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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
1 {. b0 _2 l5 x: u一0五:万花谷中
' D+ [" K" m% l, K" T$ b }6 @( J 只见他更不闪避,马鞭挥去,鞭梢径自击在法王脸上,便在此时,郭襄的坐骑已一冲而过,奔到了法王身后,郭襄右手一拉,要将马鞭带转,突觉一股大力传来,身不由主的离了马鞍,飞在半空。原来法王见马鞭击到,一张咀咬住了鞭梢,身子倒挂在树干之上,便如打秋千般一荡,竟将郭襄拉了起来。# z& W) K4 p1 z& {: U$ n+ L
郭襄身在空中,却不慌乱,见法王身子一挺,又要将自己荡回,乘势直堕,从半空中摔将下来。法王吃了一惊,生怕她摔在地下受伤,急忙仰身将手来接,叫道:“小心了!”郭襄大叫:“啊哟!”跌到离法王双手半尺之处,突然双掌齐出,砰砰两声,击在他的胸口,这一下变招快速之极,饶是法王武功高强,人又机智,竟然没能避开,双脚一松,掉在地下,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了。- K- p, V5 Y; y5 r
郭襄没料到竟然一击成功,不由得喜出望外,拾起地下一块大石,便要往他光头上砸落,但她一生从未杀过人,虽深恨此人害了自己的两位好友,待要下手,竟有不忍,呆了一呆;放下大石,伸手点了他颈上的“天鼎穴”、背上的“秉风穴”、胸口的“神封穴”/ F2 w7 _1 f' p u; {' w
、臂上的“清冷渊”、眼上的“伏虎穴”,一口气手不停点,竟点了他身上一十三处大穴,但兀自不放心,又捧过四块七八十斤的岩,压在他的身上,说道:“恶人啊恶人,姑娘今日不杀你,你以后可要知道好歹,不能再害人了吧!”说着上了马背,提缰欲行。
$ T" Y7 K* a/ x i 金轮法王双目骨溜溜的望着她,笑道:“小姑娘良心倒好,老和尚很欢喜你啊!”只见四块巨岩突然之间从他身上弹了起来,砰彭、砰彭几声,都摔了开去,只见他一跃而起,也不知如何,身上被郭襄点中的一十三处大穴一时尽解。郭襄只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 ~0 d# S! a! T) K) a5 K 原来法王虽中了她的双掌,胸口不免隐隐生疼,但两人功力究竟相差太远,郭襄这两掌如何能震他下树?又如何能伤得他不能动弹?他却假装受伤,要瞧瞧郭襄如何动静,待见她收石不砸,暗想:“这个小妮子聪明伶俐,心地又好,有我二徒之长,却无二徒之短。”不由得起了要收她为徒之心,要知金轮法王收了三个弟子,大弟子文武全才,资质极佳,法王本欲传以衣砵,可是不幸早亡;二弟子达尔巴诚朴谨厚,徒具神力,不能领会高深秘奥的内功;三弟子霍都王子,却又是个天性凉薄之人,危难中叛师而别,无情无义,法王自思年事已高,空具一身神技,苦无传人,百年之后,这绝世武功岂非就此湮没无闻,每当念及,常致郁郁。这时见郭襄资质之佳,可说生平罕见,虽说是仇人之女,但她年妃尚幼,何难改变,心想只要传以绝技,时日一久,她自会渐渐淡忘昔日之事,武林中人,对这传徒留宗之事瞧得比甚么都重,法王既动此念,便将攻打襄阳、胁迫郭靖的想头,放到了脑后。: [: A' |+ a2 w$ E2 D0 \" j) V
郭襄见他眼珠晃动,沉吟不语,当即跃下马来,说道:“老和尚的本领不小,就可惜不做好事。”法王笑道:“你既羡慕我的本领,只须拜我为师,我便将这一身功夫,倾囊传你。”郭襄啐道:“呸!我学了和尚的功夫有什么用?我又不想去做尼姑。”法王笑道:“难道学的功夫,便须做尼姑不成?你点我的穴道,我能自解;你用大石压在我身上,石头自己会跳起来;你骑了马奔跑,我能抢在你前面睡觉,这些功夫难道不好玩么?”郭襄心想这些功夫当真好玩,但这老和尚是恶人,怎能拜他为师呢?又何况自己急于要找杨过,没功夫跟他瞎缠,于是摇头说道:“你本领再高,我也不能拜恶人为师。”
% H- A) ?; B- [, V 法王道:“你怎知我是恶人?”郭襄道:“你一出手便打死了长须鬼和大头鬼两个,他们和你无怨无仇,如何便下这毒手?”法王笑道:“我是帮你找坐骑啊,是他两个先动手的,你没瞧见吗?倘若我本领差些,早就给他打死了。做和和的慈悲为怀,若不是迫不得已,决不伤害人命。”郭襄哼了一声,并不相信,说道:“你到底要怎样。如果你是好人,怎地又不让我走?”法王道:“我怎地不让你走了?你骑马赶路,要东便东,要西便西,我只是在路上睡觉,伸手拦阻过你没有?”郭襄道:“既是如此,你让我找杨大哥去,别跟我啰苏。”" w, }6 l3 A( k: _ Q% h$ p) G
法王摇道:“那可不成,你须得拜我为师,跟我学二十年武艺,那时候你要找谁,便去找谁。”郭襄恼道:“你这和尚好不讲理,我不爱拜师,你勉强我干么?”法王说道:
+ J. g% f' N9 f( f/ c" a; o “你这小娃儿才不讲理,像我这样的明师,普天之下那里找去?旁人便是向我磕三百个响头,苦苦哀求,我也不能收他为徒。今日你得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居然自不惜福,岂非奇了?”郭襄括脸,说道:“好羞,好羞!你是什么明师了?你不过胜得我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子,那有什么希奇?你胜得过我爹爹妈妈么?胜得过我外公黄岛主么?别说这些人,单就我大哥哥杨过,你就打他不嬴。”法王冲口而出:“谁说的?谁说我打不嬴杨过这小子。”郭襄道:“天下的英雄好汉,谁都这般说。前几日襄阳城中英雄大宴,个个都说世上便有三个金轮法王齐心合力,也打不过一位独臂的神雕大侠杨过。”
! A* [; j( _' E2 B8 X$ Z3 T 她这番话其实乃是随口编造,只不过意欲气气法王,别说那英雄大宴中商议的是如何守襄阳、抗蒙古,就真有人论到法王和杨过的优劣,郭襄未曾与会,也不会知道,岂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正好刺中了他的痛处。法王在十余年前,果曾数度败在杨过手下,他只道天下英雄确是以此作为话柄,熬不住满腔怒火喝道:“杨过这小子若是在此,教他尝尝我‘龙象般若功’的厉害,且教他吃些苦头,才知当世究竟是他杨过了得,还是我金轮法王了得。”
5 X- q( G% \3 c y1 [ 郭襄心念一动,道:“你明知我大哥哥不在这儿,自可胡吹大气,你有胆子去找他较量一下么?你的‘蛇猪般若功’……”法王抢着道:“是龙象般若功!”郭襄道:“你胜得过他,那才是龙象,倘若不堪一击,终究不过是小蛇臭猪吧啦!你的武功倘若胜得过他,你不用逼我,我自会求着来拜你为师,只是我料得你,不敢前去找他,因此说了也是枉然。我瞧啊,只要你一见他的影子,吓得连逃走也来不及啦。”5 J/ H( L/ b. I/ c7 o+ d
法王是个聪明之人,岂有不知郭襄在使激将之计,但他一生自视极高,败于杨过手下,此番将“龙象般若功”练到了第十一层,原是要找杨过一报昔年大败之辱,听郭襄这么说,大声道:“我说知道杨过在其么地方,那是骗你的,就可惜我不知这小子躲到了何处,否则我不找上门去,打得他磕头求饶才怪。”郭襄哈哈大笑,拍手唱道:“和尚和尚爱吹牛,自夸天下无敌手,望见杨过东边来,脚底加油朝西走。”法王呸了一声,怒目而视。: W3 u" g: y. q3 r! Z6 U
郭襄道:“我虽不知杨过此时身在何方,但再过一个多月,他定要到一个处所,我却知道。”法王说道:“到什么地方?”郭襄道:“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又不敢去相见,徒然吓得你心神不安。”法王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喝道:“你说,你说。”郭襄道:“他要到绝情谷去,在断肠崖前,和他妻子小龙女相会。一个杨过已叫你心惊肉跳,再加上一个小龙女,嘿嘿,老和尚啊,你又何苦到断肠崖前去送死?”" m- n/ ?8 U4 x. S6 W7 ^% v: q2 {
十余年来,金轮法王练那龙象般若功之时,心中便以杨过与小龙女联手齐上的玉女素心剑法为敌手,倘若他无把握能以一敌二,胜得这夫妇二人,此番也不敢贸然便莅中原,这时听郭襄如此说,更是触动了他的心头之忌,怒极反笑,说道:“咱们这便上绝情谷去!待我打败了杨过和小龙女二人,那时却又如何?”郭襄道:“假如你真有这等高强的武功,我还不赶着拜你为师么?那才是求之不得呢。只可惜那绝情谷地处幽僻,不易找到它的所在。”法王笑道:“恰好我便去过,那倒不用发愁,现下为时尚早,你且跟我到蒙古营中,待我料理了几件事。再到绝情谷去便了。”郭襄见他肯到绝情谷去找杨过比武,心怀大宽,暗想:“我只悉你不肯去,既给我说动了,还怕什么?你这恶和尚这会儿狠天狠地,待你见了大哥哥,那时才有得你受的了。”当下便随他赴蒙古军中。6 c- g* @" H0 B9 S8 S* k: K/ l
法王一意要郭襄传授自己衣砵,心想只有收服她的心,日后方能成为本门高弟,因此一路上待她极是慈和。要知武林之中,明师固是难求,但良材美质的弟子,也同样的不易遇到,弟须择师,师亦择弟。法王与郭襄一路上谈谈说说,只觉她聪明过人,悟性特强,不由得暗暗欣喜。有时郭襄伤心长须鬼和大头鬼惨死,怪责法王下手狠辣,法王也不以忤,反觉她是性情中人,不似霍都王子之天性凉薄。
( P, d8 i0 v/ r8 b7 K+ d) [ 法王携郭襄所去的蒙古军营,乃是皇帝忽必烈的南路军营,而杨过前去寻找的,却是宪宗皇帝的北路御营。只因两个蒙古使臣随口闲谈,柯镇恶没听得仔细,累得杨过空找了数日,其实杨过动身赴绝情谷时,法王和郭襄随后也即起行,三人相距不过百余里。杨过脚程快,又赶得心急,却比法王和郭襄早到了数日。$ w6 _$ f$ n7 K( c2 F1 d- Y5 I
且说郭靖与黄蓉自幼女出走,自是日夕挂怀,十余日后,派出去四处打探的丐帮弟子一一回报,均说不知音讯。又过数日,突然程英和陆无双到了襄阳,传来柯镇恶的讯息,说道郭襄已被掳入蒙古军中。郭靖、黄蓉大惊,当晚黄蓉便和程英两人暗入蒙古军营,四下查访,也如杨过一般,探不到丝毫端倪。第三晚更和蒙古众武士斗了一场,四十余名武士将黄蓉和程英团团围住,总算黄程两人了得,双剑挥舞,这才闯出敌营,逃回襄阳。+ y- j# x1 M+ f# Q9 T: |# [& k
黄蓉心下计议,瞧这情势,女儿并非在蒙古军营之中,但迄今得不到半点她的音讯,决非好兆,于是与郭靖一商议,决意出城寻访。她随身带同一双白雕,若有紧急情事,便可令双雕传递信息。程英、陆无双姊妹坚要陪他同去,黄蓉也知这二人是极好的帮手,于是三人绕过蒙古大军,向西北而行。
! M2 i2 W: r8 A$ l; e5 ]" _ 黄蓉心想:襄儿此去,是要劝杨过不可自寻短见,上次她在潼关、风陵渡左近与他相遇,这番看来又会重赴旧地,咱们也得先往风陵渡,或可访到若干踪迹。
, ~6 H& M( T' O 三人离襄时方当严冬,沿路缓缓而行寻消问息,到得风陵渡时,已是二月天时,冰销雪熔。黄蓉等三人在渡口问了半日,撑渡的、开店的、赶车的、行脚的,都说没瞧见这么一个小姑娘。程英道:“师姊,你也不须烦恼。襄儿这孩儿出生的第一,便给金轮法王和李莫愁这两个当世大魔头抢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时如此凶险,尚且无恙,何况今日?”黄蓉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三人离了渡口,再往郊外闲走。! K; R6 b+ i4 A& V# K& ^
这一日太阳和暖,南风熏人,树头早花新着,春意渐浓。程英为替黄蓉解闷,指着一株桃花说道:“师姊,北国春迟,你瞧这里桃花甫开,桃花岛上的那桃树,却早在开始结实了吧!”
7 C* H- W- Z% J3 N. _ 程英一面说一面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中把玩,低吟道:“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黄蓉注目而视,只见程英娇脸凝脂,眉薄鬓轻,宛然是十多年前的好女儿颜色,想象她这十几年来香闺寂寞,自是相思难遣。便在此时,只听得嗡嗡声响,一只大蜜蜂飞了过来,绕着程英手中那枝桃花,不断打转,接着便停在一朵花上,采取花蜜。黄蓉见这只蜜蜂身作灰白,躯体也比常蜂大了一倍有余,心念一动,说道:“这似是小龙女所养的玉蜂,怎地在此出现?”陆无双说道:“不错,咱们便跟着这蜜蜂,瞧牠飞向何处?”
6 W+ j: L7 L1 y/ A 这蜜蜂采了一会花蜜,飞离花枝,空中打了几个旋,便向西北方飞去。黄蓉等三人急忙展开轻身功夫,跟随在后。那蜜蜂飞行一会,遇有花树,又停留一会,如此飞飞停停,又多了两只蜜蜂,三个人追到傍晚,到了一处山谷,只见嫣红咤紫,满山锦绣,山坡下一列挂着七八个木制的蜂巢。那三只大蜂振翅飞去,投入蜂巢。
- g1 X' B) D8 G7 G9 E6 y 另一边山坡上,盖着三四间茅屋,屋前两头小狐,转着骨溜溜的小眼,向黄蓉等而望,忽听呀的一声,中间那茅屋的柴扉推开,出来一人,苍髯童颜,正是老顽童周伯通。黄蓉大喜,叫道:“老顽童,你瞧是谁来啦?”
9 C3 R% ?7 v% q 周伯通见是黄蓉,哈哈大笑,奔近迎上,只跨出几步,突然满面通红,转身回转茅屋,拍的一声,关上了柴扉。黄蓉大奇,不知他是何用意,伸手拍门,叫道:“老顽童,老顽童,怎地见了远客,反躲将起来?”砰砰砰拍了几声,周伯信道:“不开,不开?”黄蓉笑道:“你不开门,我一把火将你的狗窝烧成灰烬。”( j6 w- ]7 [, H2 e6 X! I
忽听得左手茅屋柴扉打开,一人笑道:“荒山光降贵客,老和尚合什恭迎。”黄蓉一转头,但见一灯大师笑咪咪的站在门口,合什行礼。黄蓉上前拜见,笑道:“原来大师和老顽童作了邻居,真是想不到。老顽童不知何故,突然拒客,闭门不纳?”一灯呵呵大笑,道:“且莫理他!三位请进,待老僧奉茶。”三人进了茅屋,一灯奉上清茶,黄蓉问起别来安好。一灯道:“郭夫人,你猜上一猜,那右手茅屋中的是谁?”黄蓉想起周伯通忽地脸红关门的怪态,心念一转,已知甚理,笑道:“晓寒深处,春波碧草,相对浴红衣。
; H: G/ i P% @# z 好啊,好啊!”“晓寒深处”云云,正是刘贵妃瑛姑昔年所作的“四张机”词。一灯大师此时心澄于水,坐照禅机,对昔年的痴情余恨,早置一笑,当下鼓掌笑道:“郭夫人妙算如神,万事不出你之所料。”走到门口叫道:“瑛姑瑛姑,过来见见昔日的小友。”过不多时,瑛姑托着一张茶盘,过来饷客,盘中装着松子、青果、蜜饯之类。黄蓉等拜见了,五个人谈笑甚欢。7 f+ x k: U$ p! Y- }7 c" ]
原来一灯、周伯通、瑛姑数十年前恩怨牵缠,仇恨难解,但时日既久,修为又进,到得晚年,三个人同在这万花谷中隐居,养蜂种菜,莳花灌田,那里还将往日的尴尬事放在心头?但周伯通蓦地见到黄蓉,不自禁的深感难以为情,因之闭门躲了起来。他虽在自己房中,却竖起了耳朵,倾听五人的谈话,只听黄蓉说着襄阳英雄大会中诸多热闹情事,待说到揭穿霍都假装何师我的紧要关头,她却把言语盘到了别处,再也忍耐不住,推门而出,到了一灯房中,问道:“那霍都后来怎样啊?给他逃走了没有?”8 b( b" e% F; b, L8 W& _; b
当晚黄蓉等三人即在瑛姑的茅屋歇宿,翌晨黄蓉起身,走出屋外,只见周伯通手中托着一只玉蜂,手足舞足蹈,得意非凡。: \: B# @$ n; L/ n* S
黄蓉笑道:“老顽童,什么事啊,这般喜欢?”周伯通笑道:“小黄蓉,我的本领越来越是高强,你佩服不佩服?”黄蓉素知他生平但有两好,一是玩闹,一是武学,这十余年来,他隐居荒谷,潜心练武,想来又有什么“分心二用,双手互搏”之类古怪高明的武功创了出来,倒也颇想见识见识,说道:“老顽童的武功,我打小时候起便佩服得五体投地,那还用问?这几年来,又想出了什么奇妙的功夫?”周伯通摇头道:“不是,不是。
: o8 W! @8 z$ M 近年来最好的武功,是杨过那小娃娃所创的‘黯然销魂掌’,老顽童自愧不如。武学一道,且莫提起。”. h- P! |+ g0 S
黄蓉心中暗暗称奇:“杨过这孩子当真了不起,小则小郭襄,老则老顽童,人人对他倾倒,不知那‘黯然销魂掌’又是什么门道?”反问:“那你越来越高强的,是什么本事啊?”周伯通手掌高举,托着那只玉蜂,洋洋自得,说道:“那是我养蜂的本事。”黄蓉道:“这玉蜂是小龙女送给你的,有什么稀奇?”周伯信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小龙女送给我的玉蜂,固是极宝贵的品种,但老顽童亲加培育,更养出了一批天下无双,人间罕觏的异种。当真是巧夺天工,造化之奇,也无如此奇法,小龙女如何能及呀?”
! W# B6 @' w" j6 X% C5 k1 G% b 黄蓉哈哈大笑,说道:“老顽童越老越不要脸,这一场法螺,吹得呜都都地响,当真是天下无双,人间罕觏。”周伯通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小黄蓉,我且问你。人是万物之灵,身上有刺花刺字,或刺盘龙虎豹,或书‘天下太平’。但除了人之外,禽兽虫蚁身上,可有刺字的?”黄蓉道:“虎有黄班,豹有金钱,至老蝴蝶毒蛇,身上花纹更奇于刺花十倍。”周伯信道:“但你见过虫蚁身上有字的没有?”黄蓉道:“你说是天生的么?那倒没有见过。”周伯信道:“好,我就给你瞧瞧。”说着将左掌伸到黄蓉眼前。
, r* K" Y% M" R6 `! V+ N, Z 只见他掌心中托着那只巨蜂的双翅之上,果然刺得有字,黄蓉凝目一看,见玉蜂左翅上有“我在绝”三字,有翅上有“情谷底”三字,每个字细如米粒,但笔划清楚,显是用极细的针刺成,黄蓉大奇,口中喃喃念道:“我在绝,情谷底。”心想:“这六个字决非天生乃是有人故意刺成的,按着老顽童的性儿,决不会做这种水磨功夫。”一转念,笑道:“那又是什么天下无双,人间罕觏了?你磨着瑛姑,请她用绣花针儿刺上这六个字,难道还瞒得过我么?”
# j0 v1 P9 D, Z6 U5 U. W 周伯通一听,登时胀红了脸,说道:“你去问瑛姑去,看是不是她刺的字?”黄蓉笑道:“那她还不给你圆谎么?你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她也会说‘不错,太阳自然从西边出来,谁说从东边出来啊?’”周伯通一张脸更加红了,那是三分害羞,三分尴尬,更有三分受到冤枉的气恼。他放了手中的玉蜂,一把抓着黄蓉的手,道:“来来来,我教你亲眼瞧瞧。”拉着她走到山坡边一个蜂巢旁边。这蜂巢孤另另的竖在一旁,与其余的蜂巢不在一起。周伯通手一扬,捉了两只玉蜂,说道:“请看!”
* M% _ t& ~9 q( G! | 黄蓉凝目一看,只见那两只玉蜂翅上也都有字,那六个字也是一模一样,左翅是“我在绝”,右翅是“情谷底”。黄蓉大奇,暗想:“造物真奇,也决无造出这样一批蜜蜂来之理。其中必有缘故。”说道:“老顽童,你再捉几只来瞧瞧。”周伯通又捉了四只,其中两只翅上无字,另外两只双翅是刺着这六个字。2 Q6 v9 F# o0 r. h6 K0 B3 ~) P! }( N
他见黄蓉低头沉吟,显已服输,不敢再说是瑛姑所为,笑道:“你还有何话说?今日可服了老顽童吧?”黄蓉不答,只是轻轻念着:“我在绝,情谷底。”
$ e: |) F( c$ E0 S9 Z, f" ^ N, I! Z& u2 v 她念了几遍,随即省悟:“啊!那是‘我在绝情谷底’。是谁在绝情谷底啊?难道是襄儿?”侧头向周伯信道:“老顽童,这窝玉蜂不是你自己养的,是外面飞来的。”周伯通脸上一红,道:“咦!那可真奇了,你怎会知道?”黄蓉道:“我怎么不知?这窝蜂飞到这里,有几天啦?”周伯信道:“这些玉蜂飞来有好几年了,只是初时我没察觉翅上生得有字,直到前几天,这才偶尔见到。”黄蓉沉吟道:“当真有好几年了?”周伯信道:
% d5 X' z0 z7 |' o4 w “是啊,难道连这个也用得着骗你?”9 ?6 d* I. b2 A& `% q
黄蓉沉吟半晌,回到茅屋,和一灯大师、程英、陆无双等一商议,都觉绝情谷底必有跷蹊。黄蓉挂念女儿,当下便和程陆二姊妹同去一探。一灯大师道:“左右无,咱们便同去走走。那日令爱来此,这小姑娘慷慨豪迈,老僧很喜欢她。”黄蓉当即拜谢,心中却平添一层隐忧,心道:“一灯大师定是料想襄儿遭逢危难,否则他何必舍却幽居清修之乐,一同赶去?”周伯通有热闹可赶,如何肯留?坚要和瑛姑随众同行。黄蓉见平添了三位高手相助,宽心不少,心想凭着自己这一行六人,不论斗智斗力,只怕当世更无敌手。襄儿便是落入奸人之手,好歹也能救她出来。于是六人双雕,结伴西行。5 M- J9 b7 |7 H s9 _
且说杨过与小龙女相约之期将届,不敢耽搁,还早了五天。那绝情谷中人烟绝迹,当日公孙止夫妇、众绿衣子弟所建的广厦华居,早已毁败不堪。杨过自于十六年前离绝情谷后,每隔数年,必来谷中居住数日,心中存了万一之想,说不定南海神尼大发慈悲,突然提早许可小龙女北归。虽然每次均是沮丧而归,但每来一次,总是与约期近了几年。这时旧地重游,但见到荆莽森森,空山寂寂,毫无有人到过的迹象,当下奔到断肠崖前,走过石梁,抚着石壁上小龙女用剑尖划下的字迹,手指嵌入每个字的笔划之中,一笔一笔地,将石缝中的青苔揩去,那两行大字小字,便清清楚楚地显了出来。杨过轻轻念道:“小龙女书嘱夫君杨郎,珍重万千,务求相聚。”一颗心不自禁的怦怦的跳动。
2 V8 _- C+ X5 n0 e 这一日中,他便如此痴痴的望着那两行字发呆,当晚绳系双树,仍如往年一般歇宿,次日在谷中到处闲游,见昔年自己与程英陆无双铲灭的情花花树,果已不再重生,但他戏称之为“龙女花”的红花,却是开得云茶灿烂,如火如锦,于是摘了一大束龙女花,堆在断肠崖的那一行字前。
D( b& o0 v1 w( \, d/ g; C 这般苦候了五日,已到三月初七,杨过已是两日两夜未曾交睫入睡,到了这日,更是不离断肠崖半步。自晨至午,更自午至夕,每当风动树梢,花落林中,他心中便是一跳,跃起来四下里搜寻观望,却那里有小龙女的影踪?
* c; N/ j, ]4 T, B# T u 自从听了黄药师那几句话后,他早知“大智岛南海神尼”云云,乃是黄蓉捏造出来的鬼话,但崖上字迹,明明是小龙女所刻,却是半分不假,只盼她言而有信,终来重会。眼见太阳缓缓落山,杨过的心,也是跟着太阳不断的向下低沉。当太阳的一半被山头遮没时,杨过大叫一声,急奔上峰。他身在高处,只见太阳的圆脸重又完整,心中略略一宽,只要太阳不落山,三月初山这一日就算没过完。# w3 l# ?. n/ S9 V }, {; A
可是虽然他登上了最高的山峰,太阳最终还是落入了地下。杨过悄立山巅,四顾苍茫,但觉寒气侵体,暮色逼人而来,站了一个时辰,竟是一动也不动。再过多时,半轮月亮慢慢移到中天,不但这一天已经过去,连这一夜也快过去了。可是小龙女始终没有再来。
1 t, c" @5 h/ M) G5 v 杨过便如一具石像,在山顶呆立了一夜,直到红日东升。四下里小鸟啾鸣,花香浮动,春意正浓,杨过心中却如一片寒冰,似有一个声音在耳际不住响动:“傻子!她早死了,在十六年之前早就死了。她知道自己中毒难愈,你决计不肯独活,因此自己图了自尽,骗你等她十六年。傻子,她是如此的爱你,你怎么到今日还不明白她的心意?”
6 n1 {& e7 L3 w/ G 杨过犹如行尸走肉般步下山来,一日一夜不饮不食,但觉唇燥舌焦,于是走到小溪之旁,掬水而饮,一低头,猛见水中倒影,两鬓白了一片。他此时三十六岁,年方壮盛,不该头发便白,更因内功精纯,虽然一生艰辛颠沛,但向来头上一根银丝也无,突见两鬓如霜,满脸尘土,几乎自己不识自己,伸手在额角发际拔下三根发来,只见三根中倒有两根是白的。9 d$ ~+ I" T! Q8 T0 j1 J7 G
剎时之间,心中想起了几句诗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是苏东坡悼忘之词,杨过一想起,也不记得是谁的手笔了,只想:“他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我和龙儿却已相隔十六年了。他尚有个孤坟,知道爱妻坟骨冢香之所,而我连妻子葬身何处也自不知。”接着又想到这词的下半阙,那是作者一晚梦到亡妻的情境:“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杨过心中大恸:“而我,而我,三日三夜不能合眼,竟连梦也做不到一个!”9 }$ ]3 W9 b4 r
猛地里一跃而起,奔到断肠崖前,望着小龙女所刻下的那几行字,大声叫道:“十六年后,在此重会,夫妻情深,勿失相约!小龙女啊小龙女!是你亲手刻下的字,怎地你不守信约?”这时他功力何等深厚,一啸之威,震狮倒虎,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只震得山谷鸣响,但听得群山响应,东南西北四周山峰上都传来:“怎地你不守信约?怎地你不守信约?不守信约……不守信约……”
* o6 b' N3 c1 t- f I: ~ 杨过自来便生性激烈,此时万念俱灰,心想:“龙儿既已在十六年前便即逝世,我多活这十六年实在无谓之至。”望着断肠崖的那个深谷,只见烟雾缠绕,终年不见其底,当年他将那半枚绝情丹掷入,也不知隔了多久才达谷底。仰起头来,纵声大啸,只吹得断肠崖数百朵憔悴了的龙女花飞舞乱转。杨过轻轻说道:“当年你突然失踪,不知去向,我寻遍山前山后,不见你的踪迹,今日想来,定是跃入了这万丈深谷之中,这十六年中,难道你不怕寂寞吗?”
& a, ^' w6 V7 D1 _0 p! g 泪眼模糊,眼前似乎幻出了小龙女白衣飘飘的影子,又隐隐似乎听得小龙女在谷底叫道:“杨郎,杨郎,你不要伤心,不要伤心!”杨过双眼一登,身子飞起,跃入了深谷之中。
5 J3 S2 P) M; W( x4 l 且说郭襄随着金轮法王,同到绝情谷来,那法王实是个当世的奇人,狠辣之时,毒逾蛇蝎,但他既存心收郭襄作衣砵传人,沿途对她问暖嘘寒,呵护备至,就当她是自己亲身爱女一般。郭襄恨他掌毙长须鬼和大头鬼,神色间始终是冷冷的。法王一生受人崇仰奉承,在西藏时俨若皇帝之尊,便是大蒙古的皇弟忽必烈,对他也是礼敬有加,但小郭襄一路上对他冷言冷语,不是说他武艺不如杨过,便是责他胡乱杀人,竟将这个威震异域的大蒙古第一国师弄得哭笑不得。" u& Z, m# S: @4 _' p U
这一日两人走到绝情谷口上,忽听得一人大声叫道:“怎地你不守信约?”声音中充满着悲愤、绝望、痛苦之情。 6 f$ i8 ~* T' Q1 e" n! l/ W) ? S q
) [+ c( P R8 r8 W一0六:高手云集
0 O0 M4 N& ^9 W 郭襄听来,似乎四周每座山峰都在凄声叫喊:“你不守信约,你不守信约!”她吃了一惊,叫道:“是大哥哥,咱们快去!”说着抢步奔进谷中。金轮法王眼见大敌当前,精神为之一振,从背上包袱中取出金银铜铁锡五轮,拿在手里。这时他虽已将“龙象般若功”练到第十一层,但想这十六年中,杨过和小龙女也决不是白费光阴,将功夫搁下了,因此竟是丝毫不敢轻忽。
9 T# o, y) B3 q7 Z! p 郭襄循声急奔,片刻间已至断肠崖前,只见杨过站在崖上,数十朵大红花在他身旁环绕飞舞。她见那悬崖生得凶险,自己功夫低浅,不敢飞身过去,叫道:“大哥哥,我来啦!”但杨过凝思悲苦,竟是没有听见。郭襄遥遥望见他举止有异,叫道:“我这里尚有你的一枚金针,须听我话,千万不可自尽……”一面说,一面从石梁往悬崖上奔去。她奔到半途,只见杨过纵身一跃,已堕入下面的万丈深谷之中。( e& m( M! H7 M
这一来郭襄只吓得魂飞魄散,当时也不知是受惊失足,也不知是为了相救杨过,又或许是情一往,甘心相从于地下,双足一登,跟着也跃入了深谷。
! Y" X' ?% f, X0 c$ N 法王堕后二十余丈,见她跃起,急忙飞身来救。他一展开轻功,当真是如箭离弦,迅捷无伦,但终于还是迟了一步,赶到崖边,郭襄的身子已向崖下落去。法王不及细想,使招“倒挂金钩”,俯身抓她手臂。这一招原是行险,只要稍有失闪,连他也带入了深谷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响,撕下了郭襄的半幅衣袖,眼见她身子冲开数十丈下的烟雾,直入谷底,那浓烟白雾随即弥合,将郭襄遮得无影无踪。4 l N/ i9 T# S; T6 U3 A
法王浩声长叹,沮丧不已,手中持着那半幅衣袖,怔怔的望着深谷,过了良久,忽听得对面山边一人叫道:“兀那和尚,你在这里干么?”法王回头一看,只见对山站着六人,当先一个苍髯童颜,正是周伯通。他身旁站着三个女子,识得是黄蓉、程英、陆无双,再后面是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僧,一个浑身黑衣的老年女子,他却不知是一灯大师和瑛姑。: P2 ^8 G* F* V: y1 ~6 s
法王数次见识过周伯通的功夫,知道这老儿的武功自成一家,端的是神出鬼没,心中自来对他存着三分忌惮,而黄蓉身兼东邪、北丐的两家之所长,机变百出,也是个极辣手的人物。他此时痛惜郭襄惨亡,无心与之为敌,黯然道:“郭襄姑娘堕入这深谷之中了。”
$ A, g" L6 H+ s3 E! [5 K 众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黄蓉母女关心,更是震动,颤声道:“这话当真?”法王道:“我骗你作甚?这不是她的衣袖么?”说着将郭襄的半幅衣袖一扬。黄蓉瞧那衣袖,果真是从女儿的衣上撕下,这一来犹如身入冰窟,全身发颤,说不出话来。
) a- p3 b$ r. C 周伯通怒道:“臭和尚,你干么害死这小姑娘?忒地心毒。”法王说道:“不是我害死的。”周伯信道:“好端端的她怎地会堕入深谷?不是你推她,便是逼她。”法王摇头道:“都不是。我有意收她为徒,传我衣砵,如何肯轻易加害?”周伯通一口唾涎吐了过去,喝道:“放屁放屁!她外公是黄老邪,传你的臭衣烂砵,便是我老顽童传她几手三脚猫把式,不也强过你这些破铜烂铁的圈圈环环吗?”7 U& B$ z! q# D/ j, X5 d
他和法王相距甚远,这一口唾涎吐了过去,却如一枚铁弹般直奔其面门。法王侧头避过,心下暗服。周伯通见他给自己骂得哑口无言,不禁洋洋自得,又大声道:“她定是不肯拜你为师,是不是?而你一心要收她为徒,是不是?”法王点了点头。周伯通又道:“照啊,如此这般,你就推了她到谷底。”
( c" z1 G: L( C! \" v" O% j 法王心中怅然,叹道:“我没有推她。但她为何自尽,老僧实是不解。”黄蓉心神稍定,一咬牙,提起手中竹棒,径向法王扑了过去。她使个封字诀,棒影飘飘,登时将法王身前数尺之地尽数“封”住诀。她这竹棒虽不如丐帮中历代相传的打狗棒神奇,但坚韧赛钢,使开这打狗棒法来,确是凌厉难当。
/ q0 P6 W# f3 M# q. f" h; W0 r+ M' z 在这宽不逾尺的石梁之上,黄蓉为了替爱女复仇,招招下的均是杀手,法王武功虽胜于她,却也不敢硬拚,眼见她棒法精奇,如和她缠上数招,那周伯通过来助阵,所处地势太险,那就极难对付,当下左足一点,退后五尺,一声长啸,忽地从黄蓉头顶飞跃而过。
7 w* X& F/ C4 D$ [6 s8 D% d- D 黄蓉举竹棒往上一撩,铮的一声,给他举银轮架开。黄蓉吸一口气,回过身来。只见周伯通拳脚交加,已与法王打在一起。那法王自持大宗师的身份,见对不用兵刃,当下将五轮插回腰间,便以空手还击。黄蓉自石梁奔回,竹棒点向他的后心。; h5 V" A g0 m7 w
法王自练成十一层“龙象般若功”后,始终未曾使过,今日得逢高手,正好一试,眼见周伯通一拳打到,于是拳对拳,跟着一拳还击过去。他拳头尚未与周伯通拳锋相遇,已发出劈劈拍拍,极轻微的爆裂之声,似乎全身骨骼都要碎裂一般。周伯通吃了一惊,心知对方拳力有异,不敢硬接,手寺微沉,已用上空明拳中的功夫。法王一拳击去,力逾千斤,虽不能说真有龙象的大力,但决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然与周伯通的拳力一接,觉空空如也,竟无着力之处,心下暗感诧异,左掌跟着拍出。) Z1 ?0 _9 X7 N y+ ^; k" U
周伯通却已觉法王击来的劲力大得异乎寻常,实是从所未遇。他生平好武,只要知道谁有一技之长,便要缠着他过招较量,一生大小数千战,不知会过多少江湖好手,但如法王所发这般巨力,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时未明敌人到底是何门道,只是使着七十二路空明拳中的招数,以虚应实,运空当强。这么一来,虽然教法王的巨力无用武之处,但要伤敌,却也是决无可能。法王连出数招,竟似搔不着敌人的痒处,他十余年苦练的神功一出马便收效,自是大为焦躁,只听得背后风声飒然,黄蓉的竹棒距自己背心“灵台穴”已不过六七寸,当下回手一掌,拍的一响,黄蓉的竹棒登时断为两截,余力所及,只震得尘土飞扬,沙石激荡。
& j8 L( a: f% D8 R, M 黄蓉一惊跃开,暗想这恶僧当年已甚了得,岂知今日更是大胜昔时,他一掌断我竹棒,那是什么功夫?
. X5 B# o E$ i 程英和陆无双见黄蓉失利,一持玉笛,一持长剑,双双自左右攻向法王,黄蓉叫道:$ B; |3 `; @. e# N( L7 n4 V$ x
“两位小心!”话声甫毕,喀喀两响,笛剑齐断。法王因郭襄惨亡,今日不想再伤人命,喝道:“让开了!”不再出招追击程陆二人,突见黑影一晃,瑛姑已攻至身畔,法王手掌向外一拨,斜打她的腰胁。瑛姑的武功本来尚不及黄蓉,但她所练的“泥鳅功”却善于闪躲趋避,但觉一股巨力撞到,身子两扭三曲,竟将法王这一击避了开去。法王却不知瑛姑的武功其实未臻一流高手之境,连打两拳都给她极古怪的避开,不禁暗暗惊讶。他自恃足以横行天下的神功竟然接连两人都对付不了,不免稍感心怯,当下不愿恋战,身形一晃,向左闪开。
3 Q% G [) i; W 瑛姑竭尽全力,方始避开了法王的两招,见他退开,那能抢上拦阻?周伯通叫道:“别逃!”猱身追上。法王正欲回掌相击,突听嗤嗤轻响,一股柔和的气流涌向面门,正是一灯大师使出“一阳指”功夫,正面拦截,法王一直没将这白眉老僧放在眼内,那料到他这一指之功,竟是如此深厚。- q* p* x$ k9 d
此时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功夫实已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指上发出的那股罡气似是温淳平和,但沛然坚厚,无可与抗。法王一惊之下,侧身避开,这才还了一掌。一灯大师见他掌力刚猛之极,也是不敢相接,平地轻飘飘的倒退数步。一个是南诏高僧,一个是西域异士,两人交换了一掌,谁也不敢对眼前这个强敌稍存轻视。周伯通顾全身份,不肯上前夹击,只是站在一旁监视。; ]* M" p/ [$ Q1 K
一灯与法王本来相距数尺,但你一掌来,我一指去,竟是越离越远,渐渐相距二丈有余,各以平生功力,遥遥相击。黄蓉在旁瞧着,但见一灯大师头顶白气氤氲,渐聚渐浓,便似蒸笼一般,显是正在运转内劲,深恐他年迈力衰,不敌法王,心中又伤痛女儿惨亡,便欲上前与仇人一拚,但听着两人掌来指往,真力激得嗤嗤声响,自己实是插不下手去,正自无计,忽听得头顶雕鸣,于是撮唇一啸,向着法王一指。那一对白雕纵声长鸣,从半空中向法王头顶扑击下去。5 b: w5 n2 Z) S9 Z" J M v4 i" {
若是杨过的神雕到来,法王或有忌惮之意,这一对白雕躯体虽大,也不过是平常禽鸟,怎能奈何得了法王?但他此时正出全力和一灯大师相抗,半分也松懈不得,双雕突然扑到,只得左掌向上扬了两扬,两股掌力,分击双雕。双雕抵受不住,直冲上天。就是这么一打岔,一灯立占上风。法王左掌连催,方始再成相持之局。, e$ C# j% V, g/ C5 T" ~+ T
那双雕跟随黄蓉已久,自己沾到了若干灵气,听得黄蓉口哨声不住催促,而敌人掌力却又太强,不敢正面与之搏击,于是在空中虚张声势,突然一声长鸣,向下疾冲,待飞到法王头顶丈许之处,不待他发掌,早已飞开。雌雄双雕此起彼落,虽然不能伤敌,却也大大扰乱了法王的心神。高手对敌,讲究的是凝意专志,灵台澄明,内力方能发挥到最强的境地,法王掌力之强,本来远胜一灯,但说到修心养性之功,却又远逊,兼之此时为了郭襄之死颇感可惜,心神本已不定,双雕再来一加打扰,不由得烦躁起来。
" O( W/ ~7 J2 x8 o. }4 U: \3 `; S 他心意微乱,掌力立起感应,一灯微微一笑,向前踏了半步,黄蓉虽遭丧女之痛,仍是机智绝伦,一见一灯举步上前,提声喝道:“郭靖、杨过,你们都来了,合力擒他!”# j {3 v) J- z) ?& G: H
其时郭靖是她丈夫,她决不敢直呼其名,但她这一声呼喝是为了要使法王吃惊,倘若叫的是“靖哥哥”,法王不免转念:“她叫靖哥哥,那是谁?”如此一转念,那突口其来的惊吓就大为减弱。果然法王一听到“郭靖、杨过”两人之名,心中一惊:“这两个好手又来,老和尚殆矣!”便在此时,一灯又踏上了半步。半空中双雕也瞧出了便宜,那雌雕大声鸣叫,疾扑而下,直冲法王面门,伸出利爪,去挖法王的眼珠。法王骂道:“孽畜!”一掌拍出。. b v/ N/ f, p, @: M# q
岂知雌雕这一下乃是虚招,离地面尚有丈许,早已逆冲而上,那雄鸟却悄没声的从旁偷袭而下,待得法王发觉,左爪已快触到他的光头。法王又惊又怒,手掌向自己头顶一拂,拍的一声,只见毛羽纷飞,雄雕抓起了他头顶金冠,振翅高飞。但法王这一拂力道何等强劲,那雄雕身受重伤,虽然飞上半空,终于支持不住,突然翻了个斛斗,堕入崖旁的万丈深谷之中。
& ~0 v2 W3 f3 P2 u4 V2 U+ y" V 黄蓉、程英、陆无双、瑛姑都忍不住叫出声来。周伯通大怒,喝道:“臭和尚,老顽童不讲究什么江湖规矩了。说不得,要来个以二对一。”抡起双拳,直上直下地往法王背心打了过去。
& w. K( x' H& X* k* O9 c 那雌雕见雄雕堕入深谷,一声长鸣,穿破云雾,跟着冲了下去,良久不见回上。* j& B4 G' d( A2 B
金轮法王前后受敌,心中先自怯了,他武功虽高,如何挡得住这两大高手的夹攻?当下不敢恋战,呛啷啷金轮和银轮同时出手,前挡一阳指,后拒空明拳,便在两股巨力夹击之中,斜身向左窜出,身形一晃,已自转过山坳。周伯通大声吆喝,自后赶来。0 `% G% O: C( x! A- T1 [
法王好容易脱身,提气急奔,心知只要再被周伯通一缠上,非到二三百招以外,难分胜败,那时一灯大师乘虚下手,自己这条老命非葬送在这绝情谷中不可。眼见前面是一片密密层层的树林,正要发足奔入,突听得嗤的一声急响,一粒小石子从林中射出。那树林离他尚有二三百步,但这粒小石子不知由何神力奇劲激发,形体虽小,破空之声却是强烈异常,对准着法王的面门疾射而至。法王举银轮一挡,拍的一响,那粒小石子在轮上撞击之下,登时碎成数十粒,四下飞溅,法王脸上也溅到两粒,虽然石粒微细,伤他不得,却也疼痛。法王心中又是一惊:“这粒小石子从如此远处射来,竟撞得我轮子一晃,此人功力之强,决不在那老和尚和老顽童之下,怎地天下竟有如许高手?”
( W# S& C5 @- b6 K7 c- \ 他一怔之间,只见林中一个青袍老人缓步而出,大袖飘飘,颇有潇洒出尘之致。周伯通大喜,叫道:“黄老邪!这和尚害死了你的外孙女儿,快合力擒他!”原来林中出来的,是桃花岛主黄药师。
+ l1 |- ~% Z: S* k% V4 y+ n( t/ B9 [) r 他与杨过分手后,北上漫游,一日在一处乡村小店中小酌,与几个乡农闲谈,猛见双雕自空中飞过,知道不是黄蓉,便是郭芙郭襄就在近处,于是悄悄跟随,来到这绝情谷中。他不愿给女儿瞧见,只是远远跟着,直至见一灯和周伯通分别和金轮法王动手不胜,料来这藏僧实是生平难遇的劲敌,不禁见猎心喜,跟着出手。- q2 g) M. `7 s. Y& W" w
法王双轮一击,当的一响,声若龙吟,说道:“你便是东邪黄药师么?”黄药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大师有何示下?”法王道:“我在藏边之时,听说中原只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了得,今日一见面,果然名不虚传。其余四位那里去了?”黄药师道:“中神通和北丐西毒,谢世已久,这位高僧便是南帝,这一位周兄,是中神通的师弟。”周伯信道:“若是我师兄在世,你焉能接得他的十招?”* Q: K8 _: x3 Y( o
这时三人并丁字形站着,将法王围在中间。法王瞧瞧一灯大师、瞧瞧周伯通、又瞧瞧黄药师,长叹一声,将五轮拋在地下,说道:“单打独斗,老僧谁也不惧。”周伯信道:" U5 J. {$ A* n% f4 O0 m0 S, P- M
“不错。今日咱们不是华山绝顶论剑,争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谁来跟你单打独斗?臭和尚作恶多端,自己裁决了罢。”法王叹道:“中原五大高人,今见其二,老僧死在三位手上,也不枉了。只可惜那龙象般若功至老僧而绝,从此天下,更无传人。”提起一掌,便往自己天灵盖上击了下去。
t5 u/ P; o. p- K$ ? 周伯通听到“龙象般若功”五字,心中一动,抢上去伸臂一挡,架过了他这一掌,说道:“且慢!”法王昂然道:“老僧可杀不可辱,你待怎地?”周伯通笑道:“你可惜龙象般若功没有传人,何不便传了我,再图自尽?”
6 X' R/ X+ O- ? ]0 h 法王尚未回答,只听得扑翅声响,那雌雕负了雄雕,从深谷中飞上,双雕身上都是湿淋淋地,看来谷底是个水潭,那雄雕毛羽零乱,已是奄奄一息,右爪仍是牢牢抓着法王的金冠。那雌雕放下雄雕后,忽地一个转身,又冲入深谷,再回上来时,背上骑着一人,赫然正是郭襄。黄蓉惊喜交集,大叫:“襄儿,襄儿!”奔过去将她扶下雕背。$ B [- H, j& y
法王见郭襄竟然无恙,也是呆了一呆。周伯通正架着他的手臂,右眼向一灯一眨,左眼向黄药师一闪,做了个鬼脸。东邪南帝双手齐出,法王右胁左胸,同时中指。若是换作别人,虽然点正他的要害,也闭不了他的穴道,但东邪南帝这两根手指,当今之世再无第三根及得,一时精微奥妙的“弹指神通”,一是玄门若神的“一阳指”,法王如何受得?1 n3 L( g6 u9 Y3 ^& ?/ f
“嘿”的一声,身子晃了一晃。周伯通伸手在他背心“至阳穴”上补了一拳,笑道:“躺下吧!”法王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一灯等三人对望一眼,心中均各骇然:“这和尚当真厉害,身上连中三下重手,居然仍不摔倒。”" f+ [# s2 o: _3 B0 A, S
三人抢到郭襄身旁,含笑慰问,只听她叫道:“妈,他在下面……在下面,快救人啊,快救人……”只说了几句,心神交疲,晕了过去。一灯拿起她的腕脉一搭,说道:“不碍事,只是受了惊吓。”伸手在她腰间推拿了几下。过了一会,郭襄悠悠醒转,说道:“大哥哥呢,上来了吗?”黄蓉道:“杨过也在下面?”郭襄点了点头,低声道:“当然哪!”她心中是说:“倘若他不在下面,我跳下去干么?”黄蓉见女儿全身湿透,问道:“下面是个水潭?”郭襄点了点头,闭上只眼,再无力气说话,只是手指深谷。; E7 D1 ?4 |1 d. T& x7 ]9 i% u
黄蓉道:“杨过既在谷底,只有差雕儿再去接他。”撮唇作哨,召唤雌雕。但连吹数声,那雌雕却是毫不理睬。黄蓉好生奇怪,数十年来,这对雕应唤如响,从无一次违命,何以今日对自己的口哨竟然不闻不问?她又一声长哨,只见那雌雕双翅一振,高飞入云盘旋数圈,悲声哀啼,猛地里从空中疾冲而下。黄蓉心道:“不好!”大叫道:“雕儿!”
# |5 U* V1 K. t 只见那雌雕一头撞在山石之上,脑袋碎裂,折翼而死。众人都吃了一惊,奔过去看时,原来那雄雕全身冰冷,早已气绝多时。众人见这雌雕虽是畜生,却如此深情重义,无不慨叹。黄蓉自幼和这双白雕为伴,更是心中伤痛,禁不住流下泪来。" h2 j% j. h# z% W; v
陆无双耳边,忽地似乎响起了师父李莫愁细若游丝的歌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她幼时随着李莫愁学艺,午夜梦回,时常听到师父唱着这首曲子,当日未历世情,不明曲中深意,此时眼见双雕比翼而死,心想:+ ~3 I5 z& e3 O+ h5 H1 L
“这头雌雕假若不死,此后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叫牠孤单只影,如何排遣?”触动心怀,眼眶儿竟也红了。& A( x- c* |4 H3 I' g% z, ]
程英道:“师父、师姊,杨大哥既在潭底,咱们怎生救他上来才好?”黄蓉抹了抹眼泪,问女儿道:“襄儿,谷底下是怎生一番光景?”郭襄精神渐复,说道:“我一掉下去,笔直的沉到了水里,心中一慌,吃了几口水。后来不知怎的冒上了水面,大哥……杨大哥拉住我头发,提了我起来……”黄蓉稍稍放心,道:“水潭旁有岩石之类,可以容身,是不是?”郭襄道:“水潭旁都是大树。”黄蓉“嗯”了一声,道:“你怎么会跌下去的?”郭襄道:“杨大哥拉我起来,第一句话也这般问我。我取出那口金针,交了给他,说道:‘我来叫你保重身体,不可自寻短见。’他目不转瞬的向我瞧着,不久雄雕儿跌了下来,跟着雌雕将雄雕负了上去,又下来负我,我叫杨大哥上来,他一言不发,提着我放上了雕背。妈,叫雕儿再下去接他啊。“黄蓉暂且不跟她说双雕已死,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转头道:“看来过儿一时并无危险,咱们快搓一条长索,接他上来。”众人齐声说是,分头去剥树皮。; {/ W; `1 X$ i
除了法王穴道被点、郭襄困顿未复之外,其余各人七手八脚,剥了不少树皮。程英、陆无双和瑛姑便用韧皮搓成绳索,一灯、黄药师、周伯通、黄蓉四人手撕刀割,切剥树皮。这四人虽是当今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但做这等粗笨功夫,也不过胜在力大而已,未必便强过普通的熟手工人,一直忙到天黑,还只搓了一百多丈绳索,看来仍是远远不足。. q, @* f8 S, E% A% }, @
程英在绳索的一端上缚了一块岩石,放入深谷,另一端绕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那绳索渐结渐长,不住的垂落。4 t M' b, v1 t8 y N1 b
这七人个个内力充沛,一直忙了一晚,竟是毫没休息。到得次晨,郭襄也来相助。但绳索虽然不断加长,杨过在谷底却是没送上半点讯息。黄药师耽心起来,取出玉箫,运气吹动,箫声悠扬,直飘入谷底,按理杨过听到箫声,必当长啸以答,岂知黄药师一曲既终,谷口惟见白烟横空,寂静无声。& o; ~% o( p1 @4 l3 J
黄蓉微一沉吟,取剑斩下一块树干,用剑尖在木材上划了五个字:“平安否?盼答”
1 p6 r: Z* S; L8 O( k! H, z, r, I" Q" ^/ t ,将那木块掷了下去。但良久良久,谷底如终没有回音。各人面面相觑,暗暗耽心。程英道:“山谷虽深,但计来长索已应垂至,待我下去瞧瞧。”周伯通叫道:“我先去!”也不等旁人答话,抢到谷边,一手拉绳,波的一声溜了下去,穿烟破雾,剎那间不见了影踪。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只见他捷如猿猴般援索攀了上来,须发上沾满了青苔,不住摇头,说道:“影踪全无,影纵全无,有甚么杨过?”众人一齐望着郭襄,脸上全是疑色。郭襄道:“大哥哥他明明是在下面,怎会不在?他坐在水边的一棵大树上啊。”
2 x V$ U4 W% @ 程英一言不发,援绳溜下谷去,陆无双跟随在后。接着瑛姑、周伯通、黄药师、一灯等一一援绳溜下。众人一来关怀杨过,二来心中好奇,都要瞧瞧这深谷之底却是何等光景。黄蓉道:“襄儿,你身体未曾康复,不可下去,别再累妈耽心。你杨大哥若在底下,咱们这许多人定能救他上来,知道了么?”郭襄心焦急,含泪答应。黄蓉向坐在地下的金轮法王瞧了一眼,心想他穴道被点,将满十二个时辰,这人内功奇高,别要给他以真气冲开穴道,于是走近身去,伸手在他背心“灵台”、胸下“巨阙”,双臂的“清冷渊”上又补了几下,这才援索下谷。8 j+ s9 v/ z3 b
手上稍松,身子堕下时越来越快,黄蓉在中途拉紧绳索,使下堕之势略缓,又再松手,如此数次,方达谷底。只见深谷之底果是一个碧水深潭,黄药师等站在潭边细心察看,却那里有杨过的踪迹?又见潭左几株大树之上,高高低低的安着三十来个大蜂巢,绕着蜂巢飞来飞去都是玉蜂。黄蓉心念一动,道:“周大哥,你捉一只蜜蜂来瞧瞧,看牠翅上是否有字?”周伯通依言捉了一只至蜂,凝目一看,道:“没有字。”- `/ {% T6 R9 x' Z- O5 p2 r4 @+ T
黄蓉打量山谷周围情势,抬起头来,云雾封谷,难见天日,正沉吟间,猛听得周伯通叫道:“这一只有字,这一只有字。”黄蓉过去一看,只见那只玉蜂双翅之上,果然刺着,“我在绝,情谷底”六个细字。潭边七人之中,惟她水性最好,于是略加结束,取一颗九花玉露丸含在口中,以防水中有甚毒虫水蛇,一个旋子,跃入了潭中。
9 k$ a4 b; O% }6 x, Y 那潭水好深,黄蓉急向下潜,越深水越冷,到后来寒气透骨,睁眼看去,四面蓝森森,青郁郁,似乎结满了厚冰。黄蓉暗暗吃惊,但仍不死心,钻上水面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2 T0 W& D `/ g/ I4 U- \
但潜到极深之处,水底自有一股抗力,越深抗力便越强,黄蓉纵出全力,也无法到达潭底,同时冷不可耐,四周也无特异之处,只得回了上来。众人见她嘴唇冻成紫色,头发上一片雪白,竟是结了一层薄冰,无不骇然。程英和陆无双忙折下树枝,在她身旁生起一个火堆。) z8 y4 C. f' P% l* |. ], e
且说郭襄见母亲与众一一缘绳下潭,心想:“大哥哥便是不肯上来,外公和妈妈他们抬也抬了他上来。到底他为什么要自尽呢?难道小龙女真的是死了?永远不跟他见面了?”正自怔怔的出神,忽听得金轮法王“啊哟、啊哟”的大声呻吟。郭襄转身一看,只见他脸上肌肉抽搐,显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郭襄“哼”了一声,道:“你这是自作自受,谁叫你动不动便出手杀人?”法王“啊哟、啊哟”叫得更加响了,眼光中并露出哀求之色。7 X7 j7 a5 l* e* w' r9 a7 U; T0 Q
郭襄终究心地仁慈,忍不住问道:“怎么?很痛么?”法王道:“令堂点了我背心的灵台穴和胸下巨阙穴,我全身如有千万只蚂蚁咬啮,痛痒难当,她为什么不再了点我的膻中穴和玉枕穴?”郭襄一怔,她也跟母亲学过点穴、拂穴之法,知道“膻中”和“玉枕”- S4 v! S2 |+ o: X3 @2 `& |0 Y
是人身要穴中的要穴,只须稍受损伤,立即毙命,说道:“妈妈暂且不要你的性命,你不知感激,还多说什么?”法王昂然道:“她点了我的膻中,玉枕两穴,我胸背麻木,就可少受许多痛苦。我这般深厚的修为,难道能要得了我的性命?”郭襄不信,道:“你少吹牛,妈妈说的,‘膻中和玉枕,一碰便送命’,你身上麻痒,用力忍耐一下,他们马上就回上来啦。”法王道:“郭姑娘,一路上我待你如何?”郭襄道:“还算不错。可是你杀了长须鬼和大头鬼,又害死我家的双雕,你待我再好,我也不记情。”法王道:“好吧,杀人偿命,待会你杀了我,给你朋友报仇便是。但我一路上这般待你,你却如何报答?”
3 K7 N6 g2 a3 b. B4 s5 @ 郭襄道:“你说怎么报答?”法王道:“你给我在膻中穴和玉枕穴上用力各点一指,让我少受些苦楚,便算是报答我了。”& R" B% S* u( O( P7 J( ?
郭襄不住摇头,道:“你要我杀你,我才不动手呢。”法王急道:“大丈夫言山如山,你点我这两处穴道,我决计死不了。待会你妈妈上来,我还要向她求情,岂肯轻易便死?”郭襄见他说得诚恳,心想:“我先轻轻一试。”于是伸指在他胸口膻中穴上轻轻一点,法王舒了一口气,道:“果然好得多了,你再用力些。”郭襄加重劲力,只见他展眉一笑,毫无受伤迹象,只是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的变了两次,却道:“再重些!”于是依照父母所传的点穴之法,在他膻中穴点了一指。* [: X. t1 l) N9 p1 ~- s, T
法王道:“好啊!我胸口不麻啦!你瞧是死不了,是不是?”郭襄大感惊奇,道:“我再点你的玉枕穴啦!”起初仍是轻点试探,这才运力而点。法王道:“多谢,多谢!”
9 k& ^. f x5 e4 K7 [ 闭目暗暗运气,突然间一跃而起,说道:“走吧!”9 W3 d$ \# g) h
郭襄大骇,道:“你……你……”法王左手一勾,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快走,我金轮法王武功独步天下,难道这‘推经转脉、易宫换穴’的粗浅功夫也不会么?”说着双足一点,带着郭襄向前奔出。其实这“推经转脉,易宫换穴”的奇功,那里是粗浅功夫了,实是他西藏密宗极深奥极艰难的内功,其奇妙之处,比之欧阳锋全身经脉能够逆转,虽然大大不及,却也是一宗甚难修练的怪异神功。当郭襄点他膻中、玉枕两穴之时,他已暗自推经转脉、易宫换位,将另一外两处穴道转了过来,郭襄落指时生怕伤了他的性命,实则是替他解开了穴道。黄药师等三人昨天所点穴道已过了十二个时辰,效力本已减弱,他运起内力真气,乘势一冲,剎时尽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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