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旧版)9 z: ~9 b' r& F# ^6 p) t- F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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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回护情郎 l& p1 R$ i2 I4 Q& M4 ~9 \
赵明晕去一阵,便即醒转,见无忌若有所思,问道:“你在想什么?定是想周姑娘了?”无忌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我想到有些对她不起,辜负了她。”赵明道:“你后悔不后悔?”无忌道:“当时我要跟她拜堂成亲,想到你时,不由得好生伤心,此刻想到了她,却又对她好生抱歉。”赵明笑道:“那你心中对我爱得多些,是不是?”无忌道:“我老实跟你说吧,我是对你又爱又恨,对芷若是又敬又怕。”赵明笑道:“哈哈!我宁可你对我又爱又怕,对她是又敬又恨。”无忌笑道:“现下又不同了,我对你是又恨又怕,恨的是你拆散了我美满良缘,怕的是你不肯赔我。”赵明道:“赔什么?”无忌笑道“今日要你以身相代,赔还我的洞房花烛。”赵明满脸飞红,忙道:“不,不!那要将来跟我爹爹说好——等我向哥哥赔礼疏通,这才—这才—”无忌道:“要是你爸爸一定不肯呢?”赵明叹道:“那时我嫁魔随魔,只好跟着你这小魔头,自己也做个小魔婆了。”无忌扳起了脸,喝道:“大胆的妖妇,跟着张无忌这淫贼造反作乱,该当何罪?”赵明也扳起了脸,正色道:“罚你二人在世上做对快活夫妻,白头偕老,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M& B) Q+ w! G U
两人说到这里,一齐哈哈大笑,忽听得前面一人朗声道:“郡主娘娘,小僧在此恭候多时。”声音清越,却震得满山鸣响,显是内力十分深厚。无忌吃了一惊,急忙止步,只见山后转出三名番僧,一人穿红,一人穿黄,第三人极为矮小,却是身披金色袈裟。那穿红袍的番僧双手合什,躬身说道:“小僧奉王爷之命,迎接郡主回府。”
7 a* H7 t) f* \ |9 M 赵明并不认得三僧,说道:“三位从何处来?怎地我并不相识?”红衣番僧道:“小僧摩罕法!”指着穿金色袈裟的番僧道:“这位是小僧的师伯鸠尊者!”指着穿黄袍的番僧道:“这位是小僧的师兄摩罕圣。我三人从西天竺来,投入汝阳王爷府中,适逢郡主外出,是以今日方得拜见。”说着三人躬身行礼。无忌眉头微蹙,寻思:“这三人的功力已是不弱,他师伯和师兄当更加了得。我以一敌三,未必能胜,何况手中又抱着一人。”赵明道:“你们等在这里干么么?”摩罕圣举了举手上的一只白鸽,并不说话。赵明早知这是兄长的白鸽传讯,通知了父亲,是以被这三人迎头截住,看来父亲手下高人尽出,四处拦阻,不只这三个番僧而已。
9 H3 _ o& }0 |6 ]8 E; d+ p 她一侧头,见无忌脸有忧色,于是凑嘴到他耳边,低声道:“这三个和尚很难打发么?”无忌点了点头。赵明微一沉吟,心念已决,在他耳边低声道:“谢大侠的所在,我便跟你说了。日后你是否负我,凭你良心。”她想无忌一人要脱身而去,当是易如反掌,自己不能为了一己私情,累得谢逊性命。无忌这时却是舍不得和她分离,道:“你不用担心,咱们冲过去再说。”眼见山道狭窄,左边下临深谷,右边是陡削的绝壁,除了硬冲,更无别法。只听摩罕法道:“郡主身上有伤,王爷极是担心,盼咐小僧,速速迎接郡主芳驾。”他虽是天竺人,华语倒说得颇为明白。那鸠尊者和摩罕圣却一言不发。鸠尊者尖嘴削腮,垂首低眉,宛如入定。摩罕圣却是挺胸凸肚,气势雄壮。
, K" K* Y, _$ b: f4 P 赵明道:“我爹爹在那里?”摩罕法道:“王爷便在山下相候,渴欲一见爱女伤势如何。”赵明笑道:“你的中国话说得很好啊。好吧!张公子,咱们走吧。”她是要走到一处较易脱身的所在,再行觅路逃走,挤在这狭狭的山道之中,实无施展余地。那知摩罕法从背上取下一只布袋,迎风一展,成了一只软兜,他拿着一端,摩罕圣握住了另一端。
9 H$ ?- u" {% G0 ^ 摩罕法恭恭敬敬的道:“请郡主坐轿。”赵明笑道:“我不爱坐轿,就是喜欢他抱着。”无忌情知多言败事,大踏步使往前闯去。这三名得到飞鸽传书。已知无忌是个厉害的劲敌,摩罕圣手肘一弯,一肘便向胸口撞来。无忌纵身而起,跃过鸠尊者头顶。突觉一股冷冰冰的寒风,直袭下盘。无忌左手劈出,和鸠尊者对了一掌,猛觉这股阴寒的掌风变成炽热异常,原来鸠尊者一掌之中,顷刻间阴阳互变,的是极奇幻、极高明的掌法,非中土之所有。无忌所习九阳神功,得之于来自天竺的达摩祖师,他一听到摩罕法自称亦来自天竺,便早深具戒心,丝毫不敢怠忽,这一掌乃是用了八成力,鸠尊者猛哼一声,向后退了三步,无忌却是借了他一推之力,向山下纵出七八丈远,抱着赵明,向前急奔。交换这一掌后,他已试出鸠尊者功力较己尚差一筹,掌法虽然奇妙,那也远远不及自己的乾坤大挪移心法,认真较量武功,自己可操胜算。
) ~$ N, q' t% f 只听得三名番僧叽哩咕噜的叫喊,自后紧紧追来,轻功竟是大为不弱,但无忌内力雄浑,虽是怀抱赵明,脚下可越奔越快,将这三名番僧抛得老远。翻过一道山岭,眼见三僧已是追赶不上,正想觅条岔路躲开,忽听得号角之声呜呜吹起,三十余名蒙古弓箭手快步而来,拦住了当路,两旁山坡上也突然出现蒙古官兵,擂木巨石,纷纷打下。只是他们不敢伤害赵明,但求截住他二人的去路,矢石倒不向无忌身上招呼。无忌见此路不通,忙向岭左的山坡上欺去,忽听得锣声当当,山峰上红旗招展,一排弓箭手排在岭上。原来四下里都有伏兵,已是身陷重围之中,无忌若是单身一人,原可冒险冲出,但携同赵明后身手究不灵便,倘若她身中一矢一石,不幸伤及要害,岂非终身憾事。
0 K3 H4 i" i6 A" n& ~ 他微一沉吟,索性回头奔去,行不到半里,只见三名番僧飞步而至。无忌将赵明往地下一放,场道:“要性命的,快快让道,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鸠尊者踏上一步,一招“排山掌”,双掌齐出,当胸向无忌推到。无忌心想到此地步,力强者胜,纵然将这番僧击落深谷之中,那也是无可如何了,当下左掌挥出,一引一带,将对方这股雄猛无俦的掌力撞了回去。鸠尊者叫道:“阿米阿米哄!阿米阿米哄止!”似是念咒,又似骂人。赵明不肯吃亏,叫道:“你才阿米阿米哄!”
3 ?6 i" Y, h1 F# O/ c5 A2 [1 } 只见鸠尊者登登登退了三步,摩罕圣和摩罕法两名番僧伸掌抵住他的背心,将他推了回来。鸠尊者招式不变,又是一招“排山掌”击至。张无忌心想今日要带着赵明越出重围,用力之地尚多,不愿跟他硬拚,耗费真力,当下又以挪移乾坤心法,将他劲力化开,不料手指刚触及他掌缘,突然间如磁吸铁,手指竟和他掌缘牢牢黏住了。鸠尊者大叫:“阿米阿米哄!阿米阿米哄!”无忌连挣两挣,都是没能挣脱,只得运起九阳神功,反击过去。" _" ~# v4 ^ u1 U
这一次居然没将鸠尊者推动,但见摩罕圣、摩罕法二僧四只手出力抵在鸠尊者背心,三名番僧六眼圆睁,神情狰狞可怖。无忌猛然想起:“曾听太师父言道,天竺武功之中,有一种并体连功之法。这三个番僧集三人之力和我对掌,倒是不易取胜。”他生怕后面追兵到来,利在速战速决,不耐久耗,一声清啸,手上已加了一成力。只见三番僧额头登时大汗淋漓,顶上升起丝丝白气,突然间哇的一声,摩罕法喷出一口鲜血。说也奇怪,他这口鲜血一喷,显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但无忌却感对方推来的劲力反而增了一成。无忌体内真气鼓荡,手上劲力再增。摩罕圣满脸通红,张口一枝血箭,喷向鸠尊者颈中。无忌只觉对方掌力如潮而至,汹涌澎湃,莫可与御。9 c |. l/ F6 ~
无忌倒退两步,将那股巨力卸脱了五成,再运劲反击过去。三番僧眼见不支,摩罕圣和摩罕法全身摇晃,差一点便要跌倒。鸠尊者一张口,一口鲜血向无忌脸上喷来。无忌侧身一让,胸口猛地受到对方掌力,犹如万斤巨锤之一击,但觉丹田中气血翻涌,也似要呕出一口鲜血,方始畅快。他万没料到这三名天竺僧的内功如此怪异,喷一口鲜血,劲力便强一成,但从三人神情看来,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只须再支持片刻,三人非脱力衰竭不可。他定一定神,九阳神功源源发出,拍的一声,摩罕法左足跪在地上,手掌仍未离开鸠尊者后心。
5 g+ \% }# _ {$ R7 Q& Q8 s 无忌心中正自一喜,忽听得背后脚步轻响,一人轻飘飘的一掌拍了过来。无忌吃了一惊,左掌向后拍出,待要将这掌化开,不料他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全恃九阳神功为根基,此时全力对付身前三名番僧,拍向身后这一掌只不过平时的二成力道。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手掌中直传过来,霎时间上身发颤,已挡不住前后四名高手的同时夹击,身形一晃,便即俯身扑倒。赵明惊呼:“鹿先生,住手!”原来正是鹿杖客以玄冥神掌急施龙击。8 L% V- y o; a J
赵明扑上前去,遮住无忌身子,喝道:“那一个敢再动手。”鹿杖客本想补上一掌,就此结果了这个生平第一劲敌的性命,见郡主如此相护,只得罢手退开。他纵声长啸,示意已然得手,招呼同伴赶来,并道:“郡主娘娘,王爷只盼郡主回府,并无他意。此人是大逆不道的反叛,郡主何苦如此?”赵明本想狠狠申斥他一番,但转念一想,莫要激动他的怒气,竟尔伤了无忌性命,当下忍住了口边言语,扶起无忌的身子。/ r: k/ w9 K5 d+ s
过不多时,鸾铃声响,三骑马从山道上驰来,一是鹤笔翁,一是王保保,最后一人竟是汝阳王亲自到了。三人驰到近处,翻身下马,汝阳王皱眉道:“明明,你干么不听哥哥的话,在这里胡闹?”赵明眼泪夺眶而出,说道:“爹!你叫人这样欺负女儿。”汝阳王上前几步,伸手要去拉她。赵明右手一翻,白光闪动,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胸口,叫道:“爹,你不依我,女儿今日死在你的面前。”汝阳王吓得退后两步,道:“有话好说。你要怎样?赵明伸左手拉开自己右肩衣衫,扯下绷带,露出五个指孔,其时毒气已去,伤口未愈,血肉模糊,更是可怖。汝阳王见她伤得这样厉害,心疼爱女,连声道:“怎样了?怎样了?干么伤得这等厉害?”
, a( P; A1 e7 g 赵明指着鹿杖客道:“这人心存不良。意欲奸淫女儿,我抵死不从,他—他—便抓得我这样,求爹爹—爹爹作主。”鹿杖客只吓得魂飞天外,忙道:“小人斗胆也不敢,岂—岂有此事?”汝阳王向他瞪目怒视,哼了一声,道:“好大的胆子!韩姬之事,我已宽恩不加追究,却又冒犯我女儿起来了。拿下!”
; y$ f- b5 s' l0 p& K" | 这时他随侍的武士已先后赶到,一听王爷喝道:“拿下”,虽知鹿杖客武功了得,还是有四名武士欺近身去。鹿杖客又惊又怒,心想他父女骨肉至亲,郡主恼我伤她情郎,竟来反咬我一口,常言道“疏不间亲”,郡主又是诡计多端,我怎争得过她?当下挥出一掌,将四名武士逼退,叹气道:“师弟,咱们走吧!”鹤笔翁尚自迟疑。赵明叫道:“鹤先生,你是好人,不像你师兄是好色之徒,快将你师兄拿下,我爹爹升你的官,重重有赏。”玄冥二老武功卓绝,只是热中于功名利禄,这才以一代高手的身份,投身王府以供驱策。鹤笔翁素知师兄好色贪淫,听了赵明之言,倒也信了七八成,升官之赏又令他怦然心动,只是他与鹿杖客同门至好,却又下不了手,一时犹豫难决。
( c: k9 w x& N: X. { 鹿杖客脸色惨然,颤声道:“师弟,你要升官发财,便来拿我吧。”鹤笔翁叹道:“师哥,咱们走吧!”和鹿杖客并肩而行。玄冥二老威震京师,汝阳王府中众武士对之敬若天人,谁敢出来阻挡?汝阳王虽是连声呼喝,众武士也只虚张声势、装模作样一番,眼见玄冥二老扬长下山去了。
2 C7 ]# }0 m5 B5 e 汝阳王道:“明明,你既已受伤,快跟我回去调治。”赵明指着张无忌道:“这位张公子见鹿杖客欺侮我,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哥哥不明就里,反说他是什么叛逆反贼,爹爹,我有一件大事要跟张公子去办,事成之后。再同他来一起叩见爹爹。”汝阳王听她言中之意,竟是要委身下嫁无忌。他听儿子说过,这人乃是明教教主。汝阳王这次离京南下,便是为了调兵遣将,对付淮河和豫那一带的明教反贼,如何肯让女儿随此人而去?于是问道:“你哥哥说,这人是魔教的教主,这没假吧?”赵明道:“哥哥最会胡说八道。爹爹,你瞧他有多大年纪,怎能做反叛的头脑?”汝阳王见张无忌不过二十一二岁,受伤后脸色憔悴,失去英挺秀拔之气,更加不像一个统率数十万军的大首领。但他素知女儿狡谲多智,又想明教为祸邦国,此人就算不是教主,只怕也是魔教中的重要人物,须纵他不得,便道:“将他带到城里,细细盘问。只要不是魔教中人,我自有升赏。”他这样说,已是顾到了女儿的面子,免得她当着这许多人面前恃宠撒娇。) ]1 z' p2 g1 T& p
四名武士答应了,便走近身来。赵明哭道:“爹爹,你真要逼死女儿么?”匕首向胸口刺进半寸,鲜血登时染红衣衫。汝阳王惊道:“明明,千万不可胡闹。”赵明哭道:“爹爹,女儿不孝,已私下和张公子结成夫妇,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你要杀他,不如先杀了女儿。”/ \8 ]; j6 k! w$ D1 s) G- F
她此言一出,不但汝阳王和王保保大吃一惊,张无忌也是大出意料之外,虽知她是全力相护,却也万料不到她竟会捏造这种谎言。汝阳王连连跺脚,道:“此话可真?此话可真?”赵明道:“这等可耻之事,女儿若非迫不得已,岂肯当众轻贱自身、羞辱父兄?爹爹你就算少生了女儿这个人,放女儿去吧。”汝阳王双手不住扯着自己胡子,满额都是冷汗。他命将统兵、交锋破敌,都是一言立决,但今日遇上了爱女这等尴尬事,竟是束手无策。王保保道:“妹子,你和张公子都已受伤,且暂伺爹爹回去,请名医调理,然后由爹爹主婚,明媒正娶。爹爹得一乘龙快婿,我也有一位英雄妹夫,岂不是好?”他这番话说得好听,赵明却早知乃是缓兵之计,张无忌一落入他们手中,焉有命在?只怕立时便将他送到大都,斩首示众,便道:“爹爹,事已如此,女儿嫁鸡随鸡、嫁犬随犬,是死是活,我都随定张公子了。你和哥哥有什计谋,那也瞒不过我,终是枉费心机。眼下只有两条路,你肯饶女儿一命,就此罢休。你要女儿死,原也不费吹灰之力。”8 ~( P; Y. _+ I6 k
汝阳王怒道:“明明,你可要想明白了,你跟了这反贼去,从此不再是我女儿。”赵明柔肠百转,原也舍不得爹爹哥哥,想起平时父兄对自己的疼爱怜惜,心中有如刀割,但自己只要稍一迟疑,登时便送了无忌性命,眼下只有先救情郎,日后再求父兄原谅,便道:“爹爹,哥哥,这都是明明不好,你——你们饶了我吧。”
0 z0 e, u+ b4 e0 T: \ 汝阳王见女儿意不可回,深悔平日溺爱太过,放纵她行走江湖,以致做出这等事来,素知她从小任性,倘加威逼。她定然刺心自杀,不由得长叹一声,泪水潸潸而下,呜咽道:“明明,你多加保重。爹爹去了——你一切小心。”赵明点了点头,不敢再向父亲多望一眼。
. r6 U+ ?1 z5 P& l- O( q 汝阳王转身缓缓走下山去,左右牵过坐骑,他恍如不闻不见,并不上马,走出十余丈,他突然回过身来,说道:“明明,你的伤不碍事么?身上带得有钱么?”赵明含泪颗了点头。汝阳王对左右道:“把我的两匹马去给郡主。”左右卫士答应了,将马牵到赵明身旁,拥着汝阳王走下山去。鸠尊者等三名天竺僧委顿在地,无法站起,六名王府武士两个服侍一个,扶着跟在后面。过不多时,众人走得干干净净,山道下只剩得无忌和赵明二人。
0 J9 }% }3 |9 w% [! \4 l 无忌盘膝而坐,潜运神功,将鹿杖客这一掌中所含的阴寒之气,慢慢逼了出来。只是鹿杖客这一掌偷袭,适逢他以全力和天竺三僧较量内劲,后背藩篱尽撤,失了护体真气,以致受伤着实不轻。他以九阳真气在体内转了三转,呕出两口瘀血,才去了胸口闭塞之气,睁开眼来,只见赵明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无忌柔声道:“赵姑娘,这可苦了你啦。”赵明道:“这会儿你还是叫我“赵姑娘”么?我不是朝廷的人了,也不是郡主了,你——你心里,还当我是个小妖女么?”无忌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得据实告我。我表妹殷离脸上的剑伤,到底要不是你割的?”赵明道:“不是?”无忌道:“那么是谁下的毒手?”赵明道:“我不能跟你说。只要你见到谢大侠,他自会跟你说知详情。”无忌奇道:“我义父知道详情?”赵明道:“你身上内伤未愈,多问徒乱心意。我只跟你说,倘若你查明实据,殷姑娘确是为我所害,不用你下手,我自会在你面前自刎而死。”无忌听她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不信,沉吟半晌,道:“那多半是波斯明教那艘船上的水手之中,暗伏高手,施展什么邪法,半夜里将咱们一起迷倒,害了我表妹,盗去了倚天剑和屠龙刀。由此看来,寻出义父之后,非到波斯走一遭不可。见见小昭!”
: g- K& i3 s. Q; J$ ~ 赵明抿嘴一笑道:“你自己想去见见小昭,便捏造些缘由出来。我劝你不用胡思乱想了,早些养好了伤,咱们上少林寺是正经。”无忌奇道:“上少林寺干么?”赵明道:“救谢大侠啊。”无忌更是奇怪,道:“我义父是在少林寺么?怎么会在少林寺之中?”赵明道:“这中间的原委曲折,我是不知内情,但谢大侠身在少林寺内,却是千真万确,我跟你说,我手下有一死士,削发为僧,在少林寺出家。这是他递出来的讯息。”无忌道:“嘿!好厉害!”这“好厉害”三字,也不知是赞赵明的手段,还是说局势的险恶,说了这话后,便即低头沉思。他心中一觉烦恼,牵动内息,忍不住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 X. m1 `8 f* i4 L 赵明急道:“早知你伤得这等要紧,又是这等沉不住气,我便不跟你说了。”无忌坐下地来,靠在山石之上,待要宁神静息,但关心则乱,总是无法镇定,说道:“少林神僧空见,是被我义父以七伤拳打死的,少林僧俗上下,二十余年来誓报此仇。我义父落入了他们手中,那里还有命在?”赵明道:“你不用着急,有一件东西却救得谢大侠的性命。”无忌忙问:“什么东西?”赵明道:“屠龙宝刀。”无忌一动念间,已然明白,屠龙刀号称“武林至尊”,少林派数百年来领袖武林,对这把宝刀自是欲得之而甘心,他们为了得刀,必不肯轻易加害谢逊,只是一番折辱,定然难免。- t8 e' v- s4 c3 n4 W7 _( @" W5 h- |
赵明又道:“我想救谢大侠之事,还是你我二人暗中下手的为是。明教英雄虽众,但如大举进袭少林,双方损折必多。少林派倘若眼见抵挡不住明教进攻,谢大侠即将救出,说不定使出下策,下手将谢大侠害了。”无忌听她想得周到,心中不禁感激,道:“明妹,你说得是。”! H* S2 ] s( d9 X
赵明第一次听他叫自己为“明妹”,心中说不出的甜蜜,但一转念间,想到父母之恩,戚友之亲,从此付诸东流,一去不可复返,又是不禁神伤。无忌知道她的心意,却也无从劝慰,只是想:“她此生已然托付于我,我不知如何方能报答她的深情厚意?芷若和我有婚姻之约,我却又如何能够相负?唉!眼前之事,终是设法救出义父要紧,这等儿女之情,且自放在一旁。”他强力着站了起来,说道:“咱们走吧!”
, Z# N9 r. j' p2 T) ~ 赵明见他脸色灰白,知他受伤着实不轻,秀眉微蹙,道:“我爹爹爱我怜我,倒是不妨,只怕哥哥不肯相饶。不出两个时辰,他又会派人来捉拿咱俩回去。”无忌点了点头,他见王保保行事果决,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原也不肯如此轻易罢手。目下两人都是身受重伤,若是西去少林,实是步步荆棘,一时彷徨无策。赵明道:“无忌哥哥,咱们急须离开此处险地,到了山下,再定行止。”无忌点了点头,蹒跚着去牵过坐骑。待要上马,只感胸口,一阵剧痛,竟是跨不上去。赵明右臂用力,咬着牙一推,将他送上了马背,但这么一用力,胸口被匕首刺伤的伤口又流出不少鲜血。她挣扎着也上了马背,坐在无忌身后。本来是无忌扶她,一现下反而变成她扶无忌。二人喘息半晌,这才纵马前行,另一匹便跟在其后。
+ O1 c1 Y" H/ O; S, m! t 二人共骑,缓缓下山。赵明料想父亲不致变计,哥哥当着父亲之面,也不敢派人前来生事,但一两个时辰之后,只要哥哥能设法暂时离开父亲,一切便甚难料。二人下得山来,索性往大路上走去,折而东行,以免和王保保撞面。行得片刻,便走上了一道小路,赵明和无忌稍稍宽心,二人商量,便是王保保遣人追拿,也不易寻到这条偏僻小路上来。只要挨到天黑,入了深山中便有转机。正行之间,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两匹马急驰而来。赵尹花容失色,抱着无忌的腰,说道:“我哥哥来得好快,咱俩苦命,终于难脱他的毒手。无忌哥哥,让我跟他回府,设法求恳爹爹,咱们徐图后会,天长地久,终不相负。”无忌苦笑道:“令兄未必便肯放过了我。”刚说了这句话,身后两乘马相距已不过数十丈。赵明拉马让在道旁,拔出匕首,心意已决,若有回旋余地,自当以计脱身,要是哥哥决意杀害无忌,两人便死在一块。
7 Y0 M/ n) A, j8 P4 G6 b: X7 H 那两乘马奔到身旁,却不停留,马上乘者是两名蒙古士兵,经过二人身旁,只是忽忽一瞥,便即越过前行。赵明心中刚叫出一声:“谢天谢地,原来只是两个寻常小兵,非为追寻我等而来。”两名元兵却已勤慢了马,商量了几句,忽然圈转马头,驰到二人身旁。一名满腮胡子的元兵喝道:“兀那两名蛮子,这里好马是那里偷来的?”赵明一听他的口气,便知他见了父亲所赠的骏马,起意眼红。汝阳王这两匹马,原是神骏无俦,兼之金镫银勒,华贵非凡。蒙古人爱马如命,见了焉有不动心之理?赵明心想:“这虽是爹爹相赠,但这两个恶贼,若是恃强相夺,也只有给了他们。”打蒙古话道:“你们是那一位将军的麾下?竟敢对我如此无礼?”那蒙古兵一征。问道:“小姐是谁?”他见赵明和无忌衣饰华贵,跨下两匹马更是非同小可,再听她蒙古话说得流利,倒也不敢放肆。
9 n8 y% h! m, n$ ?0 |3 O 赵明道:“我是花儿不赤将军的小姐,这是我的哥哥。咱二人路上遇盗,身上受了伤。”两名蒙古兵相互望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那胡子兵大声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这两个娃娃再说。”抽出腰刀,纵马便向无忌头上砍来。赵明惊道:“你们干什么?我告知将军,教你二人四马分尸而死。”. r+ F+ q2 B+ P" h+ r6 L
“四马分尸”是蒙古军中重刑,犯法者四肢分缚于四匹马上,一声令下,长鞭挥处,四马齐奔,登时将犯人撕为四截,最是残忍的刑罚。那络腮胡的蒙古兵狞笑道:“花儿不赤打不过明教叛军,却乱斩部属,拿咱们小兵出气。昨日大军哗变,早将你父亲砍为肉酱。在这儿撞到你这两只小狗,那是再好不过。”说着一刀当头砍下。赵明一提缰绳,纵马避过,那兵正待追杀,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元兵叫道:“别杀这花朵儿似的小姑娘,咱哥儿俩先图个风流快活。”那胡子道:“妙极,妙极!”赵明听了此言,心念微动,便即纵身下马,向道旁逃去。
7 G& k! `, I. x( E, v( r 两名蒙古兵好色一齐下马追来。赵明“啊哟”一声,便即摔倒。那胡子兵扑将上去,伸手欲按赵明背心。赵明手肘一撞,正中他胸口要穴,那胡子兵哼也不哼,滚倒在旁。另一元兵没看清他已中暗算,跟着扑上,赵明依样葫芦,又撞中了他的穴道。这两下撞穴,在她平时即是不费吹灰之力,此刻却累得气喘吁吁,满头都是冷汗。她支撑了起来,却去扶无忌下马,喝道:“你这两个犯上作乱的狗贼,还要性命不要?”两名蒙古兵穴道被撞后,只觉上半身麻木不仁,双手半点也动弹不得,下肢略有知觉,却也是酸痛难言,只道赵明跟着便要取他二人性命,那知听她言中之意,竟有一线生机,忙道:“姑娘饶命!花儿不赤将军并非小人下手加害。”赵明道:“好,若是依得我一事,便饶了你二人的狗命。”两名元兵不理是何难事,当即答应:“依得!依得!”, S( O: i2 k9 G2 p, [/ j
赵明指着自己的坐骑,道:“你二人骑了这两匹马,急向东行,一日一夜之内,必须驰出三百里地,越快越好,不得有误。”二人面面相觑,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吩咐竟是如此。那胡子兵道:“姑娘,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赵明截住他话头道:“事机紧迫,快快上马。路上倘若有人问起,你只须说这两匹马是市上买的,千万不可提及我二人的形貌,知道了么?”那二名蒙古兵仍是将信将疑,但禁不住赵明连声催促,心想此举纵然有诈,也胜于当场被她用匕首刺死,于是告了罪,一步步挨将过去,忍住脚底犹似万针齐攒的疼痛,翻身上鞍。总算蒙古人自幼生长于马背之上,骑马比走路还要容易,虽然手足僵硬,仍能控马前行。二兵均是一般的心意,生怕赵明中时胡思乱想,突然却又翻悔,待那马行出十余丈,双腿急夹,纵马疾驰而去。
. H$ m6 |, x8 F 无忌叹道:“明妹,你当真智计无双,令兄手下见到这两匹骏马,定料我二人已向东去。咱们此刻却又向何而行?”赵明道:“咱是向西南方去了。”当下二人上了蒙古兵留下的坐骑,在荒野间不依道路,迳向西南。
0 `+ X# `( w( }' ^9 j3 H7 d 这一路尽是岖崎乱石,荆棘丛生,只刺得两匹马腿上鲜血淋漓,一跛一踬,一个时辰只行得二十来里。天色将黑,忽儿山树中一缕炊烟,枭枭升起,无忌喜道:“前面有人家,咱们便去借宿。”赵明点头称是,二人行到近处,却见大树掩映间露出黄墙一角,原来是座庙宇。赵明扶无忌下得马来,将两匹马的马头朝向西方,从地下拾起一根荆枝,在马臀上狂鞭数下。两匹马长声悲嘶,快奔而去。赵明到处布伏疑阵,但求引开王保保的追兵,至于失马逃遁更是艰难,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眼前是破釜沉舟,行得一步便算一步。二人相将扶持,挨到庙前,只见那屋宇倒还齐整,大门上匾额写着:“中岳神庙”四字。赵明提起门环,敲了三下,隔了半晌无力答应,又敲了三下。忽听得门内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道:“是人是鬼,到这里来挺尸么?”无忌听这人语音颇具内功,竟甚个武林人物。心中微惊,向赵明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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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l6 R5 z1 c, V4 u/ h第九十七回 伪装和尚% k) e$ s. x! z
赵明尚未有何示意,只听得“格格”声响,那门缓缓开了。从那两扇木门开动维艰的声音中听来,显然这两扇门极少开关。木门后出现一个人影,其时暮色苍茫,他又身子有光,看不清此人面貌,但见他光头僧衣,是个和尚。无忌道:“在下兄妹二人,途中遇盗,身受重伤,欲在宝刹借宿一宵,请大师慈悲。”那人“哼”的一声,险侧侧的道:“出家人素不与人方便,不收。”便欲关门。赵明忙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未必没有好处。”那和尚道:“什么好处?”赵明伸手到耳边摘下一对镶珠的耳环,每只耳环上都有一颗小指头大小的珍珠,灿烂晕光,的是珍物。她将这对耳环递了过去,交在那和尚手中。
' L) ~, |8 _# P/ `9 \8 b8 ^ 那和尚一看这对珍珠耳环,再打量无忌与赵明二人,说道:“好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侧身让在一旁。赵明扶着无忌走了进去,那和尚引着二人穿过大殿和院子,来到东首的厢房,说道:“你们就在这儿住。”那房中无灯无火,黑洞洞地,赵明在床上一摸,床上只是一张草席,更无别物。只听得外面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叫道:“郝四弟,你领谁进来了?”那和尚答道:“两个借宿的客人。”一面说,一面跨步出门。赵明道:“师傅,请你布施两碗饭,一碟素菜。”那和尚道:“出家人吃十方,不布施!”说着扬长而去。赵明恨恨的道:“这和尚可恶!无忌哥哥,你肚子很饿了吧?咱们得弄些吃的才成。”
9 ?. m9 A# `, f5 N, D4 ^1 z 突然间院子中脚步声响,共有七八人走来,火光一闪,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两名僧人高举烛台,照射无忌和赵明两人。无忌一瞥之下,高高矮矮共是八名僧人,有的粗眉巨眼,有的满脸横肉,竟无一个善相之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僧道:“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金银珠宝,一起都拿出来。”赵明道:“拿出来干什么?”老僧道:“两位施主有缘来此,正好撞到小庙要大做法事,重修山门,再装金身。两位身上的金银珠宝,一起施舍出来。倘若吝啬不肯,得罪了菩萨,那就麻烦了。”赵明怒道:“那不是强盗行迳么?”那老僧道:“罪过,罪过。咱们八兄弟杀人放火,原是做的强盗勾当,最近被魔教逼得存身不住,只好改装了和尚避祸。两位施主有缘,肥羊自己送上门来,那倒是千载难逢之事。”/ b' I* A$ S3 Z, j
无忌和赵明一听,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八个和尚乃是大盗改装。这老僧既是直言不讳,自是存心要杀了二人,决不致自吐隐事之后又再相饶。另一名僧人狞笑道:“女施主不用害怕,咱们八个和尚强盗正少一位押庙夫人,你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当真是观世音下凡,妙极!妙极!”赵明从怀里掏出七八绽黄金,一串珠炼,放在桌上,说道:“财物珠宝,尽在于此。咱兄妹也是武林中人,各位须顾全江湖上义气。”那老僧笑道:“两位是武林中人,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不知是那一派的门下?”赵明道:“咱们是少林子弟。”其时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大派,赵明只盼这八人便算不是身出少林旁系,亲友之中,多少也有人与少林有些渊源。
% u4 O8 A& I) F. a% s, I: H 不料她此言一出,八名僧人一起哈哈大笑,说道:“是少林子弟,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咱们斗不过少林寺的老和尚,正好拿你们这两个娃娃出气。”说着伸手便来拉赵明手腕。赵明一缩手,那僧人拉了个空。无忌见眼前情势危急之极,自己与赵明身上伤重,万难抵敌,这几年来会过多少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却难道今日反丧住于这八个三四流的小盗手中?不管怎样?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明受辱,便道:“明妹,你躲在我身后,我来料理这八名小贼。”# N5 v# {0 k2 S' A) ^4 {+ }3 q
赵明空有满腹智计,到此也是束手无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老僧道:“咱们是少林寺逐出来的叛徒,遇到别派的江湖人马,倒还手下留情,但若碰到少林子弟,那是非杀不可。小姑娘,这位兄弟本来要你做个押庙夫人,现下知道你是少林门下,咱们只有先奸后杀,留不得活口了。”无忌低沉着嗓子,道:“好哇,你们是圆真恶僧的门下,是也不是?”那老僧“咦”的一声,道:“这倒奇了,你怎么知道?”赵明接口道:“咱们正是要上少林寺去,会见陈友谅大哥,推举圆真大师作少林方丈。”那老借道:“善哉善哉!我佛如来,渡厄大千。”赵明道:“是啊,咱们正好齐心合力,共成善举。”
3 j, X4 \' K% K6 o2 k* P3 } 她此言一出,八名僧人登时哈哈大笑,原来这八名僧人确是圆真和陈友谅一党,由陈友谅引入,拜在圆真门下。八人出身绿林,各有一手不弱武功,得到圆真指点后,更是进了一层,近年来圆真图谋方丈一席之心甚急,四处收罗人才。只是少林寺戒律精严,每收一名弟子,均由执掌戒律的监寺详加盘问,查明出身来历,圆真难以为所欲为。于是由陈友谅设计,招引各路都会豪杰、江洋大盗在寺外拜师,作为圆真的弟子,却不身入少林。只待时机到来,共举大事。圆真的武功何等深湛,只一出手,便令江湖豪士群相慑服,这些武林人物中来素慕少林派名门正派的威望,二来又见圆真神功绝技,见所未见,自是皆愿拜师。便有数人不愿背叛本门的,圆与立刻下手除却,是以奸谋经营已久,却不败露。那老僧口称“我佛如来,渡厄大千”,却是他们这一党见面的暗号,若是本党中人,只须答以“花开见佛,心即蓬莱”,互相便知。赵明绝顶机智,一听到老僧口气中露出是圆真弟子,便推算到圆真图谋方丈之位的心意,可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却如何得知?
, w& Q) k$ I }3 b0 s) U7 T+ A# A! B5 k 一名矮矮胖胖的僧人道:“富大哥,这小妮子说什么推举我师作少林方丈,这讯息从何处得来?事关重大,却是不可不问。”这八人虽是落发作了和尚,但相互间仍是“大哥”“二哥”相称,不脱旧日绿林的习气。无忌一听他八人笑声,便知要糟,苦于全身真气虽不涣散,但重伤后无法凝聚,不能在拳脚上使将出来,危急之际收束心神,强行聚气,只觉热烘烘的真气东一团、西一块,始终难以依着脉络运行。只见那老僧犹如鸟爪的五根手指伸了出来,便向赵明抓去。赵明无力挡架,只得身子一缩,避向了里床。无忌俯首闭目,盘膝而坐。只盼能恢复得二三成功力,便能打发这八名恶贼了。' y. I% T) A& [/ c; {( o
那矮胖僧人见无忌在这当口兀自大模大样的运气打坐,心下恼怒,喝道:“这小子不知死活,老子先送他上西天去,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说着右臂抬起,骨骼格格作响,僧袍中似乎有气鼓起,呼的一拳,打向无忌的“膻中穴”。赵明看得危急,一声惊呼,只见那矮胖僧人一拳打后,右臂软软垂下,双目圆睁,却是站着一动也不动了。那老僧吃了一惊,伸手拉了他一把,那胖僧应手而倒,竟已死去。余下各僧友惊又怒,纷纷喝道:“这小子有妖法,有邪术!”原来无忌伤后真气难凝,不能聚以伤敌,但体内的九阳神功却并未失去。那胖僧运劲于臂,全力击向他的“膻中穴”。无忌的九阳神功攻敌不足,护身却是有余,将敌人打来的拳劲尽数反弹过去不算,更因对方这么强力一击,引动了他体内九阳真气,劲上加劲,力中贯力,那胖僧如何抵受得住,立时便即毙命。
' ]/ y; Z6 m1 t' H8 n0 H+ z 那老僧见多识广,却知这是无忌借力打力之技,并非妖法邪术,自恃双手铁沙掌无坚不摧,左一掌,右一掌,呼呼拍出——。* l7 @; a: d* Z
这老僧的铁砂掌功夫,在绿林中也是赫赫有名,有个外号叫作“神砂破天手”。当那胖僧一拳打中张无忌的“膻中穴”而毙命,这老僧在旁看得清楚,只道无忌胸口装有毒箭、毒刺之类利器,是以避开他胸口要害,双掌都击向他露在袖外的下臂。准拟先打折他的双臂,同时震伤他的内脏,再行慢慢收拾。那知这两掌断树裂石的掌力,撞到张无忌手臂之上,激动他体内九阳真气。反激而去。那老僧倒撞出去,其势如箭,喀喇一声大响,撞破窗格,一头碰在庭中一株大槐树上,脑浆迸裂,立时死于非命。. F ]* }: x! w3 q
这老僧破窗而出,余下各僧一时未知他的死活,同时有三僧齐向张无忌夹攻,一僧双拳捣向无忌太阳穴,一僧以“双龙抢珠”之招,伸指挖他眼珠,另一僧飞起右足。踢向他的丹田。无忌稍一低头,避开双眼,让他两指戮在眉闲,但听得砰砰、啊哟、噗噗数声连响,三僧先后震死。第三僧飞足猛踢,力道极是强劲,竟将他这条右腿硬生生的震断成为两截。无忌丹田处受了这一腿,真气鼓荡,右半边身子中各处脉络竟有贯穿模样,不禁心下暗喜:“可惜这恶僧震死得太早,要是他在我丹田上多踢几脚,反能助我早复功力。看来我受伤虽重,恢复倒是不难,只须有十天到半月的养息,便能尽复旧观。”
2 M5 w+ N* h3 N2 c3 ^5 U 八僧中死了五僧,余下三名恶僧吓得魂飞天外,争先恐后的抢出门去。只见老僧大哥死在树旁,死状甚惨,三僧更是害怕。三个人直奔到庙门之外,不见无忌追赶出来,三人站定了商议。一个道:“这小子定是有邪法。”另一个道:“我看不是邪法,他有极高的内功,反激出来伤人。”第三人道:“不错,咱们好歹要给死去了的兄弟报仇。”这三人虽然平素作恶多端,但颇有江湖好汉的义气,八兄弟曾立下重誓,同生共死,决不相负。只是虽有决死之心,却明知不是无忌敌手,三人商议了半晌,一人忽道:“这小子显是受伤甚重,否则何以不追将出来?”另一人大喜道:“不错,多半他不会走动。五个兄弟以拳脚打他,他能以内力反激,咱们用兵刃砍他刺他,难道他当真有铜筋铁骨不成?”三个人商量定当,一人挺了柄长茅,一人提刀,一人持剑,走到院子之中。
+ \' Z1 G, u i 只见东厢房中静悄悄地,并无人声。三人往撞破了窗格子中一张,只见张无忌仍是盘膝而坐,模样极是疲累,身子摇摇晃晃,直有随时摔倒的模样。赵明拿着一块手帕,在替他额头抹汗。三僧使个眼色,总是不敢便此冲入。一僧高声叫道:“臭小子,有种的便出来,跟老爷斗三百回合。”另一僧骂道:“这小子有什么本事,便只会使妖法害人。那是江湖间下三滥的把戏,卑鄙下流,无耻之尤。”他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见无忌既不答话,又不下床,胆子越来越大,辱骂的言语也是越来越肮脏,不但无忌的祖宗十八代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连赵明也变成了天下最淫乱的女贼。张赵二人有生以来,从未听见过如此厉害的污言秽语,大概佛门弟子中口出恶言的,再也无人能胜得过这三位大和尚了。
% Q* k2 T: G0 L8 H0 i. @; F 无忌和赵明听在耳里,心中却并不生气,他二人这时最但心的,不是三僧再来寻仇,而是怕他们吓得一去不回。此间离嵩山少林寺不远,这三僧若去告知了成昆,那就性命休矣。无忌之伤不到十天以外,万难痊可,即使成昆不至,只要来得一两个二流高手,例如陈友谅之类的人物,无忌就要无法抵挡。两人重伤之下,既要逃避王保保的追索,又要防备成昆一党的袭击,前后夹攻,绝无幸理,因此见这三僧去而复回,反而暗暗喜欢。* S5 c) B- c- Q4 l7 b b
张无忌连受五僧袭击,体内九阳真气反而有若干处所渐行凝聚,虽然仍是难以发劲伤敌,但心下已不若先前的惊惶担忧。突然间砰的一声,一僧飞脚踢开房门,抢了进来,青光闪处,红缨抖动,他手中正是挺着一柄长矛。赵明叫声:“啊哟!”急将手中的匕首递给无忌。无忌摇头不接,不由得暗暗叫苦:“我手上半点劲力也无,纵有兵刃,如何却敌?我血肉之躯,却不能抵挡兵器。”动念未已,飕的一声,那长矛卷起一个枪花,红樱散开,矛头已向胸口刺到。
( E5 Q. u. }1 T3 }0 L h 他这一矛刺得快,赵明的念头却也转得快,伸手到无忌怀中,摸出一块圣火令,对准矛头来路,挡在无忌胸口。当的一响,矛头正好戳在圣火令上。这圣火令以倚天剑之利尚自不能削断,矛头刺将上去,自是丝毫无损。这一刺之劲激动无忌体内九阳神功,反弹出去,但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矛杆直插入那僧人胸口。这僧人尚未摔倒,第二名僧人的单刀已砍向无忌头顶。赵明深恐一块圣火令挡不住单刀的刃锋,双手各持一块圣火令,急速在无忌头顶一放。这其间当真是间不容发,又是当的一声响,单刀反弹,刀背将那恶僧的额骨撞得粉碎,但赵明的左手小指,却也被刀锋切去了半寸长的一节、危急之际,竟自未感疼痛。% A- U; Y6 _! K1 o# s
第三名僧人持剑刚进门口,便见两名同伴几是同时殡命,他便再是同仇敌忾,也已无勇气上前厮杀,大叫一声,向外便奔。赵明叫道:“不能让他逃走了。”一块圣火令从窗子中掷将出去,准头极佳,却是全无力量,没碰到那人身子,圣火令便已落地。无忌一把抱住她身子,叫道:“再掷!”以胸口稍行凝聚的真气,从她背心传入。赵明左手的圣火令再度掷出,那僧人只须再奔两步,便躲到了照壁之后,但圣火令去势奇快,穿背而入,更从前胸透出,余劲未衰,拍的一响,嵌入了照壁之中。
; U" c% t5 u' i2 _$ B% Z9 i0 @( ?( ]- _ 无忌和赵明一掷出这圣火令,同时昏晕,相拥看跌下床来。这时厢房内死了六僧,庭中死了二僧,无忌和赵明昏倒在血泊之中。荒山小庙,冷月窥人,顷刻间更无半点声息。
" n1 m+ B! i( B% x" E2 v" E) H 过了良久,赵明先行醒转,迷迷糊糊之中,先伸手一探无忌鼻息,呼吸虽是微弱,却是悠长平稳。她支撑着站起身来,无力将无忌扶上床上,只得将他身子拉平,抬起他的头,枕在一名死僧的身上。她坐在死人堆里,不住喘气。又过半晌,无忌睁开眼来,叫道:“明妹,你——你在那里?”赵明嫣然一笑,清冷的月光从窗中照将进来,两人看到对方脸上都是鲜血,本来神情甚是可怖,但劫后余生,却觉说不出的俊美可爱,各自张臂,便已相拥在一起。$ h9 b$ n( O3 y7 L3 x4 c. f: M
这番剧战,先前杀那七僧,可说是未花半分力气,全是借力打力,但最后以圣火令飞掷第八名恶僧,二人全是大伤元气。这一晚二人均是无力动弹,只有躺在死人堆中,静候精神恢复。赵明包扎了左手小指的伤处,止住流血,累得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4 x4 ?& r+ g& S, G1 l' O3 H 这一睡直到次日中午,二人方始先后醒转。无忌打坐运气,调息大半个时辰,精神为之一振,撑身站了起来,肚里已是饿得咕咕直叫,摸到厨下,只见一锅饭一半已成黑灰,另一半也已焦臭难闻。他伸手抓了两口吃了,盛了一碗,送到房中去给赵明。赵明笑道:“今日情景,比之大都小酒店中,却是如何?”无忌笑道:“此间乐,不思蜀!”
7 }0 `1 c G. p( R# o 赵明道:“这等狼狈,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实不足为外人道也。”两人相对大笑,伸手在一只碗中抓取焦饭而食,只觉滋味之美,犹胜山珍海味。一碗饭尚未吃完,忽听得远处山道之上,传来了马蹄和山石相击之声。
2 g1 C0 H5 k+ `1 }- b K 呛啷一声,盛着焦饭的瓦碗掉在地下,打得粉碎。赵明与无忌面面相觑,两颗心怦怦跳动,耳听得驰来的共是两匹马,到了庙门前戈然而止,接着门环四响,有人打门,稍停片刻,又是门环四响。无忌低声道:“怎么办?”只听得门外一人叫道:“上官三哥,是我秦老五啊。”赵明道:“他们就要破门而入,咱们且装死人,随机应变。”两人伏在死人推里,脸孔向下。刚伏好身子,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庙门被人大力撞开,从这撞门的声势中听来,来人膂力大是不小。赵明心念一动,道:“你伏在门边,挡住二人的退路。”无忌点点头,爬到了门槛之旁。6 P0 t( H4 d2 q' E- }- f3 W. X
紧跟着便听得两声惊呼,刷刷声响,进庙的两人拔出兵刃,显已见到了庭中的两具尸首。一人低声道:“小心,防备敌人暗算。”另一人大声喝道:“好朋友,鬼鬼祟祟的躲着是什么英雄?有种的出来跟老子决一死战。”这人音声粗豪,中气充沛,谅必是那推门的大力士了。他连喝数声,静听四下里并无半点声息,说道:“贼子早去远了。”另一个嗓音嘶哑的人道:“四处查一查,莫要中了敌人的诡计。”那秦老五道:“寿老弟,你往东边搜,我往西边搜。”那姓寿的见到庭中二人死得如此可怖,不禁胆寒,道:“只怕敌人人多,咱们聚在一起,免得落单。”秦老五未置可否,那姓寿的突然“咦”的一声,指着东厢房,道:“里—里面还有死人!”两人走到门边,但见小小一间房中,死尸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秦老五饶是大胆,也不由得心中发毛,道:“这中—中岳神庙里的八位兄弟,一齐丧命,不知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姓寿的道:“秦五哥,咱们急速回寺,报知师父知道。”秦老五沉吟道:“师父叮嘱咱们,须得赶快将请帖送出,赶着在端午节开『屠狮英雄会』,要是误了师父的事,那可吃罪不起。”
( a g$ y" R( s/ F8 ~3 s8 | 无忌听到“屠狮英雄会”五字,微一沉吟,不禁惊、喜、惭、怒,百感齐生,心想:“他师父大撒请帖,开什么屠狮英雄会,自是招集天下英雄,要当众杀害义父,由此观之,在端午节之前,义父性命倒是无碍。但我身为明教之主,竟不能保护义父周全,害得他老人家落入奸人手中,苦受折辱,不孝不义,莫此为甚。”他越想越怒,恨不得立时手刃这两个奸人,但又怕二人见机,脱身逃走,自己却是无力追逐,唯有待他二人进房,然后截住退路,依样葫芦,以九阳真气反震之力锄奸。不料这二人见房中尽是死尸,腥臭扑鼻,不愿进房,只是站在中庭商量。1 d4 V$ B8 {1 u! g
那姓寿的道:“这等大事,也得及早禀告师父才好。”秦老五道:“这样吧,咱哥儿俩分头行事,我去送请帖,你回少林去禀告师父。”姓寿的又担心在道上遇到敌人,踌躇未答。秦老五恼起上来,道:“那么任你挑选,你爱送请帖,那也由得你。”姓寿的沉吟片刻,终于觉得还是回山较为安全,道:“听凭秦五哥吩咐,我回山禀告便是。”二人商议定当,便要出寺。赵明身子一动,低声呻吟了两声。7 S' }/ n8 G9 O; L/ n
秦寿二人吃了一惊,一齐回过头来,只见赵明又动了两动,这时看得清楚,却是一个女子。秦老五奇道:“这女子是谁?”走进房去。姓寿的胆子虽小,但一来见她是个女子,二来是重伤垂死之人,丝毫不加忌惮,跟着走了进去,正要伸手去扳赵明肩头,无忌一声咳嗽,坐起身来,盘膝运气,双目似闭非闭。秦寿二人突然儿无忌坐起,脸上全是血渍,神态却又是这等可怖,一齐大惊。那姓寿的叫道:“不好,这是尸变。这僵尸阴魂不散,秦五哥须得小心。”一纵身便跳上了床。秦老五叫道:“僵尸作怪,姓秦的可不来怕你。”一刀便往无忌头顶砍下。
7 T, ], P; B/ l; e F x! u& J 无忌手中早已握好了两枚圣火令,眼见单刀砍下,便将圣火令往头顶一放,当的一响,刀刃砍在圣火令上,反弹回去,又是将那秦老五的额头撞得脑浆迸裂,立时毙命。那姓寿的手中握着一柄鬼头刀,手臂只是发抖,想要向无忌身上砍去,却只是不敢。无忌只等他砍劈过来,便可用九阳真气反撞,但若他吓得并不动手,竟尔从窗中跳了出去,或者迳而闯门直出,只要不碰无忌的身子,反是无法伤他。赵明见他久久不动,心下也是不禁焦躁:“看来这胆小鬼竟是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向无忌哥哥动手,要是他抛刀逃走,咱们可奈他不得。”只见他牙关相击,格格作响,突然间拍的一声,鬼头刀掉在地下。无忌道:“你有种便来砍我一刀,打我一拳。”那人道:“小——小的没种,不——不敢跟大人动手。”无忌道:“那么你踢我一脚试试。”那人道:“小的—小的更加不敢。”无忌怒道:“你如此脓包,待会只有死得更惨,快向我砍上两刀。我若见你手劲不差,说不定反饶了你的性命。”那人道:“是,是!”俯身拾起了鬼头刀,一眼瞥见秦老五头骨破碎的惨状,心想敌人神通广大,已到了动念伤人的地步,我还是苦苦哀求饶命的为是,当下双膝一软,已是跪倒在地,磕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7 K! d/ n7 h; y8 w L 赵明好生生气,哼了一声道:“武林中居然有这等没出息的奴才。”那人道:“是,是!小的没出息,没出息,真是奴才,真是奴才。”他不敢出手,张无忌倒是无计可施。突然心念一动,喝道:“过来。”那人忙道:“是!”向前爬了几步,仍是跪着。无忌伸出双手,将两根拇指按在他眼珠之上,喝道:“我先挖出你的眼珠。”他手上虽然全无劲力,但眼珠是柔软之物,再轻微的力道也是抵受不起,那人危急之中,不及细想,伸手用力将无忌双臂一推。无忌只求他这么一推,便可借用他的力道,手臂向下一滑,已是点中他乳下的“神封”“步廊”两处穴道。这两指点穴,乃是借用那姓寿的一推之力。虽与无忌平时出手劲力强弱大相悬殊,但因部位恰好,那人只感全身一阵酸麻,扑倒在地,大声求恳:“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y8 z7 V7 c! I. g4 |: y
赵明知道无忌这一下点穴,只能暂时制住,不到半个时辰,那人穴道自解,届时又有一番麻烦,又想有许多事要向他查明,不便此时取他性命,便道:“你已被这位爷台点中了死穴,你吸一口气,左胸肋角是否隐隐生疼?”那人依言吸气,果觉左胸的几根肋骨处颇为疼痛,其实这是一时气血闭塞的应有之象,那人不知,更是大声哀求起来。赵明道:“要饶你不难,须得连续下金针半月,方能解去死穴。”那人磕头道:“姑娘救得小人之命,做牛做马,也供姑娘驱使。姑娘但有所命,决不敢有半点违抗。”赵明嫣然一笑,道:“似你这等江湖人物,我倒是第一次看见,好吧,你去拾一块砖头来。”那人忙应道:“是,是!”蹒跚着走出,到院子中去捡砖头。! ^# c- S u: F% |7 }
无忌低声问:“要砖头干什么?”赵明微笑道:“山人自有妙计。”那人拿了块一砖头,恭恭敬敬的走到赵明面前。赵明在发上拔下一只金钗,将钗尖对准他肩头“缺盆穴”,道:“我先用金针解开你上身的脉络,免得死穴之气上冲入脑,那就无救了。但不知那位爷台肯不肯饶你性命?”那人眼望无忌,满是哀恳之色,无忌也点了点头。那人大喜,道:“这位大爷答应了,姑娘快快下手。”赵明道:“嗯,你怕不怕痛?”那人道:“小人只怕死,不怕痛。”赵明道:“很好!你用砖头在金钗尾上用力敲击一下。”那人心想金钗插入肩头,这是皮肉之伤,毫不皱眉,提起砖头使在钗尾用力一击。
8 a) G9 Y. o* S, e1 i; J 砖头一击之下,金钗直刺入那人“缺盆穴”中,那人不痛不酸,反而觉得有一阵舒适之感,对赵明更增几分信心,不绝口的道谢。赵明命他拔出金钗,又在他魂门、魄户、天柱、库房等七八处穴道上各刺一钗。张无忌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站起身来。要知那人穴道上受了这些攒刺,十日之内,只须发足一奔,百里内便即气阻而死。他若是逃出庙去,定然生怕无忌追来,那时自必竭力快跑,赵明这几下刺穴立即发作,便制了他的死命。
5 ~1 b E% A5 P. ]8 e1 C& S/ [ 赵明道:“你去打两盆水,给我们洗脸,然后去做饭。你若是要死,不妨在饭菜之中下些毒药,咱三人同归于尽。”那人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 O h' v& t. f! \3 W 这么一来,无忌和赵明倒多了一个侍仆。赵明问他姓名,原来那人姓寿,名叫南山,有个外号叫作“万寿无疆”,却是江湖上朋友取笑他临阵畏缩,一辈子不会被人打死之意。他虽随着一干绿林好汉拜在圆真门下,圆真却嫌他根骨太差,人品猥崽,只差他跑腿办事,从来没传授过什么武功。那寿南山被点了穴道,力气不失,被赵明差来差去、极是卖力。他将九具尸首拖到后园中埋葬了,提水洗净庙中血渍。最妙的此人武功不成,烹调手段却高,做几碗菜肴,无忌和赵明吃来大加夸赞。6 Y: o! [( q+ y2 n
待得诸事定当,张赵二人盘问那“屠狮英雄会”的详情。寿南山倒是毫不隐瞒,只可惜他地位卑微,旁人瞧他不起,许多事都没跟他说。寿南山只知少林寺方丈空闻大师派圆真主持这次大会,由空闻和空智两位神僧出面,广撒英雄帖,邀请天下各门派、各帮会的英雄好汉,于端午节齐集少林寺,会商要事。无忌要过那英雄帖一看,只见那是邀请云南点苍派浮尘子、古松子、归藏子等剑客的请柬。点苍诸剑成名已久,但隐居滇南,从来不和中原武林人士交往。这次少林派连点苍诸剑也邀到了,可见这次大会宾客之众,规模之盛。少林派领袖武林,二大神僧亲自出面邀请,接柬之人不论有何要事,都是决计不会不到。无忌见那请柬上只是寥寥数字,书明“敬请端阳佳节,聚会少林,与天下英雄樽酒共欢”,并无“屠狮”字样,便问:“干么那秦老五说这会叫作『屠狮英雄会』?”寿南山脸有得色,道:“张爷有所不知,我师父擒获了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叫作金毛狮王谢逊。咱少林派这番在天下英雄之前大大的露一露脸,当众宰杀这只金毛狮子,所以这个大会嘛,叫作『屠狮英雄会』。”无忌强忍怒气,又问:“这位金毛狮王是何等人物,你可看见了么?你师父如何将他擒来?这人现下关在何处?”寿南山道:“这金毛狮王哪,嘿嘿,那可是厉害无比,足足有小人两个那么高,手膀比小人的大腿还粗。不说别的,单是他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瞧你一眼,你登时便魂飞魄散,不用动手,便已输了——”无忌和赵明对望,听他说谢逊双目精光闪闪,显是信口胡吹,只听他又道:“我师父跟他斗了七日七夜,不分胜败,后来我师父怒了,使出威震天下的『擒龙伏虎功』来,这才将他收伏。现下是关在咱们寺中山后的石洞之内,身上缚了八根纯钢打就的炼条——”
, Y5 F; D0 r$ {, l4 w# i 无忌越听越怒,喝道:“我问你话,便该据实而言,胡说八道,瞧我要了你的狗命!金毛狮王谢大侠双目失明,说什么双眼精光闪闪?”寿南山的牛皮当场被人戳穿,忙道:“是,是!想必是小人看错了。”无忌道:“到底你有没有见到他老人家?谢大侠是怎么一副相貌、你且说说看。”寿南山实在未见过谢逊,知道再吹牛皮,不免有性命之忧,忙道:“小人不敢相欺,其实是听师兄们说的。” 2 p2 o+ \; R) D" C2 y2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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