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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管热播“听风的蚕说评书”原著小说《我在明朝搞工业》《明末工程师》完整版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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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百八十一章 周正豪

  周正豪是淮安城中有数的大地主。


  他是天启元年中的举人。中了举人之后周正豪也参加过四次会试,但是始终没有中进士,渐渐也就放弃了出仕做官的念想。但即便是这个举人身份,也让周正豪成为淮安服响当当的人物。


  平日里淮安府士人聚会吟诗念对,周正豪少不了要到场助兴。有时候没有官僚在场,举人身份的周正豪就会主持聚会。周正豪能说会道,虽然诗词做得不敢恭维,但十分善于看人下菜,因此在淮安府士林中颇有名气。


  淮安府上下说起文人,周正豪都是前面几个。即便是淮安府知府看到周正豪,也要对他礼遇三分,叫上一声周公。


  在士林中如鱼得水不仅是一件美事,更是有实际利益的。知府老爷高看周正豪一眼,周正豪就算是有了倚靠。淮安府府治在山阳县,山阳县县衙里的那些衙役,户房差吏一个个都是比猴子还精的人物,听说周正豪能在知府老爷面前“站得住能说话”,一个个都争先巴结周正豪。


  那些衙役差吏不但不征收周正豪的田赋,而且一遇到周正豪和别人起了官司,都毫不犹豫的偏袒周正豪。


  周正豪是极会做人的人,每次受到官吏的照顾,总免不了重重打点一番。一来二去,周正豪就成了衙役差吏人人乐于结交的“周大善人”。


  这种形势,让周正豪的家势像是京营的“神龟火箭”一样往上窜。


  且不说那些通过各种官司抢夺而来的田地、商铺,就说投献土地一项,就让周正豪有了六千多亩良田。这些田地不仅有试图逃税的升斗小民主动投献,更有市井无赖带着争议田产投献周正豪,硬是把别人的田地变成周正豪的。


  后面这种投献,被称为“诡献”,是周正豪获得田产的重要来源。


  从天启元年中举人开始,周正豪的田产数量一年翻一番。因为周正豪认识官府的人,有权势,那些市井无赖像是苍蝇看到了腐肉,争先恐后地往周家“诡献”土地。这些青皮莫名其妙和那些小民搞出些事情,搞出些争议,然后就带着田产往周家送。


  小民们一代代传下来的土地突然就变成了周正豪的,只能万般无奈和周正豪打官司,然而最后赢的总是周正豪。被周正豪逼得卖儿鬻女的小农户,没有一百户也有五十户。


  周正豪一妻六妾,这些妻妾为他生了五个儿子七个女儿。人到中年的周正豪可谓是春风得意。


  然而周正豪的快意人生,因为崇祯十九年春的李植南征,划上了休止符。


  周正豪此前参加过钱谦益发起的“士绅自救”,为钱谦益的江北二镇捐了一千两纹银。这笔银子是通过淮安府知府交出去的,周正豪没有大声宣扬。但是周正豪知道,一旦淮安知府被李植抓住,自己赞助江北二镇的事情就一定会宣扬出去。


  淮安离山东很近,几乎是接壤的。李植在山东的种种事情,淮安人往往可以从山东那边的来客口中得知。山东传过来的一切消息都证明,李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周正豪从捐出一千两纹银出去时候,就有些胆战心惊。


  李植攻打清国时候江北二镇从后面捅李植的刀子,以李植有仇必报的性格,既然顶住了清国和江北军的南北夹击,就不可能不南下惩罚南方的士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报应来得这么快。


  今天上午,两万民壮迎接李植的攻城。周正豪前些天又为这民壮捐了二千两,他本以为这些民壮可以守半个月,到时候江北军可能会在淮安和李植决战。然而周正豪的想法最后被证明终究是幻想。淮安城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被李植攻破,李植那武装到牙齿的虎贲军杀进了淮安府城,在知府衙门中活捉了淮安知府。


  周正豪知道,李植已经掌握了捐款者的名单,一定会按名单杀人。留给周正豪唯一的活路,就是趁李植还没有举起屠刀之前逃跑。


  周正豪在半夜时候等所有人都熟睡了,带着五个儿子六个孙子偷偷溜到了城墙边。在观察了一个时辰以后,周正豪终于从倒塌的那一段城墙处逃出了淮安城。


  周正豪听说过,李植素来不杀妇人。所以只要周家的男丁逃出去,周家就安全了。


  周正豪逃出淮安城后一路往南逃,试图逃到江北军驻扎的扬州城去。然而周家的子弟身上都装着金鱼,包裹十分沉重,跑得极慢。借着月光跑了一个时辰,周家人累得气喘吁吁,一个个都上气不接下气。


  又跑了一刻钟,前面看到一个围着土墙的的小村子。村门口一个半人高的木门关着,周正豪走到木门前面一看,发现村子中间有一个水井。


  周正豪的小孙子跑得渴极了,看到有人家就喊:“爷爷,我口渴。”


  周正豪素来疼爱这个小孙子,一听到这话就把自己的包裹交给大儿子,说道:“不怕,爷爷给你舀水去!”


  周正豪看了看那个木门,一脚踩在门板上想翻过去,却不小心撞出了一些声音。


  周家人如临大敌,一个个全部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战战兢兢地观察着村子里的动静。


  但万幸,周正豪的动作没有惊醒村民。周正豪舔了舔嘴唇,脚底用力一下子跃过了木门,小心地朝村中间的水井走去。周正豪走到水井边观察了一下,便将木桶小心地放下去。木桶放下去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周正豪心里一喜,开始拉起装水的桶。


  然而就在周正豪在偷水的时候,周正豪旁边一间茅屋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二十几岁的汉子突然走出来,撩起破衣服就要在屋角撒尿。


  他突然看到了偷水的周正豪。


  周正豪一看到这个汉子,暗道完蛋。这分明是和自己打过地产官司的许老大。


  当初许老大也是一个富农,在山坳里有五十亩旱田。周正豪觊觎那田肥,硬说那山坳是自己周家的祖坟地,打了一场官司把五十亩旱田夺了过来。


  不仅夺走了许老大的五十亩肥田,周正豪那次顺带着还把许家村四户村民的六十亩薄田也一并吞了。


  想不到冤家路窄,想不到这个小村子居然就是许家村,想不到周正豪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许老大。


  淮安和山东接壤,山东的消息时常传过来。淮安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津国公这次杀过来以后,淮安的士绅老爷们全部要倒霉了。白天许老大就听说津国公攻进了淮安城,正窃喜仇人周正豪这次要完蛋了。


  此时许老大看清楚了逃难中的周正豪,哪里愿意放过这个落水狗。许老大眼睛一瞪,就要嚷嚷叫醒其他村民。


  周正豪吓得满头是汗。他飞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五根赤足金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许老大你饶了我!这金条归你!”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百八十二章 百姓

  许老大看到周正豪手中那黄灿灿的金条,愣了半响。


  想了想,他从周正豪手中接过金条,用牙齿咬了咬,骂道:“还真是金子,周正豪你这些年坑了多少百姓?竟这么有钱!”


  周正豪见许老大拿了金条,舒了口气。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许老大手上的金条,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再去打水。


  周正豪这些年用钱货贿赂了不知道多少官吏,他下意识地觉得只要花了钱,事情就妥了。他还要给口渴的孙子打水喝。


  谁知道许老大却突然大声叫喊起来:“周正豪逃过来了!”


  “周正豪进村偷水了!”


  小小的村子里,顿时响起一片鸡飞狗跳。许家村的仇人周正豪没被津国公抓住?逃来许家村了?还偷水?一道道房门被猛地打开,一个个汉子手拿锄头扁担冲了出来,在门口张望一阵,就朝水井这边冲了过来。


  周正豪指着许老大,气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不守规矩?”


  许老大骂道:“你们那套欺压百姓的规矩见鬼去吧!津国公来了,我们淮安人再不讲你们那套规矩了!”


  李植看着城外跪着的几千农民,不知道这些百姓为什么跑来跪着。


  几个强壮的农家汉子抓着周正豪,把周正豪交给了李植身后的虎贲军。


  三个头花白的乡老走了上来,为一人拄着拐杖,看上去也有七十多岁了。那为的老人走到李植面前,膝盖一弯,颤颤巍巍地要跪下去,却被李植一把扶住了。


  “老人家免礼!”


  老人抓着拐杖站直了,说道:“国公爷,这周正豪是淮安府有名的恶霸,趁城里兵荒马乱的想逃到扬州去。国公爷来了是要惩治这些恶霸的,我们给国公爷抓来了,交给国公爷。”


  李植点头说道:“乡亲们辛苦了!”


  为的老人拄着拐杖看了看李植,想了想,突然又一扔拐杖,跪倒在了地上。他身后的两个老人一见这架势,也跪了下去。


  李植愣了愣,却不知道这些老人为什么又跪下,只能再去扶。


  为那老人却不肯起来,只是抬头说道:“国公爷既然打下了淮安城,就不要走了!我们淮安的百姓,都希望国公爷入主淮安,还淮安一个朗朗乾坤。”


  李植愣了愣,才明白这些农民为什么跑来向自己跪着。


  淮安的百姓,也希望过上和山东百姓一样的好日子。


  山东的百姓在李植入主山东后,生活水平一年一个样。先是沉重的田赋减轻了。因为李植均平田赋,原来动辄每亩三斗、四斗的田赋变成了每亩八升,农民的收入一下子增加了好多。这增加的收入,一下子让山东的穷苦百姓从吃不饱饭变成了温饱,过年可以吃上肉做新衣。


  李植又在山东大开水利,不断扩大农民的耕作面积。这些水利设施灌溉的新田不但让种上新田的百姓收入暴增,而种新田的农民空出来的老田,也提高了其他农民的人均耕作面积。有更多的田地种,山东农民的收入一年比一年高。


  更别提秉公执法的法庭铁面无私,保护着小农的产权,让试图吞并小农的歹人不敢露头。农民们可以放心地在田地上蓄肥,建设水沟水渠灌溉,而不需要担心田太肥地太好被歹人盯上。


  种种因素多重作用下,山东的百姓收入一年比一年高,说这四年农民收入平均提高百分之五十,那都是保守估计。


  淮安府和其他的南直隶州县不同,淮安府是和山东直接接壤的。虽然乡绅文官们抵制李植的山东日报,但毕竟离得太近,山东那边的消息总是通过民间的来客传到了淮安府。淮安府的百姓们,都知道津国公造福了山东的百姓。


  淮安府的百姓甚至还从山东的来客那里得知了天津的情况,知道天津的百姓更是富得流油。


  淮安的百姓,做梦都想津国公南下,入主淮安。


  如今津国公的大军真的来了,可惜却不是来治理淮安的。淮安的百姓们听说津国公是奉诏南征抓捕逆党,心里嘀咕津国公莫不是只是来过个路?


  要是津国公能留下,淮安的百姓就再不用受到乡绅们欺压,可以过无忧无虑的太平日子了。


  所以借着周正豪被抓的风头,乡间的农民们聚到了淮安城外,要求李植别走了,求李植把淮安纳入管辖。


  李植看了看跪成一大片的农民们,沉吟不语。


  然而李植一转头,却现淮安城城门口看热闹的市民们也跪下来了。市民们消息更灵通,更明白追随李植的天津、山东百姓是如何日新月异。


  “国公爷莫要来了又走,让我们淮安百姓空欢喜一场!”


  “国公爷管一管淮安吧,那些士绅实在是太坏了!”


  “再没有人管淮安,淮安肯定会像河南、湖广一样乱起来的!”


  李植想了想,站在跪地的百姓中没有说话。


  钟峰一看百姓们拉出这样的架势,立刻说道:“军长,你看百姓们都这样了。你若是不入主淮安救民于水火,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郑开成忧心地说道:“但是天子严令我们不能长期占领南直隶,若是违抗圣旨,恐怕天子失望之下,会做出不可测的举动。”


  李老四吸了一口气,说道:“然而淮安百姓的拳拳之心,亦是自内心。我们一走,那些士绅就要卷土重来,这些百姓会受到加倍的报复。东家替天行道,怎能坐视百姓们遭受士绅的欺凌?”


  “淮安虽是南直隶大府,实际上靠近河南,这些年灾荒频仍。如果东家不管,恐怕要不了多久也会和河南一样乱起来。”


  李植看着跪地不起的百姓们,点了点头。


  “淮安的百姓,不可不救!”


  “我们上奏天子,在淮安建税务局均平田赋,设立法庭,让淮安的百姓不再受到士绅欺凌。但是我们在淮安不办报纸,不设官员,不建学校,不收商税,不驻扎军队。相信天子看了我们的奏章,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百八十三章 逃跑

  周正豪跪在刑场上,看着那些朝自己扔石头的百姓们,心中苦涩无比。


  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举人,最后居然是这样的下场。以前被自己踩在脚底下,自己看都不看的平头百姓,此时一个个仿佛都变成了主人,肆无忌惮地咒骂刑场上跪着的士绅。


  周正豪看了看身边,现淮安府有名的士绅全跪在那里。知府袁鸣鹿,致仕侍郎赵可范,举人黄易公。淮安府十一户捐款资助钱谦益的地主和文官们全到齐了。


  田产是士绅的命根子,没有田产了逃到外地去是过不上好日子的。这些士绅不舍得抛下大笔的田产外逃,结果如今被李植一网打尽。


  捐款给守城民壮的士绅李植也没有放过,同样是抄家斩。


  刑场上此时跪着五十多人。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士绅们在台下观众的哄笑中说不出一句话,一个个都是面无人色瑟瑟抖。


  看热闹的人群中,许家村的十几户农民挤在人群的最前面,就在周正豪的十几米之外。那许老大似乎是把周正豪的五根金条分给了其他农民,如今五根金条分别被五个许家村的村民拿着。那些村民把金条举得高高的,似乎是在嘲笑周正豪的愚蠢。


  周正豪想起那晚上贿赂许老大的情景,气得脸上一红。


  他突然往旁边挪了几步,朝旁边一个士兵说道:“兵爷,我要举报,我要举报许家村的许老大,他私吞了本该由津国公抄查的五根金条。那金条就举在他的手上!”


  那个士兵听了周正豪的话,看了看旁边的连长张宇。


  张宇这些天一直跟着李植,倒是知道情况。他冷哼了一声,说道:“狗举人你想多了,那金条是津国公赏给许家村村民的!”


  周正豪听到这话脸上一沉,一下子泄了气。


  那个士兵皱了皱眉头,一脚踢在周正豪的胸口,把他踢回了原先跪着的地方。


  许家村的村民看到周正豪的狼狈样子,分外兴奋。许家村的村民知道津国公要在淮安均田赋设法庭,知道他们以后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此时又看到仇人伏法,焉能不兴奋?


  太阳升到天空中央的时候,一名士兵举起步枪啪一声朝天空开了一枪,宣示行刑开始。


  师长郑开成走到百姓前面,朝百姓们拱手一礼,大声喊道:


  “百姓们,我是津国公麾下总兵郑开成!”


  “去年夏天,津国公为国为民北伐鞑清,是为了大明百姓的太平。这等机要时刻,江南的士绅居然筹建江北军,勾结鞑清从背后捅津国公的刀子!若不是津国公神武,北伐鞑清的大业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你们说,这样的士绅该不该杀?”


  百姓们大声吼道:“该杀!”


  “杀!”


  “杀了这些无良士绅。”


  郑开成点了点头:“用刑!”


  周正豪听到郑开成的话,吓得一下子尿了裤子。他身子抖得像是给稻子脱壳的打谷机一样,根本控制不住。


  看到周正豪的狼狈样子,许家村的村民们更加激动,举着手臂大声喊杀。


  一名大兵将步枪对准了周正豪的脑袋,啪一声摁下了扳机。


  周正豪后脑开花,身子一歪倒在了行刑台上,再也爬不起来。


  噼哩啪啦的枪声接连响起,捐款给钱谦益组建江北军的士绅一个个被射杀,倒在了血泊中。


  扬州城城北十里处,四万虎贲军大兵和三万衣衫褴褛的扬州“民壮”对峙着。


  李植看着那些举着各色武器的民壮,朝率领选锋师骑兵的薛三库问道:“左良玉和吴三桂的江北军又逃了?”


  薛三库拱手答道:“斥候回报,我们大军从淮安一出,左、吴二人就望风而逃。据我们布置在扬州城内的斥候说,七天前江北军就已经渡过长江逃往江南,据说已经逃入留都南京城。”


  李老四沉吟说道:“东家,扬州是江南有数的大城,江北军不一枪就放弃,这似乎是没有和我们决战的决心!”


  众人听到李老四的话,都把目光投降了南京的方向。也不知道江北军会死守留都南京,还是继续南逃放弃南京,把这次赞助江北军的文官和士绅们全部暴露给虎贲军。


  郑开成笑道:“无论如何,先把这支扬州民壮解决掉吧!这些民壮似乎是吸取了淮安民壮的教训,不守城,而是主动出击了!”


  “扬州的士绅们破罐子破摔,居然妄想靠临时组织的民壮冲垮我天下第一的虎贲军。”


  李老四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扬州城城墙,说道:“东家,扬州城城头上站着好多看风向的士绅啊。估计这些民壮一溃,扬州城上的士绅就会朝码头逃去,渡江逃窜。”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不能让这些扬州士绅逃了,薛三库!你率领五千骑兵先绕到南面去,把扬州城南面封锁,把瓜洲等几个渡口占领。”


  薛三库抱拳领命,便带兵区封锁士绅的退路去了。


  李植问道:“谁上去击溃这支民壮?”


  李植麾下众将领看了看那些民壮,都觉得这支扬州兵马不堪一击,全没有请命迎战的兴趣。


  最后李植只能点将,说道:“钟峰,你上去打溃这支民壮。”


  钟峰抱拳领命,便带着陷阵师一万人往上前迎敌了。


  三万扬州民壮看到陷阵师迎了上来,在地方将官的带领下朝陷阵师攻了过来。民壮们虽然没有盔甲,但做了许多旗帜,三万人打着旗帜也颇有些气势。


  但走到陷阵师的四百米外,他们就受到了一次致命的打击。


  陷阵师有四千神射手,这些神射手瞄准了三万民壮,射出了精准无比的锥形子弹。


  三万民壮前排的队伍顿时倒下一大片,惨叫声中,民壮的阵营就像是杀猪的屠宰场。也不知道多少民壮被射中了,从伤口中溅射出血雾血柱,倒在地上翻滚抽搐。


  一下子被打死几千人,扬州民壮的士气一下子就被打崩了。


  以这支临时组织的民壮的士气,是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伤亡的。只听到轰的一声,扬州民壮就失去了所有的斗志,慌不择路地朝两边逃去。


  不光士兵在逃,就连指挥战斗的扬州地方卫所军官也在逃。所有押阵督战的力量已经不存在,还活着的二万多人朝四面八方哄散。


  李植看了看不堪一击的民壮,朝祖大寿说道:“祖团长,你带四千骑兵冲过去,趁乱夺下扬州的城门!”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百八十四章 园林

  二月初四,南京城内的史家宅院,左良玉和吴三桂站在史可法的面前,拱手作揖。


  史可法听到左、吴二人的话,强自镇定地用手抚着胡须,却压制不住双手的微微颤抖。


  左良玉说道:“本兵大人,淮安、扬州已被李植攻下。如今江南已无险可守。李植的大炮数以千计,攻下南京城也就是几天的事情。本兵大人是江南人望所在,若死守南京城中,岂能逃脱这场劫难?”


  “如今之际,只能撤入江西。”


  崇祯朝的时间中,随着边关和剿贼战事的拉锯,大明的将领地位不断提高。到了如今的崇祯十九年,兵权已经完全落入总兵手中。


  左良玉和吴三桂作为江北二镇的总兵,除了因为粮饷的需求还求助于文官外,其他时候完全可以不听文官的指挥。左、吴二人要放弃南京撤到江西去,史可法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史可法双手发抖,说道:“南京六部官员不知道有多少都参与江北二镇的事情。如果李植攻入南京城,岂不是要来一场血洗?二位总兵岂能不顾南京文官的死活,擅自撤退?”


  吴三桂看了看左良玉,没有说话。


  左良玉和史可法更熟悉一些,二人在剿贼时候多次合作,有些尖锐的话还是由左良玉来和说比较合适。


  左良玉拱手说道:“本兵大人,江北军不是李植四万多人的对手,如果不西走,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如今天下士绅都寄希望于江北军,如果江北军覆灭,则李植的势力将无人可挡。”


  “本兵大人是江南人望,如果本兵大人随江北军西退,则到时候本兵登高一呼,天下士绅定是各输财货,江北军一定能够继续壮大乃至压倒李贼。否则只有左、吴二人狼狈逃窜,急急如丧家之犬,天下士人失去主心骨,茫茫如倒树猢狲,则天下将尽亡于李植耳。”


  史可法颤抖着手抚着胡须,许久才说道:“不顾钱谦益、张慎言二公?就我史可法独自随江北军西逃?”


  吴三桂拱手说道:“本兵大人明鉴,钱谦益,张慎言二公虽然名满天下,但因为北结清国,已经被天子打为反贼。若奉钱、张二人为首,则名义不正,届时必举步维艰。本兵大人素来光明磊落,实乃江南人望。以本兵大人为首,天下士绅才能团结一致。”


  左良玉看了看史可法的脸色,说道:“本兵大人不为自己的功名利禄着想,也当为天下士人的生死考虑。如果本兵大人不随我江北军西撤,则天下士人就会失去主心骨。到时候各自为战,必将被李植一一击破。”


  到了崇祯十九年,因为天子坚定站在李植一边,南方已经是暗流汹涌。虽然上缴给户部的税银还是按时上缴,但除了这些税银之外,南方的士人已经对北京的政府彻底失望,越来越不听从朝廷的号令。


  如今能够调动南方各种资源和力量的,反而是举起反抗李植大旗的南方名士。在这些名士中,如今最有人望的就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


  如今南方的士人一说起天子就是摇头叹息。恐怕朱由检的圣旨还没有史可法的私信管用。


  只要史可法随江北二镇逃入江西,则兵饷和粮草都不是问题。仇恨李植,畏惧李植的南方士绅会绵绵不绝地支援江北二镇,江北二镇可以继续做大。


  听到左良玉的话,史可法闭上了眼睛,好久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史可法才睁开眼睛说道:“好,我随你们入江西。”


  李植走在扬州首富郝家的宅院中,被那宅院的富丽堂皇震惊到了。


  那院子外面看起来十分普通,就是青砖黛瓦的普通宅院。但走进了那宅院,才知道那宅园里面木雕之精湛,装饰物之昂贵雅致,园林之秀丽曲折。宅院里挂着一水的“郝”字灯笼,灯笼的支架和曲柄全是由上好黄铜制成,一个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李植驻足在一个堂屋立柱旁边,只见那黄花梨木做成的立柱上雕着好多个“孩童戏鲤”的形象。有的孩童骑在鲤鱼背上,有的孩童抓着鱼尾,有的孩童被鲤鱼顶着,雕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李植仔细数了数,发现一根梁柱上竟雕了二十三个孩童和鲤鱼。


  李植叹道:“好雕工。”


  再往前走,又是一进院子。院子中间是一个占地数亩的园林。园里建有盔顶六角亭。一个石舫船立在不小的莲花水池中,和碧绿的池水相映成趣。园林后面是书斋和藏书楼,文窗雕户质雅幽静。藏书楼西侧,百年紫藤生机勃勃。


  李植在庭院旁边的走廊里走动,对着那曲径通幽的园林啧啧称奇。


  韩金信说道:“国公爷,此园林系江南造园名家计成精心设计、监造,著名书画家董其昌题额,是扬州文人学士雅集盛会之地。”


  李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问道:“这是第几进院子?”


  韩金信答道:“国公爷,这是第七进院子,前面还有四进院子。”


  李植摇头说道:“这郝家是怎么经营的,竟富贵至此?”


  韩金信答道:“国公爷,这郝家的家主是致仕的四川巡抚。活到今天已经七十一岁。他的田产不但不交田赋,他还把地租降到两成。扬州的刁民屑小苦于沉重田赋压迫,见郝家地租这么低,一个个抢着来投献。这郝家家主几十年下来积累了良田七万多亩,一年光地租收入就有几万两,富甲一方。”


  郑开成往园林方向走了一步,说道:“世人所谓江南富庶,我看尽在士绅人家。普通百姓绞尽脑汁,也仅仅图个温饱。”


  李植问道:“这钱谦益组建江北军时候,郝家家主捐了多少银子?”


  李老四答道:“昨天对扬州知府用刑,知府已经招供。这郝家捐了八千两银子给江北军,又捐了一万三千两银子给临时组织的民壮。”


  李植听到这话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无耻寄生虫肥到这种程度,反而反噬主人,可杀!”


  众将纷纷朝李植拱手,肃然不语。


  众人正在那里琢磨这郝家,一个密卫突然从前面跑了进来。见李植身边都是宿将,那个密卫单膝跪地说道:“国公爷!大使!左良玉和吴三桂弃了南京城,带着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往江西逃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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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计策

  听到密卫的话,众人都是一愣。


  想不到左良玉和吴三桂这么狡猾。李植率军南征,二人根本连上来交战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撒腿就跑。从扬州逃到南京,如今又要从南京逃到江西去。


  郑开成说道:“国公爷,这没法追啊,天子只给我们南征南直隶的权力,江西不在征讨范围之内。”


  李植挥手说道:“拿地图来!”


  两个亲卫跑了下去,没多久就拿着一张地图跑上来。这地图是李植让韩金信的密卫测绘画成,上面把南方各省画得十分详细。经过李植的改进,又把各大城市标了上去,看上去一目了然。


  光是这张地图,就领先这个时代的其他势力两百年。


  众人看了一会地图,发现从南京进入江西距离颇远,直线距离在千里以上。这如果要追过去,将是一场劳师远征。


  李老四说道:“东家,就算上奏天子获准攻入江西,我们也力不从心。士绅如此仇视我们,我们要是一路追到江西去,后勤补给会出大问题。士绅在后方稍微搞点民壮出来截断我们的补给,我们的大军在前面就要饿肚子了。”


  “而且我们杀入江西,左、吴可以再往湖广跑,甚至往四川跑。而我们目前的四万兵力攻打南直隶有余,但如果要占领那么多内陆省份维持秩序,就力有不逮了。”


  李植在地图上量了量,点头说道:“不追了!跑了就跑了吧。”


  在地图上指了指南京的位置,李植说道:“不过江北军这一逃,南京城中的屑小肯定都要逃。我们不能让这些支持江北军的蛀虫逃脱。李老四,你率领祖大寿和薛三库,带一万骑兵渡过长江包围南京,在我们大军到达南京之前,一个士绅和文官都不能放出城。”


  “下属领命!”


  李植朝韩金信问道:“钱谦益和张慎言在哪里?”


  韩金信拱手答道:“在苏州绛云楼中!”


  李植冷哼了一声,说道:“钟峰!你率领五千步兵走长江水道直趋苏州,赶在消息到达苏州之前活捉钱谦益和张慎言。”


  “下属领命!”


  南京兵部侍郎萧横山是个黑发浓密的中年人,他坐在南京户部尚书余进绅的府邸二堂中,和府邸的主人争论得得满脸通红。


  愤怒地一拍桌子,萧横山喝道:“我南京本来有应天府守军三万,再加上这些日子募集的民壮两万,共有五万大军,何惧城外的一万李贼骑兵?李贼一万骑兵在城外叫阵已经两天,南京五万守军胆战心惊不敢迎战!何其荒谬?”


  “尚书如此畏敌如虎,难怪南直隶不战而溃,江北军望风而逃。”


  余进绅无奈地看了看萧横山,摊手说道:“江北军八万精锐都不敢和李植的虎贲军厮杀,就凭南京的这些营兵?这些营兵没一个上过战场,恐怕一打起来一刻钟都顶不住,就要崩溃。”


  萧横山瞪大了眼睛,问道:“那尚书就束手就擒,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江北军筹建过程中你我都出了力。若是让李贼占领了南京,我们能讨得好?恐怕这脑袋一下子就不是自己的了。”


  余进绅看了看萧横山,叹了口气,一挥手让左右伺候的仆人都下去了。


  见左右没有人了,余进绅才凑到萧横山耳边,小声说道:“我们七、八年的交情,就是你今天不来我也肯定要告诉你...今天傍晚时候我们派应天府营兵和民壮上阵。这五万人打出旗号杀将出去,李植的一万骑兵肯定聚拢来迎战。到时候南门空虚,我们南京六部的官员就从南门逃出去。”


  萧横山听到这话愣了愣,眼珠不由得转了一圈。


  余进绅见萧横山不说话了,知道萧横山是心动了。他拍了拍萧横山的肩膀,说道:“快回去准备细软吧。把家里的男丁都带上,女眷就不要带了,李贼素来不杀女人...等下午北面的炮声一响,我们就从南门逃。”


  萧横山踌躇问道:“此计能成?”


  余进绅眼睛一瞪,说道:“话已至此,你逃是不逃?”


  萧横山这才点头:“逃,我和你们一起逃!”


  萧横山出了余家府邸,轿子也不坐了,带着轿夫急急忙忙往家里跑去。一进自家宅院大门就带着三个儿子去银窖里取银子。那满地窖的银子让萧横山犯了愁,最后他找来了三辆双马大车,将自家的银货全部装上了车。


  觉得那三车的装银木箱太扎眼,萧横山在车上又堆了些棉布杂货,打扮成货商模样。


  到了下午时候,萧横山带着儿子赶着马车走到了余进绅家门口,果然看到余进绅已经整装待发。余进绅也装了几车的财货,看到萧横山二话不说就往南门走去。此时南京城已经戒严,路上行人稀少。萧、余两家的人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倒也不是很引人注意。


  到了南门那里一看,江北军组建过程中出过力的南京六部官员都已经等在那里。这些人全部装扮成农家汉子,每家人都带着几十个家丁,一个个带着满车的银子。


  果然,众人在那里等了一个时辰,就听到北门传来隆隆的炮响。


  余进绅大喝一声:“就是现在了,出城!”


  南门慢慢打开,几百人冲了出去,急急往西南方向逃去。


  走了十里路,天色已经十分黑暗。众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南京城,一个个十分兴奋。


  想不到计策如此成功,李贼的愚笨骑兵果然被出城邀战的南京守兵吸引了注意,让众人顺利逃了出来。只要再往前逃三十里,出了南京地界,李贼的骑兵就追也追不上来了。


  萧横山拱手朝余进绅说道:“尚书大人好计策,我们如今只要逃入江西,以南京六部的名义号召天下士绅赞助财货组建新军,定可以和李贼再决雌雄。”


  “江北军弃我们而逃,我们不可再依赖江北军,当再组建新军!”


  余进绅哈哈大笑,正要答话,却突然发现前面的道路上似乎不太对劲。


  前面的黑暗中,时不时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似乎有几百骑兵守在那里。


  余进绅心里一个咯噔,猛地转头往后面看去。


  后面哪里还有退路?宽敞的官道上,已经有几百名举着火把的天津骑兵慢慢包抄上来,把逃亡的南京官员们包围在中间。


  余进绅双腿一软,竟瘫倒在地上。


  “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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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秦淮河

  二月十四,李植骑马行在南京城内,看着秦淮河两岸的建筑,默然不语。


  二月初十,李老四包围了南京城后,南京城中帮助过江北军的官员想南逃。他们试图利用城内守军迎战虎贲军的时候趁乱而行。然而城内守军的将领们也不是甘当炮灰的傻子,抢先出卖了南逃的官员。李老四于是提前布置,将南逃的南京官员一网打尽,还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南京城。


  等李植率主力到达南京的时候,南京城已经完全被虎贲军控制。


  李植想看看南京城的风土人情,被李老四带到了秦淮河畔。


  秦淮河北岸,就是南京的江南贡院。这里是南直隶乡试的地方,是江南读书人眼中的圣地。每年,无数拥有秀才身份的读书人齐齐聚集到这个江南贡院中写八股文章,写得最让考官欢心的人便能高中举人。


  有了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京城的会试,冲击进士身份。


  秦淮河北岸为了服务这些赶考的儒生,有大量的客栈。那些外地来的儒生到了南京,大多住在秦淮河北岸的客栈中。乡试考试时间虽然不长,但考生们往往提前几个月到来,住在客栈里“读书”“交友”。


  不过亲自在秦淮河畔骑行了一阵,李植就明白,这些“读书人”“读书”“交友”可不是那么简单。


  所谓“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


  十里秦淮河的南畔,开得并不是学堂书院,而全部是勾栏妓院。这些勾栏妓院通过河道上的无数小桥和北岸的客栈们连接在一起,一起服务在这里居住的士子们。


  李植一眼望去,只觉得那边歌楼妓院林立,河房水阁争奇斗艳。河道两侧到处停着高大的舟船和游船画舫。可以想象往日的繁华景象。


  此时南京被李植的大兵占领,虽然没有戒严,但是城中的百姓也不敢随意行走。南岸的勾栏妓院也大多关了门。不过妓院中的粉头们却依旧耐不住寂寞,一个个在楼上的窗户中往外张望。


  看见年轻的津国公李植带着亲卫从河畔经过,不知道多少粉头眼波流转媚眼横生,只想李植能看她们一眼。


  李植对那些妓女们稍微扫视了一眼,也当真看到了不少美女。秦淮河上妓女的档次,可见一斑。


  这里是中国最有名的“红灯区”。后世所谓的秦淮八艳,就全部诞生于此。闻名天下的柳如是、陈圆圆,都曾经在这里倚楼卖艳。


  正是赶考秀才的财力,支撑了秦淮河南岸花柳地的烟花灿烂。看到秦淮河上的这些妓院,就明白在秦淮河畔考试和读书是怎样的香艳场景。所谓“佳日听风花为媒,美人伴读颜如玉”,无外如此。


  薛三库看着那些妓院,骂道:“这些欺世盗名的士人,把控着大明的权力和金钱,就连考试时候都忘不了来玩女人,当真是从来不委屈自己。难怪他们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逃税权力,因为这日子实在过得太奢靡享受了。”


  众人听了薛三库的话,都连连点头。


  李植看了一会这金粉之地,有些腻味。他一挥马鞭往前骑去,说道:“走!去看看被抓的南京大官们。”


  钱谦益这些天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被天子打为反贼,但钱谦益并没有隐姓埋名逃亡他乡。实际上,在江南这样的士绅大本营,天子的圣旨根本没有士林的民意重要。钱谦益的绛云楼建在苏州常熟,这里的老百姓几百年来极为尊重士子,在士人的影响下根本不看重天子。


  万历年间鼎鼎有名的抗税运动,打死了几名税官,就发生在苏州。


  所以江南名士钱谦益虽然被打为反贼,也没有当地人敢因此鄙夷钱谦益,更没有当地官府的人来抓他。


  不过虽然不需要远走他乡,但钱谦益这些天依旧感到了危机感。自从听说李植的虎贲军南下以后,钱谦益就没有睡过好觉。


  钱谦益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江北军是打不过虎贲军的。


  也不知道江北军据城力守,能不能守住南京。如果能依赖南京的厚实高墙缠住虎贲军,把战争拖到炎热的夏天,事情或者还能有转机。


  然而苏州和南京之间距离四百里,南京的消息传到苏州需要好几天。虽然钱谦益四处打听,一遇到南京来的客人就去询问留都的情况,但终究只能得到几天前的情报。


  这一天,钱谦益和柳如是正在绛云楼的三堂中焚香喝茶。柳如是抱着她为钱谦益生下的女儿,拿着一本《伊庭杂记》反复翻看,时不时询问钱谦益几个问题。但钱谦益满心的焦虑,回答得心不在焉。


  柳如是见钱谦益心神不宁,干脆也不看书了。她轻轻握着钱谦益的手掌,低语说道:“牧之,你说我们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好?”


  钱谦益却想着南京的事情,没听到这句话。


  柳如是有些诧异,摇动钱谦益的手,说道:“牧之!牧之!你怎么...”


  突然,一个家丁慌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钱谦益听到这个家丁的话,倏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变得一片雪白。


  “左良玉和吴三桂逃了?去江西还是去湖广?”


  虽然南京的消息还没来,但以钱谦益的老谋深算,已经猜到左、吴二人要弃南京而逃。


  “不是,老爷,这次完了!李植的虎贲军坐着天津的怪船从长江上杀了过来,在罗巷登陆了。那五千人一个个全副武装,距离这里只有四十里。”


  李植来抓我了!


  钱谦益刹那间变得面无人色,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柳如是被钱谦益的样子吓到了,她冲上去喊道:“牧之,我们母女怎么办?”


  钱谦益看都不回头看一眼,哪里管柳如是的死活?他只往马厩边冲过去。冲到马厩边钱谦益跨上了自己的骏马,拼尽全力往西南面骑去。


  等钱谦益的骏马骑出去一刻钟,居住在别院的张慎言才得到消息。他惊慌失措地跑到正院来,却看到牵着女儿孤零零站在正院大门口的柳如是。


  “钱公何在?”


  柳如是看了看张慎言,明艳的脸上流下两汉泪水:“牧之弃我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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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绛云楼

  张慎言本是山西人,在北方天子的圣旨还是有影响力的。


被天子打为叛贼之后,他不敢回到山西,而是躲在钱谦益的绛云楼里。


  虽然江南的百姓十分尊敬落魄士人,但这些天张慎言依旧是胆战心惊。他每天和钱谦益一样,害怕李植杀到苏州来。


  然而让张慎言没想到的是李植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是从水路来。绛云楼距离长江水道不过四十里。李植的大兵从水道登6苏州后,半个时辰就可以杀到绛云楼。


  张慎言没有心情安抚失落的柳如是,转身就要去马厩里取马。但他还没有跑到马厩里,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滚滚的马蹄声。


  只听到啪一声枪响,虎贲军的大兵们朝天开枪示威了。


  站在院子门口的柳如是吓得紧紧抱住小女儿,惊惶地看着全副武装的虎贲军大兵。


  先头抵达绛云楼的是钟峰的两百名斥候骑兵,带队的是团长蒋充。蒋充快马骑到绛云楼前面,一勒马绳停了下来,打量了一番门口的柳如是。


  感觉柳如是身份不低,蒋充厉声问道:“兀那妇人!钱谦益和张慎言何在?”


  柳如是却不肯说出钱谦益的去路,咬牙护着自己的女儿,一声不吭。


  蒋充皱了皱眉头,朝绛云楼一挥手,喝道:“进去搜!”


  骑兵们分出一百人绕着绛云楼骑行了一圈,封锁了主要的出口。然后剩下一百人跳下了马,抓着手铳冲进了绛云楼,开始搜查叛贼钱、张二人。


  “虎贲军拿人!所有人跪地!”


  “虎贲军拿人!阻拦者死!无关者统统跪地!”


  大兵们进了装饰华丽的绛云楼毫不客气。遇到木门就一脚踢开,踢不开就拿手榴弹炸,占地不小的绛云楼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蒋充一手摁着腰上的两把手铳,面色凝重地走进了绛云楼。他在这座宅邸里打量了一番,很快就看上了四层楼高的藏书楼。看来看去,显然这个绛云楼里能藏人的便是这个藏书楼。


  蒋充冷哼了一声,摁着手铳跑进了藏书楼。


  藏书楼里光影昏暗,摆着一排又一排的高大书架。蒋充在那些书架之间走动,突然看到书架的那一头人影一闪。


  蒋充冷笑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从腰上掏出一个手榴弹,朝无人的身后大声喊道:“用手榴弹炸!”


  然后蒋充将没有点燃的手榴弹往书架的另一头一扔。


  书架的另一头,张慎言看到地上扔过来的“手榴弹”,吓得魂飞魄散。他在忻州组织江北军攻城时候,已经无数次领教过虎贲军的手榴弹。此物一爆炸,一丈之内就再不会有活物。看到蒋充的手榴弹滚到自己脚下,张慎言大叫一声,往远处飞扑过去,连滚带爬的躲避。


  然而那个手榴弹并没有爆炸。


  等张慎言好不容易逃出到手榴弹的二丈之外,正回头看一眼那手榴弹时候,却突然被一个冰冷冷的筒状物顶住了脑袋。


  蒋充用手铳顶住了张慎言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张慎言慌张说道:“我是绛云楼的管家刘四臻。”


  蒋充沉默了两秒,冷冷说道:“绛云楼是柳如是的私宅,不设管家。连这都没有弄清楚,你一定是临时躲避在绛云楼的张慎言。”


  蒋充抓着张慎言走出了藏书楼,将张慎言交给了大兵。


  “找到钱谦益没有?”


  “还没有!”


  蒋充回头看了看柳如是,见柳如是惊慌之中偷偷朝院子门口看了一眼。


  蒋充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看到柳如是的这一个小表情,再结合刚才柳如是站在门口这个因素,蒋充就知道钱谦益肯定是外逃了。


  蒋充猛地冲到了自己的座驾前面:“第三排!第四排!随我往出去追钱谦益!”


  看见蒋充上马去追钱谦益了,柳如是吓得花容失色。她猛地冲到蒋充马前,抓着马绳大声喊道:“大将军,钱谦益就在绛云楼第三进院子里,我带你去找他!”


  蒋充见此时此刻这妇人还欺诳自己,恼怒起来。这妇人明明被钱谦益抛弃了,怎么还这么忠心耿耿?她不怕欺骗自己露馅后,自己会一怒之下杀了她么?


  他愤怒地一挥马鞭,狠狠抽在柳如是的脸上。只听到啪地一声,艳名传遍江南的柳如是已经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一马当先冲出绛云楼,蒋充心中有些懊恼。


  刚才在门口看到柳如是时候,自己就该明白钱谦益逃了。如果钱谦益不是外逃,柳如是怎么会带着女儿站在门口?自己的反应怎么变得这么迟钝?


  自己带骑兵过来抓捕钱谦益,如果让钱谦益这个奸人跑了,自己就算是任务失败。师长钟峰这些年很看重自己,若是自己带兵突袭绛云楼却走丢了钱谦益,钟峰一定会十分失望。


  相反,这些年包括天津巡抚李兴在内的虎贲军高层都十分看好自己,如果这次自己带两百人突袭抓住钱谦益,自己在虎贲军中的地位就可以更上一层。


  蒋充十分焦急,在绛云楼前骑马转了一个圈。


  蒋充要确定追击的方向。


  北面和东面是大江,都是不可能的去路。钱谦益只能是往西面或者南面逃。蒋充在绛云楼前面犹豫了十秒钟,就大声喊道:“第三排往西面追,第四排跟我往西南方向追!”


  蒋充往前骑了半个时辰,一路都没有现钱谦益。他在路上琢磨着:这钱谦益六十四岁了,不可能长时间骑马疾驰,一定会在什么地方躲藏歇息。他一路观察道路两边的草木,看有没有躲藏人的地方。


  直到路过了道路两边的一个小集市,蒋充才猛地一勒马绳,停了下来。


  那个小集市上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有些不正常。这会正是南北商贩走动的时候,但集市上的茶铺前连一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蒋充皱了皱眉头,一挥手:“下马搜!”


  一脚踢开茶铺的破木门,蒋充带着士兵冲进了茶铺里。躲在木门后面的几个茶铺伙计被踢飞的木板撞到,惨叫着往后门逃去。


  士兵们从后门追了出去,现后门后面是一片稻田,没有钱谦益的身影。


  蒋充在茶铺里打量了一会,突然走到茅厕的门口,猛地拉开那扇破门。


  果然,钱谦益正瑟瑟抖地站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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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 凤阳府

  钟峰坐在绛云楼的大堂内,看着跪在地上的钱谦益和张慎言。


  他突然问道:“张尚书今年高寿?”


  张慎言愣了愣,抬头看了看钟峰,才答道:“今年六十九。”


  钟峰点了点头,说道:“六十九了,稍有不慎就要弄死,当真是不容易。我看尚书就主动交出江南士绅为江北军捐款的记录,免得我们的大兵上来用刑了吧。”


  张慎言身子一抖,没有说话。


  钟峰见张慎言不吭声,冷哼了一声。旁边一个大兵走上去抓起张慎言,啪一声就扇了一个大巴掌。


  张慎言被扇得眼冒金星,气血倒涌,差点一下子昏死过去。六十九岁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伤害?他摇摇晃晃在地上左右踱了几步,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


  钟峰等了几分钟,等张慎言恢复过来,才笑着说道:“张尚书要命否?”


  张慎言好不容易缓过气,咳嗽了几声,竟咳出几丝血出来。他慌张地看着钟峰,说道:“老夫没有账簿记录,账簿在钱谦益处。”


  钟峰冷笑了一声,看向了钱谦益。


  “钱谦益,你在常熟的儿子和女儿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你若是不老实交出记录正本,恐怕钱家就绝后了。”


  钱谦益浑身瑟瑟发抖,却不肯说话。


  钟峰皱了皱眉头,一挥手,两个士兵走上来,就要对这老头扇巴掌。


  这钱谦益不怕儿子女儿被杀,却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看见虎贲军的大兵要打他,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别!别打我!我交!”


  钱谦益三步一回头,十分地不情愿,却在士兵的推搡下走到了藏。他在几十本古书中翻出了几百张夹页纸张,分明就是江南各省士绅捐款的名单。


  钟峰翻了翻那些名单,冷冷说道:“若是有一条错漏,便凌迟你!”


  三月初三,郑开成在凤阳城外巡视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的回到了凤阳城。


  从钱谦益处得到了捐款江北军的士绅名单后,李植就开始在南直隶进行大清查了。


  李植的政策是:捐款给钱谦益超过一千两的,一律枪毙捐款人。超过二千两的,家主枪毙并抄家。超过五千两的,抄斩满门。


  当然,江北军南逃江西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了南直隶,那些捐款给江北军的士绅们发现势头不对,纷纷携款外逃。李植能抓捕的只是少数心存侥幸没有逃亡的士绅。


  对于那些逃跑的士绅,李植的政策是抄家。逃跑的士绅走得急急忙忙,能带走的银货毕竟只是部分,总归有一些财物是留在家里地窖里的。


  郑开成带着亲卫骑马进入了凤阳城,不由得摇了摇头。凤阳的情况,比国公爷预想的要不如,郑开成可谓是一无所获。


  凤阳地处南直隶最西北方,气候不似江南,反而和河南比较类似,凤阳这些年来也遭受了不少蝗灾旱灾,凤阳府城的道路上并不繁华。道路两边商铺的外部装饰十分简陋,此时一个个全部关闭,让整座城市更显得冷清。


  不过即便是如此一个贫穷地方,这里的士绅依旧大力支持钱谦益的江北军。根据绛云楼里搜出来的名单,凤阳一府捐给钱谦益的练兵资金就有一十三万两。


  但是等到郑开成杀到凤阳,士绅们已经搬空了家中的财物,一两银子都没有留给带兵入城的郑开成。


  凤阳离南京较远,郑开成的兵马行进速度肯定是没有消息的传递速度快的。虎贲军攻到凤阳来的路上,凤阳的奸人有充足的时间逃跑。等到虎贲军入城,在郑开成抓捕名单上的文官和士绅全跑了个干净。


  凤阳的北面是李自成肆虐的河南,西面是李定国活动的湖广,都不是太平的地方。这些士绅拖着一车车银子不可能往这些地方跑。东面和南面都是李植的控制区,也不是可以逃亡的地方。这些士绅最大的可能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郑开成暗道要在凤阳侦察一番,要把这些躲藏起来的士绅抓出来。


  郑开成正要进衙门休息,却看到远处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农家汉子慌慌张张朝这边跑了过来。这个农家汉子的身后,四个同样满身补丁,却高大健壮得不像农家汉子的人撒腿追赶这个逃跑者。


  那个农家汉子一路快跑,冲到了郑开成的亲卫身上。他撞到亲卫身上还不罢休,还拼命地往郑开成的马前冲,被亲卫死死拦住。


  亲卫排长看不下去了,大吼一声:“大胆刁民!为何冲撞总兵大人的亲卫?”


  “大将军救我!”


  这个农家汉子正在向郑开成求救,后面的那些追兵杀到了。不顾郑开成的亲卫就在眼前,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拔出一把匕首就刺向了农家汉子的后颈,竟当着郑开成的面杀死了这个农家汉子。


  血花四溅,那些追兵一击得手就撒腿往远处逃去。郑开成的亲卫们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掏出手铳就开始装发射药。


  亲卫的手铳都是提前装好子弹的。子弹用碎纸包着,卡在枪管里,要使用时候花几秒钟在火门上装好发射药就可以了。只听到噼哩啪啦一片枪声响起,那些歹徒还没有逃出二十米,就被十几把手铳全部放倒。


  郑开成目睹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皱紧了眉头。想了好久,郑开成才朝亲卫排长说道:“找人调查这些死者的身份。”


  说完这话,郑开成就走进了知府衙门。


  过了半天,亲卫排长找到了郑开成:“大人,我们找了好多人来认尸,最后搞明白了。那个农家汉子是城外五十里王家村的村民。那四个杀人者似乎是城内大士绅于家的家丁。”


  村民?家丁?


  士绅的家丁不是都跑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城中?又为什么要当着自己的面杀人。


  郑开成坐在椅子上琢磨了好久,突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线索。他猛地一拍桌子:“派一千斥候骑兵攻打王家村,一个人都不能放走!”


  “得令!”


  下完了命令,郑开成就在知府衙门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回音。直到亲卫排长给他端了一杯清茶上来,郑开成才勉强坐在了椅子上,却还是忍不住死死看着衙门大门。


  终于,到了晚上晚饭的时候,一个斥候骑兵营长带着两个通信兵跑了进来。那个营长虽然饿着肚子,却是容光焕发。他单膝跪在郑开成面前,大声说道:“总兵大人,我们在王家村村外抓住了正驾车逃跑的士绅一百七十六人,金银财货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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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九章 湖州

  浙江湖州府府城外面,钟峰的一万兵马围住了城池。


  蒋充看着远处的湖州城,有些犹豫不决。他吞了口口水,问道:“师长,国公爷让我们攻打南直隶常州府,我们一路追到浙江湖州来,这样不好吧?”


  钟峰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不好?”


  蒋充说道:“国公爷说过,天子的圣旨只给我们在南直隶抓捕奸贼的权力。这里却已经是浙江...”


  钟峰看了看蒋充,啐道:“蒋充你也腻迂腐了些!怎么和郑开成一样?天子远在京城,能管得到我们前线的事情么?这些南直隶的士绅既然逃到浙江湖州,我们就有道理到湖州来抓人!湖州的知府包庇罪犯,我们就有道理攻打湖州城!”


  顿了顿,钟峰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湖州知府螳臂当车,居然想反抗我陷阵师!等下攻下城池以后把他也枪毙了。”


  蒋充不再多说。虎贲军纪律严明,到了战场上下级必须服从上级。钟峰既然做了决定,蒋充只能执行。


  钟峰一挥手,“炮兵轰开城门!”


  钟峰的炮兵还没有开火时候,城墙上的三门虎蹲炮开火了。


  然而城墙上的炮兵显然很多年没有练过操作大炮了,不知道放火药放多少为好。他们害怕炸镗,放的火药远少于正常的剂量。结果城墙上三声炮响后,虎蹲炮射出的炮弹落在城墙外两百米外,离一里外的陷阵师还隔着好远。


  虎蹲炮的炮手倒是没伤到陷阵师,却把自己作为目标暴露出来了。陷阵师的神枪手像是花猫看见了老鼠,一个个兴奋起来。他们往前走了一百米,蹲在地上瞄准了城墙上的炮手。


  那些炮手没尝过狙击步枪的厉害,还大咧咧站在垛墙前面操作大炮。


  只听到噼哩啪啦一片枪声响起,神枪手开枪了,城墙上响起几十声惨叫声,虎蹲炮的炮手顿时被全灭。


  “轰!轰!”


  陷阵师的大炮开火了,一下子就轰开了城门。辎重兵早已经准备好了几十支小舢板船,全部架在护城河上,再在上面铺设木板做成了浮桥。陷阵师的士兵在神枪手的掩护下冲进了城门,准备用手铳冲击城墙上的守兵。


  不过预料中的遭遇战并没有发生。城墙上的守军在天下第一强军虎贲军面前明显士气低落,冲在前面的大兵一进入城门,城墙上的六千地方守军就转身逃跑,一哄而散了。


  陷阵师顺利占领了湖州城。


  钟峰一挥手,喝道:“全军进城,只抓士绅不扰百姓。滋扰百姓者,斩!”


  大军排着长长的队列走进了湖州城。虎贲军不扰民的声明已经传遍了天下,浙江的百姓们似乎并不害怕虎贲军。他们倚在各自家门口,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天津来的大军。一些妇人男丁看到陷阵师的盔甲、狙击步枪和大炮跑车,仿佛看到了一个大稀奇,十分地兴奋,站在门口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钟峰带兵走到知府衙门门口,见诺大的衙门已经空无一人。知府人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却在衙门大堂上上贴了一张纸张。钟峰上去看了看,见上面写道:“虎贲军滥用圣旨攻打浙江州府,实为造反!天下人共诛之!”


  钟峰冷哼了一声,说道:“派士兵出去宣传,举报常州逃亡而来的士绅有奖。到时候查获的财货,每一千两赏举报者一两。”


  “举报湖州知府藏匿处者,赏二百两!”


  蒋充大声唱诺,便带士兵下去游街宣传了。


  没过几个时辰,钟峰就看到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市民探头探脑地在衙门门口张望。


  钟峰上去喝问:“兀那汉子,你是来举报士绅的么?”


  那个市民看到钟峰身上正二品的武官官服,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钟峰重重磕了一个头,说道:“官爷!我是来举报的!”


  钟峰笑道:“你要举报哪个?”


  那个瘦子这才说道:“官爷,我若是一口气举报三家,若是官爷抄得几十万银货,当真分给我几百两银子?”


  钟峰笑道:“本官说到做到,别说几百两,就是几千两,我也赏给你!”


  那个瘦得皮包骨的汉子这才咧嘴笑了起来,眼睛放光。他给钟峰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南直隶常州三户大士绅,曹家、杨家和关家十天前从常州逃过来,就躲在白铜巷子的沈家大宅中。湖州知府躲在筷子街的袁家院子里,官爷一抓就出来了!”


  见这汉子一口气举报了四家人,钟峰哈哈大笑。


  从怀里逃出几张账簿名册,钟峰问道:“湖州也有不少士绅捐款给钱谦益!一起抄了杀了!这位义士!湖州举人刘得胡家你知道不知道,顺便带个路吧!”


  南京兵部衙门中,李植坐在二堂的主位上,慢慢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李植这才打量了一番跪在自己面前钱谦益和张慎言。


  张慎言这些天被虎贲军大兵装在囚车里押到南京来,一路上担心害怕,已经处于崩溃状态。此时看到李植,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钱谦益虽然也有些发抖,但还是比张慎言镇定一些。他仔细打量着李植,慌张的脸上有些感慨。


  其实钱谦益和李植见过,崇祯八年李植还去钱谦益家里送过玻璃酒具。那时候李植还是一个钱谦益懒得多看一眼的卫所防守官。然而如今时势逆转,李植已经是可以随意决定钱谦益生死的津国公。


  钱谦益突然说道:“津国公,按你的杀法,这次要在浙江要杀一千多人,抄家五百多户,这当真是做不得的事情啊!”


  李植笑了笑,问道:“如何做不得?”


  钱谦益跪伏在地上,说道:“杀伐太重,于天伦有亏。”


  李植还没答话,李老四就怒声喝道:“无耻钱谦益!你们江南的士绅还知道天伦?鞑清杀死的汉人以百万计,而你们居然联合鞑清夹击津国公。若不是津国公英武无匹,恐怕就要输在鞑清手上,不知道几万大兵要死掉!”


  “你们这些无耻士绅莫说杀一千,就是杀一万也杀得!”


  钱谦益被李老四喝了一顿,吓得身子一缩,匍匐在地上不敢说话。


  等李老四说完了,钱谦益才抬起头。见李植没有发怒的样子,钱谦益壮着胆子说道:“国公爷!如今江北军逃入江西,必联络天下士绅捐输财物,以后会更加强大。国公爷和天下士绅死斗,难道真的要杀光天下的士绅?”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0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百九十章 钱谦益

  李植看着钱谦益,说道:“若是天下的士绅继续靠逃税来获取财富,继续靠依附在这个国家身上吸血来生存,就是杀遍天下士绅,我也不会停手!”


  钱谦益听到李植杀气腾腾的话,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以钱谦益的理解,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人敢独自站在天下士绅的对立面,以一己之力和掌握大明的士绅阶级为敌。


  钱谦益本来还准备说一大堆话,甚至希望通过言语拯救他自己的性命。只要李植存有和士绅缓和关系的念头,有一丝和平共存的心思,他钱谦益就有作用。但听到李植这句决绝的话,钱谦益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再说下去只是惹怒李植,万一李植不给自己一个干脆的,凌迟自己,那就太可怕了。


  钱谦益身子抖了一下,不再说话。


  李植挥了挥手,说道:“明日和其他南京死囚犯一起押到郊外刑场,枭首。”


  三月二十三,南京西郊的刑场上,人潮涌动。


  这天早上下了一阵急雨。到了快中午时候,阴云还是很密集,四野里都飘着毛毛细雨。整个南京湿漉漉的,像是浸到长江里湿透了才捞上来似的。


  郊外的土路在雨水的浸润下条件很差。明末财政紧张,就连京城的卫生都一塌糊涂无钱清扫,所以才会在崇祯十七年爆发大鼠疫。道路修筑这些耗费颇大的基础设施建设几乎被各地的地方官彻底放弃,即便是号称富庶的江南也依旧是这样。


  此时雨水中土路已经基本看不见了,土路上到处是水潭。混浊的泥水足足有脚掌那么深,下面是被水浸得松软的泥土。一不注意一脚踩下去,整个脚就变成一个大泥球。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天气里,南京的百姓还是拥到了西郊的刑场里,来看津国公杀文官和士绅。


  钱谦益、张慎言等几人在江南的名气实在太响当当。


  钱谦益虽然早在崇祯初年就因为科举舞弊案被削职,但东林党这个团体却并不是真正谦谦君子的集合体。周延儒这样声名狼藉的贪污犯可以做东林党大佬,钱谦益这个科场舞弊者更是靠个人影响力做了十几年的东林党领袖。即便是在温体仁再次列出证据坐实钱谦益舞弊一事,导致钱谦益被天子勒令返乡后,钱谦益仍然是江南士人领袖。


  而在钱谦益、张慎言等人出面为南方士人筹建江北军后,这几个江南文人领袖的名气就更响。不少江南士绅都把守住自己免税特权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钱、张等几人身上。


  如果说崇祯十九年的南方已经和天子朱由检分道扬镳,渐渐拥有自己的意志和行动的话,那掌控着南方前进方向的人,就是钱谦益、张慎言等几人。


  然而这样的南方领袖,却要被李植枭首。


  不光是南京的百姓,实际上整个南直隶好热闹的人都跑来了。


  李植的麾下将领此前分头攻打南直隶各州府县,捉拿赞助江北军的士绅,在各地抄家问斩敌对士绅,可以说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今天在南京,李植更要斩了南方士人的领袖,这样的大事,各地的好事者自然不会放过。


  高高的刑场的前面站着几万士绅、百姓,都顶着毛毛细雨站着。在全副武装的虎贲军大兵面前,没有人敢喧哗吵闹,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台上跪着的一百多名死囚犯,即便是说话也尽量小声。


  钱谦益跪在所有囚犯的最前面,披头散发,背上插着斩标。他的头发上面没有绑头巾,被雨水打湿了黏在头皮上,看上去十分地狼狈。他跪在地上,拿眼睛在人群中搜索自己的儿子们,却一个都没有看到。


  钱谦益突然看到一声叫唤,“牧之!”


  钱谦益顺着声音看去,在人群里看到了抱着女儿的柳如是。柳如是脸上有一道鞭痕,还是那天蒋充抽打出来的。


  钱谦益看着这个陪伴自己最后几年的女人,这个名传江南的名妓,苦笑了一声,朝柳如是点了点头。


  柳如是此时已经被钟峰抄了家,绛云楼里面的财货全部被钟峰抄走了。柳如是以后也不知道靠什么生活。看到丈夫朝自己点了点头,柳如是豆大的眼泪从眼睛里流淌出来,越过那道鞭痕流到了下巴上,和毛毛细雨一起落入了混浊的泥土里。


  李植等人坐在刑场北面的观刑台上,看了看天色,一挥手。


  “午时已到!”


  跪在地上的张慎言突然转过了朝向,拼命地朝李植磕头。


  “国公爷饶了我!国公爷!”


  “国公爷饶了我,我替国公爷招降江北军二将,让国公再无后顾之忧!”


  行刑的士兵摁住了激动的张慎言,把他从新摁到刑台边上。张慎言只觉得浑身发凉,哇一声哭了出来。


  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狠狠砍入张慎言的脖子里,张慎言的脑袋飞了出去。


  钱谦益脸色惨白地看着张慎言变成了一具没头的尸体,身子颤颤发抖起来。不过那些刽子手仿佛是故意折磨钱谦益一样,就是不上去斩杀这个江南领袖。刽子手们把刑台上一百多个死囚犯杀了个遍,杀得刑台上血流成溪,才最后走向钱谦益。


  钱谦益已经被吓得控制不住尿液了,尿了一裤子。


  “钱谦益,你可悔恨自己勾结鞑清,从背后捅我们虎贲军刀子的事情。”


  钱谦益全身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一个刽子手冷哼了一声,摁住钱谦益的脑袋,让钱谦益的脸面对准台下的观众。另外一个刽子手在钱谦益后颈的脊骨上摸了摸,找到了骨头之间的空隙,确定了下刀的位置。


  台下的读书人脸色铁青,一个个都如丧考妣。看热闹的百姓们却没有读书人那样悲怆,有人想挤到前面去看仔细这一幕,但前面的人哪个愿意后退?蒙蒙细雨中,台下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微微涌动。


  刽子手举起了大刀,在空中狠狠挥了下去。


  一刀两断,钱谦益的脑袋在雨中狠狠砸在刑台上,溅出了几尺高的血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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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马士英
  三月二十五日下午,李植正在史可法的官衙――南京兵部衙门中闲坐,却迎来两位特殊的客人。


  此时南直隶的士绅抄查工作还没有完成。郑开成和钟峰各率一万大军在各府缉拿士绅奸党,李植为了加快进度,二十四日把李老四也派了出去。自己则带着薛三库的一万选锋师骑兵坐镇南京城。


  韩金信的眼线回报,史可法带着江北军已经一路逃到了江西南昌府,没有一丝杀回马枪的迹象。李植带着一万人足以守住繁华南京城。如今李植比较关心的还是士绅奸党外逃的问题――如今南京被李植攻陷的消息已经传遍南直隶,参与了江北军筹款的南直隶士绅们都明白大势已去,纷纷外逃。


  如今算下来,只有淮安、扬州、凤阳和常州四个府是彻底将奸党士绅一锅端的。当然,钟峰越权杀到了浙江湖州去,出其不意拿下了湖州,这就变成了五个府。


  然而在其他地方,抄家一事就没有那么成功了。在虎贲军杀到的苏州府和宁国府,士绅们都逃窜一空。这样下去,李植借抄斩士绅获得大量军费的意图就无法实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想象接下来其他府的士绅更加会加速外逃,李植能赚到的银子只会越来越少。


  不过就在李植觉得筹集军费无望的时候,两名客人来送上了大礼。


  庐凤总督马士英和前太常少卿阮大铖登门求见,要向李植献上庐州。


  李植坐在主位上,打量着这两个文人。


  马士英是个长脸,看上去五十多岁,中等身材。他此时没有穿官袍,只穿着一件潞绸直辍,戴着儒巾。显然马士英这次来找李植不希望被别人知道。坐在李植的客人位置上,他似乎有些踌躇,不太说话。


  阮大铖则更老一些,恐怕接近六十岁了。他身材瘦削,生了一张国字脸。实际上阮大铖早在天启年间就弃了官,如今专门在南京寓居,是江南最有名的戏曲作家。


  李植虽然不太精通历史,但也知道原先的历史上马士英和阮大铖是南明弘光政权的权臣。马士英是拥立弘光皇帝的权臣,最后抗清至死。阮大铖做什么官李植不记得了,但似乎最后是投清了。


  李植打量了两人一会儿,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喝了一口茶。


  马士英见李植态度不太热情,转头看了看阮大铖,似乎是想走了。但阮大铖却看也不看马士英的动作,站起来大声说道:“阮某和马督今日来见国公爷,是将庐州的钱氏奸党逃亡去向交给国公爷!”


  说完这句话,阮大铖就从怀里逃出一张纸出来。他看了看纸张上面的字句,走上前把那张纸交给了坐在李植旁边的洪承畴。


  洪承畴看了看那张纸,觉得没有问题,这才转交给李植。


  李植看了看纸上面的毛笔字,发现那纸上写的是庐州涉江北军一案士绅的藏身地点。显然,这是庐凤总督马士英依靠职权搜集的信息。涉案士绅虽然躲藏在乡野村庄里,但逃不过马士英的眼线。有了这些信息,郑开成的兵马从凤阳南下时候就能把庐州的涉案士绅一网打尽。


  李植把那张纸张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玩味的看着阮大铖和马士英。这还是第一次,李植在死磕士绅时候遇到愿意帮助自己的文官。


  洪承畴看了看李植的脸色,想了想,朝阮大铖问道:“我听说圆海先生这些年寓居南京,生活起居用度全靠小民投献的田地地租。如今津国公高举均平田赋大旗,圆海先生倒是毫不在意那些地租收入?愿意投奔津国公?”


  阮大铖哈哈一笑,说道:“区区地租,何足挂齿。津国公大义为公,虎贲军勇冠天下,大明以后终将由津国公掌控。我等士人虽然愚钝,但也知道津国公一心公利的了不起,岂能不幡然醒悟,携众来投?”


  李植突然朝阮大铖问道:“岳圣和关圣,孰贤?”


  阮大铖愣了愣,抚须说道:“在下以为,岳圣更贤。岳圣精忠报效,可以兴国家。”


  李植看了看阮大铖,说道:“阮先生看来是了解过我天津的教育。”


  阮大铖拱手说道:“在下偶得一本天津中学的《公德》,一阅之下,惊为天人,方知国公爷的胸中山河壮阔。阮大铖只求能投入国公爷门下,做一奔走驱策的走卒!”


  阮大铖的奉承话,却没有打动李植。


  李植看了看阮大铖,越发觉得这人为了权势当真是钻营至极。他读圣贤的书吃士绅的饭,活到快六十了,居然把士绅给卖了。便是李植在天津反复强调公德,也不由得鄙视阮大铖这样毫无私德的人。


  更何况从历史上看,这阮大铖也没什么公德。


  笑了笑,李植又看向了马士英。


  “马督臣献上这奸党藏匿名册,所求为何?”


  马士英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马士英佩服国公爷中流砥柱,只愿此图册能助力国公爷整治南直隶秩序。”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两位的要求,我知道了!”


  两人见李植把话说圆,知道这是要送客了。向李植示好虽然是两人的大事,但对津国公李植来说拿下庐州只是一件小事。李植何时回报两人,要看李植什么时候方便操作。


  两人不敢继续逗留,便起身告辞了。


  李植看着离去的两人,想了想问道:“洪参谋,那马士英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显然是被阮大铖带来的。他堂堂一个总督,怎么事事听没有官职的阮大铖指挥?”


  洪承畴拱手说道:“国公爷不知这官场上的事情,那马士英之所以身居高位,全靠阮大铖的一次推荐。那时候周延儒靠复社张溥筹集银子当上首辅,其中阮大铖出资颇多。然而阮大铖是背叛过东林党的,周延儒作为东林大佬无法提拔他,就让阮大铖推荐一个人代他做官。”


  “阮大铖推荐了马士英,从此才有了马士英的平步青云。”


  “这马士英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既然欠下阮大铖一个好大的人情,从此便被阮大铖牵着鼻子走了。”


  李植拿起阮大铖献上来的清单,看了看,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声张出去。以后有机会,就提拔提拔这马士英吧。”


  “至于这阮大铖,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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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章 江南

  李植看着南京城中的大雨,若有所思。


  此时正是三月多雨时节,江南几乎每几天就要下一次雨。这雨水当然是好东西,有利于农业。正是因为充沛的雨水,江南的水稻亩产远高于北方的小麦。所以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明末,江南人也勉强温饱,始终没有兴起大的动乱。


  但是这雨水却极考验城市的排水。明末财政混乱,各城市的市政设施往往处于瘫痪状态。即便是江南的城市,排水系统也无法和李植治下的范家庄、天津相比。一遇大雨,城中的垃圾顺流而下堵住排水道和沟渠,城市里往往积水严重,污水满地。


  要是在梅雨和盛夏时候,这些积水和炎热的高温配合起来,就会形成瘟疫的温床,尤其是鼠疫。崇祯年间鼠疫极多,正是这种差劲卫生条件的写照。


  明末的鼠疫是从山西开始爆发的,崇祯十年“大瘟,…城中死者枕藉,十三年,夏又大疫,十五年,…大疫,十六年,稔,七月郡城瘟疫大作。”


  由于北直隶差劲的卫生条件,山西的鼠疫很快传入京畿。崇祯十三年,顺德府、河间府和大名府均有大疫,并且是烈性传染病的流行,“瘟疫传染,人死”。崇祯十四年,大名府“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


  崇祯十六年到十七年,市政建设一塌糊涂的北京城鼠疫严重。“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据后人的推算,这场鼠疫夺去了四分之一的京城人口。


  京畿唯一没有受到鼠疫冲击的是李植经营的天津。在天津的城市中,李植这些年大力发展市政卫生,天津的几十个州府县市容整洁卫生条件良好,顶住了瘟疫的冲击。在农村里,这些年天津的人口不断往台湾迁徙,在荒野开荒,农村最稠密处的人口密度也不断下降,这也降低了爆发鼠疫的可能。


  李植站在二层楼高的望台中朝兵部衙门外面望去,觉得南京的市政设施虽然陈旧,但还勉强能运行。街道上垃圾虽有,但堆积多了,还是有人清理的。道路上积水虽然多,但因为城中河流众多,水往低处走,不会在低洼处形成酝酿病疫的大水潭。


  江南的情况,始终是比北方要好一些。


  雨水不但会形成污水潭催生瘟疫,而且在这个时代,也是火器的天然克星。下雨天火药受潮,可能无法发射。如果在大雨天遭遇敌人,虎贲军只有依赖钢刀和盔甲肉搏了。


  北方雨水少,实在碰到个把小时的大雨了可以逃跑,肉搏战出现的概率不大。但是在南方,大雨有时一下就下半天,还真的有可能逼得虎贲军只能上去肉搏。


  越往南面发展,雨水越多。李植暗道要发展一些防水的器材出来,否则以后攻到南方来可能会遇到大问题。


  想了想,李植不再看城中的雨水,又想起抄家士绅的问题。他转头看了看韩金信,问道:“韩总兵,到目前为止,我们抄得多少银货了?”


  韩金信答道:“国公爷,徽州府、安庆府等地的士绅全跑了,我们成功抓住士绅的只有庐州府等六个府。全部算下来,我们抄得白银八百万两,黄金二十三万两,各色财货四百万两。合计有一千五百万两左右的收入。”


  李植这次抄查南直隶行动是一次性的军事行动,不可能长期占领江南。江南士绅统治基础深厚,虎贲军虽然试图出售抄查得来的房屋田产,但潜在购买者担心李植走后士绅卷土重来,没人敢买。李植这次收获的,只能是现银财货。


  不过江南确实富庶,虽然只成功抓住六个府的士绅,李植也抄出一千多万两的财货,也算是满载而归。


  李植点头说道:“差不多了,上奏天子说一说淮安的事情,我们就差不多回天津了。”


  四月十日,皇极殿的早朝上,兵科给事中龚鼎孳站在大殿的中间,泣不成声。


  “常熟钱谦益雄才峻望,薄海具瞻,国之桢干,士人楷模,不想一朝之间竟死于李贼之手。我辈望之...”


  刑部侍郎张光航见龚鼎孳为钱谦益痛哭流涕,忍无可忍,上前骂道:“钱谦益勾结鞑清,联合东奴南北夹击津国公,已经被打为国贼无疑。津国公枭首钱谦益,顺天应人。龚鼎孳你为逆贼钱谦益吊丧,是何居心?”


  龚鼎孳却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根本没听到张光航的怒斥,只是站在那里哭泣道:“钱公此番一去,江南士林痛失领袖。人死为大,臣请天子发一道圣旨,免去钱谦益的罪责,找人好生收敛他的尸首,找个好地方埋了。”


  张光航见龚鼎孳不搭理自己,有些发火。


  “年轻时是个浪子,中年是破坏科举的舞弊者,晚年是勾结鞑清的汉奸,居乡时是土豪劣绅,在朝是贪官污吏。这样的人被津国公枭首,天下人共庆之,岂有翻案的说法?”


  听到张光航毫不掩饰的咒骂,朝堂上的文官们齐齐怒视张光航。要不是这朝堂上有锦衣卫大汉将军维持秩序,恐怕东林党人要上去群殴张光航了。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文凯庭突然走上一步,说道:“臣有话说!”


  “说!”


  “陕西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米脂赤地千里,人相食。孙传庭请免除陕西一年...”


  然而东林党哪里关心陕西的大旱,文凯庭的话被当成是故意岔开话题。文凯庭还没有说完,就被内阁首辅王铎打断:“钱谦益科举舞弊一案,疑点多存,系阉党温体仁构陷我东林党的下作手段。张光航你拿着温体仁的鸡毛当令箭,是想再建阉党么?”


  听到王铎攻击温体仁为阉党,朱由检突然恼怒地喝了一声:“够了!”


  温体仁当首辅的时候,朝廷还能控制天下的局势。那时候江南诸省都服从朱由检的圣旨,而如今朱由检觉得自己根本只能管北直隶。


  “说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出来,今日就议到这里吧。”


  阁老范景文突然跳出来说道:“圣上留步!臣请天子下令,让李植交出在南直隶抄家抄得的银货!”


  朱由检听到这话愣了愣,吸了口气。他终究没有回答王铎,一挥手说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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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闯王

  从皇极殿走出来,朱由检若有所思,慢慢往乾清宫走去。


  王承恩小跑着跟在崇祯身边,看了看崇祯的脸色,问道:“圣上,津国公这次在南直隶血腥屠杀,杀了六百多士绅。据说光抄家就抄了三百多户。我听王德化的东厂番子说,恐怕津国公这次入账起码有八百万两以上。”


  朱由检往前走着,没有说话。


  王承恩说道:“刚才范景文说要津国公交出银子,圣上何不顺势而为,借着范景文的话头下旨让津国公交出银子?”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这银子就算津国公交出来,也落不到太仓库里,更进不了朕的内库。”


  王承恩愣了愣,问道:“皇爷,此是为何?”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说道:“这些江南士绅中抄出来的银子,是血淋淋的断头银子。即便朕和东林党站在一起拦截这笔银子,让津国公吐出来一些,东林党能看着朕和李植瓜分这些江南士绅的断头银子?”


  “到时候朕和李植闹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让李植交出一些银子出来。不消说,东林党肯定会说江南的银子要用在江南,说朕不能喝江南士绅的血,不能私吞这笔银子。”


  “到时候文官们集体难,朕如何留得住这笔银子?”


  王承恩吸了口气,说道:“皇爷圣明!奴婢实在是愚昧,奴婢被银子蒙住眼!”


  朱由检看了看不远处的乾清宫,说道:“而且以津国公咬住好东西就不放的性子,要津国公吐出这笔银子,当真不容易。到时候朕和津国公闹翻,好处却全部被东林党得去,朕岂不是最大的冤大头?”


  王承恩拱手朝朱由检作了一揖,低头说道:“皇爷圣明!”


  朱由检走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御案上,各省送上来的奏章堆得很高。朱由检勤政,内阁票拟完的奏章朱由检都要细细看一遍,仔细考虑政策的得失才让王承恩批红。所以乾清宫中处理奏章的度并不快,朱由检稍有事情耽搁,送到乾清宫来的奏章就要堆积。


  朱由检坐到御案前,没有去看那些堆积着的奏章,反而是拿起自己已经看过好几遍的李植的奏章。


  王承恩说道:“皇爷,津国公这次上奏要在淮安均田赋,办法庭,这是为何?莫非真是淮安的百姓苦苦哀求所致?”


  朱由检放下奏章,说道:“恐怕确有其事。”


  “即便朕居于深宫之中,每日听听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报告,也知道津国公治下的天津山东富庶繁华,百姓丰衣足食。豪强不敢倚势欺人,士绅不敢偷逃税赋,可谓乐土。淮安接壤山东,时日久了,自然会羡慕山东百姓的安居乐业。百姓向津国公集体请命的事情,很有可能。”


  朱由检看着乾清宫的大门想了想,说道:“若是能让津国公的天津之治覆盖天下,津国公却不驻军不办报纸,不增加津国公的势力,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百姓们不会被士绅们逼得尾附闯贼、定贼!”


  张献忠的义子张定国在张献忠死后改回本姓叫作李定国。他在湖广四川一带闹得越来越大,如今朝廷上已经把李定国成为定贼,和闯贼并列。


  和李自成不同,李定国更善于团结联合各路起义军。革左四营都依附于李定国,同进同退,十分狡猾。朱由检屡次加派各路兵马围剿,但李定国却丝毫不惧,和官军游走厮杀。


  农民起义军的存在,让朱由检对李植的依赖又增加了一成。别的不说,光说山东――若不是崇祯十六年李植在山东赈灾,恐怕山东现在也变成了乱贼的大本营。


  朱由检也知道,良民之所以变成乱贼,是因为无粮可吃,归根到底还是层层田赋压迫,归根到底还是士绅逃税,归根到底还是基层秩序崩坏,没有人兴修水利扩大耕地。所以这次李植说要在淮安均田赋,办法庭,朱由检并没有恶感。


  “让津国公去做吧,至少这样一来淮安不会乱了。”


  王承恩愣了愣,问道:“是要批红准了津国公的奏章么?”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准了,说不得李植会得陇望蜀。留中不!”


  开封城外,李自成头戴毡笠,身穿缥衣,打扮得犹如一个朴素老农。但他那高大的身材和胯下骑的神骏乌驳马,却又在彰示着这个中年人不同寻常的身份。


  李自成的右边,刘宗敏、郝摇旗和李过等人一个个穿着精良的鱼鳞甲,骑着高头大马。和以前土匪一般的打扮相比,如今的闯军大将可谓是铠甲鲜明,鲜衣怒马。


  李自成左边,牛金星、李岩等谋士羽扇纶巾,也骑着战马,一个个眼睛光着看着远处的开封城外。


  这一次,是李自成第四次围攻开封城。


  在原先的历史上,李自成三次围攻开封城不下,最终放弃。但在李植穿越以后,历史生了一些变化。李自成在河南待了更久的时间。


  这一次,河南的府州县已经几乎全部被李自成劫掠过。除了官军所在的归德府,其他的地方可以说全是闯军的势力范围。在积蓄了极大的力量后,李自成对开封城动了第四次攻击。


  这一次,李自成势在必得。


  李岩骑在马上,矜持地朝李自成说道:“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税赋极薄。那些无良士绅偷逃税赋,把重重税赋压在小农身上,却不知道这是在自掘坟墓。如今我闯军在河南打出口号‘不纳赋不当差’,百姓闻风而动。我闯军所到一县,尚未攻城,就有百姓抓县令来投我们!”


  不纳赋不当差是李岩提出的口号,被闯军作为政治口号传播到四面八方,对李自成助力极大。


  李自成点了点头,他感觉李岩在这个时候又提出这个口号,有些自我吹嘘的意思。义军中最重能力,讲究能者居之,李岩抬高自己的功劳就是抬高他的地位。


  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即便李岩这样矜骄的书生,李自成也只能笼络。


  一挥手,李自成喊道:“攻城!”


  令旗招展,将李自成的命令传到了全军。


  冲在最前面的是几十万炮灰饥民。这些炮灰饥民手上不过一把镰刀或者长矛,身上一件绵甲都没有。但站在闯军的最前面,这些饥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那是一种找到了希望,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后产生的兴奋。


  满口仁义道德的士绅们没有给河南的农民活下去的希望,烧杀劫掠的李自成却做到了。


  震天的歌谣声响起。


  “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尽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


  “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尽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


  “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尽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


  几十万饥民高喊这歌谣,像是一群无边无际的蚂蚁,举着简陋的木梯,浩浩荡荡地朝开封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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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活命

  开封的城头上,站满了城中的百姓。


  这些百姓本都是手无寸铁的市民,但在李自成大军压境的此时,他们全部被城中守军征调,充为守城民壮了。


  仓库中生锈的大刀、长矛被搬了出来,发给了这些临时征调的民壮。但即便这样还是不够人手一件,有些人就用木棍作战,准备用木棍把攀爬上来的贼军捅下去。还有一些人被分配为熬金汁,朝攻城的贼军泼粪水退敌。


  城墙上的人群里不光有壮年男人,中年男人,更有一些十三、四岁的孩子。拿着沉重的武器,这些被征调来的孩子瑟瑟发抖。


  开封城墙周长二十里又一百九十步,有垛口一万二千三百三十九个。要不是征调了这些民壮,开封守军连垛口都站不满。


  这次守城的是河南巡抚高名衡和河南总兵陈永福。高名衡当了好几年河南巡抚了,因为守开封城有功一直留任。陈永福更是和李自成鏖战了数年的宿将,日日夜夜就是和李自成的几十万兵马厮杀。


  看到浩浩荡荡的几十万贼军杀过来了,陈永福有些紧张。


  那贼兵的气势实在太惊人了。说是“几十万”,具体多少万谁也不知道,高名衡和陈永福点不过来,恐怕连李自成自己都不清楚。在如今河南这灾旱连年的年景下,李自成只需要登高一呼,就能吸引不知道多少食不果腹的农民。


  不做安安饿殍,尤效奋臂螳螂。与其在士绅的统治下瑟瑟发抖地饿死,倒不如跟随闯王抢一把。实际上,河南虽然年景差得很,但城中士绅大户的家中确实藏着大量的粮食。李自成的兵马在河南抢了两年,靠抢劫养活了几十万大军。


  如今这些饥兵就要用生命,来为给了他们活路的闯王报效了。


  城墙上的民壮们看着外面那几十万贼兵的气势,一个个脸色惨白。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连连往往后面退,慌张地摔倒在城墙上。


  陈永福握紧了手上的弓箭,猛地朝远处射了一箭。


  箭簇在空中发出了“嗖”的破空声,城墙下面,一个手持长枪冲在最前面的饥兵应声而倒。陈永福不但是一名称职的总兵,更是一名有数的神射手。四次开封保卫战中,陈永福不知道射死了多少字贼兵。


  射死了这名贼兵,陈永福朝身边的民壮大声吼道:“攻的开封破,不留人一个,就是答帚头,也得刀三剁”。


  这句歌谣是官军伪造出来,用来激励城中民壮士气的。说得是李自成在攻破开封后要屠城,不放过任何一个市民。要不是这一句歌谣,城中的民壮根本没有士气坚守开封,恐怕城池早已经被攻破了。


  在这个战火连天的时代,大明的官军根本没有任何信义可言,有时候比贼军更加无耻狡猾。


  听到陈永福的吼声,民壮们慌张失措的脸上带上了一丝决然,竟有些鱼死网破的悲壮。


  巡抚高名衡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长长的胡须。他听到陈永福的呼喊,又加了一句:“周王有令,守住城池后周王开仓发粮,每人赏米三石,银十两!”


  高名衡的话是不是真的很难说,但却被民壮们口口相传传了出去。城墙上的民壮们似乎又多了一份死战的原因,更加坚定起来。


  今天的攻城战已经是第七天。城外的城壕早就被贼兵填平,城墙上的一百多门各式大将军炮、弗朗机炮和几门红夷大炮都已经打光了炮弹,全部哑火了。接下来的战斗,就是刀刀见血的肉搏。


  震天的喊杀声中,饥兵们冲到了城墙边上。城墙上的弓箭手开始射箭了,嗖嗖的箭羽破空声中,毫无装甲的饥兵纷纷中箭。城墙上的守军同样歹毒,这些箭矢的箭头都是泡过粪便的,中箭者的伤口极容易化脓,中箭了基本上就没救了。


  中箭者的惨叫声凄厉地响起,却又淹没在义军的喊杀声中。


  饥兵们冲到了城墙边上,举着木梯架上了城墙,嚎叫着往城头上爬去。


  一勺勺滚烫的粪汁被城墙上的守军泼了下来。在这气候温热的农历四月,这些灼人的金汁具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杀伤力。被金汁泼中的饥兵顿时皮开肉绽,在熏天的臭气中惨叫呻吟。


  那些高温金汁顺着衣领流入衣服里面去,猛烈腐蚀着瘦弱义军的粗糙皮肉,痛得让人放弃一切意志,足以让中招的饥兵生不如死。


  这种“生化武器”造成的伤口,是没法医治的。


  但前面的人刚刚倒下,后面的人又往梯子上爬了上去。


  “杀!”


  “杀!杀!”


  “杀了周王分粮!”


  像是一群没有意识的蚂蚁,饥兵沿着梯子浩浩荡荡地往上面涌动。前面的人被金汁泼倒,被滚石檑木砸倒,被棍子捅下梯子,后面的人就跟上去。几十万饥兵实在是太多,即便登墙时候死了几千人,士气依旧坚挺。


  开封的城墙高三丈五尺,饥兵们渐渐靠近了城头。


  短兵相接终于开始,城墙上的守军和民壮开始挥舞刀剑长枪,击杀试图跳上城头的饥兵。


  一个饥兵在梯子上爬了几步,就看到两杆长枪齐齐朝自己脸上招呼过来。他慌张地往右边躲闪,躲开了其中一杆,却还是被另外一杆刺中。长枪狠狠刺进了他的左肩,刺断了他的锁骨,卡在断成两截的骨头里。


  这个饥兵惨叫了一声,朝梯子下面倒了下去。


  一个高大的饥兵挥舞着弯刀格挡朝他砍来的刀剑,竟奇迹般地站上了和城头齐高的梯子尽头。他嚎叫着往上一跳,站上了两堵垛墙中间的垛口里。


  一个十四、五岁的民壮少年突然发现自己竟刚好站在这个饥兵正前方。


  饥兵猛地一挥弯刀,身无片甲的少年顿时胸口开花,满眼不甘地倒在了城墙上。


  但是这个饥兵还没有收回自己的弯刀,一支飞箭就突然向他刺来,狠狠扎进了这个饥兵的额头上。这个饥兵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往后一翻摔下了城头。


  梯子的最后几步是最血腥的战场。瘦弱的饥兵和同样的瘦弱的民壮们挥舞着生疏的武器,喊叫厮杀在一起。


  饥兵攻城是为了活命,因为的是一个不纳粮的幻想。民壮们拼命守城也是为了活命,因为的是官军的谎言。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00: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百九十五章 左眼

  饥兵和城墙上的守军鏖战时候,突然从城墙北面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城墙像是遇上了大地震,猛地抖动了几下,摇得城头上厮杀的人群都是动作一滞。后排的守城民壮慌张地看着北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还在攀爬梯子的饥兵则突然间欢呼鼓舞起来。


  陈永福心里猛地一咯噔,猛地跑上了旁边一座箭楼,伸长脖子往北面看去。


  不看还罢,这一看到北面城墙的情况,陈永福一下子如遭雷击,脸色惨白。


  北面的城墙中段,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闯贼的步卒埋下了无数火药,那震天的巨响就是火药的爆炸声。此时长达一百多丈的一段城墙被炸垮了,开封城在北面的这一段失去了城墙的保护,裸地展示在贼兵的面前。


  城墙外面的闯军饥兵齐声高呼,声音震天,仿佛已经看到了开封的陷落。


  河南巡抚高名衡此时也明白北城墙发生了什么,他像是被人用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呆立在城楼上失去了进退。


  陈永福猛地吼道:“调二千正兵去守住坍塌的城墙,再调两万民壮去修补城墙!”


  然而陈永福的命令已经晚了。坍塌的城墙外面,一万闯贼马军和骁骑冲了上来。这些闯军中的精锐早就埋伏在北城墙附近,等的就是这一刻。此时他们一个个跳下了马,步行朝坍塌的城墙上冲去。


  这些精锐穿着绵甲,眀甲或者暗甲,戴着头盔,手上举着精良的刀剑,和饥兵完全不一样。


  直到这些精锐闯军攻上了坍塌的城墙,陈永福二千支援过去的正兵才赶到。两千正兵和一万闯军精锐在城墙上厮杀起来。


  但胜负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分出了。


  冲上城墙的闯军马军、骁骑等精锐大多是跟随李自成多年的老贼,又或者是官军、甚至是官军家丁投奔李自成而成,战斗力极为彪悍。比起陈永福麾下的正兵,这些闯军精锐的个人战力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更胜一筹。


  别说二千人,就是五千人都未必能拦住这一万精锐。


  然而陈永福也只能调两千人过去了。他这个河南总兵比不得边军的总兵,麾下只有五千正兵。就算加上地方守备的守军,开封城内正规营兵也只有八千人。开封城墙二十多里,在几十万饥兵的冲锋下处处要防,其他地方根本抽不出更多人马。


  更糟糕的是,在刚才的几十万饥兵冲杀下,陈永福的正兵已经筋疲力尽。用兵老师疲来形容此时抽调过去的二千正兵,丝毫不为过。


  陈永福此时才明白,李自成用几十万饥兵冲击开封城头的气势汹汹,根本就是佯攻疲兵之计。在饥兵吸引了官军的注意力后,李自成真正的杀招是埋在北城墙下面的火药,是这一万精锐。


  所谓兵不厌诈,李自成戎马十几年,已经把战场上的诈术玩得炉火纯青。


  陈永福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坍塌的那一百多丈城墙,希望奇迹能够发生。要是正兵能把闯军驱散,民壮担土上去重筑城墙,那守住开封城还有希望。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在李自成冲击下坚挺了几年的开封城终于支撑不住了。


  一万人闯军精锐对阵二千正兵,只拼杀了一刻钟就分出了胜负。二千正兵被闯军砍杀了几百,溃不成军,撒腿往南面逃去。


  这一段城墙上的正兵一溃,整座开封城再无险可守。整个城防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成片倒下,一段又一段城墙上的守军崩溃了,投降或者溃逃。那些城中的民壮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一个个跪在了城墙上,磕头乞命。


  陈永福坚守在西城墙上,最后竟没能逃走,和高名衡一起被闯军擒下。


  涌上城头的饥兵们眼睛放光。此役闯军虽然经受了一些伤亡,但是在他们的努力下,他们居然真的攻下了开封,攻下了这座中原最大的城市。开封攻下了,闯军的前途还用说吗?对闯王的最后一丝怀疑也被饥兵们抛弃了,流贼们兴奋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刀剑,在城墙上高喊:


  “闯王!”


  “闯王!”


  “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尽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


  饥兵们喊了一阵时间,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杀周王!”


  “杀了朱家的那些吸血虫!”


  “杀士绅老爷!”


  城墙上的闯军反应过来,大叫着朝城中的王府和士绅豪宅冲了过去。


  开封城中不仅有周王府,更有周王一系世代繁衍的郡王近百。城中镇国、辅国、奉国将军等拿着朝廷俸禄的宗室子弟三千多人。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在开封城中最好的地段建满了高墙大院,宫殿花园,此时成为了闯军杀掠的最好对象。


  而省城开封城中的士绅府邸,同样也逃不过闯军的屠杀。这些士绅平日里剥削平民太狠了,此时闯军饥兵的仇恨集中释放,不知道要杀死多少人。


  开封城中,上演着一场血洗。


  李自成骑着他的乌驳马,率领闯军诸将骑行进入了开封城。


  闯军的将领们都有些飘忽,做流贼逃窜了十几年,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攻下开封这样的大城。刘宗敏、郝摇旗等几个将领看着富庶繁华的开封城内建筑,露出贪婪的目光。要不是闯王拦在前面,他们早就和小兵们一起冲进王府里抢掠了。


  藩王宗室的那些美貌宫女,士绅老爷的那些金银绢帛,想着就令人心动。


  李自成骑马行在开封城的朱雀大街上,突然一勒马停了下来。他似乎有些感慨,又重新打量起这座被他征服的城市。


  谋士李岩骑在马上,焦急地朝李自成说道:“闯王,如今开封初下,正是我们邀买人心的大好时机。闯王诚宜约束部众,安抚城中官绅、宗室。如果天下的官绅知道我们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闯王取得天下便易如反掌。”


  李岩的话有些煞风景,引得刘宗敏等人的一阵冷哼。


  饥兵们跟随闯王起事图的什么?还不就是杀官绅,杀藩王,抢夺粮草金银过快活日子。如果好不容易攻下开封不掠夺一番,以后还有哪个会跟随闯王?


  李自成没有回答李岩的话,实际上,李自成根本没有转身看一眼李岩。显然,这个农民军的领袖对李岩的这个提议十分不屑。


  只有谋士宋献策看了李岩一眼,若有所思。


  没多久,河南总兵陈永福就被押到了李自成面前。


  陈永福曾经在李自成第一次攻打开封时候射伤李自成的左眼,让这个闯王变成了独眼侠。陈永福暗道今日被李自成擒下,免不了一场凌迟。


  走到李自成面前,陈永福拒绝跪下,厉声骂道:“天杀的闯贼!多说无益,要杀要剐速来!”


  李自成用唯一一只右眼看了看陈永福,跳下了乌驳马。他缓步走上前,亲手解开了陈永福身上的绳索,说道:“若不是陈总兵坚守开封城,李自成数年前早已攻入城中,陈总兵当世良将也。”


  “朝廷昏庸奸臣当道,陈总兵何不弃暗投明,随某共建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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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 工匠

  四月二十五,皇极殿的朝会上,百官皱眉不语,气氛凝重。


  昨天消息传来,李自成攻陷了中原重镇开封。


  崇祯十四年李植在开封击溃李自成后,李自成躲入太行山中。想不到几年过去,李自成趁着河南灾荒连年又死灰复燃。天子朱由检调集十几万大军围剿,前线的官军却根本没有击败李自成的能力。如今不但不能剿灭闯贼,更让他攻陷了开封。


  开封城中上至以周王为首的几千大明宗室,下到聚于开封城中的河南名士官绅,全部被李自成一网打尽。李自成在城中大肆拷掠权贵,动用各种刑具,不把藏在地窖中的最后一两银子挖出来不罢休。


  朱由检坐在御座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自洛阳福王被李自成杀死后,周王一脉又被李自成全灭。大明最看重宗室血脉,平时无论财政再困难都要保证宗室的俸禄,宗藩失陷这个消息可以说是对朱由检沉重的打击。


  说严重点,朱由检甚至都感觉无颜面祭拜祖宗。


  朝堂上的文官们同样如丧考妣。李自成视士绅为死敌,不但在乡野中劫掠士绅地主,一进城就更加对官绅举起屠刀。这次开封城失陷,城中不知道多少文官士子被闯军洗劫,不知道多少缙绅富豪被杀死。


  所谓唇亡齿寒,无外如此。


  百官都不说话,都在琢磨怎么处理李自成的问题。李自成越发做大,十几万边军显然奈何不了他,必须增派兵力。但是增派哪支兵马,是大有讲究的事情。


  刑部侍郎张光航突然站了出来:“臣有话说!”


  “说!”


  “臣请掉津国公虎贲军讨伐闯贼。虎贲军天下强军,必能将闯贼碾灭!”


  听到张光航的话,朱由检和文官们都沉默了。


  兵科给事中龚鼎孳站出来喝道:“张光航,尔居心何在?”


  张光航皱眉问道:“吾有何居心?”


  龚鼎孳说道:“以李贼的性子,击溃闯贼后一定会占据河南不走。河南在闯贼手上,只是一家流寇而已。河南若在李贼手上,则是虎贲军的粮饷基地。李植在山东凭借一省之地已经强横霸道,若是再得河南,他还不变本加厉杀光天下士绅?”


  张光航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事情,抬头看了看天子。


  朱由检看了看张光航,叹了口气说道:“朕倒是想要用津国公,只是如今津国公已经位极人臣,若再平灭闯贼立下大功,朕拿什么赏他?”


  阁老范景文跳出来说道:“若是让李植得了河南,恐怕朝廷就再无力控制李植。如今天下人心思动,若是加封李植为郡王,天下钻营附会的屑小恐怕要闻风而动投靠李植,届时恐有不可言之危。”


  范景文到底是东林党大佬,说话极有水平。明明是士绅害怕李植把势力扩大到河南,他却站在天子的角度分析问题,说得朱由检都挑不出毛病。


  封异姓王实在是一件很凶险的事情。汉朝封曹操为魏王,最终就禅让给了曹氏。曹魏封司马氏为晋王,司马氏最终占据大统。李植实际上已经割据在天津山东,如果给李植封了王爵,即便李植没有想法,天下的其他人都会有想法。


  张光航低头想了想,没有再说话,退了下去。


  内阁首辅王铎看了看吵吵嚷嚷的文官们,站出来说道:“圣上,闯贼越发势大,不可不剿,虎贲军不可用,臣请调京营新军平贼!”


  王铎说完这话,文官们齐齐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倒不是朱由检不舍得银饷派新军上战场,实在是朱由检害怕这仗打输。新军是朝廷震慑各种势力的根本力量,若是新军一下子打没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何去何从?


  朱由检思考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河南虽然已经被闯贼占领,但闯贼想扩张到灾荒不那么严重的其他省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调新军一事,需从长计议。”


  一箱一箱的银子、财货从范家庄南门运进了范家庄。


  虎贲军的战士们挺直了胸膛,在范家庄父老崇敬的目光中推着大车小车进入了范家庄。范家庄的百姓们看着这一次南征丰富的战利品,一个个眉飞色舞。调皮的幼童们在道路两侧嬉闹奔逐,时不时冲到装银子的箱子旁边摸一摸箱子。


  被推箱子的士兵们呵斥,幼童们尖叫着跑开,玩得不亦乐乎。


  天津巡抚李兴率领天津的文武百官在范家庄门口迎接李植凯旋。津齐银行范家庄第三支行行长崔文定跟在李兴身后,时不时和李兴聊上几句,试图和李兴套套近乎。


  “二将军,国公爷这次带回来一千多万两的战利品,这些银子花在我们的领地上,可以预测会带动领地的新一轮繁荣啊!”


  李兴虽然厌恶挑衅自己的纪检组总长崔昌武,但对大哥的岳父崔文定却没有恶感。他笑着问道:“哦?”


  崔文定说道:“津国公在亲自培训我们这些支行行长时候说过,外来的一笔银子进入到一个地方,会形成‘投资乘数’效应。银子第一次使用造成需求,从第一次使用者那里接受银子的人第二次使用银子又形成一次需求,第三次也一样,最终会倍数地提高一地的购买力。”


  “购买力上去了,生产商品的工匠或者农民收入就上去了,大家都会富裕一些。”


  其实这些话李兴也听李植说过,李植在后世了解过一些经济学知识,在这个时代听上去就是经世济国的大学问了。李兴朝崔文定点了点头,就上去迎接李植去了。他走到李植的马前为李植牵着马,笑着往范家庄城内走去。


  “大哥你辛苦了!”


  李植骑在马上,正笑着接受百姓们的欢迎欢呼,却突然看到前面的天空上有一个飞行物。


  李植愣了愣,朝李兴问道:“李兴,那是热气球?”


  李兴看了看那个飞在天上的东西,笑道:“没错,大哥,你上次给齐六他们画的热气球图纸,被那伙工匠们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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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神仙

  在地面上几个匠人的吆喝声中,热气球上面的柴火被熄灭,热气球失去了升力,渐渐往地面降落下来。


  刑部侍郎张光航看着那可以任意升起和降落的热气球,如见神明,表情都有些恍惚。


  张光航是天子派来嘉奖李植的。李植杀到江南处斩了钱谦益和张慎言等国贼,天子发了一道圣旨夸奖了李植一番。


  李植有韩金信打探消息,知道张光航在朝廷上也帮自己说几句话,便热情招待了张光航,更让他看看自己的热气球。


  张光航看到热气球后,十分的惊奇,甚至有些失态。这也不怪他少见多怪,实在是在这个时代,飞天是一种不可能的梦想。因为不可能,飞天往往和宗教信仰牵扯在一起。无论是道教的飞天诸神,还是佛教的御空罗汉,能够升腾上天都是神灵的一种力量。


  然而在李植这里,几个普通的工匠居然靠技术的力量,飞上了那只属于神仙的天空。


  明代以道教为国教,在道教的神话里,神仙的宫殿全部在天空中。只要能飞得够高,是能见到神仙的。这热气球飞起来,飞得那么高,是不是可以直上青天,和托塔天王聊聊家常,和太少老君玩耍棋子?


  这令张光航感到惊奇,惊讶,甚至有些害怕。


  至于李植麾下的将领官员,虽然同样为热气球的神奇而惊讶,但因为跟随了李植十年,早就看遍了各种巧夺天工的发明创造,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钟峰笑着看着那热气球,说道:“国公爷,这热气球安全不安全,钟峰我也想上去坐一坐!”


  李兴啐道:“钟峰你也想飞天了?你以为飞上去你就成神了?”


  钟峰回答道:“李兴你莫以为我钟峰没见过这热气球,国公爷给那几个工匠画图纸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看,比你还清楚这热气球的原理。”


  听到辽东总兵钟峰了解热气球的原理,张光航抖擞精神,急忙竖起耳朵听钟峰解释。


  钟峰咳嗽了一声,说道:“国公爷那时候说得清楚,这热气球利用的是热胀冷缩原理。火焰是热的,能把空气加热,让空气膨胀变轻。空气变轻后充满热气球的腔内,整个热气球就变得极轻,受到大气的气压,自然能在空气中浮起来。”


  听到钟峰的解释,李植麾下的老人不少都明白过来,点头称是。这些老人跟随李植久了,多多少少听李植普及过一些基本科学知识,自然能听懂钟峰的解释。


  但是张光航就傻眼了。对于钟峰说的什么“空气”,什么“热胀冷缩”,什么“气压”,那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光航想了半天,最后朝钟峰问道:“钟总兵,这凡人飞得这么高,会不会惊到天上的神仙?”


  听到刑部侍郎张光航的话,李植差点笑出声来,最后好不容易忍住。


  钟峰愣了愣,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主意。明代的道家信仰十分流行,好几个皇帝本身就是炼丹求长生的道士。在明人的概念里,天上那必然是有神仙的。即便像钟峰这样跟李植学过一些基础科学知识,也没有抛弃对神仙的信仰。而凡人借助热气球的力量上了天,这似乎确实打破了神仙的飞天特权。


  钟峰支支吾吾地说道:“国公爷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天上的神仙想来也是知道的。我们在国公爷麾下做事,即便惊扰到了神仙,也一定会得到原谅的。”


  张光航听到钟峰的解释,频频点头。众人都十分信任李植的力量,既然李植是由海边神仙道士传授的知识,自然和天上的神仙有些渊源。


  李植听到钟峰乱七八糟的解释,有些无语,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植暗道这基础科学教育是不是该搞起来了。只不过如今李植的领地对新式知识分子处于饥渴状态,学校培养出来的基层人才处于供不应求状态,被各级官服、法院和税务局瓜分。李植实在没有时间再让学生学习物理化学,因为那样更会延长学生学成入仕的时间。


  不过李植又觉得是不是可以在低龄孩童和工匠中进行基础科学教育。如果有一批工匠掌握基础科学,就可以减轻李植的工作量以后李植有什么发明创造,将图纸画出来交给工匠们,工匠们就能依赖他们学过的知识做出来。


  李植正在那里思索,热气球已经降落到地面上。用竹子编制的舱体中,板甲锻造作坊的匠头齐六和另外四个匠人走了出来,拱手朝李植作揖。


  “见过国公爷,见过诸位大人!”


  李植笑着拍了拍齐六的肩膀,笑道:“齐六,你这热气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齐六被李植拍了一下肩膀,有些激动,说道:“国公爷,根据你给我们的图纸,我们开始时候试图用帆布缝制热气球。但是这样做出来的热气球漏气,没有飞起来。我们最后用鞣制过的猪皮做气球,成功的飞起来了。”


  李植走到热气球旁边看了看,笑道:“你飞了几次了?安全不安全?”


  齐六答道:“我最近飞了三十多次了,隔几天就飞一次。没有出过事故。”


  李植点了点头,突然朝张光航说道:“张大人,我带你一起飞上去看看!”


  张光航愣了愣,一下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些紧张地问道:“我可以飞天?”


  张光航说完这句话有些后悔,他感觉自己表现得像个土包子似的。自己怎么说也是京城来的官员,怎么在范家庄这种小城市倒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似的。


  李植一挥手,喝道:“来!”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张光航小跑着随李植进入了座舱中。齐六哈哈一笑,又在燃烧铁桶中烧起了木柴。热气一点点把发瘪的猪皮气球吹胀了,在众人的惊呼中,热气球腾空而起,带着李植和张光航飞上了天空。


  齐六和另外一个工匠使劲在座舱中摇动座舱后面的螺旋桨,尽力控制热气球的前进方向。


  这种螺旋桨风力有限,只能在无风的时候使用,比如今天。如果遇上大风天气,热气球还是不要升空的好。


  热气球渐渐飞上了高空,到达了距离地面一百米左右的地方。齐六减少了火势,让热气球不再上升,而是浮在了半空中。


  张光航似乎有些畏高,在座舱中站着脸色有些发白。他鼓起勇气站到座舱边上往下面望下去,看到脚下的范家庄。经过两次扩建的范家庄在脚下呈现一个积木一般的直角形状。城中的各个工厂星罗棋布,运送原材料和货物的马车来来往往。


  张光航看了看顶上的青天,又看了看脚下的城市,摇了摇头,赞道:“真神仙手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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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专利

  五月十二,跪在地上的“山寨”收割机作坊作坊主满头的细汗,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津国公李植来检查他的山寨收割机作坊了,带着好多大官。


  作坊主之所以胆战心惊,是因为这个作坊主仿造了李植的畜力小麦收割机。


  目前在辽东和天津的市场上,畜力小麦收割机供不应求,出现了大量的仿造者。


  辽东“机械化”小麦耕作主要由畜力条播机和畜力收割机组成,辅以灌溉水渠的兴建,以及其他一些小机器,可以将几个负荷最重的农活全部交给机器和灌溉设施完成。这样一来,原来只能耕种二十亩小麦的佃农可以耕作一百亩的旱田,地主和佃农的收入都会大幅增长。


  在《天津日报》和《山东日报》的宣传下,在辽东各层官吏的引导下,辽东的农民和地主都普遍接受了李植的新式机器,大量向李植订购。二月份辽东春小麦的播种,百分之九十五的田地都购买、使用了条播机。


  条播机的生产可以说是有条不紊。这种机器在去年,也就是崇祯十八年三月已经被李植发明出来。四月份李植就在范家庄组建了条播机工厂,雇佣五千人生产条播机。条播机工厂的产量大概是每月三千台,抢在辽东春耕前生产了足够市场需求的机器。


  从使用的情况来看,农民的反响很好。条播机操作简便,不容易损坏,特别适合一马平川的东北大平原。地主们都准备好了银子,准备购买李植的蓄力收割机。


  但是蓄力收割机的生产有些跟不上进度。去年十二月开始生产收割机,到了现在五月初,李植的工厂只生产了一万八千台。这样算下来,在七月份小麦收割的时节,李植的收割机只能生产二万四千台,距离市场三万台的需求还差六千台。


  这是一个严峻的缺口。


  理论上,没有收割机进行机械化收割,成熟的小麦麦穗可能就会脱落掉地上,无法收获。辽东二月份种下去的大片小麦田可能就要白种。


  当然,实际情况可能比理论上稍好。因为辽东省除了十几万使用农业机械的佃农,还有二十万正在开荒的辽人壮劳力,更有二十多万成年女真人奴隶。如果收割机迟迟不能到位,李植可以雇佣和组织这些劳动力投入到收割小麦的工作中。


  实际上辽东耕地的水利设施如今并不完善,辽东一千多万亩旱田灌溉工作也是由辽东巡抚郑元组织这些劳动力完成的。现有“熟地”上高度体系化的灌溉系统可能要明年才能建好。


  不过如果调集这些开荒的劳动力收割小麦的话,涉及到人员的再次分配、迁徙和房屋安置,成本非常高。对于辽东的功勋地主来说,比起使用机械,使用这些应急的人力是十分不划算的。


  再次使用这些应急人力,说不定今年的收成和支出要对消,一分钱利润都没有。


  所以在辽东和天津的市场上,出现了一批无法满足的收割机需求。


  有需求,就有市场。不少商贾、富豪看见了这个需求,开始组织铁匠仿制李植的收割机起来。短短几个月,天津起码涌现了六家收割机仿造作坊。李植今天检查的这家,就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家。


  李植看了看这家仿造作坊,朝地上的作坊主问道:“你们是怎么生产切割件的?”


  那个作坊主抬起了头,诚惶诚恐地说道:“回国公爷,我们从国公爷的钢厂买来坩埚钢,然后靠锻工抡大锤子将切割件锻打成型。再用砂轮磨。”


  听到作坊主的回答,李植皱了皱眉头。这家作坊的生产技术处在一个很低的水平,所谓的“大”,完全是人数多。


  李植问道:“你们生产一台收割机要多少成本?”


  作坊主擦了擦头上的细汗,说道:“要五十二两银子一台。我们的机器质量不如国公爷工厂的,只能卖六十五两的价钱,算下来一台利润十三两银子。”


  李植摇了摇头。


  李植的官营收割机厂广泛使用流水线和蒸汽机锻锤,生产的效率远高于这个作坊,生产一台收割机成本只有三十五两银子。因为质量好,机器的官方定价是八十两银子,利润高达四十五两银子。


  这个山寨作坊窃取了李植的发明,却只能生产劣质的仿制品。如果这样的黑作坊泛滥,最后会降低整个收割机机器的口碑,甚至会因为劣质机器的质量和效果太差,导致农民和地主放弃机械化农耕。


  李植看了看跪了一地的铁匠们,又摇了摇头。


  作坊主抬头看了看李植,鼓起勇气问道:“国公爷,以后我们还能继续仿制国公爷的收割机么?”


  李植淡淡说道:“可以仿制,但是要收专利费!”


  “何为专利费?”


  “专利费就是本公发明了收割机,享有这个发明的生产权利。其他人要生产,就要从本公这里购买生产许可。这个收割机本公订下的专利费用是四十两银子一台。”


  听到李植的话,跪地上的作坊主哭丧着脸说道:“国公爷,小民付不起那么高的专利费。”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你确实付不起,准备好把作坊卖了吧!”


  “国公爷,这作坊谁人会买啊?”


  李植没有搭理作坊主的哀求,走出了这家“黑作坊”。


  “韩金信,找一家技术含量高一些的作坊看看!”


  “有一家,我这就带国公爷去看。”


  李植随着韩金信往天津城郊的东面走去,看到了一个占地不大的作坊。那作坊建在一个排水良好的小丘上,连着天津卫城通往大沽港的官道,从作坊里不停传出巨大的敲击声。


  李植一走进那作坊里,就看到三个巨大的蒸汽机锻锤不停地上下运动,在捶打铁砧上的钢铁锻件。


  看到李植带着亲卫走进来,作坊里的作坊主和工匠们慌了神,呼啦啦全跪在了地上。不过李植倒是没有搭理他们,李植站在那个蒸汽机锻锤旁边仔细看了看。


  蒸汽机锻锤不算新鲜事,李植如今对外高价出售成品蒸汽机。大明本来就有水力锻锤,稍微有点头脑的铁匠都会想到用蒸汽机驱动锻锤。


  但是另李植驻足细看的是:这个作坊的蒸汽机锻锤锤臂的杠杆设计得很好,三台小型蒸汽机的力量被杠杆稍微放大,恰到好处地敲在收割机的割刀锻件上。


  看到这些蒸汽机锻锤,李植有一种感觉,他感觉这个作坊付得起自己的专利费。
 楼主| 发表于 2025-6-27 00: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上市公司

  首先是因为如今的产品已经越来越专业化,往往只适合于李植治下秩序井然的社会。比如这条播机和收割机,除了沃野千里的辽东,大明其他地方的佃农用不起,地主没有动力购置雇佣仅仅图个果腹的佃农耕作显然比使用昂贵机械更划算。


  使用机械进行工业化农耕最重要的是法制环境。一个农民耕作五个人的田地,赚取超额利润,却不能被其他豪强眼红、勒索。没有李植建立的法制环境,条播机和收割机运行不到几个月,就会有青皮无赖上门敲诈,就会有恶霸流氓破坏灌溉水渠。


  生产力固然重要,但没有生产关系的配合,再好的机器也只能束之高阁。李植南征北战杀人无数,所图的就是建立起一个良性的生产关系。


  其次,是李植公开销售的产品技术含量确实很高。比如蒸汽机,就需要使用车床、镗床进行精加工。这些车床、镗床使用李植反复改进的轴承,是远超越这个时代的工业母机。即便是别有用心者买了蒸汽机去拆解模仿,没有车床、镗床他也造不出蒸汽机来。


  按这个时代的加工精度,即便是红毛和弗朗机人买了李植的蒸汽机去,也无法成功仿造。


  所以李植可以放任各种作坊和拖网捕鱼的渔民使用自己的蒸汽机,放任辽东的农民使用农业机械,而不担心技术外流的问题。


  李植看着三台蒸汽机在作坊中轰鸣运作,点了点头。


  他朝作坊坊主说道:“起来说话吧!”


  那个作坊坊主站了起来,不过还是弯着腰拱手对着李植,不敢站直。


  李植问道:“你这收割机生产一台有多少利润。”


  作坊坊主听到这话犹豫了两秒,似乎在是在琢磨要不要说实话。


  韩金信阅人无数,马上看懂了坊主的心思,喝道:“兀那商人,国公爷问你一句,你就老实回答一句。只要说的是实话,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欺瞒诓骗,回头国公爷就把你的作坊关了,让你赔个精光。”


  那个坊主被韩金信一句话说得战战兢兢,拱手答道:“总兵大人教训得是!回国公爷的话,我这仿造的收割机生产一台,能得利润五十三两。”


  李植的工厂生产一台机器只有四十五两利润,这个作坊主却能赚取五十三两。李植诧异地问道:“能有这么多?你是怎么做到的?”


  作坊主抬头看了看李植,又低头说道:“回国公爷,我们作坊中精细管理,把好每个生产步骤的用料和操作,做到不产生一丝浪费。另外,虽然国公爷设计的收割机精妙无比,但在一些部件上上还有冗余结构,我做了改进。所以一来二去,我们用的材料就较少,成本就较低。”


  李植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这个坊主一眼。


  李植当时粗粗设计出收割机就去南征钱谦益了,设计出来的收割机自然来不及细细改进,想不到却被这个作坊主看出来了。


  发明创造固然重要,但要让发明创造造福社会,企业家精神也十分重要。先进的科技要配合妥善的管理,才能真正提高社会生产力。第一个发明电视的人固然伟大,但如果没有一代一代的企业不断改进电视,那电视就永远只会停留在几寸的大小。


  李植觉得眼前这个作坊主就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了解技术的同时,拥有很强的管理能力。


  比起让二叔李道继续管理越来越庞大的官办工厂,构建越来越臃肿的管理机构,李植更倾向于使用专利制度把产品生产释放到民间。如果让有管理能力的民间人才参加到工业生产中来,整个社会的效率会比官办巨型工厂效率更高。


  李植问道:“你叫什么?”


  作坊主答道:“回国公爷,小民叫章良。”


  李植笑道:“章良,以后你生产本公发明的收割机,每台要付四十两专利使用费给本公。”


  作坊主想了一会,点头说道:“国公爷发明的机器愿意给我们生产,我们自然要交纳一定的费用。便是交给国公四十两专利费,我们也还有十三两利润。”


  李植笑道:“你一台机器成本只花二十七两成本,十三两利润是暴利,差不多是百分之五十的暴利!我建议你扩大生产!”


  作坊主章良看了看李植,说道:“回国公爷,小民也想多买几台蒸汽机,每月多生产几十台收割机。只是小民全部家当都投在这个作坊上了,哪里还有钱扩大生产?”顿了顿,章良说道:“到银行贷款是一个法子,不过我家并没有那么多房产、田产做抵押,银行不会贷款给我。”


  李植点头说道:“银行贷款确实不行,银行只赚取最高一分的利息,是无法承担你这样创业风险的。我建议你发行股票,向社会大众集资。”


  章良愣了愣,问道:“何谓股票?”


  李植笑道:“说来话长,到时候我再派人跟你解释。我这些天就建一个股票交易所出来,到时候你做我交易所的第一家上市公司。”


  五月十五,李植带着李欢去即将开业的股票交易所。


  李欢已经九岁了,李植年初送给了他一匹一岁半的小马,李欢从此有了坐骑。李欢十分喜欢这匹小马,很快就学会了骑马。他觉得小马不够威风,还跟府里管事的管家要来一朵红绸花挂在小马的额头上,看上去就和新郎官的坐骑一样。


  李植带着李欢走在路上,路人都十分欢喜地看着李欢这个国公世子。李植治下的老百姓生活越来越富,但是李植总有一天会老去死去。国公的继承人是百姓好日子的保证,不少百姓站在两边,欣喜地朝李植父子作揖行礼。


  骑在马上,李欢突然问道:“爹爹,何谓股票?”


  “股票就是有发展前途的作坊或者工厂因为缺乏资金,向社会上的公众募集资金后,给予公众的募资凭证。这种凭证可以在市场上交易。”


  李植见李欢没明白,说道:“你知道合伙经营吧?”


  李欢赶紧点头答道:“知道!”


  “股票就是合伙经营的一种,不过参伙的人更多,单个合伙人的资金更少。”


  李欢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爹爹。上市公司就是一个合伙买卖。不过合伙者更多,动辄几百几千人合伙,每个人的参伙份额由股票证明。这种参伙份额可以拿到市场上去销售。”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九岁的李欢这么快就明白了股票的意思。


  这个儿子当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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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股票

  李植看了看李欢,问道:“李欢,若是天下太平,你觉得是做上市公司的东家好,还是做官好?”


  李欢想了想,说道:“爹爹,我觉得做官好!”


  李植皱眉问道:“为何做官好?”


  李欢抬起下巴,认真地说道:“即便天下太平,做东家也只能扬善,但做官既可以扬善也可以惩恶。只有不断地惩治屑小,鼓励美善,才能守得住太平盛世。我不但要做官,而且要做大官。”


  李植看着李欢,笑了起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五月十八日,顾老二冲进了新开张的股票交易所。


  之所以说顾老二是“冲”进去的,是因为那交易所中的人实在太多。四百平方米的大厅中人头涌动,三米宽的大门口挤满了人,人们一个个握着钞票,睁大着眼睛看着大厅上方的股票价格。顾老二每挪动一步,都要和至少把两个人挤到自己身后才能前进。


  津国公在报纸上宣传了五天股票交易所,说这是一个让天津和山东百姓参与到“工业大生产”,获取“社会大生产红利”的好办法。手边有闲钱的天津百姓们闻风而动,一个个全挤到交易所来买股票。


  山东的百姓没什么钱,不过天津的百姓是十分富裕的。这年头农夫一年都收入几十两,谁家没有几十两,百余两储蓄啊?拿来买股票最好不过了。


  不过桌子后面的工作人员办公区并不拥挤。一个交易所吏员突然大喊了一声:“章良收割机公司这次发行的股票全部售出,价格上涨一钱,每股一两三钱一分!”


  听到吏员的喊话声,大厅里“轰”一声全议论开了。已经买了章良公司股票的人兴奋地满脸通红,大声和别人吹嘘着自己的眼光。


  “章良的招股说明书上说了,他这个厂上市融资后今年预计能生产收割机三千六百台,盈利将达到四万六千两。如果说章良用八成资金拿来分红的话,每股能分股息二钱一分。按现在的股价,每年能拿到股价一成五的分红!”


  “一成五的分红!是银行利息的五倍!”


  “我看章良还要涨!”


  负责报价的吏员喊完话,就用梯子爬上“牌价区”,用抹布擦掉章良公司后面的股价,用粉笔将新的股价写了上去。


  说起来,这粉笔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产品,叫作钟明志粉笔公司。这家公司一口气把津国公的粉笔专利买下了,大规模向天津和山东的学校提供粉笔。虽然钟明志公司没有章良公司那么火热,但也是交易所里的交易品种之一。


  听到吏员的报价,有些没有买章良公司股票的人十分地羡慕,抓耳挠腮地考虑要不要跟进买一些。然而这些人又担心自己一买股价就跌下去。因为交易所里并不是所有的股票都在涨,郑成功运输船队公司开盘后就一直在跌。


  “郑成功最新价,三钱八分!”


  随着吏员的一声高喊,交易所里响起一片叹气声。


  一个握着郑成功公司股票的中年人听到吏员的报价,急得满头是汗。郑成功开盘价四钱,目前一天已经跌了二分,令购买了股票的人心急如焚。


  郑成功这次成立上市公司募资三十万两,资金用途是将船队中的五艘大帆船改造成轮船。结果到现在为止只筹集了五万两,还有二十五万两的股票卖不出。已经卖出去的股票也是节节下跌。


  虽然郑家现在已经是国公爷体系内的力量,但大家似乎都不看好曾经和国公爷作对的郑家人。


  顾老二却不关心这些公司的股价,他好不容易挤到交易台前,看了看那个台子后面的招牌:“井边坊崔氏股票行”。


  这是国公爷妻家开的股票行,是股票交易所的八家做市商之一。


  顾老二正准备买股票,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顾老二回头一看,看到了和自已一起去辽东的齐工继。


  顾老二和齐工继打了一声招呼:“齐老哥,你买了什么股票!”


  齐工继得意地举了举手上的股票:“章良收割机公司。已经涨了一钱了!”


  齐工继凑到顾老二耳边说道:“绝对机密消息,章良公司是津国公亲自点名上市的优质公司。国公爷这半个月去公司章良看了两次!赞不绝口。”


  又拍了拍顾老二的肩膀,齐工继说道:“顾贤弟不趁现在股价还低,追买一些?”


  顾老二笑着摇了摇头,挤到了柜台前。他从怀里掏出两百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两”钞票,交到股票行的办事员手上:“我买四百股‘陈德阳农田服务队公司’的股票。”


  那个办事员看了看牌价区的“陈德阳”股票价格,说道:“这位客商,陈德阳公司这次募集十五万两银子,目前只卖了五万一千两。你确定要买陈德阳的股票!”


  顾老二点头说道:“买,就买陈德阳的股票。”


  那个办事员不再多说,接过了顾老二手上的钞票,开始给顾老二办手续。


  齐工继看着顾老二的动作,在那里琢磨顾老二的动机。他突然一拍顾老二肩膀,说道:“你家的辽东田庄是承包给这个陈德阳的?”


  顾老二哈哈一笑,说道:“齐老哥好眼力!”


  顿了顿,顾老二说道:“这陈德阳服务队做事实在是不错,我去辽东看了两次,那个服务队管理得太好了。我家的农庄被他经营得井井有条,水渠水车全部建得笔直。我看就算用人种也没有陈德阳种的好。服务队的今年每亩能收七斗五升的麦子。”


  “这样的好服务队,没有不发财的道理。我算过服务队的账,他们一年的毛利超过三成,妥妥的暴利。我买他们的股票不在乎涨不涨,就等着拿这服务队的分红。”


  齐工继见顾老二说得这么好,有些动心。


  “我还有五十两银子闲钱,我也跟贤弟一起买点?”


  顾老二笑了笑,没有回答齐工继的话,而是从办事员那里接过了四百张股票凭证。办事员又递过来一本股东账册,让顾老二核对他的股票数,然后让顾老二摁了指印。


  顾老二买完了股票,和齐工继打了个招呼就挤出去了。


  齐工继一个人站在那里想了想,最后一拍手,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塞给了办事员。


  顾老二走回家里,心情很好。他反正今天请了假,所以也没有去纺织厂上班。小儿子小女儿都去学校上课去了,只有大儿子顾为升在那里看一本阮大铖写的《春灯谜》,一边看一边笑。


  顾老二从厨房里取出一盘炒黄豆,又拿出一瓶浙江金华老酒,从柜子上取出前几天没时间看的《天津日报》,一边吃豆一边看报,一边吃起酒来。


  坐了半天,顾老二却看到齐工继东找西找,找到了自己家来了。


  一看到顾老二,齐工继就哈哈大笑:“贤弟,你不知道!刚才陈德阳公司的人跑到交易所发布了一条新消息,说津国公将十万亩抛荒旱地作为公田承包给了陈德阳公司。你是没看到,这消息一发布出去,交易所里那些人疯抢陈德阳公司的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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