地上:“假如你们愿意,不妨先选一筒。”
1 U$ t; }* I; m% |% d+ f* {  寒意更重了。
3 H4 M. F+ L5 ^( M: j( `6 [  仁义剑客云中程,回到了他与他爹爹约定相会的地方。四下无声,他爹爹仍未到来,他心中却有如乱麻一般紊乱。
5 H6 \/ h# W8 H7 \, F  方才,他亲眼见到许多从来未见之事,也亲耳听到许多他从来未闻之事,最令他大惑不解的,却是温如玉最后所说的几句话,“我只要你再为我做一事。等我死后,你要设法告诉瑾儿,梁同鸿虽是她父亲,孟如光却不是她妈妈。”. X8 o- e* D8 j  @" G4 ?# `1 N
  他亲眼见到尹凡点头答应,又亲耳听到温如玉凄苦地说道:“瑾儿真可怜,她再也不会想到杀死她爹爹的仇人,竟是她亲生的妈妈……我怎能忍心告诉她,我怎能忍心告诉她……”# r  P" }" ^- r+ I, V( o+ K
  云中程清楚地记得,当他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心中起了一阵悲凄的感觉,这其中的恩怨纠缠,他虽不尽了解,却已猜中几分。
9 _* v4 \1 T9 T" s& Q9 D+ P  他还曾听到温如玉对尹凡说:“梁同鸿对不起我,就正如你对不起我一样。他骗我,说他爱我,哪知却为的是要骗我的武功与财富。等到我后来知道他还有妻子,我自然饶不过他,自然要将他夫妻一起杀死。可是那时我身上却已有了身孕。唉,苍天呀苍天,你为什么总是这般捉弄我呢?”
+ V& [4 q3 @- I  直到此刻,云中程耳边似乎还在飘荡着温如玉这最后一句话。" k6 T2 ^: }. }3 f/ J
  他突然对这世上人人唾骂的女魔头,起了一阵难言的同情之心。  c5 @% a/ n5 I; F  ?
  他喃喃暗问自己:“这些是她的错吗?……她不过只是个可怜而又丑陋的女人罢了……但是她为什么要那么残酷……残酷与可怜之间,难道又有着什么关系吗?”" C6 V) v" H6 ^- Y: k7 y
  仁义剑客云中程心中焦急,来回蹀踱,他知道卓长卿与温瑾此刻都在一座名叫天禅寺的庙里,他只望他爹爹早些到来。
# M6 ]: E: R" G' P  于是,他又不禁为他爹爹想──只等他爹爹到来的时候。. a: w- s' c9 c( X+ _' |$ l
  他匆匆说了两句,便和他爹爹一起去寻那天禅废寺。深夜荒山,要找一座古寺虽非易事,但却毕竟被他们找到了。  Q6 j3 _( [- s& D5 M
  他们看到了昏黄灯光,自古寺的大殿中映出,于是他们全力展动身形,加速掠去。
; o4 g5 }$ L0 ^! n3 a2 m  突然,他们听到一声急喘,两声娇呼,接着一阵哀哀的痛哭……* t( e0 a! B9 Z5 @4 l, ]6 ?* Y
  好不容易地盼到多臂神剑在夜色中出现。6 d( k+ K0 W* D, x+ I0 c. T
  多臂神剑一见面就急急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a5 z. E& c7 t* O# a  g8 O
  多臂神剑浓眉一皱,八步赶蝉,高大的身形,接连几个起落,倏然掠上殿阶,闪目内望。
2 }4 L0 D. f3 K! H& F# N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卓长卿、温瑾呆呆地相对而立,两个着红衣衫的少女,伏在地上哀哀痛哭,在他们之间,却见那红衣娘娘温如玉之尸身,仍和她生前一样,冰冷枯瘦。
5 P4 v2 U: u6 p0 q6 \7 [  他们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云氏父子突然现身,云氏父子两人也都没有去惊动他们。
! {* I0 K$ d$ b+ C4 S  静寂之中,突听“当”的一声,温如玉枯瘦的手掌缓缓伸开、僵硬──手中却落下一枚金色圆筒,缓缓滚到云中程脚边。6 F7 i6 S) r  y" p" s
  他俯身拾了起来,面色不禁为之一变,因为他认得这便是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五云烘日透心针。他仔细地看了半晌,旋开后面的筒盖,倒出五枚金色的尖针,于是他不禁又为之暗叹一声。他深知这一筒金针温如玉若是发出,此刻躺在地上的必是别人,他也深知温如玉为什么没有发的缘故。
; a1 r4 z( c# ]3 @) ]4 Q  卓长卿呆呆地望着地上这具尸体,这具尸体是他和温瑾所欲杀的仇人,奇怪的是,他此刻竟丝毫没有胜利的愉快,更没有杀敌后的自傲。他的心情,甚至比方才还要沉重!
/ W$ J9 P0 g1 k- t0 F8 ]0 P4 L  这为的是什么,他无法解释,也不愿解释。
$ f9 K! F8 ~" Y  h: S2 S  温瑾呢,温瑾的心情……
1 ~: d1 i* k, N, D( ]0 |  突然,腿股之间连中五针的万妙真君尹凡,竟然苏醒过来。他轻微地呻吟一下,转侧一下,挣扎着抬起头来,呻吟着道:“你们……终于……报了仇了……好极……好极。”7 ?* P: q0 E0 _8 d$ q
  卓长卿、温瑾一齐转回目光。0 r% o' G# s7 p6 T
  一丝苦笑,又自泛起在嘴角。他紧咬一阵牙关,又自呻吟着道:“奇怪么,我竟然还没有死……因为……因为我还有一件秘密未曾说出,你们……你们……可要听么?……”
6 J1 o& E2 ?7 L  云中程心头一跳,只听他又道:“这秘密关系着……关系着你一生的命运,但……但却只有我一人知道……你们若想听,就……就快些设法替我治好伤……”
0 B1 y0 R" k" V/ X3 h  卓长卿、温瑾对望一眼,微一迟疑,哪知云中程突然大喝一声:“难道你临死还要骗人么?”; @7 o$ u- |9 \3 m1 \0 ?
  倏然飞起一脚,直踢得尹凡惨呼一声,吐血而亡。他心中纵然还有许多奸计,却再也无法使出了。) t2 a9 Y9 @1 e, t8 p. {* ]
  云中程暗中一叹,自语着道:“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永远不会再有人伤害他们的幸福了。” 6 `- ~; e( m& K* [! i
  多臂神剑浓眉一皱,道:“中程,你在说什么?”; W/ j" m9 J+ J' }7 h/ P
  云中程长长吐了口气,道:“我在说卓伯伯英灵有知,九泉之下,也自瞑目了。”5 w7 i% r* ?( N9 T
  云谦呆了一呆,双目圆睁,闪闪的目光中,突地流下两滴泪来。卓长卿只觉心情一阵激动,眼睑一合一张,忍不住两滴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温瑾望了望犹自伏在地上哀哭的小玲、小琼,心中一阵热血上涌,突地伏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云中程道:“真奇怪,你们怎么哭起来了?”
( C9 E8 m8 m0 t3 t4 _8 T, J  一伸手一拭眼睑,眼中却也已满含泪珠。
7 V$ r! u- Y5 [* ~0 c  然而,他们的泪珠却都是晶莹而可贵的,就正如明亮的珍珠一样。木立流泪的卓长卿,突然觉得肩头一阵温暖,一只纤纤玉手,送来一条粉红的手帕。他伸手接过,回首望去,却正好望着温瑾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波。
7 T9 D4 F+ m1 h+ ^1 @8 [  秋波如水,灯光如梦。谁也不知曙色是在何时爬上地平线,于是东方一道金黄的阳光,冲破沉重的夜幕,昨夜碧空上的星与月,也俱在这绚烂的阳光下消失无踪。; I* v$ P' ?9 b$ e) J  m

2 Y1 @; x# T7 J7 J4 \  ──《月异星邪》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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