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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管热播“听风的蚕说评书”原著小说《我在明朝搞工业》《明末工程师》完整版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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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百八十四章 犯上

  听到老农的话,朱由检陷入了沉思。


  朱由检这两个月经常出入京城民间,是知道京城百姓的收入的。京城号称天子脚下,是天下最富庶繁华的地方,但其实百姓同样贫苦。在京城中,一般的雇工收入也只有一两八钱左右。这还是男丁的工钱,若是妇女出去打杂,工钱更低。


  夫妇二人若是能赚三两银子一个月,在京城中已经是中等家庭。这样的家庭,能够养活两个孩子,能够勉强温饱。这已经比北直隶的其他府州县好了。


  京城附近的农民,收入就更低,挨冻挨饿那是经常的事情。


  而天津的农民,夫妇二人一年居然能赚九十两银子。也就是说一个农民的收入就超过了京城中等家庭一个家庭的收入。


  难怪这些百姓都住着这么体面的宅子,难怪这些百姓的衣服上都没有补丁。


  朱由检沉吟许久,问道:“乡老,你们收入这么高,不怕奸人觊觎么?会不会有豪强欺凌百姓?”


  那个乡老听到朱由检的话,哈哈大笑,说道:“巡抚大人不知道啊,我们天津有法院啊!”


  “我们法院里的法官,都是顶正直的人,打起官司来不认人只认理。即便是我们这些乡间的小农去和市政厅的官员打官司,那法官也没有一丝偏颇,当真是大公无私。”


  朱由检抚须沉吟,说道:“法官也是人,是人就有偏颇,怎么可能所有法官都大公无私。”


  那个乡老听到朱由检的质问,眼睛一瞪,有些答不上来。


  旁边一个中年人凑上来,说道:“大人不知,王爷的领地上有纪检组。纪检组专门盯着法官和官僚,专门找这些官员的小辫子,动辄罚薪降职,真出问题了还要枪毙。所以我们的法官没有一个敢徇私枉法。”


  “纪检组总长是王爷的小舅子,专门盯着纪检组的官员。而纪检组总长又被王爷盯着。”


  “我们的王爷天津郡王是个大公无私的人,有他盯着,一镇六省上下没一个敢舞弊。在别的地方横行霸道的豪强,在一镇六省都跟孙子似地缩着。”


  听到百姓的解释,朱由检听明白了。天津官员廉洁,是因为李植权威重,制度建得完善又抓得紧,更重要的是李植以身作则,所以才有这样的局面。


  见百姓们言语间这么爱戴李植,朱由检忍不住问道:“天津郡王是个极好的王爷?”


  听到朱由检的询问,那个中年人笑了笑没有答话,仿佛朱由检问了个蠢问题。


  旁边那个老头说道:“巡抚大人,这话那还用说?王爷为我们天津的百姓做主之前,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冬天没有棉衣棉被。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裤子。每年村子里都有冻死饿死的人。”


  “后来王爷均平了田赋,把士绅老爷压在我们小农身上的田赋厘清了,我们一下子就温饱了。”


  “到了现在,日子就更好了!巡抚大人你看看我们村子?我看就是顺天府的小地主也没有我们村的百姓富裕哩?我们家家户户都养了四、五个孩子,这日子过得是分外有奔头。”


  “这都是王爷给我们带来的好生活哩!”


  听到老农王爷长王爷短的,王承恩有些不高兴,问道:“你们这么崇拜王爷,眼中可有圣天子?”


  听到王承恩的话,农民们愣了愣。


  许久,那个老农才不痛快地说道:“这位官爷说话就不好听了。王爷给我们这么好的日子,难道我们不该感谢王爷?王爷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灭了鞑子,吞并了朝鲜,打灭了流贼,守住了大明的天下。我看不仅我们这些农民该感谢王爷,就是坐在紫禁城中的天子也该感谢王爷哩。”


  听到老农的话,王承恩脸上一慌,看向了天子朱由检。


  这老农居然说天子也该感谢李植,这是大逆不道啊。


  显然,听到老农的话,朱由检也是脸上一沉,黑了脸。


  点了点头,朱由检不再和老农多说,翻身上了马。在东厂番子的簇拥下,朱由检离开了村庄往范家庄行去。


  那个老农看着悻悻离开的朱由检,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瞪着眼睛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范家庄城门外,天津巡抚李兴率领两个随从在西门外迎接朱由检。


  李植听说天子打扮成外省巡抚来天津,知道天子是想看一看天津最真实的情况,不希望到哪里都被人跪拜磕头。因此李植没有去范家庄迎接天子,毕竟以堂堂郡王身份去迎接一个正二品的巡抚,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现在李植身为郡王,走到哪里百姓都是作揖拜倒,也会影响天子观察民生民情。


  所以李植让李兴代表自己引导天子参观范家庄。


  当然,为了天子不在自己领地上出岔子,李兴的前后左右安排了几百名乔装打扮为普通市井人员的亲兵,随时保护天子的安全。


  天子在范家庄西边见到欢迎自己的李兴,很满意李植的安排。在李兴的引导下,一行人缓缓行入范家庄。


  在范家庄西门,天子看到长达几里的范家庄城墙,停住了马。


  “朕听闻范家庄从前只是一个百户所,不想现在竟建成这么大一座城。这城中有多少人口?”


  李兴拱手说道:“如今城中有工人、匠人、学生和商贾小贩二十七万人。”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岂不是比天津卫城还要大一些。”


  李兴答道:“天津卫城这些年也不断扩大,入驻了大量的民营工厂。如今卫城中有二十三万人,比范家庄小一些。”


  朱由检点了点头,指着范家庄低矮的城墙,问道:“这么大的范家庄,为什么只建这么矮的城墙。”


  李兴恭敬地答道:“圣上,天津镇兵强马壮,只有我们打别人的,绝没有人能打到范家庄来。这城墙如今也只是装饰作用,防防窃贼,所以不特别修得那么高大。”


  听到李兴的话,王承恩和王德化对视了一眼,暗道这天津巡抚好大的口气。


  只有我打别人,不可能有别人打我,就是天子的京营新军,也没有这么大的气魄。


  不过作为虎贲军的师长,李兴说这句话却一点不突兀。放眼天下,虎贲军确实是横扫四方。


  朱由检看了看年轻的李兴,沉吟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在李兴的陪伴下,朱由检骑入了范家庄城门。


  一进城门,天子就看到天上飞着一个圆形的大球。那圆球飞在十几丈高的天空上,尾巴上拖着一个巨大的旗帜,旗帜上写着“三元街狮子楼开业迎宾”几个大字。


  朱由检停住了马,脸上露出疑惑神色:“李兴,那天上飞着的是什么?”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百八十五章 见闻

  听到天子的询问,李兴恭敬答道:“回圣上,那是广告热气球。”


  朱由检却没有听懂,疑惑地问道:“热...气球?”


  李兴正色说道:“圣上,热气球是利用热胀冷缩原理。热气球下面的火焰不断烧出热气,热气轻,充满了整个气球后就把气球顶了起来,从而带动气球升空。”


  朱由检听了李兴的话,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只是看着热气球沉吟不语。


  王承恩把热气球一指,问道:“天津巡抚,那‘三元街狮子楼开业迎宾’便是你说的广告么?”


  李兴答道:“正是。但凡商家有过硬的商品想要推广,便可以在热气球上打广告。今天的广告是大酒楼狮子楼开张,这酒楼长宽十几间,上下足有四层楼,算是范家庄的大酒楼了。这热气球上广告一发布,整个范家庄都知道他家开张了。”


  “这个广告我们是收费的,每年能有不菲的收入。”


  “圣上,此物打仗起来用处也颇大,可以观察敌情,还可以在空中压制没有热武器的敌人。”


  朱由检听了李兴的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承恩唏嘘道:“这倒是个新鲜玩意,京城里倒是没有。”转身朝天子拱手,王承恩说道:“圣上,待会见了天津郡王,不如让奴婢和他讨个热气球去,让京营的新军也用上这种新式装备。”


  朱由检不置可否,一抖马绳,行进了范家庄的大道上。


  范家庄给朱由检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整洁,车马喧嚣。


  那干净得看不到一张废纸没有一点马粪的街道,让朱由检十分意外。和范家庄比起来,京城就肮脏得多了。京城号称首善之地,实际上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成堆的垃圾没人打理。因为财政紧张,排水沟下水道全部堵着也没钱雇人清理。更别提那满街的牛马粪便,一下起雨来到处都是淤积水池,行人基本上就是在粪水里行走。


  然而在范家庄这里情况却是完全不同:道路两边的下水道却是泾渭分明。朱由检看了看那挖得很深很宽,上面遮饰着石板的下水道,估计就算下起暴雨,范家庄也不会出现大段的积水。


  每十几丈就摆着一个垃圾桶,行人但有垃圾都往垃圾桶里扔,没有一个人乱扔垃圾污染街道。更不会出现一下雨就满城漂浮垃圾粪水的肮脏景象。


  前几年山西北、直隶和京城发大鼠疫,天津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朱由检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到范家庄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天津这样的卫生条件,鼠疫根本不会大面积传染。


  道路上车水马龙,来去的人流十分密集。


  那些行人都穿得十分体面。不少人都穿着绸缎衣服。一些妇女独自行走或者带着儿童穿街走巷,头上都插着金钗子,看上去十分地体面。朱由检对于这些百姓的富裕装饰倒是不吃惊,毕竟天津的农民都有四两的月收入,那城市里的市民必然也有四两月钱,自然是穿得起绸缎衣服,买得起金银饰物的。


  西大门连接的道路是范家庄的主街之一,街道两旁的商店都是大店,陈设十分豪华。范家庄百姓富裕,消费力也更强。比起京城那些陈旧的商店,范家庄的商店收入要好得多,油漆装饰都是崭新的。商店的上方挂着做工精良的木制招牌,让整条街道看上去更显繁华。


  令朱由检注意的一点是街道上孩子特别多。朱由检只是随意一看,就看到近处有四、五群儿童在道路上追逐玩耍。有的孩子围着卖冰糖葫芦的货郎买糖吃,有的孩子踩着滑板车在路上滑行嬉戏,让整座城市十分有生气。


  朱由检朝李兴问道:“怎么范家庄的孩童这么多?”


  李兴拱手答道:“圣上,范家庄百姓富裕,加上郡王又历来鼓励生育,所以百姓生育的子女特别多。家家户户都有四、五个孩子,有的更多。现在根据城中的人口统计,范家庄十四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占人口的七分之二,十分可观。”


  听到李兴的话,王承恩和王德化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城市有这么多孩子的。这么说起来,再过十几二十年,天津王治下的成年男丁数量岂不是要翻番?那天津王的实力要变得多强?


  朱由检显然也被这个数字惊到,吸了口气。


  到了天津,朱由检感觉自己身不在大明,当真是处处都不同。


  不再询问李兴,朱由检策马往前面走了几步。他突然被街道两边的商店装饰吸引,好奇问道:“怎么那些商店门窗上都开着那么大的洞,也不糊纸?不怕遭贼么?”


  李兴看了看左右的门窗,知道天子是把玻璃窗看成镂空窗了。


  王承恩知道天子犯了和自己从前同样的错误了,脸上一凛。他怕李兴嘲笑天子,皱眉看着李兴,有点威慑李兴的味道。


  李兴拱手说道:“圣上明鉴,那不是镂空的窗子,那是玻璃窗。玻璃窗是透明的,所以看上去和镂空的窗子似的。”


  朱由检闻言一愣,又仔细看了看那些窗户,才发现那窗户上确实反射着阳光,想来确实是玻璃无疑。


  想不到在外地被当作奢侈品的玻璃被天津人当成了寻常装饰材料,天子忍不住又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往前走了百余步,朱由检又一指马鞭,指着道路远处的一个水塔问道:“李兴,那个高高的罐子一样的物事,又是什么?”


  李兴恭敬答道:“圣上明鉴,那是自来水塔。”


  “我们用水车把井水扬到水塔上,水塔上的水沿着官道流到建筑中,各家各户就能足不出户获得干净的水源了。”


  李兴左右看了看,在旁边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一个清洁工使用的水龙头。他带着天子走到小巷子,打开了水龙头。


  那哗啦啦流出来的井水,顿时看得王承恩和王德化眼睛一瞪。朱由检看着那自来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许久,天子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津王的手段,当真是极尽造化之神奇。”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百八十六章 舰队

  一路目睹范家庄的种种神奇,朱由检从东门离开了范家庄。


  在宽敞的水泥道路上骑行了一百二十里,乔装为巡抚的天子到达了天津的大沽港。


  大沽港里停满了各地来的货船,渔船,货物堆在码头上像是一座座小山,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当然,在最好的泊位上停靠的,还是李植的蒸汽轮船。


  为了配合朱由检微服私访的行头,李植没有打出郡王仪仗,而是打扮为山东巡抚的模样站在码头上等待。看到天子的队伍过来了,李植快步迎上去,拱手唱道:“臣李植见过圣天子!”


  朱由检快步上前,扶起躬身的李植,笑道:“爱卿免礼!”


  看了看李植的面容,朱由检笑道:“今日游历范家庄,方知爱卿治政之精良。朕感慨良多!若天下地方主官都似郡王一般,朕便高枕无忧了!”


  李植笑了笑,问道:“天子是今日直接登船北上,还是在大沽港口中暂歇一日。”


  王承恩拱手说道:“圣上一路十分辛苦,今日在大沽港寻个体面府邸休息一日吧?”


  朱由检没有回答李植的话,而是抚须看了看李植身后的繁忙码头,问道:“这没有风帆的大船,就是郡王的蒸汽轮船?”


  李植看了看身后,答道:“有七艘没有大炮的轮船是郑成功的鸟粪船,是郑成功的船运公司的。其他的几十艘炮舰,包括那些铁甲舰,都是臣的。”


  听到“郑成功”,“鸟粪”等字眼,朱由检面露疑惑。


  站在一边的东厂太监王德化拱手说道:“圣上,郑成功是郑芝龙的儿子,他如今在郡王麾下跑海运输鸟粪。那鸟粪从海外孤岛上运来,是一种上好的肥料。”


  “原来是一种肥料...”


  朱由检这才点了点头。


  大明天子今日处处看新鲜,虽然一路车马颠簸却一点不累。他当真是没见过蒸汽轮船,抚须问道:“郡王,若今日我们直接上船,坐哪一艘船呢?”


  李植朝码头上最大的一艘铁甲舰一指,说道:“若是圣天子乘船北上,十二艘铁甲舰组成的舰队将全体出动护航,圣上乘坐的当然是舰队的旗舰,铁甲舰‘天津号’。”


  朱由检看着码头上那小山一样的天津号,哈哈一笑,说道:“好,不歇了,今日就上船!”


  在东厂番子的保护下,朱由检踩着梯子登上了天津号。


  走到天津号上一看,朱由检露出满脸的疑惑。


  “这船...是用铁造的?”


  李植拱手答道:“圣上明鉴,船只的骨干是木质的,外面包着一层铁甲。”


  朱由检抚须想了想,问道:“这么厚的铁甲,船不会沉下去?”


  李植答道:“只要船排水量够大,浮力足够大,便是全用铁造也不会沉。这铁甲舰是五千料的大船,浮力足够,装上铁甲也能劈波斩浪!”


  朱由检想了想,露出一脸的怀疑。但看着船只浮在码头上,确实没有沉下去,朱由检却又不得不相信李植。


  王承恩看着那铁甲船,脸色发白,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圣上!圣上身系社稷,此船太诡异,实在是坐不得!若是这大铁壳子船开到海中沉了,大明的江山何去何从?”


  王德化等人看了看那铁甲舰,也觉得这铁船实在是太凶险,全部跪了下来,喊道:“圣上三思!”


  船甲板上顿时跪了一大片人。


  朱由检看了看地上的太监和亲卫们,脸上有了一丝犹豫。


  不过这些太监和自己一样“没见过世面”,此时朱由检在技术上更相信李植。他转身问了问李植:“郡王,这船经不经得浪?”


  李植答道:“圣上,这船比一般的帆船更稳,船速更快,就算遇上飓风也能从容撤退,不怕浪。当初臣征讨日本,便是乘坐此船撞翻了无数日本安宅船!十二艘铁甲舰组成的舰队,可谓不沉,绝对没有风险。”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如此一说朕便不疑了!那便启航吧!”


  李植一声令下,铁甲舰的蒸汽机被启动了。天津号的烟囱上响起一声沉重的汽笛声。螺旋桨在海水中搅动,一点点推动沉重的钢铁船身往前运动,缓缓驶出了码头。


  蒸汽轮船的无风自动,震撼了一船的京城来客。


  朱由检站在尾楼上,看着无风自动的天津号,看着身后十一艘无风自动的护航铁船,眼睛睁得好大。


  谅是朱由检当了二十多年皇帝,积累下令人生畏的帝王威仪,此时也被李植的铁甲舰震惊到了。


  这铁船,真的能劈波斩浪!


  而且这船走得还很快,越跑越快,最后竟比马匹小步碎走的速度还要快得多。朱由检瞪大眼睛,看着身后的大沽港越来越小,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惊。


  其实朱由检的表现还算好的,他身边的王承恩和王德化已经是惊得脸色发白,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在这个木质帆船时代,蒸气轮机的铁甲舰实在是有些太超前了。


  十一艘铁甲舰摆出了防御队形,从四面八方把天津号保护起来。一群海鸥在天津舰的尾楼上飞翔喧闹,配合着四面八方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让自幼久居深宫的朱由检如坠梦幻,唏嘘说不出话来。


  只用了一天一夜,十二艘铁甲船组成的船队就开到了锦州。


  铁甲舰的速度让朱由检惊讶无比,要知道锦州和天津之间的陆地距离足有一千里。世人所谓的千里马,说的是马匹一天可以走一千里,但那只是一个神话。而李植的铁船,却真的能一日夜行一千里。


  李植的铁船刷新了天子朱由检的地理观。朱由检暗道以后若是南下江南,到天津来坐船要比乘车南下快得多。


  如果这样的舰队用来运兵,那兵马配置的速度有多快?朱由检开始明白为什么李植可以横扫朝鲜、日本了。


  不过朱由检刚刚重塑的地理观,很快就在锦州的码头上被铁路冲击了。


  李植指着铁路地基上的两道钢轨,笑道:“圣上,若是轮速度,这铁路的速度就远比轮船更快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百八十七章 治国安邦

  剪彩是现代社会的一种仪式,在明代是没有的。


  但是这种仪式颇能反映新事物从无到有的喜庆感。那长长的彩带就像是建筑工地或者车船搭建的工地屏障,而用剪刀一剪,就表明这工地上的建设已经完成,开始向用户们开放了。


  李植觉得这种仪式很好,决定在大明推广。至少在一镇六省,这种仪式可以推行。


  此时在锦州码头旁边的火车站内,布置在一辆“范家庄二型”机车前面的,就是李植和天子朱由检要剪断的彩带。


  朱由检虽然穿着巡抚的官服,但还是站在最中间。李植和辽东省巡抚郑元等人站在旁边,再旁边还有王承恩、王德化和李植麾下铁路部部长陈三多等人。


  不少辽东省的百姓跑来观看辽东铁路网的启用。剪彩现场人头耸动,起码有几万人挤在那里。


  百姓们看到王爷李植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一个穿着二品文官服的外来官吏,都有些疑惑。人们一个个互相打听,都想弄清楚中间那个显贵是谁。


  有人说是顺天巡抚,有人说是宣大山西总督,都是乱猜。大家问了一圈,也没有人知道底细。


  司仪看着码头上高耸的钟塔,看到那时针指到了十点整,大声喊道:“到点了!”


  李植和朱由检等人齐齐举着手上的剪刀,剪断了那根红色的彩带。


  彩带一断,众人头上一个木球突然被打开,五颜六色的彩纸被猛的抛了下来,撒了朱由检和李植一身。火车站和码头上的两个鼓乐队同时吹响了鼓乐,噼哩啪啦的炮竹也被点燃,把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


  辽东省的百姓们猛地鼓起掌来,大声叫好。


  朱由检看着那些朝气蓬勃而热情洋溢的辽东省百姓,若有所思。


  “王承恩,怎么朕看这辽东的百姓,觉得和京城的百姓大不相同。”


  王承恩拱手说道:“圣上,据说辽东的百姓比范家庄的还要富,随着郡王在苦寒之地打拼,让生活一日好过一日,自然朝气蓬勃。而且据说天津郡王日日在宣传公德,所以这辽东的百姓又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朱由检点了点头。带着几十个东厂番子,他在李植的带领下登上了范家庄二型机车。


  考虑到火车是要使用几百年的设施,李植设计的铁路车轨比后世的车轨更宽,车厢中很宽敞。车厢中并排着六个软垫座位,每个座位都有自己的扶手。车厢的两侧开着玻璃窗,让整个车厢十分明亮。


  朱由检带领两名太监坐了下去。


  看到朱由检坐好了,李植一挥手,蒸汽机车开始启动了。


  “呜~”


  火车车轮慢慢转动起来,在光滑的钢轨上移动,越开越快,向沈阳的方向行去。


  火车慢慢开出火车站,朱由检在窗边看到好多骑着马的辽东百姓在等着火车。这些辽东省的好事者听说火车远比马快,都有些不相信。他们一看到火车出站,就挥鞭策马沿着铁路狂奔,誓要看看到底是马快还是火车快。


  辽东省是苦寒之地,这些从天津、山东移民过来的百姓在冰天雪地里生存,自有一种彪悍气质,和范家庄的百姓又有不同。


  朱由检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好事者的行为。


  开始时候,火车的速度还很慢。在水泥路上奔驰的骑马者们远远把火车甩到后面。但随着火车的加速,双方的速度差逐渐被拉近了。到后来随着马匹越跑越累,火车已经开始追赶前面的几十名骑马者。


  朱由检坐在窗边,看着火车越开越快,脸上渐渐紧张起来。


  前面的那些骑马者越来越近,最后火车开到了五十公里的极速,轻松地把骑马者全部甩在了身后。


  朱由检有些紧张地抓着座位的扶手。


  然而那火车开得极为平稳,一点颠簸都没有,连小桌板上的茶水都没有泼出水来。慢慢的,朱由检又放心下来。他看着窗外快速往后面移动的辽东景物,眼睛里满是惊艳神色。


  王承恩和王德化胆子更小,看着火车越开越快,脸上已经吓得雪白。两人缩在座椅的靠背中,一动不敢动。


  朱由检笑着看了看两个太监,端茶杯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朱由检朝李植赞道:“天津郡王,这火车当真是个妙物!这火车是靠什么拉动的?”


  李植拱手说道:“圣上,这火车是靠蒸汽机拉动的。这蒸汽机不但驱动火车,而且我们的铁甲舰也是由蒸汽机驱动的。在民间蒸汽机驱动大型水车提水,在工厂里蒸汽机驱动机器自动运转,用处极大。”


  朱由检吸了口气,叹道:“妙!妙不可言!”顿了顿,朱由检说道:“郡王,你这蒸汽机能不能也卖到北直隶去。若是京城的百姓也用上你这蒸汽机,恐怕能改善不少民生。”


  李植笑道:“卖!当然可以卖,北直隶的百姓自然可以到天津来买各种蒸汽机,我们负责培训使用。”


  朱由检点了点头,又问道:“这火车跑得这么快,这一日一夜能开多少里?”


  李植答道:“圣上,这火车一个时辰能开二百里,一日一夜能行二千多里。以后等天津到河南的火车开通了,从天津站出发,一天就能到开封。”


  朱由检听到李植的话,愣了愣。


  一日行两千多里,这是什么概念?


  那以后去河南,岂不是还要到天津来坐火车才行。


  朱由检倒是不希望看到河南和天津之间联系得这么紧密。这么便捷的铁路,意味着李植可以用少量兵力控制铁道两侧的广袤土地。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突然觉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朝廷是不可能从李植手上收回河南的管理权了。


  想着想着,朱由检吸了口气,有些唏嘘起来。


  朱由检看着窗外的景色,沉吟了好久。


  但无论如何,这些辽东的土地,都是在朱由检这个皇帝手上收回的。光这一点,就足以令朱由检彪炳青史了。


  朱由检突然抬起头来,朝李植问道:“朕从前日日被困于紫禁城中,只能从奏章上的只言片语了解外面的国家,不但了解不了灾区的惨绝人寰,也不明白郡王治下的日新月异。今日到了天津和辽东来一游,才知道天下之大,造化之奇。”


  “朕要好好地向郡王请教这治国安邦的本事!”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百八十八章 九字

  朱由检坐在乾清宫的御座上,看着李植在奏章上写的九个大字,时而沉吟,时而深思。


  以前李植字写得不好看,写奏章都是让文人代笔。但李植这些年没事就练习写繁体字,现在的字也算不难看了,这九个字是李植亲笔写的。他工程师出身,字体间自有一股工程师的气骨,令朱由检颇有些侧目。


  那奏章上九个字写的是:“办法院,均田赋,明专利。”


  朱由检仔细揣摩着这九个字,反复琢磨。


  以前朱由检日日困在宫中,也只能在奏章里感受到李植的百战百胜,只知道天津镇的强军本色。偶尔听到东厂番子汇报天津富庶,也只停留在一个概念上。


  但是这次去天津和辽东转了一圈,朱由检才明白在李植的领地上发生了什么。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给朱由检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文明繁华的一镇六省,带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崇祯年间的气质,在北京城的东面冉冉升起。如果说崇祯二十一年的大明是秩序崩坏,烽火连天的话,这一镇六省就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代表着人世界最美好的一面。


  强盛!天津和辽东所有的印象汇集在一起,给朱由检的最终感觉就是两个字,强盛,强盛不可言。


  看多了京城的暮气沉沉,再去看李植的一镇六省,当真觉得这是两个国家。


  以前朱由检不明白为什么天津的兵马那么强,现在朱由检明白了:天津的兵马不但可以这么强,而且随时可以更强。如果李植一声令下进行总动员,李植的一镇六省不知道可以拉出多少军队出来。


  看完了天津和辽东,朱由检明白,大明朝需要变了。


  再不变,大明朝就要崩塌。


  河南和陕西的事情一直在提醒朱由检,大明朝的士绅在逼反最底层的百姓。


  天下的士绅根本不知道何为底线和廉耻,只知道朋党营私。让家中子弟读几年书,考一个秀才功名,就有了欺凌小民的身份了。而且现在的科举已经溃烂,就算子弟不成器考不出功名,贿赂一下显要人物也能上榜。


  东林领袖的钱谦益的会试舞弊案,复社领袖张溥的操纵科举案,都在提醒朱由检现在的科举有多么糜烂,所谓的功名士人是多么不堪。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士绅垄断社会资源,最可怕的是这些士绅通过不秩序的手段垄断了社会资源后却丝毫不懂的何为秩序。对于这些士绅来说,世界除了权势就毫无规则。他们破坏社会的规矩,抢夺一切社会财富。他们从来不做大蛋糕,也不关心蛋糕是谁在维持,只疯狂地抢夺蛋糕。


  这样的群体,毫无疑问会让蛋糕越来越小,以至于良田荒芜灾荒连年,名义上有百万卫所兵丁的朝廷无力对抗外敌,低眉顺目的小民被逼无奈揭竿而起。


  大明朝控制在这样一个士绅士人群体手上,只有走向崩塌一条路。


  以前朱由检也明白,明白继续和文官士绅一团和气搞下去大明朝没有未来。但是那时候的朱由检看不到别的路径,那时候的朱由检仿佛走在一个没有分岔的死胡同里,明知道前面死路一条却又无路可逃。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天津郡王的一镇六省看了一圈后,朱由检突然发现这世上还有别的道路可以走。朱由检的感觉就是李植抡着重锤在死胡同的一道墙上猛地一砸,那看似坚固的屏障轰然倒塌,竟露出一条光明大道出来。


  只要朱由检不傻,当然会义无反顾地跳到这条大道上。


  实际上,朱由检明白自己也只有这一条道可以走。李植的一镇六省给朱由检带来的不仅是出路,也是压力。按天津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再过几年,十年,如果大明再不变,那一镇六省和大明之间的平衡就无法维持了。


  说一句最简单的,如果流贼继续肆虐朝廷无力征讨,总是求李植来平定,以后朱由检拿什么去封李植?


  封亲王?封完了亲王封什么?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在乾清宫中来回走动。


  昨天,天津派来的装修工已经把乾清宫的窗户全部换成了玻璃窗。初夏的阳光透过无色的玻璃照在朱由检身上,让皮肤有种微微的灼烧感,让朱由检觉得很精神。


  “办法院...”


  朱由检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紫禁城中的巍峨宫殿,沉声说道:“只有办了保护小民的法院,才能保护小民和小地主的利益。这些小民的本分得到保护,才会有人去肥田积地力,才会有人去修渠搞灌溉,粮食产量才会保持,不至于越来越少。”


  听到天子的话,站在后面的王承恩和王德化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装上玻璃窗后光线太强太热,还是因为天子的话吓到了他们两,总之他们两人头上满头细汗。


  天子仍然在思索,对着窗外的宫殿说道:“朕这里只有儒生...这法院中法官的人手,还要找天津郡王提供。”


  王承恩终于忍不住,拱手说道:“圣上,这大明的法院中若都是由天津王的学生做法官,恐怕有些不妥...”


  朱由检转头看了看王承恩,说道:“有何不妥?”


  王承恩说道:“那天津王的势力也太大了。”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王承恩你不知道,天津郡王培养的学生,强调的就是公德二字,只忠于公理不忠于个人。谁让他们维护正义法典,他们就听从谁的,不像儒生那样讲究‘座主’‘门生’‘同年’情谊,处处都是私情!”


  王承恩张了张嘴巴,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朱由检笑了笑,又转过了身子看向了窗外,缓缓说道:“均田赋...”


  听到朱由检的这句话,王承恩和王德化扑通扑通地跪在了地上。


  “圣上三思!圣上三思啊!均田赋之策万万不可施行。此策若施,天下士绅必然一片哗然!我大明的天下必将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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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廷杖

  六月二十日,皇极殿上,百官愁云惨淡。


  这是天子从天津回来以后的第一次朝会,气氛和往日大不一样。百官昨天都已经听说了,天子要仿效李植变法。


  文官们以前最担心的就是事情走到这一步。李植在一镇六省搞变法搞的风生水起,毕竟还是只能在他的领地上搞。李植控制的领主主要是山东和河南,其他都是“海外领地”。出了山东和河南,其他省份的士绅是安全的。


  但是天子要搞变法,那就糟糕了。天子一旦下令,那就是全国都要变。如果真的按天子的说法去均田赋,办法庭,那天下的士绅就一朝之间失去了锦衣玉食的根本。


  看看李植领地中士绅的凄惨模样,就知道均田赋后士绅会多么落魄。


  士绅们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全部美好生活被天子一朝夺去的。虽然如今天子朱由检已经完全控制了京城,文官们已经不能再用人身安全威胁天子,但文官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筹码。天下的官员都是士绅成员,这是实际控制大明政权的力量。而且士绅在淮安更有十六万江北军。


  文官们就算冒着被朱由检砍头的风险,也要在朝堂上阻拦天子均田赋。


  百官们正在交头接耳,鸿胪寺的官员一声清唱:“天子驾到!”


  文官们不再议论,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去。在百官的跪拜中,朱由检踌躇满志地走进了皇极殿。


  和往日目不斜视走上御座的拘谨模样不同,如今的朱由检走得十分自信。他进入皇极殿后,先是在御道上停步观察了一番跪地的文官们,扫视了大殿一番,这才缓缓走到御座前。


  明末极为流行“虚君论”,士绅们主张天子就是一种祸害,就该被供起来不管事情。这种言论深深影响了崇祯朝的朝廷。以前的朱由检说难听一点,只是文官供出来的一个牌位。


  但如今控制了京城的局势,又找到了改变大明出路的朱由检却完全不一样了。今天的朱由检才真正是一个力挽狂澜的君王。


  一甩龙袍前襟,朱由检坐在了龙椅上。


  “平身!”


  百官们也发现天子的气势和往日不同,在地上对视了一阵,才面色沉重地爬了起来。


  鸿胪寺的官员大声唱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虽然鸿胪寺的官员开始了早朝,但今天的朱由检浑身冒着一股威严气势,文官们显然有些踌躇,一时竟没有人说话。


  朱由检看着表情凝重的文官们,抚着胡须,没有说话。


  朝廷上竟沉默起来,好久都没有人站出来打破沉默。


  鸿胪寺的官员不明白怎么回事,又喊了一声:“有事速奏!无事退朝!”


  终于,户部侍郎于庆道站出来打头阵了。


  “圣上,臣听说圣上要均田赋?”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听到于庆道的话,百官们齐刷刷看向了天子,看天子的表态。


  朱由检迎着文官们的目光,点了点头。


  站在朱由检身边的王承恩大声喊道:“天子有令,不日起将在我大明全境均平田赋,官绅一体纳粮!兴办法院,镇压违法豪强!保护专利,维护匠人利益!”


  专利什么的,于庆道听也懒得听,他就听到官绅一体纳粮六个字,脸上就急得血红一片。


  “圣上,此举荒谬!”


  听到于庆道的话,朱由检脸色一沉,看了看于庆道。


  王承恩怒喝道:“于庆道,你可知道何谓大不敬之罪?”


  于庆道把心一横,说道:“君要夺臣身家性命,臣岂能还唯唯诺诺?我大明祖宗法制,由士大夫和天子共治天下。如今天子受天津李贼蛊惑,要夺去我士大夫的根本利益!岂不知道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士大夫乎?”


  朱由检看着这个于庆道,眉头紧蹙。


  王承恩看了看天子,见天子毫无退缩意思,冷笑一声朝于庆道说道:“于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如果天子均平田赋,士绅就要造反么?”


  于庆道冷哼了一声,说道:“读书人寒窗几十载,终有一日金榜题名考取功名,所求何物?无非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之人,为了有人能带着田地来投献,从此不再饥寒贫苦。今日天子一句话轻飘飘就夺取士人的全部利益,以后还有哪个悬梁刺股苦读圣人书?”


  “天子若是如此行事,天下士人不答应,江北军不会答应!”


  朱由检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这于庆道也是狗急跳墙了,是赤裸裸地拿江北军造反来威胁自己。


  朱由检将手放在龙椅扶手上,说道:“于庆道,你可知道你说的大逆不道之言,可诛满门?”


  于庆道显然是豁出去了,大声骂道:“天子和李贼勾结,不分忠奸,不辨善恶,将屠刀加诸天下士大夫,则天下士人皆可反!天子若是当真夺取士人的免税权,恐怕从四川到南直隶,反旗一片,世人再不奉尔为主!”


  虽然朱由检控制了京城,但这些士人们显然还没有习惯新的局势。


  这个于庆道,还是拿以前那一套本事来对峙朱由检。他觉得有江北军在南方撑腰,文官无论如何是不怕天子的。十六万江北军和八万新军打起来,恐怕江北军的实力更处上风。天子就算控制了京城又如何?


  这些年江北军割据江南的局势越来越明显,南方除了交税给朝廷,基本上已经不受朱由检控制。


  这并不是李植造成的,实际上在原先的历史上,大明就有很多地方是实际割据的。比如郑芝龙郑家割据福建。满清入关后,郑成功在历史上依靠福建和满清大战几年,一度攻打到南京。崇祯末年到南明时代的福建,完全是郑家说了算。天子除了收税其他的都管不到。


  再如原先历史上的左良玉,就实际上割据着湖广一带,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当时左良玉聚集贼兵几十万,成为实际上的“湖广王”。


  在地方上,左良玉完全靠从民间强征钱财获得所需军资,俨然收税。在中央,左良玉和东林党结盟,甚至在东林党失势后发几十万大军讨伐南明朝廷,打出清君侧的旗号。


  在崇祯朝,地方军阀的藩镇化一直是一个明显的趋势。虽然现在李植的穿越改变了历史,但是这种藩镇化依旧没有改变。


  正是依靠江北军的实力,于庆道才有底气和朱由检叫板。


  不过江北军的存在,也威胁不了朱由检。眼看着大明朝一点点要沉下去,现在的朱由检在天津找到了方向,不得不站出来拯救朱家的天下,早不是从前那个顾虑重重的皇帝。


  “于庆道大不敬,拖下去,廷杖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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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天威

  听到朱由检的话,朝堂上的百官脸上一白。


  廷杖一百,这还有命?这于庆道今天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这于庆道虽然官不大,但也是东林党的后起之秀之一。东林党互相吹捧,都说他文章写得好,被誉为名家。想不到今天这个名家竟活活被天子用廷杖打死。


  掌控了京城的内外,天子如今真的是天子,再不是那个畏惧文官的年轻皇帝。


  几个身穿青衣的东厂番子冲了上去,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的于庆道擒住,押往午门之外用刑。


  那些番子都是东厂太监王德化的手下,和这些文官毫无瓜葛,此时手上推搡于庆道毫不留情。显然,等下这些番子打板子时候也会下狠手。


  朝堂上的文官们也是人,都怕死,目睹此景后不由得露出一片畏缩神色。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不急不忙地看着下面的文官们。


  大明以科举取士,当官的都是读圣贤书的士人。可以说只要是个官员就是士绅,其对待“均田赋”的立场都是和东林党一样的。面对要废除官员种种特权的天子,文官们的第一反应只能是敌视,反对,并最终采取行动反攻。


  朱由检目前还没有改变科举取士的国策,不可能把所有的文官全部杀光,所以朱由检不能改变所有文官的立场。


  但是朱由检作为一个握有京营兵权的皇帝,可以镇压敢出头的文官。


  杀不了所有人,但可以杀站出来叫嚷的人。杀到文官们畏言如虎噤若寒蝉,朱由检就成功了。


  只要所有的文官最后都不敢出声,朱由检就有了一群不得不执行自己命令的官僚。


  朱由检轻抚长须,冷冷看着朝堂上的文官,看哪个还敢出来反对。


  百官们面面相觑,互相对视着,想说话却又不敢。此时他们都希望别个顶上去,代替自己向天子开火。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东阁大学士范景文。


  钱谦益死后,东林党群龙无首。内阁首辅王铎为人圆滑不好出头,甚至有些首鼠两端。他当初为了避祸,甚至曾经帮助魏忠贤修撰过《三朝要典》攻击东林党人。所以王铎虽然在东林中资历很老,却无法成为东林领袖。


  此时关键时刻,王铎果然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王铎一直以来不堪重任,私德极好的内阁大学士范景文便众望所归,举起了东林的大旗,成为了朝堂上的文官领袖。


  此时天子要剥夺天下士人的免税权,东林党不能因为死了一个于庆道就万马齐喑。此时此刻,大家都希望范景文出来说话。范景文贵为内阁大学士,只要说话注意些,皇帝总不会把他也打死吧?


  范景文也知道天子今天的气势与往日不同,此时出头怕是有危险。他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不禁有些紧张。


  然而此时此刻,他这个东林领袖却不能不说一句话。他咬了咬牙,手持牙牌站了出来。


  “臣范景文有话说。”


  朱由检看到内阁大学士站了出来,用手指敲了敲龙椅扶手。


  “说!”


  “臣以为,圣上不能免除士人的免赋特权。”


  “虽然我大明律不曾明文规定士人的免赋权,但自弘光朝以来,这已经是地方上的惯例。此一条,如今已经是天下的规矩。在此等规矩下,士人辛苦读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接受小民的几亩投献。”


  “试问如果取消此等特权,天下的士子吃什么?读书人寒窗几十年终于得了一个功名,这是按我大明的规矩行事。小民带着田地投献于士子,得以免除税赋,这也是按规矩行事。天子一下子取消这一规矩,则天下的读书人怎么看圣上?那些投献于士子的小民怎么看圣上?这天下还有没有规矩?”


  “规矩一溃,则人心不在,易动难安。”


  “此间道理,请圣上三思。”


  范景文看到于庆道的死,心里还是畏惧的。此时他站出来说话,说得极为委婉,既要让天子明白均田赋会让士绅造反,又不能触怒龙颜,说得极为勉强。最后他用了“易动难安”这样最晦涩的语言,代表东林党警告了一下朱由检。


  听到范景文的话,朱由检站了起来,在御座前的高台上踱了几步。此时朱由检已经不需要顾忌文官们的舆论,用不着处处守着天子的礼法。就是站起来说话违反朝会礼仪,文官们也不敢多说一句。


  “范景文,若是依尔言,士绅逼反河南、陕西和湖广的贫苦农民是天经地义。而朕为百姓做一次主,均平天下的田赋,就是大逆不道要逼反天下的士绅了?”


  朱由检冷笑了一声,说道:“范景文,尔身为内阁大学士,不为社稷分忧,不为庙堂谋划,只知道坚守士绅的不当私利。”


  “范景文,朕要你这样的东阁大学士有何用?”


  朱由检说着说着,最后已经是声声怒喝。范景文听到天子这样的怒喝,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往后面退了几步。


  “圣上息怒!臣死罪!”


  “你倒是明白!”朱由检一甩龙袍长袖,怒声喝道:“范景文欺君罔上,威胁寡人!来人,将范景文给我拿下,夺了他的官身打入诏狱中,细细审问他和反叛朝廷的江北军有没有勾结!”


  听到朱由检的话,朝堂上的文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范景文堂堂阁老,因为说了那样轻飘飘几句话就被打入诏狱?


  东林领袖要被打入诏狱,当然要救!户部尚书李遇知猛地跳了出来,大声说道:“圣上!范景文老成谋国之言,并无过错。”


  李遇知四朝元老,户部尚书,在朝廷中位高权重。众人见李遇知出来救人了,暗道这下子范景文有救了。


  然而朱由检只是看了李遇知一眼,就冷冷说道:“李遇知、范景文营党谋私,不可不查。来人,剥了李遇知的官服,打入诏狱中细细审查。”


  听到朱由检的话,百官张大了嘴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遇知仅仅是出言相救,说了一句话,就被夺官打入诏狱?


  天子这样凶狠,一时竟再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此时百官们才明白,天子如今控制了京城,锐意变法,再容不得文官们违抗他的意志。


  这朝堂上,以后就是天子的一言堂了。


  东厂番子冲了上来,将老迈的范景文和李遇知的乌纱帽和官袍剥了,推推搡搡地押了下去。


  朱由检看了看沉默的百官,在御座前面来回走动,却再没有看到一个挑战者站出来。


  天子冷笑了一声,冷冷说道:“范景文被拿下了,内阁空出一个位置。张光航忠谨勤勉,可堪大任,明日便入阁办事吧。”


  没有九卿“廷推”,朱由检打破了由文官选举制推选阁臣的规矩,一句话,就把素来和文官们作对,支持李植的张光航提拔为内阁大学士了。


  变天了,当真是变天了。


  百官们已经是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来。


  刑部尚书张光航激动地拜倒在地上,大声唱道:“臣谨受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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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英国人

  七月二十一日,稳定的南风吹拂在马六甲的海峡上,让荷兰舰队上的三色旗猎猎作响。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总督伍德沃德走在马六甲码头上,看着荷兰人气势恢宏的舰队,脸上有些惊奇。


  伍德沃德想不到荷兰人会派遣这么多战舰到远东来。


  这些荷兰战列舰都是三级、四级战列舰。这个时代的欧洲战列舰适航能力有限,庞大的一级、二级战列舰无法跨过半个地球开到远东来。在东亚和东南亚,欧洲人只有三级、四级战列舰作为主战军舰。


  三级战列舰吨位在一千三百吨到两千吨,舰载人员500到700人。四级战列舰吨位在一千吨高一些,舰载人员在三百多人左右。这样的军舰在欧洲并不是最大的,但却是各国海军中最多的,也是充当主力的舰型。


  伍德沃德在码头上走了几步,就有一个情报官跑了上来,小声在伍德沃德耳边说道:“总督,荷兰人派来了二十五艘战舰。其中三级战列舰三艘,四级战列舰二十二艘。”


  虽然现在伍德沃德是作为客人被邀请到荷兰人的马六甲来,但是英国人并没有忘记搜集情报。


  总体来说,英国人现在和荷兰人关系不错,英国的克伦威尔刚刚上台,新兴的商人和工厂主抢下了贵族和国王的部分权力。英国开始加速向外扩张,但这个未来的日不落帝国现在并不强大,扩张的重点在新大陆和印度。


  英国现在和荷兰人一样,都忙着在衰落的西班牙身上捅刀子。此时英荷战争还没有爆发,两国的关系总体上是不错的。


  不过对于十七世纪的欧洲来说,这种表面上的友好十分脆弱。在战火连天的欧洲,各个国家之间随时可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开战。所以对于伍德沃德来说,能够在马六甲随意行走搜集情报,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伍德沃德问道:“有多少门炮?”


  情报官小声说道:“有一千一百三十门火炮,绝大多数是三十二磅以上的重炮。”


  相对于只有十几门炮的商船来说,战列舰的火力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般来说,欧洲人的三级战列舰一般装备六十四门到八十门火炮,四级战列舰一般装备五十多门炮。


  而荷兰人战列舰比一般的欧洲战列舰火力更猛。荷兰人在舰船上装载的大炮全是42磅炮和32磅炮,几乎没有小炮。这些口径巨大的火炮能够轻易洞穿敌舰的装甲,在接舷战之前给予敌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伍德沃德听到情报官的话,吸了一口气,说道:“荷兰人要做大买卖。”


  不再在码头上徘徊,伍德沃德带着随从走向了马六甲的中心——法摩沙城堡。


  在城堡中,伍德沃德见到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库恩。


  伍德沃德和库恩都是贵族,互相致敬后,两人坐在茶桌上,打开了话匝子。


  “我们英国人想不到荷兰会派遣这么庞大的舰队到远东来。”


  库恩听到伍德沃德的话,有点不舒服。英国人不像是在表示震惊,更像是嘲讽荷兰人在远东的失败。


  库恩冷笑一声,说道:“我想你们知道我们的损失。”


  伍德沃德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说道:“我们并不是很清楚,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印度。”


  库恩又冷笑了一声,沉默了起来。


  伍德沃德觉得场面有些冷场,不再伪装,笑道:“当然,我们也关注了一些远东的事情。据我粗鄙的情报系统报告,荷兰原先每年从福尔摩沙获得生丝四十船,往日本运送生丝十五船,往欧洲运送生丝二十五船。每年的利润在二千百万荷兰盾左右。”


  库恩点了点头,说道:“伯爵先生,这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失去福尔摩沙后,李植的铁甲舰在海上不断骚扰我们的商船。我们在巴达维亚每年只能获得十船生丝,我们每年的损失超过一千五百万盾。”


  听到库恩的话,伍德沃德身后的英国人窃窃私语起来。一千五百万盾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艘四级战列舰的造价不过二万多英镑,也就是一百多万荷兰盾。换句话说,每年荷兰人在远东损失了十五条四级战列舰。


  从这个角度出发,英国人就完全理解为什么荷兰人会派出二十五条战舰到远东来,希望重新夺回贸易权和福尔摩沙了。


  伍德沃德沉吟说道:“李植是个很强大的敌人。”


  库恩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并不准备独自迎战李植的舰队。我们希望和英国人一起,在海上打败李植。”


  伍德沃德看着库恩,没有说话。


  库恩说道:“同为新教国家,我们希望英国人和荷兰人在远东能够团结起来。据我说知,不列颠在印度有十四条战舰。如果这些战舰全部派到东亚,我们合在一起,就能够打败李植的舰队。”


  伍德沃德笑道:“我们和李植之间并没有冲突。”


  库恩将一杯中国红茶递到了伍德沃德手上,说道:“库恩伯爵,我们如果打赢这一仗,我们收获的不止是生丝,而是整个中国的贸易权。”


  “李植的舰队有十二条铁甲舰,但这些铁甲舰只有十八磅火炮。十八磅火炮也许可以击穿我们的武装商船,但无法在远距离上击穿我们的战列舰装甲。只要我们聚集三十多艘战列舰,就可以赢得决定性的胜利。”


  “打赢这场战争后,荷兰愿意按照出战战舰的比例,将获得的生丝按比例在荷兰和不列颠之间分配。如果英国加入这场战争,不但可以完全压倒李植的舰队,每年还可以获得六百万荷兰盾的利润!”


  听到库恩的话,英国随从人员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每年六百万荷兰盾相当于一百六十万两白银,相当于六条四级战列舰的造价,不啻是一笔巨款。对于十四条战列舰的投资来说,这个回报率是很高的。


  伍德沃德喝了一口茶,说道:“这是一个有趣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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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皇上

  七月下旬,朱由检顶着烈日,骑行在顺天府的乡间。


  朱由检是来检查均田赋政策的执行效果的。所以他这次依旧没有穿天子龙袍,而是穿着一套御史的官袍,身边也只带着三十个“家丁”。


  当然,为了防止出事,一支五百人的新军骑兵队伍始终吊在朱由检的半里之外。如果天子受到攻击,这支五百人的队伍随时会冲到前面去保护天子。


  此时已经接近冬小麦的播种期,田地中的百姓在忙着犁地翻土,为下个月的秋播做着准备。不过比起天津那些使用农业机械的农民,顺天府的农民就贫穷多了。农夫驱策的黄牛大都是瘦骨嶙峋,甚至还有一些农民农妇两人一组,用人力拖动铁犁松土。


  农田里的灌溉设施也基本没有,百姓们都是用扁担挑水来浇灌旱田,看上去十分的辛苦。


  朱由检一路走一路看,突然朝身边的新任内阁大学士张光航问道:“张光航,本朝禁止民间私宰耕牛,为何百姓还这么缺乏牛力?甚至要用人力犁田?”


  张光航拱手说道:“圣上,这耕牛虽然不准宰杀,牛犊孽生不少,但是要把黄牛养成耕牛,也是需要很多成本的。虽然大多数时候可以给黄牛吃草料,但是在役使耕牛的那几个月是要喂精料的,否则牛会体力不支病死。”


  “顺天府的百姓以前自己都吃不饱,没有财力给耕牛喂养精料。”


  “而且在这顺天府的民间,还有另一种丑恶。就是但凡一家农夫家中花了大价钱买了耕牛,地方上的豪强士绅就会频繁派人来借牛。养牛的人花费钱财养了耕牛,最后往往被士绅豪强占用,所以最后也无人愿意饲养。”


  朱由检听到张光航的话,明白这事情说到底还是社会秩序混乱造成的,养牛者不得牛力,自然渐渐弃养。


  朱由检叹道:“民事艰难!”


  张光航拱手说道:“圣上,这个月天津王支援北直隶的二千名法官已经到位了,北直隶的九府二州都有了第一批法官,法庭可以开庭处理官司了。若是这些法官能多处理几件耕牛的官司,帮底层百姓守住耕牛,那以后愿意养牛的百姓就越来越多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继续往前方骑行。


  行到一群在田垄上歇息的农民前面,朱由检停下了马。


  那些农民看到来了个大官,慌张地看着朱由检。最后一个老农走了出来,颤颤巍巍地拱手说道:“这位官爷在上?有何交待?”


  朱由检摸了摸马鬃,笑着问道:“乡老,去年的收成如何?”


  和天津的百姓不同,北直隶的百姓十分害怕官绅。听到朱由检问话,老农跪到了地上,先给朱由检磕了一个头。


  朱由检跳下了马,扶起了地上的慌张老农,问道:“乡老,去年收获了多少粮食,田赋要上交多少粮食?”


  按大明惯例,田赋分为夏税和秋税。田赋夏税无过八月,秋税无过明年二月。此时马上就是交纳夏税的最后期限,农民们大多已经交完了一次税。


  那老农见朱由检这个大官和蔼可亲,被朱由检扶起来时候忍不住多看了朱由检几眼,才答道:“回大人的话,小民我家有薄田二十一亩,去年的冬小麦收了二十三石的粮食,刨去种子,就是二十石的收益。”


  老农说着说着,脸上激动起来。


  “按以前,那些差人也不知道怎么算的,说我家需要交纳八石的田赋。老农我的媳妇已经病死了,膝下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三个人靠十二石粮食过日子,连做冬衣的钱都没有。”


  看了朱由检一眼,老农激动地说道:“然而如今不同了,前几天我去城里交夏税,城里的差爷突然变了口风,说我今年只需要交纳一石七斗小麦。夏税三斗,秋税一石四斗!”


  “这样一来,我家三口人刨去口粮还能余下九石多的结余。这就是二十多两银子。多了二十两银子,当真是天翻地覆啊。我家三口人都有钱做冬衣冬被,有钱买砖瓦来修破漏的屋舍了!今年冬天不会挨冻了,以后下雨下雪,屋子也不会漏水了”


  老农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一边说话一边使劲擦眼泪。


  “我听人说了,这都是皇上的恩德,是皇上可怜我们这些小民衣不遮体,所以给我们减了税!”


  旁边一个年轻人插了一句嘴,说道:“魏老头,你说的没错哩。我听城里的账房先生说了,这次真的是皇上给我们这些小民减了税。原先我们税高,是因为士绅老爷不交田赋。如今士绅老爷全部要交田赋了,我们就不用交那么多了!”


  “全是皇上的仁德恩惠哩!”


  “皇上大慈大悲,知道民间疾苦!”


  一群农民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他们突然集体躬身作揖,朝京城的方向行礼。


  朱由检见百姓如此爱戴自己,抚须微笑不语。


  张光航在一边看得有些尴尬,大声喝道:“你们这些小农有眼无珠,皇上就在眼前,怎么还朝北方行礼?”


  田垄上的十几个小农愣了愣,诧异地看向了朱由检。


  这几个月天子喜欢微服私访的传言也传遍了北直隶,农民们都知道天子是个四十出头的长须中年人。一般的文官哪里有这么多高大魁梧的保镖?他们打量着朱由检,终于悟了过来,圣天子不在京城,就在眼前。


  十几个汉子猛地转向了朱由检,跪地磕头。


  “皇上万岁!”


  “皇上仁德,给我们减税,我们这些小农感激不尽!”


  有三个汉子磕了三个头,就激动地撒腿朝村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吼叫:“皇上来了,皇上来了!给我们减税的皇上来了!”


  朱由检吸了口气,朝张光航骂道:“阁老糊涂,你这一说出朕的身份,朕便体察不了民情了。”


  张光航愣了愣,转头看向了远处的村庄。


  果然,一百丈外,一百多人从村庄里冲了出来。村民村妇们光着脚丫子在田地哩狂奔,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喊叫着:“皇上来了!皇上!”


  “给我们减税的皇上来了!”


  朱由检这次在北直隶和山西均平了田赋,个人声望在民间达到了顶峰。百姓们都把天子当成了救苦救难的圣天子。不光是这个村庄的人要冲过来表达自己对天子的崇拜之情,就连远处的隔壁村子也被好事者挑发了,一个个都涌了过来,要给朱由检磕头。


  朱由检摇了摇头,暗道这次微服私访算是结束了。


  他一踩马镫,翻身上了马。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们跪在田间地头,朝策马经过的朱由检大喊万岁。那声音就像是山呼海啸,响彻在平原的天空上,让听到的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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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发兵

  七月十三,京城内城西边的阜成门上,朱由检率领文武百官给领军西征陕西的京营将士送行。


  从李植的口中抢下了歼灭李自成的机会,朱由检如今终于发兵陕西,要彻底拿下这个送上门的功绩了。


  六万新军从京城东面的京营营寨中走到阜成门外,站在城门外的官道两侧接受皇帝的检阅。


  新军是朱由检动用海量太仓库和内库银两建成,装备十分精良。士兵们不但配备着精良的鲁密铳,还都穿着各式胄甲。明军尚红,新军的军服是红色的。此时新军身上的胄甲也早已刷成了红色,远远看过去像是一片红色海洋。


  新军士兵手上抓着的鲁密铳一杆杆突出来,又像是红色海洋上的一片无垠森林,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不同于散漫的大明边军,曹变蛟练出来的新军纪律严明。六万新军将士站在灼热的太阳下面,身上冒汗,却是一动不动。


  阜成门上的文官看着新军的威武姿态,一个个暗自心惊。天子受到李植刺激后锐意革新,竟练出这样一支强兵出来!


  在天子变法均田赋以后,文官们始终持有等待江北军北上逼宫的想法。他们打量着旗帜鲜明的新军,暗道不知道这样一支京营新兵和江北军打起来,哪边能占上风?


  不过江北军要想北上逼宫,必须跨过拦在中间的李植才行。而这几乎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江北军十六万人攻打淮安,被李植的三万兵马拦住了大半年。如果李植再加派一些兵马到淮安,江北军能北上一步?


  文官们想着想着,竟有些绝望起来。


  森然整洁的新军队列中,京营提督曹变蛟头戴凤翅盔身穿鱼鳞甲,驰马行到阜成门下。


  跳下战马,他大步走上了阜成门,在城楼上见到了立于伞盖之下的天子朱由检。


  曹变蛟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天子脚下。


  “臣曹变蛟见过圣上。”


  曹变蛟这样忠心耿耿又骁勇善战的武将,给予朱由检很强的安全感。有曹变蛟这样的人统帅京营新军,朱由检很放心。


  朱由检亲手扶起曹变蛟,抚须说道:“曹提督,今日出征的新军战技如何?”


  曹变蛟拱手说道:“万岁,八万新军已经操练了数年,人人都射过百发以上的鲁密铳,射术十分精湛。而且新军不仅精于铳射,同时每人还配备长刀一把,便是敌人冲到近前肉搏,新军也不会落于下风。”


  朱由检点头说道:“善,新军士气如何?”


  曹变蛟挥手朝城楼下面的新军一指,大声说道:“圣上明鉴,新军的士气可谓是如火如荼。”


  朱由检看了看左右,似乎有些为自己一造的新军感到骄傲,大声说道:“善!朕便命你率领六万新军发兵陕西,攻打闯贼。”


  听到天子的话,曹变蛟竟微微有些激动。


  没有别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曹变蛟练兵练了太久了。从崇祯十五年锦州大战结束后,这六年曹变蛟就一直没再上过战场。这些年他在京营练新军,可谓是练出了一支铁军。但曹变蛟也知道,京营作为拱卫天子的亲军,是不太有机会上战场的。


  不上战场,就没有机会立功,这对于武将来说是一个很尴尬的处境。


  前些时候听说李植在河南打败闯贼,曹变蛟更以为京营将被束之高阁了。然而机会却突然来了。没想到天子阻止了李植西进追击溃逃的闯贼,而是把这个拣战功的机会交给了京营。


  曹变蛟很为这样一个机会欣喜。


  如果能够率领新军打败李自成,曹变蛟可能就要封伯了。封伯爵做勋贵,那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就是曹变蛟的叔父曹文诏也不曾得到这样的殊荣。


  曹变蛟拱手屈身,大声说道:“圣上且在京城等待,不出半年,臣必执李自成的人头来见圣上!”


  看见曹变蛟的气势,文官们毫无表情的脸上隐隐有些抽动。


  这个曹变蛟是率领京营镇压文官的“罪魁祸首”,对天子十分忠心。如果他再立新功,朱由检的威望岂不是要再上一步?


  朱由检见曹变蛟豪气干云,哈哈大笑。


  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朱由检说道:“曹提督,如今在北直隶和山西,朕的变法已经推广出去了。但在南方,文官倚仗江北军撑腰不执行朕的命令。若是曹提督能在陕西击溃闯贼,则陕西一省可行新法。”


  “闯贼若灭,定贼再不可忧。届时曹提督从陕西南下,直趋湖广。湖广平定,则南方必然震动。恐怕朕的变法,可以推行于天下!”


  “若曹提督连灭两贼,可封侯爵!”


  曹变蛟听到封侯两个字,只觉得突然间气血上涌,立即大声答道:“天子圣明,臣万死不辞!”


  朱由检点头说道:“朕担心六万京营兵马有所不足。山西有八万边军,曹提督可以调集其中兵马入陕作战。”


  曹变蛟想了想,说道:“臣久在京营,不知山西兵马虚实。臣斗胆请命,愿在山西观察各路兵马实情后,再调集相应兵马入陕。”


  听到曹变蛟的话,朱由检身边的内阁首辅王铎突然拱手说道:“圣上,臣以为山西的兵马暮气沉沉,不堪战!战必有失。”


  朱由检看了看王铎,没有搭理这个墙头草。


  沉吟片刻,朱由检觉得曹变蛟考虑得很周到。只是他觉得若是等曹变蛟到了山西观察完各路兵马才写奏章到京城来汇报,恐怕要耽误时间。


  朱由检一挥手,说道:“曹变蛟,朕任你为陕西、山西二省武经略,提督二省兵马戎政粮草兵械。”


  听到朱由检的话,城楼上的文官们脸上更是一阵抽动。大明朝以文御武,还从不曾有武将提督二省兵马的。这样的“武经略”官职,岂不是比山西巡抚更高?


  武将岂不是骑到文官头上去了?


  真的是变天了。


  听到天子的话,曹变蛟脸上一凛,抱拳答道:“臣谨守命,百死不辞!”


  说完这句话,曹变蛟就后退几步,快步跑下了城楼。


  曹变蛟一入阵,六万人的京营新军顿时金鼓大作。


  “虎!”


  一身红装的士兵们发出一阵齐吼,排着纵队一点点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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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老兵

  八月十五日,曹变蛟骑马行在太原城外的校场上,检阅山西兵马。


  单靠六万新军可能敌不过几十万人的李自成。曹变蛟要从山西兵马中选出可战的几部,协同自己入陕作战。


  然而山西兵马的情况,却让曹变蛟极为失望。


  这些来自宣、大、山西和蓟镇的兵马大多一身破烂,和胄甲鲜明的京营比起来,就像是乞丐一般。也不知道各地转运到边镇的装备钱都到哪里去了,竟让处在前线的边军士兵装备破损到这样的程度。


  和天子用太仓库、内库银养的新军不同,边镇的士兵基本上靠的是地方政府“转运”的银子。这些财政资金从地方税收中直接划拨,不经过中央就直接运到边镇。在军镇中,虽然巡抚和总督都是天子直接任命的,但是军镇上有户部郎中,通判等文官管理运到边镇的粮饷,这些文官都是吏部和内阁任命的。


  因为这样的关系,实际上大明的边军高度依赖文官,完全要看文官脸色行事。武官必须吃空饷,喝兵血,甚至克扣制作装备的匠户银两,挤出银子贿赂各个衙门中的文官。


  当然,武官们自己也要中饱私囊一部分。


  腐败是大明官场的潜规则,对此曹变蛟也明白。但这些这些边军的军官们,吃相也太难看了。


  仅仅是一个最简单的站队列,山西的兵马都做得七零八落。校场上,几万人站着歪歪斜斜的队伍。像是一群王八被强行布置在队列里。


  若是李自成攻向山西,凭借这样的八万人能守住山西全境?恐怕要不了几个月就是大溃的结局。


  曹变蛟在行伍中骑行,放眼看去没能看到一支劲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大明官僚的底线,这些年并没有随着李植的崛起而提高。相反,因为李植的力挽狂澜,大明的官僚们有了更多的空间上下其手,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原来的边军还时常要被征调到战场上硬扛清军,一旦打输了就有责任。但如今不同了,大明朝有李植撑着就高枕无忧了,鞑子都被李植剿灭了,只要天子一句话,流贼也根本挡不住天津的虎贲军。所谓边军根本就可有可无。


  现在的大明边军,根本没有外部压力。


  李植的影响力只限于一镇六省,大明的其他地方仍然在继续腐化。如果说崇祯十五年的边军正兵还能和清军在锦州正面厮杀的话,到了崇祯二十一年,大明的边军已经沦落到不如贼兵。


  曹变蛟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身后的总兵们。


  那些总兵们都不敢和曹变蛟对视,眼神闪烁躲藏。


  这些武官都是当初东林党当权时候,被东林党提拔上位的。说起来,这些武官和东林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这些边军是文官的军队,恐怕都不为过。


  这个事实武官们知道,天子也知道。所以如今天子控制了朝廷以后,对武官的大清洗势必就要进行。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开始这个清洗,恐怕还是因为天子手上根本没有带过兵的亲信。如果换掉东林党提拔的武将,天子根本无人可用。


  如果用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人掌军,恐怕不但其他军官不服,就是天子自己都要怀疑会不会带垮军队。


  实际上朱由检想的,是在京营讨贼立功后,从京营中越级提拔军官到边镇掌军。


  这一点,边镇上的边军军官们都有所领悟。所以这些边军将领都有一种时日无多的感觉,捞起钱来更加肆无忌惮。


  山西总兵被曹变蛟看了一眼,心里一慌,眼睛一转看向了旁边的小兵。


  他一脚踢在一名小兵的屁股上,喝道:“驴毛球,让你站个队都站不好!”


  那个小兵被总兵踢了一脚,面有怒色。


  不是这些士兵不好好站队,实在是军中待遇太差。军饷几乎全部被军官们克扣干净,士兵们能吃饱就不错了。当兵打仗是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今天看上去安稳,明天说不定就要和贼兵搏命,没有军饷哪个愿意干?


  这总兵也是在场面上踢小兵一脚,这个小兵才忍了。若是平日里军官军棒打得多了,若是没有兵饷还要挨打,恐怕这些边军都要哗变闹饷了。


  崇祯朝闹饷的事情还真是此起彼伏,时不时就有高级军官甚至总兵被闹饷士兵杀了的。


  这年头谁怕谁?


  曹变蛟看了看那个小兵,又看了看山西总兵,摇了摇头。


  他继续策马往前走,走到宣府镇正兵营前面,却突然眼睛一亮。


  和其他的军镇一样,宣府镇的正兵同样一身破烂。在军官的呵斥下,宣府镇士兵同样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似乎也不把那些军官放在眼里——这些军官只会贪墨粮草,打仗时候却要士兵冲在前面,士兵们如何会听军官的话?


  但是这些士兵的气质却有些不一样,这些士兵的眼神中有一股见过血后才有的桀骜。


  曹变蛟看了宣府总兵魏大中一眼,暗道这魏大中倒是个胆小的,做事没有做绝。至少他没有把能战的老兵遣散,招募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进来——老兵总是比新兵要求更高,很多军官都是遣退老兵招募新兵,这样贪墨起来更方便。


  曹变蛟原先是蓟镇东协总兵,他刚才在蓟镇东协看了看,原先的老兵就十不存一。但在宣镇正兵营这里,老兵却还都留着。


  曹变蛟身后的杨国柱看到宣镇的兵马,激动地跳下了战马。


  他步行在宣镇正兵营中走了几步,拍了拍其中一些士兵的肩膀。


  杨国柱掉入京营前一直在宣府任总兵。行伍中的一些下级军官看到杨国柱,桀骜的眼中都严肃起来,一个个朝杨国柱拱手行礼。


  “军门!”


  “军门!”


  杨国柱往日征战每每身先士卒,在军中威望极高。虽然他被调到了京营中,但在宣镇的威望犹存。他看到自己的老兵还在,十分欣喜,转头和曹变蛟大声说道:“经略!这是我的宣府老兵!”


  曹变蛟好奇地看了魏大中一眼,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魏大中和其他总兵不同。他留着这些老兵,岂不是要少得许多好处?


  难道真是个心思社稷的忠臣?


  魏大中被曹变蛟盯着,眼神闪烁,哈哈笑着。


  曹变蛟点了点头,说道:“宣府的一万五千兵马可用。”


  一万五千兵马尚不够,曹变蛟在马上沉吟许久,说道:“再调蓟镇西协,大同的正兵营入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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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新军

  陕西鄜州的原野中,曹变蛟率领的十万官军和李自成的贼兵对峙着。


  曹变蛟将中军设立在原野后面的小山丘上。站在这山丘上,曹变蛟可以看到整个原野的情况,把闯军和官军的状况一览无遗。


  战场上,闯军和山西调来的兵马都松松垮垮的,但是六万新军却是阵甲鲜明,气势如虹。


  六万新军仿效李植的虎贲军,在北面摆出了回形阵,回形阵的每个面都是三排轮射阵。因为使用的是火绳枪,新军士兵之间的间隙较大,每个士兵占据了一米的宽度。六万新军摆在原野上,占据了十里的地方。


  其他的官军则拱卫在新军回形阵的侧面,拱卫新军。


  新军前面十几里之外,则是占据着陕西一省的闯军。


  闯军人数很多,足足有二十多万。虽然在潼关输给李植之后闯军大溃败,逃兵很多。但是基本上逃亡的都是饥兵,闯军的主力损失不大。此时闯军列在原野上,旌旗招展,也颇有些气势。


  恐怕山西的官军拼尽全力,战力也就和这闯军的主力差不多。


  但山西的官军并不是这场战争的关键,关键的是仿效虎贲军练出来的六万新军,曹变蛟对自己的新军有信心。


  曹变蛟用望远镜观察着闯军,看了好久,冷冷说道:“乌合之众。”


  一声长长的号角声被吹响,官军主动逼向了闯军。


  一马当先压向闯军的,是五百多门采购自各地的火炮。其中六十门来自大明的工匠,一百五十门来自澳门,最精良的三百门,则是从李植那里购买的铁芯铜体大炮。


  这三百门最精锐的大炮使用开花弹,炮管很长,最大抛射射程在六里以上,可谓是战争利器。虽然在六里的距离上大炮没什么准头,但漫射占地极大的闯军大阵却不会失手。


  曹变蛟有信心以六万新军击溃李自成二十万人,这信心很大程度上就基于这三百门重炮。


  官军向前面推进了七里,把两军之间的距离拉到了六里时候停住了脚步。炮兵把火炮从跑车上卸了下来。炮口被对准了占据了十几里战场宽度的闯军。


  “轰轰!”“轰!”


  一片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来自天津的十八磅长炮开火了,几百发炮弹在空中画出了漂亮的抛物线,射向了闯军的阵列。


  炮弹落地,闯军阵列中顿时鲜血横飞。


  闯军没想到虎贲军之外的官军也有开花弹,一下子被炸了个措手不及。很多贼兵被开花弹中迸射出来的铁刺割伤。


  闯军的中军中,一阵耸动。


  负责为李自成算命的宋献策大惊失色,说道:“想不到官军的京营也有开花弹。闯王,官军大炮这么多,此战大大的不利!”


  李自成的侄子李过皱眉说道:“京营一定造不出这样的武器!这一定是李植为京营配备的大炮和开花弹!”


  李自成看着前面的京营,沉吟不语。


  李过拱手说道:“闯王,硬拼对我军不利。我等不如退且往南退,利用陕西的大山伏击官军。”


  李自成摸了摸乌驳马的马鬃,缓缓说道:“且不急着退!派步卒上去试试京营的火力。若是打输了,我们也算是知道了京营的底细。”


  李自成一挥手,号角齐鸣,闯军中的十万饥兵和步卒举着长枪走出了队列,朝官军杀去。


  如今李自成军中有骁骑五万,马军七万,剩下的十四、五万人则是步卒和饥兵。步卒和饥兵是李自成帐下随时可以拿来消耗的炮灰,死了也不心疼。


  其实占领陕西后,李自成可以招募更多的饥兵。但是李自成打出的旗号的均田免赋,不能向民间征粮,粮草十分短缺。所以搞来搞去,李自成也只有二十多万人马。


  号角声和鼓声中,这十万步卒顶着开花弹的轰炸,往官军那边杀了过去。


  开花弹炸起来虽然可怕,但是好在李植的引信技术还不成熟,开花弹落地后往往要三、四秒才爆炸。每次在阵形中落入开花弹,闯军的步卒和饥兵就撒腿往旁边躲避,所以被轰炸的伤亡还算是可以承受。


  只是那不断躲避炮弹的奔跑让步卒和饥兵们完全不成队列。原先还是整齐走出去的闯军被炸了几轮后,就完全变成一团乱麻了。队伍里的校尉找不到自己的士兵,士兵也找不到自己的校尉。


  新军的中军中,曹变蛟看到了闯军的混乱阵形,脸上一喜。


  天津王的大炮果然是犀利,这开花弹的杀伤力虽然有限,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战争中队形比人数更重要。闯军的饥兵和步卒已经完全被开花弹打乱,这样的混乱队形是没有战斗力的。被官军一冲,恐怕就要崩溃。


  十几万闯军被开花弹炸了五轮,甚至还被大炮炸了一轮霰弹,不知道被炸死多少人,终于冲到了官军的五十丈外。


  新军的鲁密铳开火了。


  鲁密铳是一种枪管很长的火绳枪,口径远大于一般的鸟铳。因此这种枪在射程上高于一般的火绳枪,在五十丈的距离上射击挤在一起的闯军队列,命中率是很高的。


  噼哩啪啦的枪声中,回形阵正面的鲁密铳开火了。闯军前面的步卒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壁,扑通扑通地往地上倒。


  闯军彻底混乱了,前面的士兵看到袍泽一片一片地被打死,哪里还有斗志?前面的士兵哭丧着往后面逃,后面的士兵搞不清状况,还在往前面挤,前后撞在一起。


  闯军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接下来就是新军射手的打靶时间了。


  杨国柱看着闯军的混乱样子,哈哈大笑。


  虽然一直以来都明白新军装备精良,战斗力一定远高于贼兵,但那只是估计。此时真正在战场上验证了大炮的效果,新军的将领们才放心下来。


  曹变蛟看着大笑的杨国柱,也笑了起来。


  新军确实可用!


  曹变蛟拿仿效虎贲军建起来的新军和锦州大战时候的虎贲军做了个比较,暗道新军战斗力即便不如那时的虎贲军,恐怕也差不了太多。


  当然,现在的虎贲军战斗力已经进步到了更高的水平,曹变蛟是不知道的。


  新军之外的三名总兵看着战场上的形势,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没见识过新军和虎贲军的战斗,第一次明白这仗还可以这么打的——这还没贴在一起开始厮杀,胜负就已经分出了。


  鲁密铳还在射击。


  闯军前面的一线变成一个修罗地狱,在噼哩啪啦的枪声中,一片一片的士兵身上喷出血柱,惨叫抽搐,倒了下去。


  “轰”一声,闯军的十几万人马崩溃了。十几万人化成了溃军,朝四面八方逃去。


  前军崩溃,李自成丝毫不敢在战场上逗留。闯军的中军立即吹响了收兵的金声,李自成带着骑兵往南方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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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雨

  九月初八,曹变蛟率领大军走在中部县的山谷中。


  在鄜州大胜闯军后,李自成就再不敢上来交战。十万官军气势如虹,直接朝陕西省城西安扑去。


  只要占领了西安,闯贼就再无容身之处。如果李自成往山里逃窜,那闯军的贼兵一定会脱离李自成的指挥。到时候二十万闯军化为溃兵,则陕西就被平定了。


  鄜州一战赢得实在太容易,新军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兴奋情绪。苦练了几年,第一次上战场就这样摧枯拉朽,确实会让人比较兴奋。曹变蛟也没有给将士们泼冷水,他倒是觉得这股兴奋劲可以提高全军的士气。


  实际上曹变蛟也很兴奋。


  以前看李植的虎贲军大杀八方,曹变蛟是看得目瞪口呆。那时候曹变蛟对于虎贲军的战斗力只有膜拜的份,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率领这样一支火器军队。然而今天,曹变蛟却确实掌握了接近虎贲军的一支兵马。


  和虎贲军一样,京营新军有火铳有大炮,能击败几倍于自己的敌人。


  自己率领这样一支兵马,扫灭闯贼看上去十分容易。到时候平灭闯贼后南下攻打定贼,当真是要封侯!


  等定贼也被平灭,控制了湖广,新军规模再扩大一些。南方的文官哪个还敢不听天子的命令?


  曹变蛟骑马行在陕西的山谷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豪情。


  就连被曹变蛟挑出来的三个总兵都同样兴奋起来。


  之前在山西被挑出来,三个总兵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这一趟凶多吉少。毕竟李自成的贼军有二十多万,又是防守。而曹变蛟的新军加上三个总兵的正兵营只有十万人。十万人去打二十多万人,怎么看没什么胜算。


  这些年来闯军大量吸收边军逃卒,战斗力甚至强于官军。大明的官僚们越来越,边军各镇给予士卒的待遇奇差,而闯军中却颇有以强者为尊的气氛,对真正有战力的士卒十分看重。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量边镇老兵投贼。


  李自成的十几万骑兵几乎全是边镇的老兵,而真正的官军中却充斥着缺乏训练,没见过血,士气低落的新兵。这样的情况下,官军和闯军的战力谁强谁弱,不言而喻。


  宣府、大同和蓟镇东协三个总兵,对自己被武经略曹变蛟选中这件事情十分懊丧。


  然而经过鄜州一战后,三个总兵的态度完全变了。他们发现天子的新军战斗力竟是如此不可思议,简直可以和传说的虎贲军匹敌。跟随这样一支新军,击溃二十多万闯军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趟陕西之行,简直就是来抢战功的。


  进一步说,天子的新军这么强悍,以后天子完全掌握局势,在地方上大清洗东林党一派的官员也变成一种必然。此时能够跟上曹变蛟的步伐,说不定就能成为天子的嫡系,逃过未来的大清洗。


  三个总兵这半个月像是变了一个人,抢在曹变蛟身边马屁连连,把杨国柱这几个京营总兵都挤到了后面去。


  对此,杨国柱等人自然是十分鄙夷。


  不过杨国柱这些人是天子钦点的总兵,以后前途不可估量,自然不会和魏大中等人争夺拍曹变蛟马屁的机会。


  杨国柱正在大军中间骑行,突然前面有五名斥候奔驰过来。斥候兵一路骑行到杨国柱的身边,朝杨国柱大声说道:“军门,西南面三十里集结着大量的闯军骑兵,一路吊在我们前面不进不退,不知道想做些什么。”


  杨国柱正要说话,旁边的曹变蛟却已经骑了过来。


  “有多少骑兵?”


  那个斥候大声答道:“回经略的话,贼兵聚集在山谷间,人人有马,我们在山头上用望远镜也看不尽所有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万人。只觉得无边无垠,堆满了整个山谷。”


  听到斥候的话,曹变蛟和杨国柱对视了一阵,有些警觉起来。


  听这个斥候的话,似乎闯贼的骑兵主力就在三十里之外。


  这个距离十分微妙,因为京营新兵大多是步卒,一天也只能走三十里,无法杀到贼兵那边去。而闯军的马军和骁骑人人有马,甚至一人双马,前进三十里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换句话说,闯军的主力吊在曹变蛟的三十里外,是随时可以发起进攻,完全掌握主动权。


  杨国柱惊讶地问道:“闯军想做什么?”


  曹变蛟也不明白闯贼想做什么。闯军十几万马军和官军十万人人数差不多,硬冲新军根本没有赢面。上个月在鄜州闯军全军出动都大溃逃,难道闯军这次想靠十几万马军获胜?


  两人正在思索,却突然听到天上传来一声闷雷。


  “轰”


  要下雨了。


  新军的士兵们按照平日训练的章程,把油布拿了出来。士兵们把火药袋和鲁密铳都用油布包了起来,收进了附近辎重车的下层,防止火铳被淋湿。大炮的炮兵也将炮车上的火药桶和炮口用油布封了起来。


  宣府总兵魏大中见曹变蛟停在官道旁边,策马走了过来,大声喊道:“经略大人,要下雨了,这火药怕是要受潮啊。就算包得再严密,恐怕在雨里也打不响火铳了!”


  曹变蛟心里一个咯噔。


  新军在训练中也多次演练过下雨时候的对策,对于新军这样依赖火器的部队来说,下雨时候只有一个对策,就是远离敌人!


  曹变蛟猛地朝传令兵吼道:“全军听命,调头向东北方向行进!全速行进!”


  传令兵们被曹变蛟吼了一声,不敢怠慢。他们四散开来,骑着战马往队伍的前方和后方驰骋而去,把曹变蛟的命令传到了全军。


  但队伍还没有完成转身,雨水就飘了下来。


  一滴,两滴,开始时候还只是几滴雨点。但很快,雨点就变成一片一片的。雨借着风势,在空中来回飘舞,越下越大。


  很快,曹变蛟绑着头巾的头发就被淋湿。雨滴在发鬓上越积越多,变成一道一道的流了下来。


  曹变蛟焦急地看着官军兵马改变行进方向,朝东北方向逃去。


  前面突然又有一队斥候冲了过来。


  “经略,贼军的骑兵全军出动,冲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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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 冲阵

  雨落在地面上,让杂草和灌木之间的泥土变得十分泥泞。尤其是士兵踩过的泥地,地表的植被被破坏,更加湿滑。


  新军的士兵艰难地往东北方向逃去,希望能熬过这段下雨的时间,不要在雨水中遭遇闯军骑兵。


  然而天不遂人愿,淅淅沥沥的雨水虽然不大,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西南方向渐渐响起滚雷一样的马蹄声,十二万闯军骑兵已经在两里之外。


  曹变蛟知道今天是躲不掉了,大声吼道:“全军列圆阵迎敌!”


  对于在野外面对骑兵的步兵来说,圆阵是一种最简单,防御力最强的阵形。圆阵各个方向一样坚厚,不会被骑兵包抄后路而崩溃。


  新军士兵们在雨中停止了逃跑,开始列阵。这些训练了多年的士兵知道今天必将是一场血战,一个个都有些慷慨,拔出了腰刀严阵以待。


  宣府的士兵手持长枪,护在了新军的东翼。这些老兵虽然士气不高,但在大战之前并没有慌张情绪,显得颇为镇定——毕竟这些老兵都是和鞑子厮杀过的悍卒,哪里会害怕贼兵?


  但是同样在东面的蓟镇和大同的新兵则十分慌张,新兵们想到马上要以步卒迎接骑兵的冲锋,一个个脸色发白。


  马蹄声越来越近。十几万匹军马践踏大地的声音实在是太惊人,给人极大的心理冲击。


  很快,闯军的骑兵就出现在山谷的转角处。


  下雨天新军不能用大炮轰炸闯军,但泥泞的地面同样影响了骑兵的冲刺。如果说在干燥土地上骑兵集团冲锋可以冲到四十公里的时速,那么在雨中,这些骑兵只能跑出三十公里每小时,冲击力并没有原先那么大。


  闯军的组成和十年前大不一样,如今的闯军精锐中大多是投贼的官军,擅于弓射者不少。本来冲锋的时候闯军还能一边射箭一边冲刺,但在雨中弓箭没有杀伤力,所以新军倒也不害怕会受到箭雨的冲击。


  但是不管怎样,这是十二万匹近一吨重的马,毫无疑问,前排的士兵将受到死亡的冲击。


  两军越来越近,一百丈,五十丈,三十丈。曹变蛟手持虎枪立在阵前,突然大声喊道:


  新军是天子的亲军,在哪里厮杀都是为了天子。此时曹变蛟高喊万岁,顿时感染了周围的士卒,六万人山呼海啸,大声怒吼:


  轰一声,闯贼的骑兵撞上了新军的前列。


  就像是潮水撞上了堤岸,顿时在边缘地带激起巨大的水花。不过那些水花不是潮水,而是被撞到半空中的步卒。最前面的步卒在军马的冲撞下站不稳脚跟,被撞飞了。飞起的步兵受到的伤害是极重的,大多数都是重伤。


  好在山谷并不宽阔,战场宽度不过三里。虽然有一千多士兵被骑兵撞飞,但伤亡还是可以承受的。


  骑兵装进步兵集群中,停了下来。贼兵们惊讶地发现,官军被骑兵狠狠撞了一下,队形居然丝毫不乱。这一支使用火器的官军在冷兵器厮杀中同样十分坚韧。


  新军的士兵高喊口号,挥舞腰刀和骑兵们厮杀在一起。


  杨国柱手持一把大刀,在士兵的掩护下冲进了贼兵的骑兵中。一个贼军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杨国柱一刀砍在胸口,惨叫着摔下了马。杨国柱一击得手,怒喝一声,又挥刀朝另一个贼兵砍去。


  曹变蛟同样身先士卒,他被闯军的军马撞了一下,往后飞了半米。但是仗着身体强壮,他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举着虎枪就往前面冲。


  倒不是曹变蛟托大,实在是他从来就这样打仗的。每一战,他都是冲到最前面厮杀的。


  看到曹变蛟这么骁勇,他身边的新军士兵士气大振,挥舞着腰刀就往贼军的骑兵中冲去,俨然发起了反冲锋。


  十二万骑兵冲击十万官军,没能把官军冲垮,反倒陷入了缠斗中。


  李自成骑马站在二里外的山头上,看着闯军和官军的纠缠,皱紧了眉头。


  李自成本以为官军是使用火器的步卒,步战能力一定十分有限。李自成希望十二万骑兵冲锋的气势可以一次性冲垮官军。就算再不济,也要把官军冲得七零八落,士气大降。


  可战场上的情况是,冲阵的骑兵和官军步兵黏在了一起。


  李过叹了口气,说道:“小曹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带出来的京营可谓是铁军。”


  李自成吸了口气,想起了十几年前在陕西被曹文诏追杀的情景。那时候的贼军战斗力很弱,一碰到曹文诏就像见了阎王一样,被杀得只会逃。想不到十几年过去,闯军实力大涨,还是不能冲垮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


  李过突然又说道:“不过那东面的二万多官军似乎快垮了。”


  李自成抬头一看,看到大同镇和蓟镇的士兵已经摇摇欲坠。


  这些士气低落的新兵显然承受不了和闯军老贼对战厮杀的压力,支撑不住了。


  只听到轰的一声,这两万多新兵崩溃了。他们丢弃了手中的武器,撒腿往北方逃去。


  李自成脸上一喜,兴奋地观察着战场的变化。


  但是令他十分失望的是,京营新军并未因为二万新兵的崩溃而大溃败。在大同和蓟镇新兵逃下去的地方,宣府的老兵们挥舞着长枪补了上来。


  宣府的老兵一补上来,场面就再次变成了血腥的缠斗。


  狭窄的山谷中,战场宽度很窄,闯军的人数优势并没有转化成阵形上的优势。在狭窄的地形中,骑兵也不能反复冲击步卒。


  李自成身边的宋献策看着看着,摇了摇头,说道:“闯王,这支官家的京营十分强悍啊,我们冲不进去。”


  李自成吸了口气,十分的失望。


  骑兵的最大优势是冲击力,在两军缠斗的过程中,骑在马上其实不利于战斗。前排的闯军开始下马步战,但因为军马的遮挡,闯军的队形密度很低。前排的闯军精锐往往是两个人面对新军三个人,打得十分的难解难分。


  雨水的存在,也让战争变得更加艰难。雨水中的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付出比平时多几成的力气。


  两军在三里宽的山谷中反复拉锯,伤亡在不断的上升。被锋利武器割出来的鲜血在战场上喷洒,渐渐把战场前排的泥水全部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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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章 器材

  战斗持续了整整半天。


  天上的雨水早就停止了,但是新军士兵和贼兵黏在一起厮杀,也无法再拿起火铳射击。新军的将士们只能依靠手上的腰刀和身上的胄甲尽力厮杀。


  新军不能后退,因为一退就是大崩溃。闯军不断往前面挤压,新军只能全力支撑战线。


  闯军也不愿后退,因为这场雨是难得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若不能利用这场雨水重创新军,新军就会在晴朗天气中利用火器一路南下。


  双方在三里宽的战线上不断投入生力军,士兵不断倒下,然后又不断增加新的人手。血肉横飞的第一线就像是一台绞肉机,不断把两方的年轻士卒变成不能动弹的尸体。


  一直从下午杀到傍晚,杀到天色昏暗,李自成才敲响了收兵的金声。


  看着缓缓往后面退去的闯军士兵,曹变蛟只觉得浑身都虚脱了。这半天他也不知道杀了多少贼兵,只觉得手都快举不起来了。他的右臂和左腿上被贼兵砍了两刀,但有盔甲挡着,伤口不深。


  拄着虎枪站在地上,曹变蛟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杀了半天,伤亡实在是无比的惨重。闯军起码抛下了一万人在战场上,而新军和宣府正兵营的伤亡基本上也差不多。


  六万新军,转眼就变成五万人。


  曹变蛟觉得心在滴血。


  新兵是花了多少银子堆出来的精锐?每一个新军士兵都是熟练的火铳手,都是无比珍贵的。然而在这山谷中,新军士兵却在最没有优势的肉搏中战死。


  这样的战斗不是天子所想要的,天子要的是曹变蛟摧枯拉朽拿下陕西。但现在仗打成这样,天子的战略已经无法实现——从中部县到西安还有几十天的路程,路上必然会再下雨。而闯军的骑兵吊在新军不远处,一下雨就会扑过来。


  闯军的骑兵有十几万,经得起动辄万人的伤亡。但是新军只剩下五万人,若是再来一场伤亡万人的战斗,新军一定会崩溃。


  杨国柱提着大刀慢慢走了过来,无奈地说道:“提督,贼军如此作战,形势对我们不利。”


  曹变蛟扫视了一眼战场,又看了看那些惨死在战线上的年轻士兵们,咬牙说道:“如今只有上报圣上,请圣上决断。”


  九月十九,天子朱由检站在乾清宫的书房中,对着窗外的景物叹了一口气。


  曹变蛟的塘报,已经发到朱由检处。


  曹变蛟在中部县受到李自成的攻击,损失惨重。官军受此重创后回师进入中部县县城固守,已经无力南下攻打西安。


  朱由检原以为装备新式大炮和鲁密铳,练了几年的新军派出去一定是摧枯拉朽,可以像虎贲军那样横扫贼兵。没想到李自成如此狡猾,却专门等着下雨天攻击新军。这样一来,新军的火器优势就完全没有了,完全是以自己的短处应付闯军的长处。


  这样一来,所谓攻灭闯贼收复河南,变成了一句空话。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一甩袖子坐到了椅子上,朝东厂太监王德化问道:“王德化,天津王的虎贲军是如何避免雨战的?”


  王德化拱手说道:“回圣上,虎贲军从前都是随官军大部队征战,敌人即便雨天袭击虎贲军也会被其他官军阻拦,所以没有雨战的问题。”


  “这些年来,虎贲军独力作战越来越多,就给士兵装备了一整套防雨器具。那些器具制作精良,能挡住小雨的浸润。即便是小雨天虎贲军也能作战。而暴雨的持续时间一般都很短,最多只有一、两刻钟,暴雨时候虎贲军只要急行军远离敌人即可。”


  “虎贲军在河南和闯军作战时候,就是靠防雨器具克服了小雨天气,大败闯军才攻入了河南。”


  朱由检问道:“你可见过虎贲军的防雨器材?京营匠户可能仿造?”


  王德化拱手说道:“圣上明鉴,虎贲军的保密工作极为严密,番子最多也只在二十丈外看到过那些防雨器械,没法看仔细了。”顿了顿,王德化说道:“而且据番子的描述,奴婢觉得那些防雨器械颇为讲究,若是让匠户仿造,恐怕一个月都做不出一套出来。”


  听到王德化的话,朱由检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自己仿效虎贲军建立新军,看上去有模有样,但实际上新军的装备和虎贲军的装备还是差得远。李植拥有范家庄这个领先时代的大工厂,可以短时间内生产出大量的新式装备出来。而京城的匠人们还停留在手工制造的阶段,效率十分低下。


  王承恩拱手说道:“圣上,如今之计,只有让津国公加急制造五万套可用于鲁密铳的防水器材,送到中部县武经略手上了。否则武经略被挡在中部县不敢前进不能后退,时间久了恐怕生变。”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摇了摇头。


  本来攻打河南,是朱由检从李植手上硬生生抢下来的战功。朱由检不顾李植的腹诽,硬是在李植可以席卷陕西的时候让李植停下来,转而让新军去收割这个胜利果实,为的是提高自己这个天子的声望。


  然而现在,新军害怕雨战,想拿下陕西就要去向李植求助。


  且不说李植会不会出手相助,就是这个求助的动作都让朱由检觉得脸面无光。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坐回御座上,又打开了曹变蛟的塘报看了看。此时只要有一丝独自拿下陕西的可能,朱由检都不愿意去向李植求助。


  现在去求助实在是太丢人了。


  王承恩拱手说道:“圣上,不能犹豫了。如今武经略的大军守在中部县,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会被闯军的骑兵尾随,闯贼就等着雨天时候重创新军。实际上,武经略的兵马是被困在中部县了。若是时间久了粮草运输被闯军断了,那新军五万人就全完了。”


  朱由检听了王承恩的话,无奈的眼睛一闭。


  许久,他才说道:“罢了!王承恩你带几把鲁密铳去一趟天津,请天津王提供适宜于鲁密铳的防雨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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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南直隶

  王承恩带着十几个宦官站在天津郡王府前,看着那由津国公府改造的天津郡王府,摇了摇头。


  想不到再次来到这里,是来求李植的。


  虽然王承恩提议天子找李植要防水器材,但王承恩也知道这一行是很丢人的。当初李自成大溃败之际天子推开天津王,说让我的新军来,结果如今天子的新军被困在陕西中部县,进退不得。事到如今,还是要求李植提供援手。


  便是王承恩一个太监,也觉得此事有些羞耻。


  然而此事却不能不办,天子如今在京城压制文官,大张旗鼓变法,正需要前线一场大胜来增加威望,震慑江淮一带的江北军。如果五万新军全部折在陕西北部,恐怕不但天子的威望会受损,文官们甚至会集体反扑。


  江北军在南方,攻不到京城去。但是京城附近的蓟镇、宣府和大同各镇有十几万营兵。这些营兵表面上是大明的兵马,实际上各级将领全部是文官提拔的。天子如今以一己之力硬撼满朝文臣,若是京营殒殁,京城附近的杂兵们很可能闹事。


  天子变法彻底断了士绅的财路,文官的反扑也必然是十分凶狠的。说不定这些杂兵会效法当年李植所为,攻到京城附近兵谏。


  所以无论如何,京营兵马必须赢。如果京营输了,天子好不容易搞起来的均赋变法可能就会夭折。


  王承恩吸了口气,带着宦官走进了王府。


  王府的大殿门口,李植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四爪金龙盘领窄袖袍,站在高台上等待王承恩。


  此时李植身为郡王,不是王承恩一个司礼监太监可以怠慢的。他快步走到高台下面,拱手拜倒:“王承恩见过天津郡王殿下!”


  李植笑了笑,打量了王承恩一番,只觉得王承恩一脸的疲劳,似乎好长时间没睡好了。


  作为天子身边的第一亲信,王承恩不但要伺候天子,还要担心家国社稷,这压力实在是有些大。


  李植一挥手,说道:“中贵人随寡人入殿吧!”


  王承恩大声唱诺,走上了高台,进入了王府的大殿。


  进入大殿,王承恩发现天津巡抚李兴等大臣都已经等在那里了。众人看见天子的亲信来了,都上来和王承恩见礼。王承恩此时来天津求人,自然是一一回礼。


  李植坐在王座上,淡淡问道:“中贵人此番来我天津,所为何事?”


  王承恩听到这话,看了李植一眼,拱手说道:“郡王殿下,咱家这一行,是来为京营新军求一套防雨的器材的。”


  李植淡淡答道:“哦?”


  王承恩快语说道:“殿下,咱家直说吧,现在五万京营新军困在陕西中部县,因为缺乏防水器材进退不得。这日子拖久了,恐怕迟早要被闯贼断了粮道。如今之际,只有殿下制造出防水器材,才能救下新军。”


  李植听到这话,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兴看了看李植的脸色,哈哈一笑走了出来,说道:“中贵人此言差矣。天子当初有言,虎贲军占领潼关后不需西进,只需在河南静待新军的捷报便可。天子如此言论,自然是不需要我天津上下插手陕西的事务。”


  “天子都已经放话了,中贵人怎么能擅自瞒背天子,到我天津来讨要防雨器材?”


  李兴这句话,就是打王承恩的脸了。


  傻子都知道,若是天子朱由检不发话,王承恩自然不会来天津讨要器械。然而王承恩却不好意思说这事是天子布置的,因为当初虎贲军打得闯贼落荒而逃时候,天子圣旨上的气魄实在太大。当时天子以为陕西的战事不足为虑,六万新军弹指可灭闯贼。


  谁知道阴沟里翻船,如今变成这样的局面。


  难道王承恩要承认这次是天子拉下脸来求李植?王承恩不可能承认这一点,他便是拼了命,也要维护天子最后的一点脸面。


  脸上红了又白,王承恩站在大殿中央说不出话来。


  李兴其实是有些恼火当初天子的圣旨的。当初他率兵占领潼关,眼看就要再下陕西一省,立下大功,结果却被天子一道圣旨拦住。李兴眼看自己就要到手的功劳被天子抢去,十分不痛快。此时看见王承恩的尴尬,他还想出言嘲讽。


  但是李植挥了挥手,制止了李兴的追杀。


  李兴看见李植的手势,把到嘴的话吞了下去,冷笑了一声。


  王承恩见李植帮自己解了围,拱手说道:“新军情况危急,请殿下施救!”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中贵人!为新军制造防水器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铸造工厂要制造模具,用钢水铸造。然后机床厂要精修成型的器械,最关键的,是要在铸件上车出螺纹和卡扣,这样防水器械才能装在火铳上。”


  “若是靠匠人手工打造,恐怕一个月都做不出一个来。”


  “而且闯贼狡猾无比,恐怕不但会在雨天开战,也会在夜间袭营。新军若想取胜,不但要防雨的器械,更要照明弹这种夜战利器!”


  王承恩眨了眨眼睛,暗道李植开始喊难,却又主动要给照明弹,这显然是要提条件了。


  李植一挥四爪金龙袍袖子,说道:“寡人这次为天子制造器械,提供照明弹!作为交换,寡人来日南下击败叛党江北军后,愿为天子治理半个南直隶。”


  听到李植的话,王承恩一下子脸色发白。


  李植想染指南直隶。


  南直隶是什么地方?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寻常省份,是南方的直隶省,大明留都南京所在。南直隶有人口三千多万,占大明人口总数的两成。半个南直隶,那也是一千多万人口,接近天津加上山东再加上河南的总人口。


  不算朝鲜的话,李植统治的大明人口其实也只有一千八百万。李植一下子想要半个南直隶,实际上是要把治下领地翻一番。


  王承恩有些结巴说道:“南直隶是我大明留都所在,岂能交给殿下管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南京在长江以南。长江以南的南直隶寡人不要,寡人只要长江以北的。若是天子同意,以后这江北的南直隶就叫做江淮省,由寡人代天子治理。”


  长江以北的南直隶,比半个南直隶还要多,人口近两千万。


  听到李植的话,王承恩脸上白了又红。要是在平时,恐怕王承恩立即要跳起来骂李植狼子野心。然而此时新军正处于危亡中,王承恩却丝毫不敢得罪李植。


  最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容咱家上奏天子,由万岁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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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分配

  十月初三,太仓库中,天子朱由检在一排一排的银架中走动,脸上有些欣喜神色。


  按大明惯例,田赋分为夏税和秋税。田赋夏税无过八月,秋税无过明年二月。此时北方各省的夏税都已经收缴完毕。该转运的转运,该上缴太仓库的上缴太仓库。


  所谓的转运,就是地方上直接把收取的税银运到各个衙门、军营、卫所和学校等机构这些机构开销支出。大明朝税制十分复杂,各级机构十分臃肿,这每年转运的数额十分巨大。


  但总体来说,地方上转运的税收占到总税收的九成左右。只有十分之一的税款是上缴到中央的太仓库的。包括李植控制的天津、山东和河南,都是将主要税收转运当地各个机构,只按照历年惯例上缴少量的税收到太仓库。


  所以大明朝每年的总税收二千多万石,但是太仓库每年入账的银两只有几百万两。再加上崇祯年间灾荒连年,田赋拖欠现象愈演愈烈。每年太仓库的收入都在减少。这越来越少的几百万两银子有时候还要支付边军的军饷,甚至入不敷出。


  所以朱由检的财政,一直捉衿见肘。


  但是在这次均赋的变法后,情况有了好转。


  山西和北直隶今年的收入,远多于往年。不但两省没有一点拖欠税款的情况,还增加了两成的田赋上缴中央——朱由检效法李植,在均田赋后提高两成田赋。因为均赋后百姓负担极低,这增加的两成田赋百姓都能欣然承受。


  因为基数的巨大,这两成的田赋全部上缴太仓库后,数量是可观的。


  王承恩跟在朱由检身后,拱手说道:“圣上,山西和北直隶增加的两成田赋后,上缴太仓库的田赋增加了本色六十一万五千石。这些粮食售卖到市面上,值银一百五十三万两。”


  朱由检行走在白灿灿的银架中间,点了点头。


  对于去年年入只有六百多万两的太仓库来说,一下子多了一百五十三万两让朱由检手头大大的充裕了——要知道那六百多万两银子要支持剿贼边军的军饷,要处理各地的赈灾,全部都有固定用途。而这一百五十三万两,却可以拿出来机动使用。


  朱由检朝王承恩问道:“王承恩,这每年一百五十万两若是拿来练新军,能练多少新军出来?”


  王承恩拱手说道:“圣上,新军现在的月饷是三两银子,算上各种装备和杂用,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可以再养两万五千新军。”


  听到王承恩的话,朱由检哈哈笑了起来,如果能再增加两万五千新军,朱由检对北方的控制力又会大大增强。


  “善!天津郡王的九字变法果然立竿见影!”


  王承恩见天子对李植这么信任,想起李植试图染指南直隶的企图,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朱由检注意到了王承恩的脸色,笑着说道:“天津王想控制长江以北的南直隶?”


  王承恩拱手说道:“圣上,确实是这样。”


  朱由检吸了口气,说道:“现在的南直隶,其实也不听朕的指挥啊。”


  南直隶现在控制在南京留守政府手上。


  南京的留守政府本来是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留下的“备份政府”,负责管理南直隶在内的南方事务。当初设立这个备份政府的原因是因为北京位于前线十分危险,是为了在北京万一沦陷时候有一个退路。


  本来这个留守政府虽然处于半独立状态,但还是受北京控制的。


  然而自从江北军和李植开战以后,南京的官员就基本上不听朱由检的指挥了。南方的军镇完全服从钱谦益和史可法的调动,对朱由检的圣旨置若罔闻。而到了去年,在江北军第二次攻击李植以后,甚至南京留守政府的官员任命朱由检都管不到了。


  因为朱由检支持李植,南京的留守政府已经越来越独立了。李植要夺取士绅们吃饭的东西,南方的士绅为了维护自己的根本利益,已经不顾一切了。


  南京政府中没有宗室和勋贵,所有的成员都是代表士绅利益的文官。这些文官仇恨李植入骨,甚至仇恨支持李植的天子,已经撕下了温情脉脉的忠君面具,开始脱离北京的控制了。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要知道在原先的历史上,东林党因为失去对南明朝廷的控制,就可以鼓动左良玉攻打南京“清君侧”。而李植要夺取的,比朝廷上的权力更多,是要士绅的命,士绅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南方除了还继续向太仓库缴税外,其他的事务已经完全不听朝廷。所以天子朱由检目前所能控制的,只是京营新军能够震慑的山西和北直隶。


  不过说起来,即便南京不听指挥,朱由检的权力还是比前几年更大。要知道在前几年东林党控制朝廷的时候,复社张溥靠贿赂朝中大臣就能让周延儒变成首辅。可见那时候朱由检连北京城都控制不了,南京的事情就更加鞭长莫及。那时候所谓的南京人事,还不是东林党自己说了算?


  唯一的区别是那时候南京不和李植作战,而北京又控制在文官手上,南京和北京看上去没有冲突。


  朱由检想起南方的事情,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江北军形同叛逆,甚至在天津王讨伐东奴、流贼时候攻击天津王,完全不把朕的圣旨放在眼里。”


  “与其让江北军控制南直隶北部,不如让天津王治理。天津王到底是忠心的,拱卫大明的姿态还是很足的。”


  王承恩唱了个喏,低头没有说话。


  朱由检看着沉默的王承恩,知道王承恩是在担心李植的尾大不掉。


  沉吟片刻,朱由检说道:“天津王的忠心,朕从来不疑。如今的要害是朝廷太弱。朝廷若过于弱小,天津王无论如何都令朝廷生疑。所以与其限制天津王,倒不如利用天津王的力量做大朝廷。”


  “传朕的旨意给天津王,长江以北的南直隶天津王肯定是要均赋的。均赋以后增收的两成的税赋不得截留地方,天津王要全部缴到太仓库。”


  听到天子的话,王承恩眼睛一亮。


  如果说南直隶增赋后的税收是十二成,九成“转运”被李植用于地方事务的话,那天子夺取这两成增赋,就等于抢下了九成外的三成财税。


  江北人口近两千万,这夺取的两成田赋,恐怕有近二百万两银子。这要是拿来练新军,少说又能增加三万人。


  王承恩欢喜起来,拱手说道:“天子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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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 夜

  十一月二十四的陕西耀州,万籁俱寂。六万五千官军在曹变蛟的率领下扎营于野外,士兵们此时已经进入了梦乡。


  李植的器材制造得很快。对于普遍使用蒸汽机机床进行机械加工的范家庄工业来说,生产五万套防雨器材是小菜一碟。而夜战用的照明弹更是早有储备,直接拿出来用就可以了。


  李植只用了三十天就准备好了这些器材,派出车队把器材送到了曹变蛟营中。


  得到了李植的器材后,曹变蛟进行了试用,发现效果很好。虽然防雨设备不能在大雨中使用,但应付一般的小雨是没有问题的。而照明弹的效果就更好,完全可以把夜晚完全照亮,宛如白昼。


  曹变蛟随即发兵南下,攻打西安。


  曹变蛟这次南下,没有带大同和蓟镇的两万五千弱兵。这些弱兵士气低落不堪一击,在战场上一受到攻击就溃败,除了拖累士气没有其他的作用。


  新军如今只剩下五万人,士气没有原先那么坚韧。若是打起仗来这些弱兵一触即溃带垮了新军的士气,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官军只有六万五千人南下。


  曹变蛟有了新装备,李自成却不知道。面对咄咄逼人的官军,李自成选择了晚上袭营。


  实际上,在古代战争中夜袭并不少见。最著名的“李愬雪夜入蔡州”,就是夜袭的典型战例。而且古代夜盲的人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多。如果大家都是夜盲,上元节赏灯之类的活动根本就没法举行了。实际上在明代每有佳节,市井妇女们晚上就会结伴游街,肆意欢笑。这种风俗传遍南北,可见当时夜盲的是少数人。


  古人作战之所以避免晚上,是因为晚上看不见旗号,一打起来很容易陷入混乱。


  不过对于现在的李自成来说,承受一点陷入混乱的风险是值得的。火铳兵在黑暗中没有视野,只能和闯军肉搏,这样一来闯军可以以人数优势压倒官军。


  安静的晚上,李自成选出十五万不夜盲的闯军士兵,浩浩荡荡地朝官军大营中杀去。


  古人夜袭讲究的是人衔草,马衔枚,那说的是要出其不意。然而李自成知道曹变蛟作为大明名将,不可能在营寨外没有斥候防卫。所以李自成也放弃了突然袭击的企图。十五万人金鼓大作,稳步推进。


  闯军一接近官军大营,官军就全部惊醒了。五万新军端着鲁密铳走到了营寨边缘,将铳口对准了涌过来的闯军。


  李自成策马站在一个较高的小土丘上,观察着官军的营寨布置。


  仿效虎贲军,新军营寨外面的三十丈一线上面有许多柴火堆。这些柴火堆由晚上值勤的士兵照料,为火铳手提供视野。但在李自成眼里,这些柴火堆并不是问题,柴火堆只能照亮附近十几米的地方,而且光线影影绰绰。闯军只要派出一些饥兵上去冲击柴火堆,很快就能扑灭这些照明火堆。


  闯军士兵们高声喊杀,冲向了脆弱的官军营寨。


  官军开始射击。


  然而官军在晚上的视野很糟糕。即便是射击柴火堆旁边的敌人,光线不足也会导致命中率直线下降。


  在噼哩啪啦的枪声中,闯军并没有被打死多少人,就把营寨三十丈一线上的几千个柴火堆全部踢灭扑灭了。


  营寨前面十丈处还有一线柴火堆。不过既然第一线的柴火堆这么容易对付,第二线的柴火堆显然也不在话下。


  李过站在李自成身边,看着不远处的官军营寨,哈哈笑了起来。


  “闯王,这些京营新军以为自己是李杀神的虎贲军啊。只有六万多人也敢南下攻击我们二十多万人。我们教教他们什么叫做以卵击石!”


  “别说雨战我们可以打垮他们,就是不下雨了,夜战我们也能把他们打烂。”


  牛金星拱手说道:“闯王,若是此战得胜,我大军可以乘势攻入防守空虚的山西。届时山西陕西连成一片,我闯军大有可为!”


  李自成听着两人的话,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实际上在李植的山东转了一圈后,李自成就再没有逐鹿天下的雄心了。李自成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李植的对手。现在和京营官军厮杀,也改变不了打不过李植的事实。李自成现在只希望能守住西安,根本不敢再攻击山西,以免把李植的虎贲军招惹过来。


  宋献策看了看李自成,看到了李自成眼中的无奈,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献策正要说话,突然却听到官军营中突然响起“轰!”“轰!”几百声响声。几百个黑洞洞的东西突然从营寨边缘斜斜射入天空。


  那黑洞洞的东西飞到了百丈高的天空上,突然嘭嘭的炸响,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那几百个照明弹像是几百个小太阳,又像是夺目的星辰,照亮了附近几里。


  闯军正在黑暗中冲击挖了两条壕沟的官军营寨,却被三百多枚照明弹照亮了身形。十几万闯军士兵刹那间全部暴露在官军的视野中。


  李过猛地身子一抖,大叫:“糟糕!”


  李自成眼睛一瞪,眼睛里顿时变得血红一片。


  官军开始射击了。


  爆豆一般的枪声中,无数黑色烟雾从鲁密铳的铳口喷出。一万多发子弹像是暴风雨一样扫向冲击营寨的闯军士兵。


  闯军前沿此时已经冲到了官军营寨的十五丈外,距离十分近。新军射出的子弹可谓是弹无虚发。


  不管是身经百战的投贼老兵,还是刚刚加入闯军阵营的山西新兵。不管是一身鱼鳞甲的闯军校尉,还是只有一把长枪的饥兵,在火铳面前都是一发子弹的问题。


  闯军前沿的士兵就像是被推倒的麻将,身上绽放血花,扑通扑通往地上倒。


  闯军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打死了近万人。


  一排士兵射完,第二排又接上来射。


  又是一片暴风雨般的子弹扫来,杀猪般的惨叫声从中弹士兵的口中冒出。又是几千人被击杀在营寨外围,场面犹如大屠杀。


  当初十二万骑兵肉搏战和官军厮杀半天,伤亡不过万人。而现在被官军的火铳射了两次,闯军一下子就死了一万多人。


  前面还有两道深深的壕沟,在如此光亮的环境中根本不可能冲过去。


  “轰”一声,闯军崩溃了。


  但是新军士兵没有放过逃跑的贼兵们,第三排又站到了营寨外围,继续射杀逃跑的闯军。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百零二章 巴西

  扎营地外面,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浓密的原始森林,让整个世界看上去都是绿色的。吕虎百无聊赖地站在船员们烧出来的扎营地边缘,偶尔走出营寨走进森林里。


  他在森林里观察原始森林中的树木,发现没有一种自己认识。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大陆,汉人从不曾在这里拥有任何一块土地。


  阳光很猛烈,吕虎擦了擦头上的细汗,最后干脆把肩上的毛巾拿起来擦拭脸面,忍不住骂道:“这‘南美洲’和‘非洲’一样,十二月居然是盛夏。”


  吕虎率领的探险船队到达了美洲,现在他正处于南纬十度的南美洲东岸,在后世的巴西萨尔瓦多一带。


  现在南美洲大陆已经是欧洲国家的殖民地。


  一百多年前,也就是16世纪初,葡萄牙、西班牙殖民者开始入侵南美洲。1521年,征服者埃尔南·科尔特斯消灭了墨西哥的数据公司特克文明,建立“新西班牙”。1533年,法兰西斯克·皮泽洛攻陷印加帝国首都库斯科,消灭了南美的印加文明。


  实际上欧洲人和南美土著的战争中,细菌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欧亚大陆上生活的欧洲人适应了大量的病菌,和这些病菌和平共存。然而在横向宽度十分狭小的南美洲,病菌的种类十分有限。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登陆拉丁美洲后,天花等病毒就在拉丁美洲肆虐,帮助伊比利亚半岛的征服者大量杀死土著部落。


  在崇祯二十一年的十二月,葡萄牙已经完全侵占了巴西海岸地区,西班牙则统治了除巴西以外的南美其他海岸地区。


  实际上,吕虎这一趟走得十分不容易。


  首先是带路人的得到不容易。海洋中暗礁很多,不走前人摸索出来的航道容易触礁。李植派人在澳门活动了一年多,才找到一个熟悉欧洲到亚洲航道的汉人。


  这个汉人跟随葡萄牙人的船只贩卖生丝,在欧洲和亚洲之间走过十几年的船,是船上的助理测量员。李植花费重金将这个汉人雇佣下来,为吕虎带路开到非洲西岸。


  其次是这一路要躲避欧洲人的武装商船和战舰。


  为了载运更多的货物,这次探险队乘坐的是三艘蒸汽轮船,而非铁甲舰。虽然三艘轮船吨位也有五百吨左右,配置了十二门十八磅炮。但比起欧洲人动辄二十门炮的武装商船,甚至四十多门炮的战列舰,蒸汽轮船的火力就略显不足了。


  所谓公理只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在这个时代的公海上,奉行的完全是弱肉强食的海盗法则。看到吕虎的商船,不少欧洲人的船队都试图上来劫掠。


  全靠蒸汽轮船航速远高于欧洲人的帆船,吕虎才一路躲避,没有被欧洲人的船队抓到。


  从天津出发,经过台湾进入南海,越过马六甲进入印度洋,绕过整个印度次大陆到达非洲东岸。从非洲东岸南下绕过好望角,然后一路北上到达象牙海岸。从象牙海岸一路往西,船队直接开到了南美洲。


  欧洲人都是凶残的殖民者,随时会洗劫吕虎的舰队。没有殖民者的沿线国家也不是善类,随时会杀人夺船。所以吕虎不敢拜访这条航道上的有名大港。一路上舰队都是寻找人烟较少的小海港小渔村补给。


  开了两个半月,吕虎的探险队才到达了南美洲这片蛮荒的大陆。


  此时虽然葡萄牙人名义上征服了整个巴西,但实际上在巴西的殖民者人口很少。除了几个大城附近有一些农庄,大多数巴西大陆都是原始森林。吕虎连续在几个登陆点烧出空地建设临时扎营地,也没有人任何葡萄牙人的势力发现。


  天色越来越暗,吕虎看了看远处的森林,焦急地说道:“怎么今天的探险队还不回来?”


  以李植现在的海军实力,征服南美洲还不太现实,对于暂时来说不缺乏土地的李植来说,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实际利益。吕虎这次来南美洲,是来寻找橡胶树的。


  橡胶树是重要的工业原材料,甚至可以说是宝贵的战略物资。没有橡胶,很多现代工业产品就无法生产,比如说轮胎。对于立志于发展出近代工业体系的李植来说,橡胶的缺乏是无法容忍的。


  所以李植派出了探险队。


  探险队开始时候试图和葡萄牙人打交道,希望通过葡萄牙人的买到橡胶果实。但是探险队很快就发现葡萄牙人的殖民地对外来的船队十分敌意,基本上不接受外国船只停靠。吕虎在两个葡萄牙人的港口都遭到岸防大炮的炮击。


  无奈之下,探险队只能自己深入海岸中搜索。


  不过吕虎的运气不错,只换了五个地方,建立了五个临时营寨,搜索橡胶树的工作就有了眉目。


  昨天派到丛林中的探险队送了天津精布给当地印第安土著后,当地土著咿咿啊啊,似乎是说他们附近的树林里有李植在宣纸上画的橡胶树。


  今天探险队又带了一些钢质弯刀和大明米酒给当地土著做礼物,希望当地土著带他们去寻找橡胶树。


  不知道今天能否收获这种宝贵的橡胶树,将橡胶树的种子带回到大明去。


  吕虎在营寨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在夜幕就要降临的时候,吕虎看到了满载而归的探险队。


  不仅探险队回来了,森林里的土著印第安人也跟来了。探险队成员和印第安人一个个满脸发红,显然已经在森林里把米酒全部喝光了。他们的背上背满了一筐筐果实,还有一些绿色树枝叶。


  “舰队长,我们找到橡胶树了!”


  吕虎快步走了上去,直接走到探险队成员的背后,从他们的萝筐里取出那些枝叶。


  那树叶是三出复叶,革质全缘,吕虎拗断了一根树枝,果然看到里面有粘稠的乳状汁液。


  吕虎又看了看箩筐中的那些果实。那是一种椭圆形的蒴果,外面有一层棕黄色的硬壳,正和王爷描述的一样。吕虎焦急地敲了一个硬果,看到里面果然是褐色的种子。


  这确实是橡胶树果实。


  吕虎拍了拍探险队成员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的印第安人酋长见吕虎这么高兴,以为吕虎是要吃这种果子。他指着橡胶果,拼命地做出呕吐的样子,想让吕虎明白这种果子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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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发兵

  崇祯二十二年二月初十,李植骑马往开封城外的校场走去。


  吕虎跟在李植的身边,向李植汇报南美之行的成果。


  橡胶树果实吕虎已经找到,一次性装了三船的果实,全部运到了琼州府。琼州府就是后世的海南岛,海南岛西部的土地湿润肥沃,而且因为山岭的保护没有橡胶树惧怕的台风,是橡胶树的优良繁衍地。


  吕虎在琼州府购买了几十万亩的原始森林,开始雇人种植第一批橡胶树。这些原始森林基本不要钱,吕虎以天津王的名义随便给当地衙门一些银子就买下了。吕虎在当地雇佣了人手,开始烧树林,然后在烧出来的土地上种植橡胶树。


  一切按部就班,没什么问题。


  唯一让李植介怀的是橡胶树成材的时间十分长。橡胶种子种下去后,需要六年才能割胶。这个漫长的时间让李植有些不能接受。


  李植试探着问道:“在南美洲野生橡胶多吗?”


  吕虎点了点头,说道:“挺多的,我们第五次扎营的附近就有一大片橡胶林,我去看了看,发现那方圆几十里的丛林里橡胶树颇多。”


  估算了一下,吕虎说道:“那一带恐怕就有万余棵野生橡胶树。其他我们没有探索到的地方恐怕有更多。”


  听到吕虎的话,李植觉得在海南的橡胶园成材之前,去南美割取野生橡胶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如果长期去南美获取原材料,不可能像这次搞种子一样速战速决,必然存在和葡萄牙人的冲突问题。李植现在的舰队似乎还过于弱小,如果要在南美对抗葡萄牙人,需要扩大海军。


  海军是十分烧钱的。


  又或者不直接从印第安人手上收购,而是高价从葡萄牙人那里买?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李植抛下了这个问题,策马向城外的校场驰去。


  李植今天要检阅河南的五万老兵,发兵淮安攻打江北军。


  在河南开封城外的校场上,五万老兵早已排成整齐的队伍,站立在那里等待李植了。李植从北面进入校场,看着士气如虹的五万老兵,点了点头。


  五万老兵负责的河南检地工作,已经结束了。


  河南省的土地权属已经全部划清,哪些是闯贼抢来的土地,哪些是农民自有的土地,都已经全部查清。五万老兵不仅都识文断字能做基本的文书的工作,而且本身就是强力的武装力量,具有很强的威慑力,做起调查起来事半功倍。


  如今农民们从闯贼那里分得的“战利品”田地全部被李植划为了“公田”,农民佃租公田必须交纳高额地租。如此一来,就再没有人会认为跟随闯贼抢劫是发财的捷径,都会意识到只有守法劳作才能获得收益。


  实际上,这一年来的河南并不平静。虽然李植的政策依靠军队执行起来很强势,但还是有一些农民不服,闹事。在河南南部出现了十数起暴力反抗的事件,虎贲军的士兵们强行镇压,抓捕了百余人,枪毙了十数人才摆平了事情。


  不过这些都是小风浪,总体上河南的百姓还是接受李植的政策安排的。


  到了崇祯二十二年,河南的土地纪律已经实现了重整。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征收私田田赋和公田地租了。这些工作只需要根据赋税黄册操作就可以,并不需要五万大兵强势执行。


  实际上,经过一年突击培养,河南省的政府吏员、法院办事人员和警察队伍等等也建立起来了,足以应付这些工作。


  虽然李植现在很缺公务员,但是在朝鲜和河南之间做取舍,李植还是优先照顾了河南的需求。


  李植的行政人员入驻后,整个社会公平正直的法制环境得到维护,百姓们就会主动发展农业、养殖业和传统工商业,生活会越来越好。


  至此,河南算是步入了正轨,成为了李植体系内的一个普通省份。


  李植扫视了一遍校场上的士兵们。


  在河南搞了一年的检地工作,老兵们并没有把军容军纪丢下。此时站在校场上,老兵们站得笔挺,一个个都十分精神。


  老兵们这一年来虽然忙于政务,但是三天一次的走队列和打靶还是没有落下的。三天一次的训练虽然不能够让战斗力突飞猛进,但是维持原有的战力是没有问题的。


  李植接下来,要把这些老兵投入到淮安的战场上,击溃牛皮糖一样缠着淮安的江北军。


  然后挥师南下,控制整个长江以北的南直隶,建立江淮省。


  届时,李植的天津、山东、河南和江淮将连成一片,成为一个人口四千万的巨大领地。


  李植在校场前面的高台上站了一会,各个团的团长就走了上来,向李植敬礼。


  “陷阵师第一团团长蒋充向郡王汇报,我团六千战斗人员已经全员集合,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出征。我团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团,愿郡王在第一线使用我团将士,为郡王立功!”


  “荡寇师骑兵团祖大寿向郡王汇报,骑兵团六千人如今已经全部装备新式狙击步枪,可攻可守,机动力极强。末将恳请郡王使用我团截击敌人侧后,我团将士在一旦接到命令一定舍生忘死全力战斗,打出骑兵团的名声出来!”


  各个团长陆续走了上来,向李植请战。


  李植点了点头。


  站在高台上,李植大声说道:“我们攻打鞑子的时候,江北军从背后捅我们刀子。”


  “我们入河南扫平流贼时候,江北军又联络朝鲜废王,再次攻击我们的后方。”


  “江北军是士绅的私军,这些士绅无耻之极。在他们眼里,没有国,没有家,只有他们的私利。他们可以和鞑清联手攻打我们,也可以和朝鲜联手攻打我们。只要能保住他们的免税权,只要能让他们继续在这个民族身上吸血,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我们能容忍这样一支军队继续控制富饶的南直隶,欺压南直隶的小民,利用南直隶的人力物力对我们发难吗?”


  李植说的话很简短,团长把话传给了营长,营长把话传给了连长和排长,然后传达给了班长和士兵。各级军官们把李植的话传了下去,很快,整个校场上就响起士兵们山呼海啸的声音。


  “不能!”


  “不能!!”


  “拿下南直隶!”


  李植一挥手,大声说道:“发兵!目标南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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