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测试
1号
666体育

油管热播“听风的蚕说评书”原著小说《我在明朝搞工业》《明末工程师》完整版全文....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一章 富可敌国

  内阁首辅周延儒举牌出列,说道:“圣上,山东巡抚奏请免除山东一年的田赋。”


  山东一年田赋二百多万石,这笔钱对于拮据的朝廷来说不是个小数字。不过二百多万石的田赋中大多数都是转运到各地衙门、卫所和兵营。山东不纳田赋,这些地方的花销自然就拖欠一年,所以最后这二百多万石的亏空也不全是由朝廷太仓库承担。


  如今山东三月不雨,这田赋是无法不免除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准奏!免除山东一年田赋!”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举牌而出,大声说道:“臣刘宗周为山东百姓请命,愿天子调拨粮食赈灾,让山东百姓免遭饥荒之苦。”


  朱由检听到这话,脸上一黑。


  刘宗周是大明有名的大儒,道德名声四海皆知。平日里反对李植,这刘宗周也是急先锋之一。刘宗周这句赈灾的奏请,说的是无懈可击。山东灾荒成这样,朝廷当然有责任救助小民。


  但实际上,这句话落在朱由检耳里,却是沽名钓誉的话。朝廷穷成这样,拿什么赈灾?刘宗周的话,纯粹是慨他人之慷。


  山东人口千万,因为这次干旱,恐怕从今年十月到明年十月整整一年都没有口粮。这可是一千万人,朝廷拿什么赈灾?就算灾荒时候喝粥度日,一个人一天也要消耗五两口粮,一年就是一石粮食,一千万人一年就要消耗一千万石粮食。


  按如今的粮价,一千万石就是两、三千万两银子。


  打一场锦州大战把朝廷的积存银子打光,朝廷也没有花一千万两银子。虽然去年从太仆寺马政银子那里发了一笔横财,再加上去年杀奸臣抄家获得一笔可观银子,但太仓库存银也只有几百万两,哪里有两千多万两银子去山东赈灾。就算把太仓库搬空,也救不了山东的百姓。


  何况朱由检还在练新兵,太仓库的存银数量一直在下降。


  这刘宗周的话,纯粹是卖直沽名之举。他这一句话说出来,朱由检一旦拒绝他的建议,反而会落下恋财的话柄。


  朱由检看着刘宗周,一时有些恼怒,当真想让锦衣卫把这个老儒轰出去,打他五十廷杖。


  然而刘宗周是天下大儒,东林大佬。朱由检再恼怒他,也不敢因为他的一句话定他的罪。而且刘宗周这赈灾的建议冠冕堂皇,朱由检要是因此罚他,恐怕要被天下士人骂上几十年。


  朱由检无奈地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说道:“朝廷无银子,无法赈灾...”


  朱由检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百官不顾朝堂规矩,交头议论,仿佛是在抗议天子的吝啬。几个胆大的言官甚至走出了文官队列,找到新任户部尚书倪元璐议论,仿佛不相信天子的话,要亲自验证一下才行。


  朝堂上,顿时变得毫无秩序。


  朱由检看着乱哄哄的朝堂,叹了口气。


  朱由检突然想到李植的均平田赋。李植在天津均平田赋后,把田赋增加了两成,结果不但让贫苦小民减轻了负担,还一年多得了四十多万两银子的收益。如果朝廷把李植的做法推广到全国,太仓库一年可以多得一千多万两银子的收益。如果这样做了,恐怕大明朝廷再也不缺银子了。


  但朱由检知道自己这是空想。李植兵强马壮,在天津一地均平田赋都受到天下士绅疯狂地反击。自己若是在全国均平田赋,恐怕自己这个天子也没法做了。


  过了好久,朝堂上那些吵吵嚷嚷的文官们才安静下来。


  京营总兵黄得功拱手说道:“圣上,山东是闻香教盛行的地区,此时遭遇饥荒,各种势力恐怕都会乘势而起。臣请调两万宣大兵马驻扎济南,防范邪教流贼作乱。”


  刘宗周怒视周遇吉,大声说道:“荒谬,值此子民困顿无食之时,不开仓济民,反而调兵防范子民?既然朝廷无钱赈灾,又哪里有钱调兵?”


  朱由检看着无视实际空谈道德的刘宗周,愈发恼火。


  然而崇祯朝的文官也放肆惯了,卖直沽名的也不只是刘宗周一个,朱由检满肚子火无处发,只好看着朝堂上的群臣。


  户部尚书倪元璐拱手出列,朗声说道:“臣有话说!”


  “说!”


  “臣以为,派边军到山东花销巨大,并非必要。臣以为,山东并无动乱之忧。”


  朱由检抚须说道:“你讲。”


  “臣以为,山东有津国公五千兵马驻扎...虽然津国公的驻扎不合规矩,一直受人非议,但这五千兵马确实能够震慑山东一省。即便是流贼几万人闹事,想必也能被津国公轻松击败。”


  朱由检听到倪元璐这话,倒是眼睛一亮。


  这倪元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李植一直觊觎山东,又怎么会坐视山东动乱?只要山东有贼人闹事,恐怕李植会第一个带兵去打灭了。


  朱由检想了想,笑道:“倪卿所言有理,山东虽有旱灾,但有津国公坐镇,却无动乱之虞。”


  倪元璐又拱手说道:“臣以为,山东的赈灾事宜,也可以交给津国公。”


  “此话怎讲?”


  倪元璐一甩官袍袖子,侃侃说道:“津国公想控制山东一省,世人皆知,也不需要臣多说了。如今津国公在山东办报,已经控制山东的舆论。在济南驻兵,已经控制山东的军事。又在各府、州、县开设法庭,控制了山东的司法。”


  “如今说津国公是山东的实际控制者,也不为过。朝廷除了在山东收税,办科举,兴学校,其他的事务已经全部拱手交给了津国公。”


  “既然津国公已经实际主宰山东,又怎么能将赈灾事务甩给朝廷?”


  朱由检抚须沉吟,没有说话。


  倪元璐说道:“津国公前番斩杀了福建总兵郑芝龙,抄没郑家家产,据说有千万两之多。津国公如今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与其让拮据的户部出银子赈灾,倒不如让津国公拿银子出来,救活山东的千万百姓!”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二章 条件

  天津卫城南城,新建好的津国公府次殿“守正殿”中,李植麾下的将领和官僚济济一堂,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新落成的宫殿。


  李植的津国公府上个月建好了,占地五十余亩。府邸外围有城墙和护府河,穿过汉白玉引桥,府邸前面有大殿三座,分别命名为“秉公殿”,“守正殿”和“怀德殿”。三座大殿采用的是重檐歇山顶,看上去十分气派。


  基本上,正殿“秉公殿”是举办大型礼仪活动的场所,不会频繁使用。三殿“怀德殿”是李植处理公文,召见下属的场所,而次殿“守正殿”则是李植和高级下属开会的地方。


  守正殿九间十三架,几乎有两个总兵府大堂长,两个宽。宫殿屋脊用瓦兽,梁栋斗拱檐椽青碧绘饰。按照李植的喜好,宫殿内部的立柱上包裹这老虎花纹的铜纹装饰。大殿的天花板上还悬着一只铜铸的卧虎。


  殿中有香炉二十一具,里面焚着南洋运来的香料,让整座大殿都环绕着一股幽香。


  此时殿中,参加会议的将领和官僚们都有椅子坐,按照官位排列下来。


  “天津总兵”李兴的位置在众人的最前面。他的椅子是花梨木的,上面雕饰着老虎花纹。椅子上面垫着棉花软垫,靠背上还包着软棉枕,十分豪华舒适。


  李兴后面是郑开成等三名团长,以及选锋团代团长薛三库。这四个人如今都是参将官身,椅子比李兴略小,但也是花梨木雕花大木椅,椅子上也有软垫。


  再后面就是二叔李道,大舅郑元等官员的位置,他们的椅子要小一些,雕饰也较为简单。


  李植的位置在众人的北面,位于一个半米高的平台上。平台前面立着铜质的围栏,平台上面摆着铜制的仙鹤形状香炉,十分有气派。李植坐在这个平台上面的国公大椅中,觉得自己说话都威严了几分。


  此时李植的重要下属已经全部就坐,李植朝李兴点了点头,李兴站起来说道:“天子昨日传来圣旨,说山东大旱,让我们天津镇出资赈灾。此事关系重大,大家议一议我等要如何答复!”


  众人听到这话,都有些吃惊。


  山东大旱众人都知道,山东已经干了三个月了,除了登州和莱州下了一场小雨,这三个月山东其他地方可以说是没有一滴雨水。天津的官员们早就从报纸上知道了山东的困境,知道山东的庄稼今年已经全部被干死了。


  今年的庄稼完了,明年农民就没有饭吃,当然需要赈灾。但是这个赈灾显然该有朝廷来做,天子怎么能把包袱甩给天津镇?


  李植的二叔李道如今是李植的军需用品大总管,管着各种武器和军需品的制造,也是天津镇中的显要大官。他把旱烟往右手边的茶案上敲了敲,把烟灰敲进了陶瓷缸里,大声说道:“皇帝在山东收税,我们又没有在山东收税!我们天津在山东办报纸,驻扎军队,一分钱没赚到!都是由天津镇出银子,入不敷出。这赈灾的事情怎么算也轮不到我们天津来做!”


  李植的舅舅郑元说道:“我看是这个道理!”


  郑元如今是李植民用品工厂的大总管,手下几万人。这些年他留起了山羊胡子,举止间颇有威严。此时他抚须说道:“国公,此事做不得。山东一千多万饥民,这是个无底洞。这管一年的粥棚要花多少银子?恐怕两千万两都不够!我们哪有这么多银子?”


  众人听到郑元的话,都纷纷点头。钟峰和薛三库对视了一眼,站起来说道:“师长,此事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按市场价买一千石米赈灾要二千多万两银子,就说去哪里买这么多粮食赈灾?我们一年之内买一千万石粮食,恐怕要把全国的粮价拉到天上去。到时候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


  钟峰大声说道:“师长,天子把这包袱甩给我们,我们可不能接!”


  李植看了看钟峰,淡淡说道:“赈灾粮食的问题,大家不需要担心。本公自有办法解决。”


  听到李植的话,大家都愣了愣。救济山东饥民起码要一千万石的粮食,津国公却说得轻描淡写的。


  国公怎么筹这一千石的粮食?


  不过李植这些年的手段实在是鬼神难测,众人对李植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只要李植说能搞定,那就一定是能搞定的。


  众人于是略过了粮食来源的问题,开始讨论赈灾的利益问题。


  李道抽了一口旱烟,说道:“国公,天子要我们赈灾,我们就算能搞到粮食也不能白干。一千万石的粮食砸下去不能不听个响儿!我们要在山东收税!”


  李兴大声说道:“二叔说得好,天子让我们赈灾,我们要在山东收商税,均平田赋,就像和天津一样!这样收回赈灾的开支。”


  李老四说道:“东家,山东的文官虽然表面上都乖乖听话,其实心里还是不服我们。我看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和天子要来山东巡抚的任命权。以后山东巡抚谁当,由国公爷来定,那些地方官们自然就不蹦达了。”


  听到李老四的话,众人都沉默了。山东巡抚的任命权,这个要求似乎有些大了。天子如果答应李植,就是彻底分疆裂土,把山东变成李植的独立王国了。怎么看,这条要求都是不可能的。


  李老四看了看不吭声的众人,说道:“漫天叫价就地还价,天子提出让我们赈灾这种荒谬要求,我们当然也要回敬他几个刁难的条件。”


  众人这才释怀,点头称是。


  李兴想了想,说道:“还有,我们的兵马如今在山东是非法驻扎,法庭也不受朝廷认可。如今天子让我们赈灾,我们就要天子任命大哥为山东提督!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控制山东的军事和司法。”


  众人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都表示同意。


  将领和官僚们又讨论了一会,说了一大堆。李植点了点头,最后总结说道:“好,我们就答应天子的赈灾要求。不过我们提出四点要求:山东提督官衔,商税,田赋以及由我们任命山东巡抚。”


  “如果天子答应我们这四个条件,我们就保证让山东没有饿死的人。”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三章 山东提督

  乾清宫内,天子朱由检看着李植的奏章,冷哼了一声。


  “好个生意人!”


  李植狮子大开口,让天子朱由检都忍不住出言嘲讽。


  王承恩看了看李植的奏章,啐道:“山东提督官衔,商税,田赋,山东巡抚。这李植干脆自称山东大王罢了。李植赈一次灾,就想把山东裂土分疆啊!”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这李植商贾出身,当真是无利不起早。他这是漫天叫价,等着朕坐地还价。”


  王承恩赞道:“皇爷圣明!”他又看了看天子手上的奏章,说道:“不过这津国公有这么多银子?他真的能搞出一千万石粮食来赈灾?若是去南方购买大米,必然造成米价腾贵,恐怕三千万两都未必能买下这一千万石粮食!”


  朱由检沉吟说道:“李植这些年言出必行,从未有虚浮夸张的言论。他既然说能救济灾民,朕相信他就一定是有把握的。”顿了顿,朱由检又说道:“若是山东的千万灾民来年能有饭吃,朕心中也舒服许多。”


  王承恩拱手说道:“圣上仁德,苍生有福!”


  朱由检用手指了指了李植的奏章,说道:“一条一条来看吧。山东提督官衔,是给李植调遣山东、登莱二镇兵马的权力。如果李植有了这个官衔,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在山东各地驻兵,威慑山东一省。”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不给他这个官衔,他也实际控制山东的军事了。如今他的虎贲师赖在济南,说出去朝廷都没有颜面,不如顺水推舟让他提督天津、山东二地戎政。”


  “皇爷圣明!”


  朱由检又看了看奏章,说道:“商税!”


  思考了好久,朱由检才问道:“王承恩,李植在天津收商税,岁入多少?”


  王承恩拱手说道:“回皇爷,天津的商税大概是一年四十五万两,李植将其中十万两押解到京城,充为皇爷的内帑银。”


  朱由检说道:“山东的人口有五个天津大,虽然不如天津富庶,但商税起码有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李植花费几千万两赈灾,不能不给他一点补偿,便让他在山东收商税吧。收个二十年,他赈灾的银子也赚回去了。”


  王承恩问道:“圣上,让李植在山东收商税,恐怕文官们会不满。”


  朱由检淡淡说道:“让他们不满去,区区商税,他们还翻不了天。”又看了看奏章,朱由检沉声说道:“但这均平田赋,便是朕也做不了主了。”


  王承恩拱手说道:“若是让李植在山东向士绅收田赋,投献士绅的小民就要全部离开士绅。一年之内,山东的士绅地主恐怕大多数都要失去田地家产。这可是要山东士绅性命的政策,如果天子允了津国公,恐怕文官们要集体对天子发难。”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条,朕也无能为力,不准!”


  王承恩说道:“那任命山东巡抚的权力?”


  朱由检摇头说道:“那也不准!”


  王承恩吸了口气,说道:“圣上,这么算下来,李植只收获一个山东提督官衔和每年一百五十万的商税,奴婢怕他不愿意花三千万巨资赈灾啊!”


  朱由检沉吟片刻,说道:“无妨,既然李植已经是天津和山东的提督,便再给李植任免天津总兵、山东总兵和登莱总兵三个总兵的权力。”


  “虽然不能任命山东巡抚,但一下子多了三个总兵的任免权,津国公也该满足了。”


  王承恩琢磨了一阵,又问道:“那山东的法庭?”


  朱由检一挥手,说道:“传朕的旨意,津国公法庭利国利民,朕准其办理。所需经费一律从当地衙门中支取。”


  宣旨太监站在李植面前,大声唱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津国公李植克己奉公...加授李植提督山东、天津二地戎政。天津、山东、登莱三镇总兵任免权力,天子授予津国公...”


  “津国公法庭公正廉洁,天子准许津国公继续办理法庭。由地方衙门承担办事经费。”


  宣完圣旨,那宣旨太监毕恭毕敬地把圣旨交给了李植。他也不敢向位高权重的李植索要银子,只朝李植鞠了一躬,就带着两个小宦官匆匆离去了。


  李兴看着离去的宣旨太监,哈哈大笑,说道:“如今大哥是山东提督,我们控制山东一省就名正言顺了。”


  郑开成高兴地说道:“如今国公有了山东提督的官衔,那些文官失去了调兵权,就更不敢和我们作对了。”


  钟峰笑道:“一下子给师长三个总兵任免权,我们以后在山东可以横着走。”


  幕府税务厅大使谢良友吸了吸鼻子,说道:“国公爷,按我的估计,正常年份山东一省可以征收商税一百七十万两。”


  李老四沉吟说道:“天子这次也不等我们答应就直接下旨封官了。看来天子是不准备和我们讨价还价了。看这宣旨太监的架势,天子的意思是这些条件一锤定音了!”


  李兴抱胸说道:“能够借此机会控制山东的商税,是个好事!只是这赈灾当真需要好多粮食...”


  谢良友说道:“赈灾起码需要一千万石粮食,这样大规模收购粮食肯定会抬高各地粮价,算下来,没有三千万两银子无法救活山东一省。若是想靠商税回本,需要十几年。”


  众人听到这话,都沉默下来。如今李植的银仓里也只有一千万两出头的银子,无论如何是筹不出三千万两银子出来买粮赈灾的。在众人的心里,这赈灾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也不知道李植是准备怎么做。


  李植淡淡说道:“我看这次赈灾,我们只要想些办法出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那些士绅地主守着大把的银子却不愿意赈灾。我们想想办法,让他们出出血!”


  众人看向李植,却不知道李植准备怎么让士绅们出出血。


  李植笑道:“不过首先要把赈灾的粮食准备好,崔昌武你随我来,我们写一封正式命令给新竹的郑晖。”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四章 粮价

  六月初三,南直隶苏州城内,致仕的兵部侍郎张克礼翻看着手上的一份《天津日报》,眉头紧蹙。


  这份报纸是张克礼托人从天津搞来的。虽然南直隶的文官士绅敌视《天津日报》,绝对不会让报纸在南直隶传播,但张克礼作为一个有城府的致仕官员,却偷偷搜集天津的报纸,每天都要看。


  张克礼家有良田千顷,几乎全是小民投献而来。他在苏州城混得风生水起,却十分担忧和士绅为敌的李植。李植在天津向士绅收税后,又把触角伸到山东。这样下去似乎要不了几年,全国都要按照李植的规矩均平田赋。如果那样的话,张家的田庄产业要瞬间土崩瓦解。


  张克礼五房妻室十三个子女,都靠这田庄过日子。没有了田庄,张家几十口人岂不是要完蛋?张克礼恨透了李植。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克礼每天都看天津日报,看李植在做些什么,看李植会不会真的一直赢下去,把天下的士绅全部打败。


  然而今天这份《天津日报》,却让张克礼来了兴趣。


  李植在《天津日报》上说的清楚,他要买一千万石粮食赈灾,号召天下的士绅发挥仁义之心,公平买卖,莫要趁机哄抬米价。


  大明的小民是没有粮食库存的,这些小民穷得叮当响,青黄不接时候还要饿肚子。天下的粮食库存几乎都在士绅手里。李植能不能平价买到一千万石的巨额粮食,全看天下的士绅是否配合李植。


  所以李植在天津日报上大声疾呼,希望天下的士绅不要哄抬物价。


  张克礼冷哼了一声,又往下面看下去:


  “津国公剿灭郑氏海贼后,得银二千多万两,再加上津国公历年积存银子,共有三千多万两。津国公计划全部拿出来购买粮食赈济灾民。只要天下的士绅不哄抬米价,和津国公平价买卖,津国公就可以救下山东一省千万百姓。”


  “一千万石的数量实在太巨大,为了不对各地粮价供需造成大幅波动,津国公计划在各地分批购买粮食,使用船队运输。在北直隶买粮二百万石。在南直隶买四百万石。在浙江买两百万石,在福建和广东各买一百万石。”


  最后《天津日报》又强调了一遍精诚合作的重要,强调只要天下士绅不哄抬米价,津国公就能顺利救灾山东。


  张克礼看完了天津日报,冷哼了一声,把报纸拍在了茶案上。


  他看了看自己的长子,问道:“看来李植真的要买一千万石粮食赈灾。”


  张克礼的长子点头说道:“父亲,此事错不了。不买粮食,他拿什么赈灾?为了这次赈灾事宜,天子已经把山东提督的官职给了李植,还允许李植以后在山东收商税。李植答复天子的奏章也已经公开了,李植十分欣喜于天子给的官职和税权,决心砸钱赈灾,说是‘决不让山东有一人饿死’!”


  “李植这次是借赈灾一事,想实际控制山东一省。这次天子和李植纯粹是做交易,李植若是不能成功购得足够的粮食养活干旱的山东,天子一定会把给他封的官夺回去,商税也一定不许李植征了。”


  “所以李植这次是豁出去了,一定拼命买粮食。父亲你看天津日报上的措辞,几乎是求天下的士绅了。他也知道如果天下士绅不配合,他三千多万两银子也买不到一千万石粮食。”


  张克礼的长子顿了顿,又说道:“父亲,南直隶人口二千多万,南直隶市场上富余的粮食也只有几百万石。李植一下子来买四百万石,几乎买空南直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只要我们稍微运作一下,就能把粮价炒到天上去。到时候不但让李植交出所有的银子,还让他无法得到足够的粮食赈灾。到时候他花光了银子,又被天子收回官位和税权,岂不是美事?”


  张克礼想了想,说道:“此事看上去是这个道理。但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李植也不傻,如此大张旗鼓买粮食,他难道就不怕天下的士绅抬高粮价刁难他。”


  张克礼的长子笑了笑,说道:“父亲,李植这次是真的脑子坏掉了。他以为他出钱赈灾是做好事,天下人就都会配合他。他却不知道天下士人缙绅恨他入骨,哪怕是背上骂名也要拖垮他李植。”


  “父亲你不知道,我听说了,半个月前李植的奏章还没有披露出来之前,李植已经偷偷开始收粮了,他在北直隶买了三十万石米面,在浙江买了五十万石大米,在福建买了三十万石。市场上的粮商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按平价卖给他的。”


  “但这么大的采购量是瞒不住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这几天京城传来消息,李植答复天子的奏章披露出来了。天下人从此都知道李植足足要买一千万石,要买空南方几省。有粮的缙绅哪个不坐地起价,下狠手刁难他?再加上他自报家门在报纸上说他有三千多万两银子,恐怕没有一个缙绅会放过他。”


  张克礼想了好久,点头说道:“这事我们一家无法成事。我去钱公那里看一看,看看大家是什么态度。”


  张克礼换了一身衣服,坐着轿子行到了钱谦益的府邸。一到钱家门口,钱府的门人就笑道:“张公也来了,那苏州府的人物就齐了!”


  张克礼愣了愣,随那门人走进了二堂。走进二堂一看,才发现包括苏州知府在内,苏州府的有名士绅已经齐聚,都满面笑容地在那里喝茶。


  名满天下的东林领袖钱谦益虽然年纪大了,却依旧十分精神。他朝张克礼一挥手,笑道:“张公也来了,张公上座!”


  张克礼琢磨了一阵,坐到椅子上,便听到钱谦益大声说道:“此次李植自作聪明在报纸上宣传他有三千万银子,我们能放过他?南京那边的士绅已经组织起来了,不但不放一粒自家的稻谷出去,还在市场上全力收购小粮商的富余粮食。这次我们要把南直隶的粮价炒到五两一石,让李植血本无归。”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房契

  七月初六,山东青州府府城沈家大院里,沈家家主沈从道拿着青州府知府的一张纸条,却觉得那纸条有千钧之中,让他几乎拿不动。


  沈家这个月囤积粮食,已经囤到了耗尽家财的程度。


  沈家有六千多亩田,一百多户佃农。这些土地每年给他带来七千多两银子的地租。沈从道作为一个秀才生员,当然是不交田赋的。但是沈家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再加上每年孝敬知府、知县的银子,沈家十几年下来也就三万多两银子的积蓄。


  这三万多两银子,沈从道几乎全部拿来囤积米面了。沈家后院的粮仓里,堆满了一仓一仓的米面。


  上个月李植在报纸上登载文章,说他有三千多万两银子,要在沿海各省买一千多万石银子。这一下子,沿海几个省份的士绅就全部活动起来了。士绅们在有名官宦人士的组织下,大肆购买粮食囤积,准备到时候高价卖给李植。


  在南方省份士绅们还有所保留,只炒高了大宗买卖。听说在南直隶,百姓到士绅的粮店买十几斤大米自用,士绅们还是按三两一石的价格出售,也就是一分六厘银子一斤米。但是如果是五千斤以上的大宗买卖,那价格就按五两一石的价格买卖了。


  这是赤裸裸的价格倒挂,也就是批发价高于零售价,就是摆明了坑李植。


  积存粮食大多数都在士绅粮仓里,士绅们只要统一思想不往外卖,很快就把大宗交易的粮价抬起来了。南方省份市面上有限的余粮,则被士绅收购一空。士绅们摆出了龙门阵,就等着李植来买粮时候狠狠敲诈李植。


  而在这次赈灾的目的地山东,士绅们就更加凶狠了。山东的士绅是一万个不希望看到李植赈灾成功入主山东。山东闹饥荒事小,死的也是没有存粮的贫苦农民。若是让李植成功赈灾入主山东,过几年他一收田赋,士绅们就彻底完蛋了。


  山东的士绅们,都出钱出力抬高粮价。


  大家都预料未来一年山东一点收成都没有,山东市场上粮食本来就十分吃紧,所以粮价一经煽动就飞起来了。


  开始时候山东士绅还有些胆战心惊,怕津国公会突然把屠刀架在囤积粮食的士绅脖子上。但眼看着价格一点点往上涨,济南的虎贲师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山东的士绅们渐渐胆子大起来。


  山东的士绅们不但不再往市面上供给粮食,而且还高价收购市面上的粮食,粮价冲到了六两一石。


  耕田的农民还好,农民吃的是自家的粮食。虽然今年没收成了,但去年的收成还没有吃完,省一省能坚持到八、九月。但市镇上的市民就倒霉了,要以原先两、三倍的价格购买粮食。做工的月钱不够买米,家里的储蓄眼看着就要用尽。


  山东各府州县,都是怨声载道。市民们对囤积粮食的士绅们恨之入骨,甚至有人在街道两侧写闯王的歌谣。那黑色的两行大字吓得士绅满城搜查,最后竟抓出一个十二岁的蒙童出来鞭打。


  市民的储蓄在飞快流逝,士绅的日子同样有些支撑不住。预料中应该是轻松被控制住的粮价却在六月底不断被冲击,几乎有撑不住的感觉——不知道是谁,在市面上大规模的抛售粮食,朝高价接盘的士绅们倾销。


  比如在青州府,就有一支神秘的力量运来了三十多万石的粮食,不断抛售。虽然每次都是不同身份的南方商人运来大米抛售,但沈从道知道,那绝对是一伙人。这伙人以低于士绅粮店的价格大规模出售粮食。如果青州士绅不全部买下来,好不容易抬起来的粮价就要崩溃。


  青州府的士绅们都被这神秘卖家砸盘砸怕了,没人主动出手接盘。士绅们这几天天天往知府衙门跑,由知府分配份额接下市场上抛售的粮食。


  不过士绅们都明白,全国的粮价都在高位,这股抛售力量是无法持续的。只要吃下这些粮食,撑到接下来的大饥荒,别说六两银子,就是十两银子一石卖粮食,那些百姓也只有砸锅卖铁拿钱来买。


  所以每次知府分配各士绅接盘,各士绅都咬牙出钱接下。那股神秘商人在青州市抛了海量的粮食,青州的粮价却始终维持在六两一石。但那股神秘商人却似乎是在考验青州士绅的承受能力,几乎是你接盘多少,他们就又给你运来多少。


  今天沈从道又接到知府的纸条了,纸条上为了避人耳目,只写着”八百”两个大字。


  知府让沈从道去市场上接盘八百石粮食。


  八百石,就是四千多两银子,沈从道看这那张纸条,满脑袋都是细汗。


  沈家的银钱,已经用得一干二净了。除了粮仓里的七千石粮食,沈从道就只剩下房契和地契了。这八百石粮食,沈从道拿什么去买?


  但沈从道知道,这个盘该接下来。如今青州的士绅家里,家家都堆积着高价买来的粮食。如果粮价支撑不住掉下去,那青州的士绅要损失大笔的家产。


  这神秘的商人是谁啊,怎么这么狠啊?这是和青州的士绅们对上了啊。


  沈从道的旁边,沈家的账房先生吸了口气,说道:“老爷,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农民家里的粮食就全部耗尽了。到时候李植不得不高价收购粮食赈灾,我们花出去的银子,全部会乖乖飞回来。”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赚一笔大的。我们五两五钱买进的粮食,全部六、七两一石卖给李植。”


  沈从道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点了点头。他正琢磨着去哪里借这四千多两,却看到仆人沈三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


  “老爷,贩粮食到市场上的商人说了,房契他们也收。我们可以把房契当银子,给他们买粮食。”


  房子也要?这些商人是要沈家的命啊。


  沈从道仿佛是听到一个噩耗,脸色惨白,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六章 红薯

  七月初九,李植和麾下将领、官员喜气洋洋地坐在津国公府“守正殿”中,商量着赈灾的事宜。


  利用这次赈灾的东风,李植摆了处处和自己作对的士绅一道,目前大获全胜。士绅们毫无公德,明明知道山东大旱还要哄抬粮价,想通过这种卑鄙手段让李植破产,让李植赈灾失败。结果却全部掉入李植设下的圈套里面。


  五月底,李植还没有答复天子他决定赈灾时候,就从南方各省买了一百万石平价粮食,用轮船运回了天津。当时天下士绅还根本不知道李植要赈灾这事情,李植又是在多省分散采购,所以这些粮食的购价十分平价,平均只有二两五钱一石。


  当然,李植的手上不仅有这一百万石粮食。李植在郑芝龙的北港和定海城还抢到了三十五万石的粮食。另外去年新竹的地租运到天津,也有一百四十多万石大米。所以那时李植手上有二百八十万石的粮食。


  手上有了足够的粮食作为筹码后,李植就答复了天子,答应天子自己将承担起山东赈灾的责任。很快,这封奏章被天子批红后就被披露出来,天下的士绅于是知道了李植要赈灾,都知道了李植要买粮食。


  光一封奏章还不足以让士绅们相信赈灾的言出必行,李植更通过报纸宣传自己赈灾的能力——吹嘘自己有三千万银子。私底下,李植又通过韩金信的密卫散布消息,让士绅知道自己已经开始采购粮食。


  多管齐下,沿海各省的士绅全部上套了。士绅们都觉得只要哄抬粮价,李植就只能乖乖高价收购粮食。否则怎么赈灾?仇寇李植的三千万两银子,没有不赚的道理。士绅们疯狂涌到粮市上哄抬粮价,幻想着赚取李植的银子。


  在山东,士绅们直接把粮价抬到了六两一石,下手不可谓不狠毒。


  然而李植赈灾,却并不准备依赖市场上购买的粮食。李植把赈灾的手段寄托在台湾新竹的产出上。所以在士绅们把粮价炒到最高的时候,李植就开始出货了。二百八十万石粮食被抛向市场,尤其是抛向了粮价最高的山东地区。


  士绅们幻想着坐地起价勒索李植,在李植的抛压下顽强抵抗,主动为李植“接盘”。一些山东的士绅甚至把自己住的宅邸都抵押出去,砸锅卖铁囤粮。结果李植的二百八十万石粮食全部高价卖给了这些“做市”的士绅们。


  因为贪婪无耻,这些士绅们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李植的圈套中。


  “幕府海外厅大使”高立功这次按照李植的命令在大江南北忙碌买卖粮食,最是辛苦。他本来就清瘦的身子更瘦了几斤。不过在这场“粮价战争”大获全胜后,他的精神气很足。他喝了一口茶,大声说道:


  “国公爷,这次我们的粮食大多倾销在山东,有的卖了五两五钱,有的卖了五两,平均售价大概是五两三钱。按二两五钱的成本价计算,我们的二百八十石粮食足足赚了七百八十万两的银子。”


  听到高立功的话,守正殿中的众人都是眼睛一亮。


  七百八十万两银子,这是天津一镇不曾有过的巨款。就算打败郑芝龙,李植也只抢到了六百二十多万两银子。想不到设一个圈套让士绅们钻一钻,士绅们就给李植送来了七百八十万两银子。


  有了这笔银子,李植山东赈灾的花费,起码赚回来一半。


  众人对视了一阵,哈哈大笑起来。


  高立功笑着看了看众人,又说道:“这还只是我们赚到的。南方的士绅们为了稳住粮价,砸银子高价收购小民的粮食,起码又花费了几百万两银子。这些银子全部从士绅的银库流入到小民的腰包里。”


  “国公爷的运筹帷幄,让我们这次不但赚到了银子,还做了一件造福百姓的好事。”


  众人对视了一眼,眼睛里满是笑意。这些毫无底线的士绅们因为自己的贪婪无耻损失了一笔巨资。


  李兴哈了一声,大声说道:“大哥!现在就等台湾的红薯运来,把粮价狠狠砸下来。让疯狂囤粮的士绅倾家荡产了。等这些准备发国难财的士绅知道我们可以自己解决赈灾的粮食,估计上吊的心都会有!”


  李植看着殿外的风景,笑着点了点头。


  台湾新竹的码头上,郑晖看着一批批往船上装的红薯,意气风发。


  自己按照津国公的安排在台湾耕耘四年,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


  郑晖本是一个小酒馆的账房,勉强温饱。但追随了远房表弟李植后,却一路被李植提拔,平步青云。九年过去,郑晖已经是都指挥使,参将官身,可谓是出人头地。


  因为郑晖的出众,李植把郑晖的兄弟姐妹都提拔了。如今郑晖的亲人都担任着他们追随李植之前不敢奢望的要职,满门皆贵。郑晖心里十分感激津国公李植。


  但比起津国公给自己的高爵厚禄,还是为津国公的事业做出贡献更让郑晖有成就感。


  从六月初起,台湾的一万五千顷良田已经全部种上红薯。这一季夏薯收获后,将为山东赈灾提供弹药,为津国公入主山东打下坚实基础。


  红薯在江南不受欢迎,在北方产量很低。但在福建和台湾的红土上,红薯却有远胜于水稻的亩产。在明末的福建,红薯养活了八闽大地无数的饥民。


  “初种于漳郡,渐及泉州,渐及莆(田)”。它藤蔓延伸,覆盖了整个闽南红土带。时人的一份笔记记载:“遍地皆种,物多价廉,三餐当饭而食,小民赖之”。


  关于红薯的亩产量,乾隆十三年江西大庚知县余光璧说:“每亩可收三四千斤”。山东省布政使陆耀在乾隆五十年之前所著的《甘薯录》中说,种植红薯“亩可得数千斤,胜种五谷几倍”。


  当然,红薯含糖量很低。一斤五两红薯提供的热量只相当于五两大米。所以新竹的红薯虽然一季夏薯亩产一千五百斤,却也只相当于五百斤大米的热量。


  说红薯在二十世纪一年亩产只有一千多斤的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一千多斤红薯只相当于几百斤大米,如果那么低的产量,谁还会种这种食用后腹部不适的作物?


  一季春薯一季夏薯,新竹一亩红薯田能收获四千斤,相当于一千多斤稻子,其提供的热量还是远胜于种植水稻。


  六月份种下的夏薯要九月份才成熟。山东的百姓八月份可能就没有粮食了,这中间有一个月的时间差。不过好在新竹前些年就种了几十万亩红薯,有两百多万石的红薯存货,可以帮助山东灾民渡过八月。


  想来经过这一次,津国公一定会更重用自己!


  看着一车车运上红薯,郑晖踌躇满志。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七章 郑氏运输大队

  七月十一日,郑成功站在满载着红薯的福船上,叹了口气。


  郑成功在为杀父仇人津国公李植运输红薯。


  郑芝龙势力崩溃后,郑成功从“福建王”的“太子”变成了无名小民。虽然李植给了郑成功一百两银子做小生意,但郑成功一直窝在泉州的一处民宅中,每日喝得酩酊大醉,醉生梦死。


  虽说大丈夫能伸能屈,但郑成功却没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适应父亲被杀,家族败落的现实。


  郑成功虽然是个秀才,但那是郑成功的老师钱谦益沟通知县,让郑成功便宜得到的,郑成功实际上并没有读几年圣人之书。郑成功骨子里渴望的,还是像郑芝龙那样在大海上驰骋,建立一片男儿功业。


  但郑家被李植打败后,郑成功的梦想随着郑家一起破灭了。李植既然杀了郑芝龙,就不可能再让郑家东山再起。郑成功如果再做海盗,或者跑海,估计会被李植毫不留情地剿杀。


  郑成功不愿意做一个摇头晃脑的腐儒,也不愿意做一个每天为了几文钱讨价还价的小商贩。郑芝龙死后他一直郁郁寡欢,每日买醉度日。郑成功的表现让他的母亲和弟妹十分失望,本来这些亲人还希望郑成功振作精神,重振郑家。


  直到李植的人找上郑成功,让郑成功联络船只,为李家运送红薯。


  红薯热量低,靠吃红薯过日子需要很大的食用量。李植这一次要运送三千多万石的红薯到山东,光靠李植拥有的六十三条商船和十条铁甲舰是做不到的。靠李植自己的商船,一年下来李植只能运一千多万石的粮食。


  只靠轮船运输,山东的百姓要饿死,李植必须雇佣外部的商船。


  李植当然可以联络天津和山东的水师,那样也能调出几百条帆船。但是李植知道那些水师的官兵暮气沉沉,船只破烂不堪船工技术粗糙,跑远海的话说不定就要出什么纰漏。


  所以李植想到了郑成功。


  虽然杀了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但李植对历史上坚持抗清,收复台湾的郑成功颇有好感。而且郑家的水手都是身经百战的水贼,技术过硬。如果让郑成功牵头,调集一百多艘五千料大福船为李植运输红薯,可以保证运输的万无一失。


  李植派高立功找到了每日买醉的郑成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李植许诺给郑家雇佣的船工每人二两五钱银子月钱,头领三两七钱月钱。这次运输长达一年,李植还给每艘船一千五百两银子的“用船费”。


  郑成功,那时还叫做郑森,听到这个提议二话不说扔下了酒碗,答应了。郑芝龙死后郑家土崩瓦解,郑家的水手们都衣食无着。想跑海没有本钱,想做海贼怕李植来剿灭。如今李植给郑家的水手们一条活路,郑森当然要带领水手们干起来。


  对于郑森来说,这是重振郑家的好机会。虽然郑家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雄霸海面,但即便是做依附于李植做运输大队,也比整个家族土崩瓦解好多了不是?


  所以郑森就怀着矛盾的心情召集了一百四十六艘五千料的大福船,为每艘船召集了二十五个船工——李植是不允许郑家的船队再武装起来的,所以船上除了没有大炮、炮手和水兵,二十五个船工操船足够了。


  实际上,福船跑海大多是顺风开的,在风向不稳定的时节极少出海,并不能像轮船那样三百六十五天不停歇跑海。因为风向混乱时候福船容易被乱风吹到航道之外的地方去,到时候迷途或者触礁就麻烦了。


  李植的解决方案,是把七十三艘轮船当成后世的拖船使用,每艘轮船用缆绳拖拽两艘福船前进。轮船上面拉出来的缆绳绑在一艘福船主桅杆上,然后再绑到后面一艘福船的主桅杆上。


  有轮船在前面拖拽,福船就可以像轮船一样在航道上稳步前进了,速度也可以提高不少。


  津国公李植提议郑森改名为郑成功,郑森也答应了。他明白这是李植要他忘记过去,从新来过的意思。


  郑成功心里当然还是恨李植的:李植打垮了郑家,让他从高高的云端落入泥土中。但此时要仰仗李植的鼻息让郑家人有饭吃,郑成功又不得不把这种仇恨抛弃。郑成功想起母亲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仇恨又有什么意义呢?”


  实际上,加入李植的船队几天后,郑成功了解了李植的做事手段,甚至有些佩服津国公李植。


  郑成功知道,李植这次在山东赈灾全部用私人资金进行。山东的百姓未来一年吃的,将全部是津国公李植提供的免费食物。李植以一人之力救下一千多万百姓,这是多大的本事?若是没有李植,山东会变成怎样的人间地狱?


  发船前,郑成功在新竹待了几天,得知了不少当地情况。郑成功知道李植这次让新竹农民全部种红薯,还要用私人资金从新竹农民手上购买红薯。除去六成地租,新竹农民的产出有四成是属于农民自己的,李植以三钱一石的价格和农民收购这部分红薯。


  这样一来,一个农民种二十亩红薯一年,也和种水稻一样得到五十两的收益。李植虽然控制新竹,却爱民如子,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子民吃亏受苦。


  郑成功也吃过红薯,知道山东一千多万人一年最少要吃三千多万石红薯才能不饿死人。以三钱一石的价格计算,李植这次赈灾也要花费近一千万两银子。这笔钱,全部是李植自己掏。


  李植不但善于利用新作物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对百姓如此慷慨,让郑成功十分吃惊。


  说李植是个豪杰,都不足以形容这次赈灾的了不起。


  郑成功也是个任侠的人,他觉得李植甚至算得上是个英雄,救国救民的英雄。


  和李植这样的英雄比起来,父亲郑芝龙的出身和行事,就显得十分龌龊了。郑成功坐在尾楼的船板上,恍惚间似乎忘却了对津国公的仇恨,倒有些敬佩李植了。


  前面的轮船发出一阵悠长的汽笛声,缓缓驶出了新竹港,拖着两艘福船往山东开去。郑成功所在的福船升起了硬帆,随着轮船劈波斩浪,开上了一条全新的航道。


  郑成功的弟弟郑渡眼睛湿润了,抓着郑成功的衣袖说道:“大哥!我们郑家又活过来了!”


  叹了口气,郑成功又看了看福船上面高高飘扬的郑家大旗。


  虽然憋屈,虽然只是跑运输的运输队,但无论如何,自己让郑家又活下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八章 贪婪

  七月二十五日,苏州城城西的张府中,张家的仆人们低头伺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生怕惹到了怒火头上的老爷。.:。六十多岁的张克礼坐在正房中,看着五天前的《天津日报》,脸‘色’铁青,苍老的面孔仿佛变成了一块铁板。


  天下的士绅,都被李植耍了。


  李植哪里是要到南直隶买米?哪里要在浙江、福建和广东买米?全是骗人的。李植早就在小琉球种了足够山东人熬过饥荒的红薯。李植之所以放出消息说他要买米,就是为了坑士绅一把,赚士绅的银子。


  《天津日报》图穷匕现说的直接,李植趁山东和南方粮价暴涨之际,在各地,尤其是在山东卖出了二百多万石的粮食。那些二两五钱购进的粮食,李植以五两多的价格卖出去,赚了几百万两银子。


  《天津日报》仿佛是想把天下士绅气死,大模大样说道:“得此七百万两银子,则山东饥民无忧了。有了这笔银子,津国公可以去台湾购买红薯,山东饥民一年的口粮无忧。”


  张克礼看到这里,气都有些喘不过来。想不到我张克礼钻营一辈子,自以为聪明一世,老了却被这二十多岁的李植狠狠骗了一把。而且这被骗得如此无话可说,谁让自己这些士绅想发国难财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事连找人说都说不出口――士绅们想阻挠李植救灾,差一点让山东的百姓饿死。士绅的行为若是让百姓知道了,恐怕不但没人同情士绅,还要被百姓骂死。


  张克礼继续看《天津日报》,看到头版下面的新闻是:“《郑家船队满载百万石红薯抵达莱州,山东百姓敲锣打鼓欢迎!》”


  张克礼呆了好久,才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戴起了他专‘门’从京城买来的老‘花’镜,翻起了茶案上的账本。张克礼想算清楚这次张家亏损了多少银子。然而看了一会,他就烦躁起来,恼怒地将账本往茶案上一拍。


  “刘账房,这次我张家囤积十九万石粮食,亏损了多少?”


  旁边站着的刘账房看了看张克礼的脸‘色’,小心地说道:“老爷,我算过了,粮食平均算下来是以三两三钱银子买下的。如今李植一下子不买米了,导致市场上粮价暴跌,已经跌到二两四钱了。这样算下来,我们光是账面上的浮亏,就有十七万两。”


  听到这个惊人的数字,张克礼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赶紧端起右手边的茶杯喝了口茶,却还是止不住咳嗽,竟把茶水也咳出来了。他弯腰拱下身子使劲地咳嗽,咳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好不容易坐直身子,张克礼已经是满脸的颓然,脸‘色’竟有些发白。


  这次苏州张家当真是被李植坑惨了。张家这二十几年一共也就七十多万两的积蓄,一下子就去了四分之一。


  白‘花’‘花’的银子洒下去,倒是好了那些推粮食进城卖的贫农了。平日里只能换一两三钱的一百斤稻谷,那时候在张家的粮店里足足换了一两八钱。想起那些农民那时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的样子,张克礼又觉得心脏有些绞痛。


  这个李植,当真是把天下士绅当猴耍,当真是要士绅的命啊。


  张克礼闭着眼睛想着,在心里咒骂了李植一百遍,好久,才缓缓站了起来。他拄着拐杖在屋里走了几步,缓缓说道:“银子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他大儿子的媳‘妇’就突然冲进了正屋。她冲进来时候走得太急了,脚下一扭摔倒在地上。然而地上的她毫不介意自己是否摔痛,却大声朝张克礼大声喊道:“老爷,你快去侧院救人啊reads;!铭轩他要上吊啊!”


  张铭轩是张克礼的大儿子,是张家的实际当家人。张克礼年纪大了,平日里张家的生意和田庄都是张铭轩在打理。这一次囤粮,也是张铭轩实际‘操’。


  张克礼听到这个消息愣了愣,暗道这亏了十七万银子,儿子承受不住了?他收起心焦,急忙拄着拐杖往侧院走过去。


  到了侧院正房一看,大儿子的书房从里面扣死了,张克礼的三个孙子两个孙‘女’焦急地站在书房‘门’外,用力地敲着房‘门’,让张铭轩不要寻短见。


  看到老爷张克礼来了,众人都让开了,焦急地看着老爷。


  张克礼走到房‘门’前,用力敲了敲房‘门’,沉声说道:“铭轩,开‘门’,我是你爹!”


  然而书房里却没有声音,张克礼焦急地垂了垂房‘门’,喝道:“开‘门’,男子汉大丈夫,这点风‘浪’都承受不住?”


  书房里传来张铭轩的声音:“爹,我对不住你,我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张克礼一皱眉,喝道:“银子的事情,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你三个儿子都在这里,你也摆出点气度出来。”


  屋里的张铭轩听到这话,半天没有出声。张克礼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吼道:“开‘门’!”


  张克礼吼完这句,屋里的‘门’扣上传来一声轻响。张克礼知道这是张铭轩开‘门’了,一把将房‘门’推开,却看到张铭轩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跪在地上。


  张克礼大声说道:“粮食是我让你囤的,亏了十几万两银子,我不怪你!”


  张铭轩跪在地上哭了起来,颤声说道:“爹,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张家一家人!”


  “我这次就吊死在房里了,爹你不要拦我。”


  张克礼听儿子这口气,感觉事情有些诡异,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他身子一摇,扶着‘门’框问道:“孽障,你囤了多少粮食?”


  张铭轩抬起头了,一巴掌打在自己左脸上,又一巴掌打在右脸上,哭丧着喊道:


  “爹!我不止囤了那十九万石粮食。我以为这次是李植给我们送钱了,以为是稳赚不亏的买卖,在外面借了两百万两银子偷偷在韩家庄囤了六十万石粮食。如今这六十万石粮食浮亏五十四万,我们张家全部的积蓄,都被我赔进去了!”


  听到这话,书房‘门’口站着的张家十几口人如遭雷击。


  张克礼的脸上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倾家‘荡’产,倾家‘荡’产啊,自己苦苦积蓄了二十多年存了七十多万,一夜之间就全没了。白‘花’‘花’的银子,就白送给了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


  他眼睛瞪得和铜钱一样大,猛地举起拐杖就往儿子头上砸去!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然而拐杖刚刚挥到半空中,张克礼就眼睛一翻全身发抖起来,最后竟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张家的子‘女’们目瞪口呆,一个个冲了上来。


  张家的地位和特权全依赖张克礼,要是张克礼死了,张家就真的要垮了。


  “爹!!你可要‘挺’住!”


  “老爷!!你别吓我们啊!”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房子

  八月十一日,青州府中,沈从道坐在沈宅二堂的太师椅上,脸上阴晴不定。他的妻子和两个小妾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南方来的”卖米商人已经通知沈家,让沈家搬走,这沈家大院马上就要收走了。


  上个月,沈从道以为李植要大量采购粮食,就跟着青州知府一起把青州的米价炒到了六两一石。其实市面上闲散粮食并不多,大多数库存粮食都在士绅的家中。众人本以为青州的士绅齐心协力,不需要花多少钱就能把粮食价格稳在高位,谁知道竟遇到了大规模的粮食抛售。


  士绅们那时候不明就里,琢磨着稳住粮价就能困死李植,拼命地收购别人抛售的高价粮食。仅仅青州府一地,士绅们就以五两多的高价买进了三十多万石的粮食。


  到后面,士绅们都有些不敢出手了。青州知府就站出来集中统筹,给各家士绅分配份额收购市面上被抛售的粮食。沈从道被知府看得起,被多分了一些配额,最后连自家的宅院都抵押给了卖米的商人。


  当时卖米的商人说房子可以用来抵押的时候,沈从道就莫名地感觉不妙。没想到最后果然还是着了道。


  上个月,小琉球的救灾红薯开始大批量的抵达山东。《山东日报》说了,这次救灾需要的粮食已经得到解决,不需要在市面上购买粮食了。


  开始时候士绅还不相信,以为是津国公承受不住粮价,开始通过撒谎降低粮价。但等到这个月山东小民家中的粮食耗尽,津国公的救灾粥棚全部开出来后,山东的士绅才发现津国公一点没有撒谎。小琉球的红薯确实可以救下一千万遭遇旱灾的山东百姓。


  津国公不再需要购买粮食救灾了,灾民们有津国公的救济,也不需要砸锅卖铁买救命粮食了,士绅们囤积的粮食一下子变成了无用之物。且不说士绅们原来就有不少积粮,光是李植在山东抛售的二百多石外省粮食就坑惨了山东士绅,山东士绅的粮仓里塞满了米面和稻谷。


  于是,几乎是在几天的时间内,山东的粮价暴跌。从六两一石的天价,跌到二两一石的地板价。就这个价格,粮食还有价无市,如果大批量抛售根本卖不出去。


  当初李植抛售粮食时候耍了点心机,允许囤粮的士绅用房产抵押赊购。当时士绅们只觉得坚持一个月李植肯定会来高价收粮,房子抵押给粮商也问题不大。结果如今抵押时限一到,粮价却低得吓人,青州府起码有七、八家囤粮士绅要被收房。这些士绅为了筹钱赎回抵押的房子拼命往市场上抛售大米,把本来就低的粮价压得更低。


  然而在这种时候抛售粮食,哪个会接盘?市场上只有抛盘没有买盘,山东的粮价一天比一天低。


  沈从道的宅子抵押期限前天就到期了,那些卖米给沈从道的南方粮商说了,今天再不还上赊购粮食的二千两银子,就要把沈家人从宅子里赶出去。然而沈从道在自家粮店里低价出售的大米,却根本没人买。山东的百姓去年没有收成,手上都十分拮据。有津国公的粥棚保底,市民们都不愿意把最后一点救急银子拿去买米。


  沈从道坐在椅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搬到乡下去住吧。这个宅子是保不住了。”


  沈从道的正房拉着十岁的女儿擦了擦眼泪,抽了一下鼻子说道:“老爷,我嫁给你的时候是带着二千两彩礼过门的。难道也被你亏尽了?”


  沈从道脸上一红,拍桌子喝道:“我如何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如今你的彩礼都变成了没人买的米面,都在乡下的粮仓里。你要,去粮仓里搬便是!”


  正房听到这话,往前一倒,又嚎啕大哭起来。


  沈从道的二房端坐在椅子上,咬牙说道:“老爷,我们是从乡下敲锣打鼓搬到城里来的,那时候多少农民看好老爷,带着田地来投献。如今我们灰溜溜搬回乡下去,那些小农恐怕要瞧不起我们,说不得就要闹事。”


  沈从道叹了口气,蜷缩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一点没有了往日的家长气派。


  自己囤粮阻挠津国公赈灾,这事情说出去是要被千夫所指的。如今失了宅邸回到乡下,灰溜溜的,会不会有愤怒的百姓来找事?


  沈从道叹了口气。


  二房说道:“老爷,我们凭什么把宅子这么轻松让给那些卖粮商人?如果那些粮商要打官司,也要耗他几个月,说不定那时候粮价又起来了。”


  沈从道苦笑一声,说道:“小琉球的红薯连绵不绝运过来,粮价怕是起不来了。别说了,搬吧。《山东日报》说了,卖粮给我们的商人都是津国公的人。胳臂拧不过大腿,我们哪里斗得过津国公?到时候把我们抓去打板子就完了。”


  沈从道的正房听了这话眼睛一瞪,说道:“你说搬就搬?当初搬到城里时候那样大张旗鼓,如今这么灰溜溜搬回去?我没脸去乡下住!要回乡下,你自己去!”


  沈从道愣了愣,问道:“你不去乡下住,你去哪里?”


  正房转了转眼睛,却也想不出一个去处,往地上一倒又哭了起来,大声喊道:“我不活了!”


  二房想着想着,也哭了起来,擦着眼泪说道:“老爷,你就不能去借几千两银子?”


  沈从道哭丧着脸说道:“这次青州府士绅不知道押了多少钱在囤粮里,哪家都没有多余的银钱了。这种时候,你让我去哪里借?”


  “罢了,不要多说了,去乡下去吧!若是有屑小借机闹事,我们忍一忍退一退就过去了!如今李植入主山东是没人拦得住了,我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这点苦算什么?”


  二房听到这话,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再说不出一句话。


  沈家人正在那里哭泣,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个“南方来的”卖粮给沈从道的“粮商”带着十个虎贲师士兵走进了沈家院子,大声喝道:“沈从道,你还不交房?想吃津国公法庭的板子吗?”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章 口粮

  八月二十日,李植在山东救济灾民的救济站已经全部铺开。


  在山东的每个乡镇,每座城市,李植都设置了救济站。百姓们凭借李植发给的木质腰牌,每三天领取一次红薯度灾。


  七月和八月两个月,李植已经提前雇好了征收商税的税务人员。不过税务人员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征税,而是深入基层村落和城市街道给所有百姓都做了身份登记,统一制造成册。另外李植还雇佣当地的木匠给农民们每户的户主都做了腰牌,和登记的账册相对应。


  有了这些登记措施后,李植就可以精确发放救灾粮食到百姓手上了。每个百姓每天配额红薯一斤八两。明代一斤十六两,一斤八两也就是一斤半。百姓每三天到救济站领一次红薯,每次为家中每口人领四斤八两。


  有了腰牌和账簿,就不存在冒领,多领的情况。每名百姓都能拿到自己的那一份救灾粮食。虽然一斤半红薯只相当于半斤大米的热量,离吃饱还差得远,但也能保证百姓们不会饿死。而且在山东九月以后基本上无法栽种作物了,农民们也不需要劳作。在减少运动量的前提下,一斤半红薯能够让灾民们活着熬过这一段时间。


  李植给百姓发薯时候反复强调,红薯不能生吃,否则极难消化。一般来说为了获得最高的热量红薯最好是煮熟了吃,或者烤着吃。


  红薯算不上是好的粮食,吃多了红薯不但会让人腹胀,不停打嗝,还会刺激胃液分泌导致酸水倒灌食道。不过对于山东的百姓来说,经历了一年的大旱,此时免费发放的红薯就是救命的宝贝。管他吃了舒服不舒服,至少能不饿死是不是?


  有些农民此前以为这一年是熬过不去了,都做好了逃荒的打算。此时他们突然听说津国公李植开始免费发放红薯,就像是临死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一个个都十分激动。百姓们得了腰牌以后都涌到救济站附近排队领取红薯,把发红薯的人员颂为活菩萨。


  李植因势利导,在每个救济站上面都挂着高高的津国公大旗,让百姓们知道这救命的恩情是自己给的。


  得知李植在山东进行赈灾的义举,崔合也自告奋勇,跟着李植赶到济南府,要为济南府的灾民发放红薯。


  崔合脱下了国公夫人冠冕,换上了一身粗布衣服,坐马车到了济南府南面河东乡的救济站。她先是在旁边看了看,看救济站的人员是怎么发红薯的。


  发红薯很简单,切红薯的人已经把红薯切好了一斤半的一份一份的放在一边,发放红薯的人员上来就大声问百姓名字,核对腰牌。然后旁边一个负责登记的人员在账簿里找到百姓的户名,在账簿上划个勾,表示这户人家今天领过了。发放红薯的人员就按照领红薯百姓的户中人数,把若干份红薯交到百姓手上。


  救济站的办事人员都是李植招募来的范家庄市民。这些年范家庄大力推广扫盲识字班,这些市民都识字,做这些事情很轻松。


  今天是第一天发红薯,领到红薯的百姓都十分兴奋。领到了红薯,这些百姓们都忘不了说一句:“多谢官爷救命的红薯!”


  发放红薯的范家庄市民们则会更正他们:“错了!多谢津国公!”


  “对!多谢津国公!”


  崔合在一边看了一会,觉得这事情也简单,便支开一个发薯人员,自己上去发红薯了。


  崔合身上穿的简朴,不过崔合身边那全副武装的护卫人员还是出卖了崔合的身份。二十个身穿锁子甲的护卫手摁利剑站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上来领红薯的百姓。这些护卫后面还有三十个手持步枪的虎贲师士兵,高度戒备。


  那气势,吓得领红薯的百姓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上来领红薯时候毕恭毕敬的。


  崔合的丫鬟菊儿穿着绸缎衣服站在一边,对每个上来领红薯的百姓说道:“拿好了!这可是国公夫人给你发的红薯。”


  开始两个懵懂的百姓还好,反正他们也没听明白“国公夫人”什么意思。他们不识字,平日里也就知道造福百姓的津国公,至于国公夫人四个字,他们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头一低接过崔合的红薯,喊一声“多谢官奶奶”就走。


  不过第三个从崔合手上领红薯的汉子听过报,知道国公夫人四个字什么意思,一走到崔合面前就噗通一声跪下了,磕头大喊:“多谢国公夫人的救命红薯!我们一辈子不会忘记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恩德!”


  这一跪不得了,后面几百个百姓一个个都反应过来,想明白了国公夫人是多大的官奶奶,全部跪在了救济站前面。


  “小民见过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如此善心,老天爷会保佑国公夫人的!”


  “国公夫人天仙一样的人物,和国公爷是绝配!”


  崔合被呼啦啦跪下的百姓臊了个大红脸,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崔合的丫鬟菊儿却反应快些,插腰喊道:“起来!都起来吧!不要说这些闲话,上来领红薯救命是正事!”


  听到菊儿的话,百姓渐渐爬了起来。他们越发恭敬起来,一个接一个走到崔合面前领红薯。


  发到第七个,领红薯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破烂的小女孩。小女孩高高举着手上的腰牌给崔合看,然后说:“官奶奶,我是河东乡桓家村的桓老四家,我领九斤红薯。”


  崔合看着女孩一双大眼睛十分可爱,却瘦得皮包骨,不禁有些可怜她。崔合把九斤红薯交到她手上,说道:“你家只有两口人么?怎么让你来领红薯?”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说道:“官奶奶,我爹爹和娘亲去年病死了,我家只剩下我和我弟弟了,都是村里大人们给些剩饭给我们吃活下来的。前几天起,村里人都没有剩饭了。我们三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是官奶奶给我发红薯,我们今天就要饿死了。”


  听到女孩的话,崔合鼻子一酸,眼睛就湿润了。


  崔合又掏出三斤红薯塞给小女孩,说道:“这是国公和国公夫人今天的口粮,我们今天不吃东西了,都给你和你弟弟吃。今天好说歹说吃饱一天。”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一章 恐吓

  济南府一幢体面的宅院里,李植和崔合坐在二堂里,正准备用餐。.:。如今李植在济南没有办公场所,山东提督这个官衔以前不存在,所以也没有提督府的说法。李植让人在城北买了几个连在一起的院子,准备拆了建一个提督府,为在济南的办公点。


  不过修一个气派的提督府需要好长时间,目前来说,李植只能在这个体面的民宅里办公,处理山东的各种事情。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仆人们在二堂里点亮了六盏铜灯,陆续端上了各种菜肴。


  李植累了一天,确实饿了,看着满桌酒菜食指大动,对着各种菜肴吃了起来。


  但是崔合却呆在一边,一口饭都不吃,只盯着桌上的菜。


  李植愣了愣,转身问道:“你不吃么?”


  崔合摇了摇头,说道:“夫君,山东的百姓太可怜了,每人只能吃一斤八两红薯。我们这一桌酒菜,可以换多少红薯啊?等你吃完了,我就把这些剩菜包起来,明天带到救济站去给没有爹妈的孤儿吃。”


  李植笑了笑,说道:“那也是,每天我们都剩下不少饭菜。把剩下的给孤儿吃,也是做件好事。”


  崔合听李植这么说,就从桌子底下拿出了几个旧陶碗来,开始往陶碗里夹菜,似乎是准备用陶碗给孤儿们装菜。


  李植说道:“你好歹吃点?”


  崔合摇头说道:“我不吃了,我今天吃的一斤半红薯都已经送给桓家的两个孤儿了,我今天没得吃的了。那小‘女’孩好可怜,三天没吃饭了。不知道我送给她的红薯能不能让她今天吃饱。”


  李植有些无语,被崔合说得没有了食‘欲’,也放下了筷子。


  崔合见李植也放下筷子了,夹菜夹得更快,仿佛是在为穷苦的孤儿抢食一样。


  李植想了想,也开始帮崔合夹菜。崔合拿了十个小陶碗放在桌子上,李植便把桌上的鱼‘肉’蔬菜一一夹进那些陶碗里。


  夹着夹着,李植却说道:“娘子夹十碗菜,也只能让十个孤儿吃饱,也不是个办法。”


  崔合一瘪嘴,说道:“我只有这么大的本事,那怎么办?”


  李植笑道:“明年‘春’天时候百姓们要种小麦的,到时候要干体力活,光吃一斤半红薯不行。娘子放心,我们搞些粮食来,让山东的百姓每天能多吃几两粮食,能吃得饱一些。”


  崔合睁着大眼睛问道:“真的?”


  李植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你先吃几口饭,别饿坏了。”


  崔合想了想,说道:“那我吃半碗饭。你不能骗我!”


  李植笑了笑,没有回答崔合的话。崔合终于端起自己的饭碗,吃了半碗饭。她似乎也饿坏了,忍不住又夹了一块鱼‘肉’吃。她吃鱼‘肉’时候见李植正看着她,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


  李植笑道:“娘子,你要多吃一些鱼reads;。若你不吃饭饿死了,我也要伤心病倒。那样一来,山东的百姓就真的没人管了。你多吃些身体好了,多生几个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都是朝廷要员,一起为天津和山东的百姓做事,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崔合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鱼‘肉’吃了一口。


  九月初一,沈从道坐在青州府寿光县田柳镇一处宅院里,愁眉苦脸的翻看着最新一期的《山东日报》。


  这是一个并不豪华的民间宅院。比起沈从道的财主身份,住在这样的宅院里就有些寒碜了。宅园‘门’口时不时有农民经过,看着大‘门’紧闭的沈家,农民们眼里都有些戏谑。


  沈家因为囤粮亏了大把银子,把城里的大宅子都亏掉的事情,如今已经成为田柳镇最大的笑话。沈家狼狈从青州府府城搬回田柳镇的那一天,半个镇上的人都挤在镇口看热闹。


  田柳镇的百姓这些年经过《山东日报》的影响,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敬畏缙绅。对于为富不仁的劣绅,百姓们已经敢于表达他们的不屑。对于和津国公为敌的劣绅,百姓们更是十分地痛恨。


  山东的百姓不但受《山东日报》影响舆论,而且靠津国公法庭主持公道,如今更靠吃津国公的红薯渡过饥荒。津国公以一己之力救下一省的百姓,这还有什么说的?山东的百姓们早已经和津国公一条心。


  对于沈从道这种妄图阻挠津国公救灾,妄图让百姓饿死的劣绅,百姓们是恨不得拿石头砸死他。


  沈从道也知道自己如今声名狼藉,平日里一般不敢出‘门’。他琢磨着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他要在镇上捐一个义学资助读书人,给自己挽回一些名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山东日报》这几天的措辞越来越严厉,让沈从道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堂里,沈从道抓着报纸,看着看着,额头上竟冒出细汗出来。举着报纸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今天报纸头版头条:《谁给了劣绅胆子哄抬粮价?》


  “山东大旱百姓无饭可吃之时,山东的士绅守着粮仓不开仓赈灾,反而在市面上大肆收购粮食哄抬物价。津国公‘欲’收购粮食赈灾,这些劣绅就把粮价炒到六两一石。试问如果津国公无粮赈灾,山东的百姓要饿死多少?”


  “如今山东的百姓每人每天只有一斤半红薯糊口,一个个面黄肌瘦,而劣绅的粮仓中,却堆满了他们囤积的米面稻谷。试问,是谁给了他们胆子搅‘乱’市场哄抬米价?”


  “难道津国公治下的山东,没有王法?”


  看到最后一句话,沈从道手一抖,竟把报纸掉到了地上。


  沈从道的正房媳‘妇’没有察觉到沈从道的异常,还在堂屋里耍泼。她抱着大‘腿’说道:“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今天我从县城回来路过镇上,竟被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吐痰扔石头。那些痰吐在轿子上就算了,但是那几斤重的石头是真的把我的轿子砸破了,砸在我的‘腿’上啊!”


  “老爷,我早就说过这搬回乡下是行不得的,你就是不听我的。如今镇上人都看我们沈家的笑话,你大‘门’都不敢出,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沈从道本来就被《山东日报》吓到了,此时看着蛮不讲理的正房,不禁怒火中烧。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个蠢婆娘!别吵了!”


  沈从道的正房愣了愣,睁大眼睛看着暴怒的沈从道,突然一滚就倒在了地上,在地上打滚喊道:“沈从道!你骂我!你当初看我娘家舅舅是个知县,八抬大轿把我从我娘家娶进‘门’,如今嫌我老了,敢骂我?我不活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二章 操纵

  沈从道在床上想了一晚上,彻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轿子赶到了县城里,准备低价抛售他囤积的粮食。


  《山东日报》上面掷地有声的质问,确实吓到沈从道了。


  当然,沈从道知道“抄查士绅,强行开仓夺粮”这种行为过于蛮横,如果津国公这么做了,天下士绅会更加仇恨津国公。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恐怕朝堂上的诸公和天子都会过问山东的事情。


  天子给李植商税权力是为了弥补李植赈灾费用的,如果李植强行抢夺士绅的粮食赈灾,天子大概会剥夺津国公收商税的权力。


  《山东日报》整日宣传保护私有产权,津国公法庭动不动说私有产权神圣不可侵犯,如果津国公抢夺士绅的粮食,李植岂不是打自己的耳光?虽然缙绅们囤积粮食是在破坏山东赈灾,但缙绅们的买卖都是公平的,都是市场上买来的,积存的粮食可以说是合法的。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士绅们囤积的,毕竟是粮食这种敏感商品。万一津国公发起怒来不管那么多了,派兵强行抄查缙绅的家产,那就麻烦了。


  这种行为以前听上去有些不可能,毕竟李植处处讲法制,讲秩序,但在《山东日报》连日的恐吓下,沈从道觉得被抄家的可能性越来越高。《山东日报》的口气一天比一天严厉。如果明天的头版头条变成《津国公抄没济南非法囤粮缙绅》,沈从道一点都不会吃惊。


  失去家财事小,以后还可以再存。被抄家家破人亡,事情就大了。


  沈从道终于不再犹豫,赶到了县城里抛售他家中的七千八百石粮食。


  这次沈从道当真是倾家荡产了。他家近四万两的积蓄,他家在青州城中的大宅子,已经全部变成了这七千八百石粮食。如今他在《山东日报》的恐吓下抛售粮食,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


  沈从道在县城里有一家粮店,他找到了自家粮店的掌柜,问道:“席掌柜,如今我若是想把七千多石粮食全部出手,能卖到什么价格?”


  席掌柜吹了吹嘴唇上的胡子,说道:“东家,现在卖粮可不是时候。前几个月据说有两百多万石的粮食抛售到山东,全部被山东的缙绅们买下了。如今津国公用红薯救灾,不买粮食了,山东市面上的粮食一下子变成供大于需。”


  “加上山东日报这些天不断宣传,说接下来津国公要大力开发水利设施扩大种植面积。可见未来山东几年粮食产量都会上升,都不会短缺粮食。这样的前景下,粮价这些天不断下降。”


  听到席掌柜的话,沈从道叹了口气。李植可以说是把报纸的威力用到了极致,他偷偷卖粮给囤粮的冤大头时候,山东日报就每日渲染山东大旱缺粮,骗得囤粮的士绅心花怒放。如今粮食都烂在士绅手上,山东日报就开始介绍未来粮食盈仓的情景,使劲打压粮价。


  李植垄断山东的舆论,山东的粮价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山东日报操纵着,忽上忽下,把士绅们的银子全部掏空。


  席掌柜叹了口气,说道:“东家,这几天不知道多少财主到我们店里来问粮价,都是想抛售粮食的。现在手上有粮的老爷们都觉得粮食烫手,价格不断往下压。”


  “昨天翁家的粮店已经把价格压到一两九钱了。但如今《山东日报》说的那么凶,大力声讨囤粮的士绅,这种时候哪个敢接盘?翁家一两九钱一石的米面,还是没有人买。”


  听到翁家一两九钱一石都没人买的消息,沈从道脸上一白,说道:“竟跌到这么低的价钱?”


  席掌柜说道:“是呀!东家,我看还不如把粮食运到北直隶去卖。北直隶现在粮价在二两四钱一石左右,我们大规模抛售价格会低一些,就算能得银二两三钱。算上路费,以及过关卡的钞关税,运粮到北直隶卖可以得银一两八钱每石。”


  “比起在寿光县卖不动,运到京畿去一下子就可以把粮食出手。”


  听到席掌柜的分析,沈从道吸了口气。青州府的粮价,已经跌到地板价了,如今把粮食千里迢迢运到北直隶去都比在山东抛售划算。不过要运粮到北直隶也不是易事,要组织人运输,要联系卖家,还要千里迢迢把银子运回来,各种事务十分繁琐。万一路上碰到盗贼,就得不偿失了。


  无论如何,运粮到外省去卖是最后的下策。


  沈从道叹了口气,说道:“掌柜的,就按一两八钱的底价在寿光县卖,若是实在没人买,我们再运粮到北直隶去。”


  九月初二,干旱了七个月的山东,终于迎来了一场大范围的降雨。


  哗啦啦的大雨像是憋了好久一下子爆发出来,把天都冲破了。轰隆隆的雷声中,刺眼的闪电中,雨水使足了劲往大地上冲,一片一片地落在干得不像话的齐鲁大地上。雨水打在坚硬干黄的荒地上,打在干涸发裂的河床上,打在颗粒无收的田地上,一下子把干燥的大地变得到处都是水。


  雨水渗过表层土地,往下面渗透,渐渐渗入到土壤的深处。


  所谓春雨贵如油,说的是春雨对南方水稻播种的重要性。山东的大雨虽然是九月落下,但山东的主要作物是冬小麦,九月正是播种的时候。此时的大雨和江南的春雨是一样珍贵的。


  山东的百姓们看着瓢泼落下的大雨,载歌载舞。旱久了的百姓不顾大雨,冲到屋外享受雨水的冲刷,哈哈大笑。这个时代没有大气污染,雨水是最干净的。妇女们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部拿到了屋外接水,享受上天的馈赠。


  不少百姓都打伞涌到了龙王庙前,感谢龙王手下留情只干了七个月。接下来一年,恐怕是不会再干旱了。


  百姓们欢喜鼓舞之际,却又有些担心。


  如今津国公赈灾,给每名百姓每天一斤八两红薯吃,足以让百姓不饿死。但冬小麦播种时候要干重体力活,这一斤半的红薯哪里能支撑农民们的劳作?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三章 热量

  九月初,李植开始在山东市场上购买士绅的粮食。


  此时各种不利于粮价的消息不断被《山东日报》放出。经过李植的反复打压,市场上的粮价已经十分便宜,基本上是一两八钱一石。李植此前低吸高抛粮食赚了七百多万两银子,此时拿出其中的四百五十万两,在山东市场上购买了二百五十万石粮食。


  二百多万石来自外省的粮食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李植的手里。


  山东的士绅们此前以五两多一石的价格买进二百多万石粮食,此时又以一两八钱一石的价格全部抛售给李植,一进一出价差高达三两七钱每石,被李植赚取了八、九百万两银子,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李植买回这二百多万石粮食,首先是要给秋种和夏收的农民提供充足的热量。


  冬小麦一般在农历九月播种,到来年的五月成熟。小麦播种和收割的时间都是农忙期,合起来大概是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农民劳动强度很高,光吃一斤半红薯是无法获得足够的热量的。李植在这段时间内给每名“男丁”和“壮女”,也就是成年男女提供管饱的伙食。每个成年男女除了有一斤半红薯,还有一斤大米或者米面供应。


  这个时代的农民劳动强度大,伙食中又没有肉荤,粮食消耗量远大于后世天天吃肉的普通人。如果是重体力劳动期间,一天吃一斤半大米是正常的。李植给他们提供的伙食,也相当于一斤半大米的热量。


  这一个月的管饱粮食供应,大概需要消耗李植八十万石的粮食。


  李植对崔合说要让百姓多吃几两饭,不是让农民全年都吃管饱饭。李植的资金和资源也是有限的,说实话,即便李植砸锅卖铁,也没法让山东一千多万百姓全年都吃个十成饱。李植让百姓们多吃几两饭,是在农忙时候让百姓吃饱,不让农民因为没有吃的耽误农时。


  从九月初八开始,所有需要下田劳作的壮丁就从救济站领导了每天一斤的米面或者大米。


  农民们此前还担心农忙时候吃一斤半红薯撑不住,此时得知津国公另给粮食的消息,一个个感动得涕泪横流。


  秋种夏收时候有管饱饭吃,农时不耽误,今年的收成就有保证。等来年五月冬小麦成熟,山东百姓的生活就回到正轨了。


  明代以道教为国教,津国公李植大恩大德,已经被百姓当成了神仙。山东不少地方都有百姓为津国公李植立生祠。


  虽然农民没有钱,这些生祠大多是荒废的小神庙改造的,十分简陋,往往只供奉着一个牌位,或者请匠人捏了个津国公的小泥像。但百姓们对李植是真心的感激,各地简陋的生祠里香火不断。


  李植买了二百五十万石的粮食,八十万石是给农忙时期的农民食用,还有一百五十万石,是准备在山东省兴修水利开垦新田时候,给开荒的农民食用。


  山东这次大旱,暴露出来的问题是水利设施的不足。


  水利设施对粮食产出影响极大,能够帮助地方度过灾荒——并不是说水利设施的作用能够让灾年变成好年,而是说水利设施能够扩大种植面积提高地方上的粮食产量,让库存粮食处于高位。有了足够的库存粮食,即便是个别年份遭灾,百姓们也不会颠沛流离。


  比如一地百姓每年要吃一千石粮食,如果有足够的水利设施,有足够的灌溉田地,每年能产出一千二百石粮食。那么即便六年中有一年是灾年,百姓们也能够依靠前五年库存的一千石粮食度过灾年。


  明末各地的实际情况是:人口仍然在惯性增长,水利设施却没有跟上,粮食产量不但不增长反而略有下降。崇祯朝的田赋收入每年都在下降,固然有士绅隐匿田地不纳税的原因,另一个原因也是水利设施的破败。


  这样的状况下平时还好,饿一饿肚子还能挺过去,一遇上灾年,就是大混乱的局面。灾年百姓们没有饭吃,就全部变成了流贼和强盗,互相厮杀争夺有限的粮食。


  今年的山东,差一点就上演了这一出惨剧。


  山东如今已经被李植视为囊中物,李植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山东。李植计划要在山东大兴水利,利用龙尾车和水坝灌溉旱地开发出新田,扩大粮食产出。


  李植多买的一百五十石粮食,就是给开荒农民们食用的。开荒时候体力消耗大,热量供应必须跟上。


  但光有劳动力还建不了水利设施,还必须有精通于水利的人员坐镇指挥。基于这个目的,李植把郑晖从台湾调来,让他带着新竹的“水利员”们在山东开发水利设施。


  九月十二日,李植在胶州的码头上迎到了郑晖。


  郑晖穿着正二品的大红武官官袍,乘坐五千料铁甲舰扬威号来到了山东。他看到在码头上迎接自己的李植,十分激动,快步从船板上跑上了岸跪倒在李植前面,大声说道:“惊动国公爷亲自迎接,下官受宠若惊!”


  李植扶起郑晖,笑道:“郑晖你辛苦了,你坐镇台湾开发水利做的很好,如今山东需要开发,也需要你的人一展身手了。”


  郑晖站起来拱手说道:“国公爷放心,这次山东的水利开发绝对不会失手。”


  郑晖一指身边的一名黑瘦汉子,说道:“这是靖一善,崇祯十二年起就跟着我在新竹搞水利,脑袋最灵活,做事也很有原则。他经手的水利工程,就没有一个不坚固耐用,造福一方的。”


  李植看了看那个汉子,见他身上穿着正天机营武官官服,知道这肯定是郑晖麾下干将,笑道:“靖一善,这次要你出力了。”


  靖一善似乎有些傲气,倒是没有给李植下跪。他朝李植做了个长揖,就站直说道:“国公爷放心,这次我带来了五百名‘水利员’,大半个新竹的水利员都被我带来了。我们在山东忙碌一年,一定把山东的水利设施提高一个台阶。”


  李植看着自信的靖一善,看着船上陆续走下来的几百名水利员,点了点头。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四章 国公陂

  十月初三,秋种已经完成了大半个月。在李植的赈灾粮食支撑下,山东全省的秋种农事几乎全部完成。吃饱了饭,农民干活干得很顺利。


  李植骑马行走在田间小路上,看到两边的麦田里都长出了绿色的麦苗。


  走了一个时辰,靖一善往前一指,笑道:“国公爷,我们的国公陂就在前面这个鲫鱼沟了。还有一里路就到了。”


  李植点了点头,继续往前面骑去。十几个亲卫听说目的地快到了,快马往前面驰骋而去,先去看看那鲫鱼沟上有没有什么危险。


  李植随口问道:“靖一善,这国公陂修好后,可以灌溉多少旱地?”


  靖一善笑道:“国公爷莫急,等到了鲫鱼沟上,我再细细给国公说明。”


  李植莫名其妙在靖一善这里吃了个钉子,有些无语。这年头李植让其他人说话,哪个不是毕恭毕敬说一大通,把自己知道的全抖出来的?这个靖一善倒是好,不到现场对着实物还懒得说。李植看了看郑晖,暗道这靖一善也太傲气了吧。


  郑晖见李植看向自己,有些着急。他急忙看向靖一善,瞪大眼睛似乎是催促靖一善快说,靖一善却悠然地骑着马,看都不看郑晖。郑晖头上冒出几滴冷汗,却也拿这靖一善没有办法,说道:“国公爷,等下到了鲫鱼沟,靖一善自然会细细说明。”


  李植皱了皱眉头,暗道这靖一善恃才放旷,倒是不能重用。郑晖为了得到满意的水利工程,竟能忍受手下如此桀骜,当真是全心全意扑在新竹的建设上。李植琢磨了一会,对郑晖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到了鲫鱼沟,李植走到一个小土丘上,看到了几万人在那里挖土挑担,正在填埋一条小河的河道。忙碌的农民们吃饱了饭,干起活来很卖力,场面热火朝天。


  靖一善跳下马来,从马鞍下面掏出几张图纸,在李植面前打开其中一份,说道:“国公爷你看,我们在这小河鲫鱼沟的河道上和附近的低洼处修一个一百一十三丈的水泥堤坝,这堤坝最高处两丈三尺,拦住小河蓄水,把鲫鱼沟后面的这一片低洼地变成一个高于周围旱地的大水库。”


  “堤内外两侧岸墙均用长条石丁顺交插、分层迭砌,堤中夯填粘土,上填一层水泥,顶面再用石板铺砌成为‘陂埕’。每两丈修有一个堤墩,墩长三尺,宽二尺,用长条石插入地面二尺。这样修成的堤坝经久耐用,不惧水火,最是坚固。”


  “堤坝上开有十个流水闸。遇旱情则关闸蓄水,遇洪涝则开闸放水,让水库里面的水位保持在高位。”


  李植问道:“这堤坝能用多久?”


  靖一善得意地说道:“堤坝上面开有冲沙闸。即便是泥沙堆积,也能开冲沙闸把泥沙冲开。每五年重做一次水闸。整个堤坝若是维护得当,用上五十年不会有一点问题。修修补补,怕是一百五十年也用得。”


  李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靖一善拍了拍图纸,说道:“国公爷,回答你的问题。这个国公陂修好后,水库的水位抬高。从东西两侧开十七个灌溉口灌溉附近的荒地,可以得上田二十七万亩。”


  能开新田二十七万亩,倒确实是个值得标榜的大工程。李植似乎理解了靖一善为什么那么傲气,笑了笑,说道:“靖一善你好好做,若是工程完成得好,我赏你二百两银子!”


  靖一善笑道:“国公爷倒是比郑参将大方些,我在新竹指挥了一个灌田五十万亩的大水坝,郑参将也只奖我一百两银子。”


  想了想,靖一善说道:“我家婆娘喜欢做绸缎衣服,买胭脂,三天两头找我要银子。国公爷这二百两银子若是真赏给我,我就不缺钱花了!当真是救急的银子。”


  李植听到靖一善的话,干笑了一声,暗道这靖一善说话当真是没有一丝作为下级的谦卑。李植说道:“靖一善你好好干,以后赏你的银子多到你可以娶小老婆!”


  郑晖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李植看了看郑晖,不再和靖一善多说,只骑马往小丘下面的劳作的百姓中走去。


  百姓见李植的国公仪仗挪到了工地上,都愣了愣。他们看着那些金瓜金杖,都觉得这肯定是个大官。百姓们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跪在了工地上,不敢抬头看李植。


  李植挥了挥手,示意百姓们起身。李植的亲卫们在人群中大声喊话,把跪地的百姓都喊起来了。


  李植走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身边,问道:“这个妇人,你在这里干活,辛苦不辛苦?”


  妇人抬头说道:“官爷,如今是饥年,津国公给我们红薯吃救活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今津国公更给我们米面吃,让我们一日两餐能吃个饱,我们如何能不卖力干活?做人要讲良心,若没有津国公,山东已经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流贼李自成已经杀进来了。我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还小,肯定活不成。津国公给我三个孩子红薯吃,别说让我们修水利,就是让我们开山填海我们都干。”


  这个妇女说完,便看了看他身边的丈夫,似乎在询问丈夫自己说得对不对。她丈夫在李植面前有些紧张,拘谨地点了点头。那个妇女得到自己丈夫的认可,满面春风地笑了起来。但在李植这个大官面前,她却又不敢放肆,赶紧用手捂着笑脸。


  李植看了看妇女的丈夫。


  那个汉子见李植看他,拘谨地说道:“官爷,这鲫鱼沟隔三差五就发大水,是我们这里的一害。津国公如今修水坝治水,以后鲫鱼沟不发大水了,我们一乡的百姓都要受益。这活大家都干得有劲!”


  李植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一个瘦削的年轻人,问道:“你呢,你干这活觉得累不累?”


  那个年轻人听到李植的询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官爷,我一点都不觉得累!津国公派来的官员说了,像我这样最穷苦的佃农,以后可以租种这国公陂灌溉出来的田地,我和媳妇两个人可以佃租四十亩。津国公只收三成地租。”


  “有这四十亩好田,我和媳妇就要有好日子过了。别说干几个月不累,就是让我们干上一年,我们也只有高兴。”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五章 海上副将

第五百五十五章海上副将  这个国公陂修好后,灌溉出来的新田将被为李植的私田,佃给当地的贫苦佃农耕。


  虽然李植尚未在山东均平田赋,但津国公的私田,没有一个地方官敢多收乱收李植的田赋。李植已经通知地方官,这些新田,一年的田赋是每亩六升麦子。实际上如果李植均平山东所有田赋,并且不增加田赋的话,亩均的田赋大概就是六升一年。


  其实就是李植不交田赋,地方官也拿李植没办法。但李植每日琢磨着均平田赋,自己当然要以身则缴纳田赋,否则要授人口实。


  李植对于佃种自己田地的小民,每人收取三成地租。以每亩亩产一石麦子的平均水平计算,除去田赋李植每亩地可以得到二斗四升收益。二十七万亩新田,算下来就是每年六万五千石麦子净收益,价值十六万两银子。


  李植算了算,朝靖一善问道:“开发这些新田,使用了多少人工和材料?”


  靖一善被李植许诺了二百两赏银,倒是比刚才更配合一些,答道:“这个国公陂使用了三万五千二百人劳三个月,水泥、石材等材料,花了八万七千两银子。”


  李植转身问了问幕府税务厅大使,问道:“良友,这是多少银子?”


  谢良友每天做税务统计,计算能力倒是十分强悍,拱手说道:“国公爷,人工成本加上材料钱,是十五万两。”


  李植点了点头,建这个灌溉水库的成本,一年的地租就可以收回来。顺带的,建工程时候把劳动力成本算进工程中,让百姓以工代赈,还降低了赈灾的费用。


  无论怎么看,开发水利开垦新田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而这种情况只是对李植而言如此,明末政治混乱,地方上的官僚和缙绅虎视眈眈,百姓即便是有几亩肥田都怕别人惦记,更别提搞水利发展新田了。


  若是一个没有权势的人出来组织水利工程,恐怕工程还没有结束,新田就被各种名目冒出来的田主瓜分了。而对于有权势的人来说,想法设法把有良田的百姓弄破产,吞并百姓的良田就可以直接获益,又何必大张旗鼓搞水利?真搞出来大把良田,其他的缙绅豪强还不是要上来分一杯羹。


  像李植这样挖空心思做大蛋糕,手握强兵誓死捍卫自己做大的蛋糕,而且不去抢夺无权势小民蛋糕的人物,在明末这样的社会中只是一个孤例。


  然而十七世纪已经不是封闭的时代。满清、西方殖民者,甚至西南少数民族都对腐朽的汉人社会虎视眈眈。如果汉人不把自己的蛋糕经营好,不把国家做大做强,被异族奴役的历史必讲上演。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个民族,李植都要把自己这个孤例坚持下去。


  李植点了点头,这才扶起地上的瘦削年轻人。


  谢良友想了想,说道:“国公爷,这佃种我们新田的农民,算下来每人每年可以收获十四石的粮食,折银三十五两。这些百姓之前一年收入只有八、九石,生活一下子翻天覆地大变...我们收的地租是不是太低了?我看便是再多收一成地租,也丝毫不为过。”


  李植笑道:“三十五两年收入算什么?也只是让一家老小有个温饱,尚不能小康。本公立志要让治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以后本公要让天津和山东的百姓全部富起来,当然不能收取高额田赋。就按三成地租收。”


  谢良友拱手说道:“国公爷仁德,山东和天津的百姓有福!”


  李植检查了一会工地,又朝郑晖问道:“今年山东可以开垦多少新田出来?”


  郑晖说道:“像国公陂这样的工程,我们规划了八个,只是规模略小一些。全部做出来后,可得新田一百一十万亩,刨去田赋,每年光地租收入就是六十多万两银子。”


  六十多万两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可以大大充实李植的财政。


  李植拍了拍郑晖的肩膀,说道:“郑晖,山东的工程顺利完成后,我上奏朝廷,升你为海上副将!”


  郑晖听到这话,激动得满脸通红。


  十月初五,在山东各府、州、县,津国公税务所纷纷开张。


  和天津的税务所一样,这些税务所也是在各城的闹市中购置宅院改造而成。税务所的基本原则是商贾自己报税,税务所按照商贾申报的经营额征税,三十税一。当然,商人们往往会铤而走险偷税漏税,每个税务所里都有大量的税务会计,为抽查商贾营业额的监督人员。


  李植在各府城派驻一百五十名税务会计,各州派驻一百名税务会计,各县城派驻五十名税务会计。这些税务会计每天的工就是入驻商贩营业点,检验商贩实际营业额是否如实申报。


  如果发现商人逃税,就按照逃一罚五的原则重罚。逃税超过一百两,更要把逃税者交给津国公法庭打板子。


  李植在济南税务所翻了翻账簿,朝谢良友问道:“这一年下来,会计人员的开销要花多少?”


  谢良友吸了吸鼻子,正色说道:“国公爷,为了覆盖山东一省,我们雇佣了五千六百三十七名会计。这些会计的月钱,场所维护费用加上种种杂用,一年要花费三十万两。”


  谢良友摇了摇头,说道:“今年山东大旱,农民们都靠津国公赈灾过日子,无钱购买商品,山东的经济十分萧条。估计今年一年,山东只能收到商税六十多万两。”


  李植说道:“那岂不是只有三十多万两的净收益?”


  谢良友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国公爷,确实是这样。不过明年农民有了收益,情况就会大为好转。估计明年一年一百六十万两商税能收到,刨去开支还能有一百三十万两。”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戏曲学院

  十月十日,寿光县田柳镇的有名缙绅沈从道受不了田柳镇上那令他窒息的气氛,溜达到县城里透透气。


  这几个月,沈从道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五两五钱收进的粮食,最后全部以一两八钱抛售在市场上,一进一出就亏了二万九千两。他积蓄十几年一共也就三万多两家财,赔了二万九千两是什么概念?连府城上的宅邸都亏进去了。


  然而府城房子没了,搬到乡下田柳镇上,事情也并没有结束。沈从道囤积粮食狙击津国公赈灾结果亏光家财的事情成为了田柳镇最大的笑话,这个笑话传遍了整个乡镇。百姓们说完这个笑话,总要加上一句咒骂:“这个贼妄八沈从道,想饿死我们!”


  如今在田柳镇,沈从道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他走在镇上的集市里,时不时就有人对着他往地上吐痰,哪里还有人对他这个秀才有一丝尊敬?


  沈从道现在基本上不太出门,每出一次门就要生一次气。平日里要买什么要办什么事,他都让家丁出去办。


  但在宅子里呆久了,也着实难受。这一天,沈从道让人抬着轿子从后门溜出去,快步往县城里行了过去。沈从道暗道县城里认识自己的人少,到县城里转一转,透透气。


  果然,县城里果然没有人认出沈从道,没人知道沈从道是和津国公作对的士绅。沈从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轻松地游走在县城的商业街上。


  走到这条商业街最大的茶馆门口,沈从道突然看到那宽敞的茶馆里面坐满了人。甚至在茶位旁边的走道上都站满了人。沈从道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茶客们这是等着看大戏。想来这是一出极受欢迎的大戏,吸引了这么多茶客来看。


  沈从道走到那茶馆门口,问张罗客人的店小二:“小二,今天唱的是哪一出?还有位置坐?”


  那小二上下打量了沈从道一眼,笑道:“这位老爷,这戏你一定不爱看,你就别问了!”


  沈从道眉头一竖,问道:“这什么话?小二你一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帮别人留了位置!怕我抢了你留下的位置!我一定要看!”


  那小二看着沈从道,有些尴尬,说道:“这位老爷,不瞒你说,前面看了这戏的几个士绅老爷都和其他的普通茶客吵起来了,被茶客群殴的都有。你若是非要看,可说好了,别惹事,看完就走。”


  沈从道愣了愣,越发对这戏好奇起来,问道:“这是什么戏?这么邪门?”


  那小二说道:“这位老爷,这是小店的戏班子去津国公戏曲学院里新学的一出戏,叫作《赈山东》,讲的是津国公在山东赈灾的事情。站位二文钱,普通座位十文钱,全部卖光了。只剩下前排雅座,二十文钱一个人,老爷你买几个人?”


  听了小二的话,沈从道愣了愣。津国公的戏曲学院沈从道知道,上个月报纸上有登这件事情。说是因为百姓文娱活动过于单一,戏曲节目好久没有一出新戏,即便有个别戏班子推出新戏,也局限于戏班子水平良莠不齐,所以津国公集中各地优秀戏曲大师,办了这个戏曲学院。


  天津、山东最好的戏曲角儿聚在戏曲学院里,每个月推出一出新戏。新戏紧跟时事,反映老百姓最关注的事情,必然能够吸引百姓。


  沈从道那时看了这个新闻也没太关心。这年头官府做事情大多是失败的,十件事情里面九件都是不了了之。所以津国公要搞戏曲学院,沈从道下意识也觉得这事激不起多大浪花。


  没想到这事搞成了,还这么快就有曲目出来了,还这么受欢迎。


  沈从道越发好奇起来,朝身边的家仆一挥手。那个仆人摸出四十文钱递给了小二,说道:“我家老爷买两个位置。”


  那小二得了四十文钱,想了半天,这才带两人进去。穿过拥挤的观众,三人挤到了前排,找到了最前面的雅座。


  那小二临走前还不忘记和沈从道说:“这位老爷,等下看完了戏你可千万别惹事,该干什么干什么!”


  沈从道懒得理这小二,端着茶杯开始登戏角上场。


  过了一会,戏曲就开始演了。


  “今年的山东,旱得紧呐!”


  戏曲一开始,一个满脸白胡子的戏角手持一把锄头登上了台。那老头唱得抑扬顿挫,一下子就引来茶客们雷鸣般的叫好声。


  沈从道也是个喜欢看戏的,和其他的茶客一起叫起好来。


  但看着看着,沈从道发现不对了。


  这津国公戏曲学院编排的《赈山东》,是揪着这次囤粮的士绅往死里打啊。整出戏围绕山东赈灾粮食的问题,情节跌宕起伏一波三伏,把津国公李植塑造成为国为民全不惜个人利益的大英雄,把囤粮阻挠津国公赈灾的士绅,塑造成了卑鄙无耻又愚蠢无知的小人。


  在演到士绅囤粮的时候,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牵着一个小女孩,端着一个破瓷碗走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说道:“今年老身是要去南直隶逃荒了!就是不知道江南富庶,能不能让老身和外孙女活到明年。”


  看到这里,看戏的群众们一阵唏嘘,不少人感同身受,甚至流下了眼泪。


  这个时代娱乐手段极其有限,百姓们看戏时候十分投入,何况是这种反映山东百姓生活的时代剧?看到这一幕,看戏的茶客们大声嚷嚷起来:


  “天杀的狗财主!敢哄抬粮价!”


  “剁了这些劣绅喂狗!”


  “贼杀才,莫让老叟遇上这些贱坯子!”


  百姓们群情激奋,吓得沈从道脸色发白,生怕被人认出来他就是囤粮的劣绅。


  台上的大戏演到这里峰回路转,突然从幕后开出一台一台大船出来,正是津国公从小琉球运来了大批的红薯。


  这下子屯粮的士绅全部破产。戏里演到一个贼眉鼠眼的山东大财主为了囤粮,以家里的宅子为抵押向当铺借钱,最后把房产都全部输光。


  看到这里,茶馆里的百姓们顿时一个个喜上眉梢,哄堂大笑。


  “这些贼妄八,这下子知道什么是自作自受了!”


  坐在前排的沈从道脑袋一缩,在四面八方包围自己的百姓人群中大气不敢出。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七章 禁止精布?

  当然,这次山东因为囤粮失去宅院的士绅一大把,远不止沈从道一人。戏里演的劣绅,也不一定就是沈从道。


  不过沈从道还是惊出一身冷汗。他后悔买位置进来看戏了,此时他被义愤填膺的百姓包围着,当真是十分危险。若是有一个县城的百姓认出自己,他真的有可能被这些百姓群殴一顿。


  沈从道旁边一个身穿绸缎的富商看了看沈从道,说道:“这位相公,幸好我没有囤积粮食和津国公作对,否则现在已经人财两空,声名狼藉了。”


  沈从道下意识地大声说道:“我也没有囤粮对抗津国公,我没有买七千八百石!”


  沈从道心里紧张,下意识地把自己囤积粮食的数字都说了出来。旁边的那个富商诧异地看了沈从道一眼,没有说话。


  沈从道这才发觉自己说漏嘴,真有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台上的戏剧却还在演,又讲到米价大跌,津国公趁势买入大米,让百姓吃饱饭有力气进行秋播,开发水利。百姓们看到这里已经津国公十二分的崇拜,都在为津国公叫好。


  沈从道暗自乍舌,心道这戏曲学院好厉害。这个年代老百姓都喜欢看戏,即便是最穷的农民,一年也要趁赶庙会时候看上一出大戏。但是这个时代新的戏曲曲目不多,编撰精良的新戏更少。津国公的戏曲学院网罗人才编制精品戏剧,可以极大的影响百姓的情绪。


  如果说《山东日报》可以影响百姓的理性思维的话,那这个戏曲学院源源不绝编撰出来的戏曲,就是在煽动百姓的感性情绪。


  沈从道叹了一口气,暗道这李植好手段。山东的士绅和李植作对,以后恐怕是没有好日子了。什么均平田赋,迟早是要加诸到山东士绅身上的。到时候沈家的六千多亩田田地,不知道能保得住多少。


  沈从道摇了摇头,正要往台上看去,却看到站着的观众中,一个田柳镇的小商贩正怒视着自己。那个小商贩也不知道为什么进县城来,竟在这看戏的茶馆里遇到了沈从道。此时那个小商贩被这《赈山东》大戏煽动了情绪,看着沈从道的眼睛仿佛是看着仇人。


  沈从道暗道不妙,若是这个商贩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其他人,自己当真有被群殴的可能。


  沈从道正在那里担心,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清唱:“本公要在这鲫鱼沟修建水坝,灌溉良田二十七万亩,富裕一方百姓!”


  听到这句清唱,台下的百姓们又沸腾了。百姓们仿佛看到了山东在津国公治下越来越繁荣的未来,大声叫好。那个怒视沈从道的小商贩也被沸腾的人群感染,不再瞪着沈从道,往台上看去。


  沈从道暗道就是这一刻了,再不溜就走不掉了。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拖着家仆就往外面走去。在聚精会神看戏的观众中用力挤出一条道路,沈从道像是被人追杀一样,慌不择路地逃出了茶馆。


  十月十日,李植坐在津国公府怀德殿中,召见在法庭中担任最高法庭大法官的崔文信。


  这崔文信是崔合的叔叔,崔文定的弟弟。说起来就是李欢的叔外祖父。崔文信比崔文定小五岁,如今不过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


  这崔文信性格有些古板,不似他哥哥崔文定那样春风。李植之前让他在法庭里面做法官,他倒是铁面无私十分称职。所谓人才难得,李植想在自己的亲族朋友中找出这么死板的人物也是不容易的。李植观察了一段时间,决定让他担任更重要的官职。


  李植决定让崔文信担任幕府廉政署大使,专门审查贪污舞弊的官员。


  如今李植的事业越做越大,却一直是依靠李植的个人能力管理官僚,没有建立内部监督体制。然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植虽然在提拔官员时候注重个人品质的观察,但是免不了有害群之马当了官后就腐败堕落。


  如今李植管理天津、山东两个省份,如果官僚队伍腐败,那么李植的事业就会变成无土之木,最终将轰然倒塌。


  李植笑着对崔文信说道:“崔文信,以后你就负责接受群众举报,详细调查有问题的官僚。就算没有群众举报,只要你觉得哪个官员有问题,请示我之后也可以主动审查。一定要把官员队伍中的害虫抓出来。”


  崔文信板着脸,正要说话,却看到韩金信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李植见韩金信的焦急样子,知道有大事,转身问道:“韩金信,什么事情这么焦急?”


  韩金信跪伏在李植面前行了一礼,爬起来说道:“国公爷,倭国的幕府似乎有意禁止我们的李家精布进口。这一股思潮十分汹涌,最新的消息:已经有几个亲藩大名中向倭国的幕府将军提出禁布建议,恐怕要不了多久,倭国就真的会禁止我们的精布贸易。”


  李植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紧皱。


  如今和日本之间的精布贸易,是李植工业和贸易的重头戏——自从李植崇祯十四年在天津均平田赋后,大江南北的读书人和士绅就有意无意地排斥李植的产品。而李植精布,从那之后起就基本上全销往日本。


  如今李植的纺织工厂有工人二万,月产布三十五万匹,以一两银子每匹的出厂价计算,这一年下来就是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的利润。再加上贩卖到日本去有贸易价差,利润更高。


  如果这个贸易突然中断,不但会造成李植收入锐减,更会在范家庄造成两万人失业,一下子就会让范家庄的富庶化为乌有。


  韩金信说道:“国公爷,日本的纺织工厂被我们的廉价精布打得溃不成军,导致了整个行业的崩溃。几个倭国亲藩大名说不禁止精布,日本各地的经济要持续萧条。”


  “恐怕要不了多久,倭国幕府就要全面禁止李家精布进口。”


  李植看着怀德殿门口的风景,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日本禁止我们的李家精布贸易,就是对本公宣战!”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八章 德川家光

  日本“首都”江户城中,本丸御殿内,德川幕府的两位“大老”和五位“老中”端坐在御殿两侧光滑的木地板上,眉头紧蹙。


  日本目前的统治者是德川幕府,这个政权是在一六零三年由德川家康创建的。德川家康以几十年如一日的毅力和健康,熬死了日本的两位霸主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赢得了决定性的关原之战,最终在日本建立了统治全国的幕府制度。


  到了如今的崇祯十六年,也就是一六四三年,德川家康早已经死去。现在德川幕府的最高统治者是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也就是德川家康的孙子。


  德川幕府并不像明朝政府那样中央集权管理国家,德川幕府下面更有许多分封诸侯。这些日本诸侯被称为“大名”,在地方上高度自治俨如小国,拥有军事、司法和行政权力。


  比如万历三十七年,日本诸侯“萨摩藩”就私自出兵琉球,把这个历来向大明朝贡的海上小国变成了萨摩藩的领土。而德川幕府在事后得知消息后,也默认了萨摩藩占领琉球的事实。


  德川家,实际上也是一个大名,一个日本最大的大名。


  但无论如何,这些藩镇再独立,名义上都是听命于德川幕府的,受制于德川幕府的种种制度安排。


  而德川幕府的统治,则由两名大老和五名老中管理。


  基本上,大老相当于明朝的内阁首辅、次辅,而老中则相当于内阁阁老。


  此时在御殿中,七位幕府高官端坐在地板上,面色凝重。


  如今在日本,禁止大明李家精布的诉求已经变成一股思潮,席卷整个日本国。


  日本的经济和大明一样,也是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德川家光在约束百姓生活制度的《庆安御触书》中就规定:“男子耕田,女子纺布”。


  然而这种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近些年受到李植工业化大生产的严重冲击。大明李家的精布物美价廉,几乎是势如破竹地冲破了日本农家的纺织业。日本银产丰富,绵价纱价都较高,和廉价精致的李家精布比起来毫无可比性。


  一时之间,日本国无论南北,人人皆买精布,人人皆穿精布衣服。日本国本土生产的粗布,完全失去了市场。


  一些原先靠妇女纺织补贴家用的农民,顿时陷入了穷困中。


  不仅农家纺织被李家精布打败,即便是纺织工场也在精布的冲击下纷纷破产。这些纺织工场的生存主要是依赖规模效应,技术上并无先进之处,完全不是范家庄纺织工厂的对手。在日本京都附近,一些原先依靠纺织业繁荣的市镇渐渐衰败,乃至于城去人空。


  在十七世纪的自然经济下,百姓的需求无非是衣食住行,纺织业可谓是一个国家的重要产业。纺织业被李植打败后,农村市镇失去了一个重要经济来源。连锁效应下,整个日本的经济都萧条了许多。


  日本以前向大明进口的商品,都是生丝、瓷器等奢侈品,并不冲击日本的本土产业。如今李家精布打垮了日本的纺织业,导致百姓穷困,便渐渐引起了日本武士阶层的注意。不少武士都主张禁止大明的精布进口。


  这股思潮渐渐酝酿,在崇祯十六年十月,变成了一股浪潮。十月初,几个深受幕府将军器重的亲藩大名联名上书,要求德川将军禁止精布进口,给日本国内纺织业生存空间。


  德川幕府并不是一个性格开放的政权。实际上,德川幕府天生具有一股自闭性。这些年,德川幕府不断发布“锁国令”,禁止西方国家在日本传教和贸易。德川幕府不许日本百姓出海经商,也不许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入港,只和大明、荷兰的商人通商。


  这几个亲藩大名上书后,日本的武士阶级纷纷表示赞同。十月中旬,江户城的三千各藩藩士又联名上书,要求禁止李家精布,重振日本的纺织业。


  七名幕府高官正在那里等待,突然御殿的侧门被推开。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穿着绢直垂,戴着乌帽子走进了御殿中。


  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御殿上首较高的小台子上,德川家光朗朗说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是议论禁止李家精布一事。”


  大老酒井忠胜把头一低,以拳撑住身子,不更改盘腿坐地的姿势,快速地移动身躯从两侧移到了御殿中间的地板上,低头说道:“殿下,我以为,大名和藩士的上书言之有理。这些年来,全国的纺织业受到严重冲击。如果不禁止李家精布,市镇会越来越萧条,百姓将陷入贫困之中,无力生儿育女。”


  另一名“大老”土井利胜则有不同观点,他挪到了御殿中间,担忧地说道:“殿下,我以为不能随意禁止大明精布。李植的强盛远盛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几天前李植的使者已经到达江户,宣称一旦精布被禁止,就将对我日本国宣战。”


  酒井忠胜不屑地说道:“土井殿,李植只是大明的一个国公,兵力只有三万,难道我堂堂日本国还会畏惧他不成?”


  土井利胜抬头说道:“殿下,庆长文禄之役我日本出动二十万兵马和大明鏖战,大明以十万兵马就拦住了丰臣殿。李植虽然只有三万兵马,但我听闻明国的海商说过,李植这三万兵马相当于十几万明军,绝不可小视。”


  “而且我听明国海商说,李植刚刚在海上大败郑芝龙,可见其水军也十分强盛。一旦开战,恐怕我日本国的水军无力抵挡。”


  酒井忠胜哈哈大笑,说道:“土井殿,你是被李植吓破了胆了吧。李植再强,难道可能率领几万人跨海攻到日本来?那时候我日本以全国之力越对马海峡海攻打朝鲜都无法保证后勤。李植一个明国国公,若跨茫茫东海攻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土井利胜不再和酒井忠胜纠缠,大声说道:“殿下,不可轻易对抗李植!”


  德川家光看了看土井利胜,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大名和藩士的请愿情有可原,精布摧毁全国纺织业,不可不禁。”


  “禁止李植的船队在长崎的精布贸易。若在长崎再发现贩卖到我国的精布,一律烧毁。”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平户

  十月二十三日深夜,日本九州平户港内的居民已经熟睡,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让这个深夜更显得安静。


  平户港本是日本有名的港口,一度是日本国际贸易的中心。在最繁华的时候,平户港内曾经有几万外国人居住,从事各类贸易。但随着德川氏锁国令的颁布,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不再允许在平户经商,荷兰商馆也被移到了长崎,平户港失去了国际贸易港口地位。百姓失去了贸易生计,港口一日比一日衰败。


  然而因为精布贸易,平户港这几年又恢复了一些生气。


  德川幕府并没有强迫大明的商人到长崎贸易,而李植的商队在平户有商馆,习惯了平户的渠道,一直在平户进行贸易。平户有李植熟悉的商人和畅通的渠道,从平户卸下远洋大船的李家精布可以立即装上日本的内海小船运到日本各地。


  在李植扩大范家庄纺织工厂,把精布销售到日本后,精布贸易很快就彻底打败了日本的土布,在平户港的交易量极大。


  原先流散到各地的平户港商人们又回到了平户港内,清扫干净了略有些破败的商馆宅邸,开始作为经销商经营大笔精布贸易。平户港已经成为日本精布贸易的中心城市。比起长崎的生丝贸易,平户的精布贸易更加繁荣,经手数额更加巨大。


  二十三日的晚上,德川幕府禁止精布进口这个噩耗还没有传到平户。


  午夜,一条火龙突然出现在平户港外面的原野上,两千多名德川家的武士和足轻手持火把,快步往平户港行去。


  长崎是德川将军家管理日本国际贸易事务的中心,大多数大明的商人和荷兰商人这几年都转往长崎贸易,德川家在这里设有“长崎奉行”管理贸易。长崎奉行手下有不少兵将,此时德川家光要禁精布,这些兵将就派上了用场。


  两千多兵将很快就控制了平户港。那明晃晃的火把引得各户商户院子里的看门狗狂叫不已。平户港中的商人们渐渐被惊醒,惊讶地看着街道上全副武装的士兵和武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最近禁布的流言喧嚣尘上,一些商贾们也怀疑这些士兵们是来禁布的。


  一家直接和李植商馆收购精布的商贾门前,十几个足轻连门都懒得敲,抬着撞木轰一声把商贾的商馆大门撞开了。几十名武士和士卒举着火把冲进了院子里,直接往后院的精布仓库冲去。


  这户商贾的家主已经意识到长崎的武士们要烧他们赖以生存的精布,带着几十个“用心棒”,也就是家丁,手持木棍守在精布仓库前,想拼命守护著整个家族的全部财产。


  “不能烧!”


  “不能烧我们的精布!”


  但在全副武装的长崎士兵面前,这种反抗无疑是螳臂当车。长崎奉行麾下的“铁炮手”,也就是火绳枪手,举起了早已经装好铅弹的火绳枪,对准仓库前的用心棒按下了扳机。只听到啪啪的枪声响起,一道道血箭从用心棒的身上溅出。用心棒们抽搐了几下,就倒在了血泊里。


  这户商贾的家主也中弹了,铅弹撕开了他的羽织服,毫不留情地搅碎了他的身体器官。他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源太郎!”


  一个怀孕的孕妇哭喊着从屋里跑了出来,嚎啕大哭,扑倒在家主的身上。


  长崎的士兵们看也不看哭泣的孕妇,手持火把打开了仓库的大门,找到了那里面的几万匹李家精布。几名武士将火把往密密麻麻堆积的精布上面一扔,就点燃了这价值几万两的财货。


  大火像巨兽一样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晚中分外刺眼。


  带头的武士看了看火势,确认大火已经无法浇熄,才一挥手喊道:“下一家!”


  平户港口,大火从一家又一家的商贾院子中烧起。


  李植设在平户的商馆中,德川家的国际贸易总指挥官“长崎奉行”马场利重坐在院子前面,端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手持蒲扇,仿佛是在本阵中指挥一场战斗。


  德川家的士兵们在商馆中来回穿梭,搜查一切可能储存李家精布的场所。很快,商馆中的七个仓库都被士兵们找了出来。这些仓库中的几十万匹李家精布全部被点燃,刺眼的大火在李家商馆中熊熊燃烧。


  过了一会,李植在平户贸易的相关人员,包括商馆总负责人郑开达也被士兵们押了出来。


  郑开达是郑开成的弟弟,李植的亲表哥。他被士兵用长矛押着,逼到了院子里。


  “郑总管,好久不见了!”


  郑开达怒视着长崎奉行,大声吼道:“马场,你毁掉了津国公几十万两银子的财产。从没有人敢这样和津国公挑衅,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你这是要和大明的津国公开战吗?”


  马场利重冷笑了一声,说道:“郑总管,说话要慎重。从古至今,中国有那么多文韬武略的皇帝,却没有一个敢夸口说攻打日本的。”


  “就是蒙古大帝忽必烈,也败在守护日本的神风中。李植一个明国国公,却敢夸口攻打日本,当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郑开达恼怒地喝道:“称霸东海和南海的郑家远在福建,津国公派几十条大船去便把郑家连锅端了。福建离天津多远?日本离天津多远?津国公的战船从天津出发,五天就能开到长崎炮轰你的奉行所!”


  “要不了半个月,津国公的大军就能打到江户!”


  听到郑开达的话,周围的德川家士兵们对视了一阵,哈哈大笑。


  马场利重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郑开达面前。他把右手伸到郑开达面前,用力地在郑开达脸上拍了两下。


  他满脸的狞笑,说道:“郑开达君,我马场利重就在长崎等着,等你的津国公大军攻到日本来。”


  “不过郑君你不能在日本见证津国公的大军了,我给你半个月时间离开日本。若是半个月后津国公的大军没有来,你又没有离开日本,我马场利重就不和你客气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6-26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六十章 便宜行事

  十一月初四,大明京城的皇极殿内,大明的君臣们正在进行朝会。


  鸿胪寺官员一甩响鞭,喝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刑部侍郎张光航手持牙牌,出列喊道:“臣有事奏!”


  “奏!”


  “臣近日听闻,津国公李植因为倭国断绝贸易,有意攻打倭国。”


  听到张光航的话,满朝文武都是一阵耸动。攻打倭国,那可不是小事。日本虽然是弹丸小国,但国力颇强。万历年间日本跨海进攻朝鲜,万历显皇帝动用了全国力量,耗费巨资才把日本赶回去。那时正是明朝兵强马壮的时代,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大明对上日本这样的国家,算得上是国战,不出动十几万兵马耗资千万,是根本分不出胜负的。


  何况李植还是渡海进攻,后勤保障的难度可想而知。


  李植虽然实际控制了山东,但尚未能调动山东的各种力量。如今李植能动员的力量,还只是天津一镇。以天津一镇之力要攻打日本?百官们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诧异地对视起来。


  张光航拱手说道:“李植莽撞攻打倭国,战败事小。我堂堂上国,失威事大。倘若李植大败而归被倭国看不起,四方蛮夷因此动了觊觎之心,蠢蠢欲动,则我大明损失大也。”


  朱由检抚须看着张光航,没有说话。


  张光航拱手说道:“臣请圣上宣旨于李植,让他不要莽撞行事。否则一败涂地失威辱国,李植到时候如何担待得起?”


  万历朝鲜战争虽然打赢了,但日军的凶悍还是让明朝的文官们记忆犹新。如今大明一天比一天衰败,四面楚歌,大明的文官轻易不敢招惹日本这个敌人。李植攻打日本,文官们觉得无论如何没有胜算。


  张光航素来忠心耿耿,倒是好心为李植战败担心。其他的文官们,却乐于看到李植大败而归。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走上一步,大声说道:“臣以为,李植野心勃勃,一身精力无处发泄。若是不让他攻打日本,他必生出怨气要在山东生出事端。既然他不自量力要攻打日本,就让他去。等他大败而归,也就知道了自己的斤两,会老实一些!”


  众官听到刘宗周的话,都面露笑容。众官仿佛已经看到李植大败而归灰溜溜的样子,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内阁首辅周延儒拱手说道:“圣上,李植要打,便让他打去。等他打个头破血流,便知道了天高地厚。以后说话做事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若是天子硬把他拦住,他还觉得天子不让他征服倭国哩?”


  听到征服倭国四个字,朝堂上的文官哄堂大笑,一时竟都失去了秩序。


  以天津一镇之力征服倭国,实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众官们整日绞尽脑汁想陷李植于困境中,谁知道众官们手段还没成,李植却自己往火坑里跳。


  这等好事,岂能阻止?


  郑三俊拱手出列,大声说道:“臣附议,便让李植吃上一个败仗又如何?李植输了不等于大明输了,其他的蛮夷也不敢因此如何。如今之时,让李植吃个教训收敛些手脚,才是好事。”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朱由检也不相信李植能用天津一镇之力打败日本。他想了想,缓缓说道:


  “众卿所言有理。便让津国公便宜行事吧。”


  十一月初六,日本九州岛长崎港外,浓雾弥漫。


  清晨的浓雾盖住了整个港口,能见度不过五十米,再远的地方就只能看见雪白一片。一艘二桅的安宅船在长崎港外面巡逻,警戒可能出现的敌袭。


  不过这个月份其实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敌袭。即便是西班牙人的船只来攻港,也不会在十一月风向不定的时候来攻打。一般船只从南方开到长崎来,都是在六、七月份借南风行来。十一月的风忽南忽北,帆船在东海上航行说不定就被吹跑了。


  二桅小船上有十几个足轻和下级武士,此时闲极无聊,士兵们把武器扔在一边,正在一个破碗里扔骰子赌钱。


  赌着赌着,一个绑着头巾的武士输了整整两贯钱,开始耍赖不给钱了。那些足轻气愤地喝骂他,要他滚一边去。然而这个武士却十分无赖,竟不给钱,也不让到一边,还要继续押注。


  众人吵着吵着,都发起火来。一个高大的足轻和这个不给钱的武士推搡起来,最后竟在船上扭打起来。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边大呼小叫,鼓舞两人打得更激烈一点。


  两桅的安宅船长不过十几米,在两个斗殴者的扭打中晃动不已。


  众人正在那里兴奋,却突然听到浓雾里传来一声呜呜声。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吹号角,却又远比号角响亮持久,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安宅船上的士兵们愣了愣,齐齐看向南面的浓雾,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呜呜声。就连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也停止了动,诧异地看着南面的雾气,渐渐有些紧张起来。


  一个士兵拉了拉船上队长的袖子,说道:“队长,要不要发警报?”


  为了一声呜呜声发警报?回去足轻大将一定会扣自己的俸禄。足轻队长没有答话,只拿眼睛死死看着浓雾里面。


  众人盯着那片浓雾,看了两三分钟,突然在浓雾里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黑,直直往这边的安宅巡逻船上压过来。


  “呜~~”


  那个黑影上面,突然间发出了巨大的呜呜汽笛声。安宅船上的德川家士兵们惊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地看着压过来的巨大黑影,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座几丈高的巨大铁甲舰。


  那巨大的铁甲舰全身覆盖着铁甲,船只中间冒出浓浓的黑烟,像是一座移动的城堡一样压过来,小小的安宅船哪里拦得住?那铁甲舰开得极快,比最快的帆船还要快几分,在船头分出几尺高的浪花,势不可挡。


  眼看安宅船就要被铁甲舰撞上,安宅船上的足轻队长大叫一声:“逃啊!”


  他身子一纵,就跳入了十一月的冰冷海水中。


  足轻队长刚跳下船,铁甲舰的撞角就毫不犹豫地压到了小小的安宅传上,巨大的冲击力下,锋利的撞角把安宅船拦腰撕开,撞成了两截。


  足轻队长在冰冷的海水中奋力游动,拼命躲开安宅传沉没时候的漩涡。他游了好久,才往后面看了一眼。


  他看到一艘日本没有的巨大战船,浑身铁甲满载着大炮,以帆船不曾有的航速往长崎港开去。


  铁甲船的上面,巨大的李字大旗猎猎响,像是一个无可阻挡的征服者,向日本宣告着他的到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足球推荐|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足球推荐论坛 ( 粤ICP备13687314号 )

GMT+8, 2025-9-8 01:05 , Processed in 0.057509 second(s), 7 queries , Gzip On, Redis On.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